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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阴影处的乞丐一瞬间又有要逃跑的征兆,只是不知为何,忽然捂住腹部,身体几不可查地颤了两下。就这样两眨眼的工夫,朝秋往前靠近了几步。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之味,朝秋忍住心底的悸动,蹙眉道:“是你对不对?我不会认错。只是,言璟哥,你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言璟浑身泛着冰冷,怎奈腹部刚愈合的伤口,因为新生的肌肤太嫩,牵动之下却是裂了开来,咬牙忍痛之际,他却已经阻拦不及。
三天了,已经不眠不休地躲了三天,尚未被人发现,只是他根本不确定,这附近是否还潜伏着杀手。
即便他一进入巷子后踢了石子摆出一个简易的迷幻阵,却很容易被勘破,不过是拖延罢了。
朝秋缓缓地走到那个背对着的人身后,一瞬间微微紧张起来,有点担心自己是否妨碍了他。可是言璟哥一向都跟纪先生在一起,扮成乞丐的模样,究竟是为了考验?还是为了躲避什么人?
朝秋心中千思百转,已经有了要离开的心意,只是鼻中闻到的那股血腥之气,她蹙着眉下意识摸到自己怀里,却想到先前看杂耍的时候,银子没丢,丢的却是那两只白瓷瓶。
言璟的声音粗糙干哑,因为这几日失血过多,根本没有多少气力。倚靠在潮湿的屋角下,转过身,沉声道:“朝秋,走,你快走。”
朝秋惊诧地用手掩住了嘴,那股尖叫压抑在腹内,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见腹部已经渗出大半血迹,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朝秋不由急道:“言璟哥,你身上还带着那瓷瓶吗?我的刚才丢了,赶紧跟我回家!”
言璟朝着巷子口那边望去,微微摇头,眉眼中闪过一丝苦意,他最想见到的人就在身边,可是他此时此刻却是最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朝秋,你知道……我并不是……楚言璟。”
朝秋正从言璟手里抓过那只白瓷瓶,剩余的一点仙果灵液俱倒在撕裂的伤口处,耳中听到言璟这般说来。心下一惊,额角都因为紧张渗出细细的汗。
朝秋拼命点头,“我知道。我自然知道。这瓶太少了,只能暂时止住,现在就跟我回去,不然……”
言璟挣扎着站起来,微微摇头。深深看了一眼朝秋,心中万般不舍,只是狠狠心道:“这是纪山对我的考验……无事,我马上就会回去的。你先走,马上就走。”
朝秋还未细想究竟是何考验会不顾性命之忧,看着言璟那般虚弱。心中的退意更淡,正要扯住他的手,那边巷子口一阵“卖茶叶蛋”的吆喝声渐渐响起。言璟立时就闪到一旁疾步就走。朝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隐入黑暗。还未转身,耳内忽然听到一声极细的嗡嗡声,可往前疾走的言璟却并未发觉。
一颗心卡在嗓子眼都快跳了出来。
巷子口只有一个挑着茶叶蛋的老翁走过。
朝秋从来不知,她这般四体不勤,居然也能爆发出这样的速度。
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忽然扑了过来。言璟还未察觉到什么,朝秋已经将她的后身全部拢住。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挑着茶叶蛋的老翁几下错步进了暗巷,手中剩余的芒针还未射出,忽然空中诡异地出现一道金丝线,倏然间穿透老翁的心脏。那老翁全身迅速泛黑,不过一息之间就断了气。
言璟根本来不及察觉那丝诡异的金线是何物,抱住自己的朝秋却渐渐滑了下去。
朝秋睁大了双眼,微微张开嘴,似是疑惑,似是哀叹,瞳孔倏然间紧缩。
还是太慢了。
那枚芒针已经刺过她的背后,直入心头。
她的唇渐渐地染上一层紫色,嘴角隐隐有黑液流出。
“不……不会的,朝秋,你伤在哪里,药,那药在哪里……”
目眦欲裂,浑身住不住微颤,这一刻如同剜心一般的疼痛,言璟再如何蜕变,也止不住呜咽出来,浑身脏污与血迹,胡乱地寻找剩余的灵药。
“言璟……别找了……”朝秋苦笑,只觉得一颗心脏撕裂般疼痛,似乎在吸尽她所有的血,她使了使力气却抬不起手,“丢了……被人偷走了……”
这个暗巷如同张开嘴的蛇巢,一点一点将人拉入深渊。
言璟将她抱起,再不看那个已然气绝的老翁,只是一个劲低声轻念,“我马上带你回家,不要闭眼,撑住。”
朝秋唯一的力气,却是抓住了言璟的手,声若蚊蝇,“带,带我去北山。不……不能回家。我把东西,都留在了北山,瀑布后的水帘洞……”
还未出巷子口,言璟倏然抬头,眼中从未有过的狠戾。
只要迈出一步,便是绝杀之地。
他根本没有把握带着朝秋冲出重围,这个老翁必然有接应之人。
干裂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嗜血的冰冷,咬破无名指,以血指画阵,这巷子立时就变成了绝杀阵。将朝秋放在阵眼,一脸寒色地往巷口的角落里一闪,身形一晃,又迅速从另一个角落里闪回。不待片刻,便有一个擎着糖葫芦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见巷子空无一人,忙迈步朝着巷子那头追过去。
不过两步,待走入其中时,却恍如见到平生最可怕的东西一般,无数条毒蛇从角落里爬出来,可那汉子无论怎么转,总也跑不出巷子,全身都被毒蛇缠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嘶嘶声不断地靠近,那汉子回头一看,一张浓臭腥气的大嘴直接朝他吞了过来。
“不——巨蟒,救——”话音未落,瞳孔只剩一粒针眼,大骇后气绝而死。
再无人进来,言璟挺不住绝杀阵的反噬,只一瞬间心头呛出一口血,这巷子恢复了之前的阴暗。根本无任何虫蛇之物。
船如同鹰鹞疾驰在水面上,四面八面无数暗影朝着杭城的方向奔去。
一只黑色的小鸟倏然间若箭一般穿过船舷,直直停在窗棂之上,啾啾的声音古怪而短促。
纪山疾步上前,将黑色小鸟腿上的密信取下,展开一眼扫过,又快速地取下布帛写了两行字,重新绑缚于鸟腿上,喂了水和食物,不过一会儿那小鸟自动飞了出去。
纪怀安抬头一望。对着纪山问道:“如何?”
纪山点点头神色颇为难看,“还活着,不过他根本不信任何人。我们的人去接应时,却是被他用阵法迷惑逃走了。”
纪怀安沉沉一叹,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居然已经学会了常人难触其边的阵法一道。即便如此,形势依然很严峻。只愿能赶在自己到达之时,他还能撑下去。
“周晟衍身有暗疾无心争位,太子周行烈生性残暴,周幕迟是唯一有可能妨碍到周行烈的人。林氏一族,显赫的开国功臣,当朝之中必有大半站在周幕迟的身后。我没想到周晟衍会利用即墨氏后人寻出真相……只是离我们的时日差一步而已。”
纪怀安的神色渐渐冷淡下来。整个人褪下那股温和与儒雅,一瞬间威严之气自然而然散出身外,看似冷漠却又不经意带着一丝柔念。苍白的嘴微微喃动,似乎在念着什么名字。
北山巍峨,乱石嶙峋,丛林密布。
朝秋觉得心头似乎有东西在流动,不知是血一点点流失。还是那毒素蔓延全身,原先用仙果灵液压抑住的悸动。此时克制不住,全身都痉挛起来。
言璟低头,手与脚因为荆棘灌木和攀爬乱石,不停地滴着血,四周寂静的很,只听见自己深深的喘气。
朝秋不期然地挣扎了一下,胸口溢出的黑血诡异可怕。
浑身渐渐冰冷,只有时不时的痉挛,才能感觉她的气息。
言璟仿佛一头悲极的莽兽,茫茫的乱林中,只知道不停地朝着瀑布的那个方向奔去。
脚下的鞋子早已不见,鲜血淋漓,全身无一处完好,只有一双眼睛带着孤狼的决绝。
天空阴沉得好似要下雨,有闷雷翻滚。
一双琥珀黄珠大眼穿透密林深处,鼻头耸动,倏忽间如箭一般射了出去。
前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四周的鸟雀山猴一瞬间扑啦啦地疾走。
眼睛眼中露出绝望,脚深深地陷入泥地中。
突然,那只白虎窜来上来,言璟满脸惊诧地看着它抖动了一下耳朵,七尺有长的虎身居然在言璟脚下伏在地上,鼻中不时哼出热气,却是收敛了那全身的霸气。
言璟深深地望着怀里的朝秋,死死地咬住牙,眼里的光亮若白昼。
水帘深洞,钟乳奇石。
渐渐地,一丝光亮透出来,直到进入那深洞的末处,皎洁的光从顶射入下方的碧潭中,潭面如镜,反射出淡淡的银光。
四周遍布的银叶灵树反哺般晕出白光,红果挂于枝头,颜色如血。
言璟根本顾不得去看四周,慌忙拉开了衣襟,那冒出浓黑鲜血的地方正于心脏偏上一处,擦净之后,仍然有擦不净的痕迹,似乎从心脏处蔓延至上形成诡异的图案,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金色。
汁水一点点地挤出流入嘴中与心口处,那胸口处的金线似乎愈发鲜明起来,如同是活的一般,沿着图案不停地蠕动。
闷雷滚滚的暑日里,棱角分明的眉眼垂下,失去血色的嘴唇紧抿,那一盆以心头血喂养的生死果,整株树干枝叶都变得若鲜血一般红颜。
不知为何,天空忽然打了一个响雷,纪山一惊,望向纪怀安。
纪怀安心口紧紧一缩,瞳孔若针,面色青紫交加,忍了又忍,一口血吐了出来。
纪山大惊,“云王!”
“纪山,纪山……”纪怀安一时泪流满面,似悲痛似欢喜,“她,她真的活着。我的珏儿,珏儿……”
纪山眼睁睁看着纪怀安仰面倒下,脑中如同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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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即将开始。很快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__^*) 我很想直接写几年之后,海上云莱洲,传说中的蓬莱海域,奇岛异水,王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