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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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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明庚满脸木色,唯有不停搓着草根的手,编出一个蚂蚱来,才看着有些灵巧。

    “再缓缓吧。”楚老汉一脸颓然,“她回来肯定要搅和一番,秦家那里咱们已经送了粮和银钱,怎么也等老二媳妇生完了。”

    楚明庚木讷地点了点头。

    “娘那里还得爹你去说说,她已经怨上了。我看桂枝的活有些多,五弟他……媳妇,不怎么搭手……”楚明庚说着,脸色有些愧意。

    这原本就是妇人家的活计,他这么跟爹说,特别不得劲。

    楚老汉咳了两下,“桂枝她怀的可是我的曾孙子,你跟益财说,重活都放着别做。老五媳妇脾气越来越差劲了,肚子怀不上,倒拿桂枝出气。”

    楚明庚心里有些矛盾,说实话,这个年过的却比以往顺心的很,耳根子都清净了。

    老二老三私下硬塞了个大红包,可他心里羞愧的很。毕竟是自家媳妇不积口德,害了闺女又挠了侄女,他真是羞的没有地缝可钻。

    一眨眼就过了惊蛰,地里也要忙活起来了。

    楚明庚摒着气,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边秦氏已经快被唾沫给淹死了,天天盼着死鬼来接她,可从早盼到晚,除了指指点点的人,家里家外冷言冷语,井叠庄那里没有一点风声。秦氏嚣张了这么些年,被打击的只差一个厥过去倒栽进水沟里。

    这边秦家地里要开始犁水田,秦氏自然不能躲在家里,况且是楚明庚直接绑了她回家的,更加不敢在娘家嚣张,不然被赶出去,这都没地方去。

    纵横交错的田埂上,似乎有几拨人轰的笑开。

    秦氏脸上火烧火燎。好似那些人说的就是她一般。

    这个年过的无比憋闷,那身壮肉居然都瘦了两分,脸色愈发黑了。

    秦老头眼里含着羞耻,临老的时候居然被女儿弄的没脸没皮,他都没那个脸再托人去问口信。

    原本就看什么不顺,见秦氏拖拖拉拉的样子,脸上又闪过一丝恼恨。

    楚家现在有了靠山,楚家老二老三的馆子越开越大,这女儿不知道上赶着去巴结,居然做出那种事来。如今想寻个由头把自家儿子塞进去都寻不得。更加别提托他们劝劝楚家老大了。

    秦老头看见秦氏就头疼,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里明着暗着苛责秦氏。他都不管。

    这样一来,秦氏的日子过得越发的苦。

    一时想起去年吃过的美味糕点,一时又想到每日大鱼大肉,那时她还嫌三嫌四。那样的日子,和现在桌上连个油星子都不漂的青菜。嘴里苦的要命,一顿饭只吃出一嘴的苦涩滋味。

    秦氏这样要强,不管不顾的人,头一次生出一种愧疚心来。只是没一会儿,就开始破骂楚明庚个孬种,大儿子益财肯定是被桂枝吹了枕边风都不来看自己……大武小武居然只来了一次。上门就是来跟姥姥要红包的……

    自然,秦姥姥没给多少好脸色看。你说每年蹭吃蹭喝的,现在他家两个叔叔都是成把成把赚银子的。外孙不带些东西来也就罢了,还想揣些回去。

    重点是那些东西还是楚家送来的。

    一时间迟桂村里,秦氏娘家乌烟瘴气的,就是没人来接人回去。

    相反的,楚明泉人却在海上来回两趟了。

    岭南的白砂糖和罐头一船一船运过来。去年得了五万多两银子,跟纪怀安一商量。干脆自己就建了一只大船队。虽然花了将近五六千两,但是这批罐头半数以上都是送京里去的,想来能赚上一大笔。

    说来楚明泉到现在仍然下地干活,上山砍树,跟大伙儿穿一样的料子,家里依然每天吃着自己种的米和菜,鸡鸭牛羊都是自家养的。除了去买些布料,盐之类的回来,别的都不需要花钱,赚的银子似乎都成了一个数目。

    但凡有人想进楚家谋份活计的,都先从最苦最累的干,一般干不过个把月就能走好些人,这样一来,也省的楚明泉没了情面。

    待到罐头全数运至井叠庄里,山中湖面上停着一排高桅大船,楚明泉当先从船上下来,下面的长工开始架起云梯搬货。

    这样几艘大船的货物,一时半会儿吃不下,所有人都歇下手头的活开始忙碌,将杭城的分量全部存到地窖中,其余还得继续北上往扬州姑苏。叶氏大哥早在去年收到信和银两,买下几座山动了工,如今只差船造司交付完工,地里的菜田早些旺起来。

    “楚……楚哥,这真是你老家啊?”大虎二虎刚来杭城,有些拘谨,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居然也能当上了大鱼船队的副手。这一趟是过来送货的,轻松的很。可等到船队进了桃溪水域,四山环绕,远远的山脚下一排屋舍,牛羊成群,这些全都是楚明泉家的,两人不由差点说不出话。

    陈树在后头呵呵笑着,他与二人相处多月,是最熟悉的。猛然间那边一个小豆丁飞奔过来,扯着嗓子喊:“大虎叔——二虎叔——”

    那边二虎也看见了,忙几步上前接住窜上来的时瑞,左右捏了好几下,不停说着长高了,也长壮了。

    时瑞笑得格外欢畅,扒着二虎不肯松手,还是楚明泉给揪了下来,“走,带你叔上家里去,今天好好吃一顿火锅子,赶紧去弄些菜。”

    时瑞立时一溜烟往山道上跑,赶紧去通知家里多做些好吃的。

    今日算是个大日子,最后一批罐头安全送了回来,也算是把去年的活收了尾,如今岭南那边的精力就放在楚家船队上,招的兄弟们都是从船上下来的。如今重新上了渔船,而且还分着红利,一个个都很是畅快,劲头正足着呢。

    灶间里采清和亭玉正在做菜,时瑞跟一阵风一样刮了回来,“大姐。堂姐,大虎叔二虎叔都来啦,爹说要多做些好菜哩。”

    亭玉也高兴极了,“你去弄两条鲅鱼来,我来做鲅鱼饺子。”

    “还要把咱们家的招牌菜端出来。”时瑞探头不由嘱咐道。

    听到声儿的朝秋走过来,拍了拍时瑞的肩膀,“小少爷,您别光说不做呀,赶紧去仓库里提些菜回来哩。”

    时瑞抬起了下巴,“我就是回来报信的。马上就去做活。”说完,又看了一眼,贼兮兮地道。“堂姐~大牛哥哥也回来了哟。”

    大牛跟随楚明泉上了船,已经有好些日没在井叠庄了,上次从岭南过来居然还带了礼回来,自然采清那份是最下心思的。

    他的话惹的采清涨红了脸,“说什么胡话呢。他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瑞不服气了,“当然有关系!姐姐说了,大牛哥哥以后可是咱堂姐夫!”

    采清红着腮帮瞪了他一眼,“姐姐?哪个姐姐跟你说的?”

    时瑞脖子一缩,瞄了瞄身后的朝秋,腾的就窜了出去。边跑边喊,“姐,可不是我说的——”

    不争气的小弟啊!

    朝秋暗自剁了脚。

    “朝秋~~~”采清隐隐磨着牙。处久了性子也放开了,“堂姐跟你有话说……”

    朝秋立马哭了脸。

    又得被挠痒痒了。

    全家人都知道这是她的必杀技。

    亭玉扑哧一乐,抿着嘴直笑。

    楚明栋和李氏确实有意将大牛当做女婿的参考对象。

    这事儿李陶氏都知道了,天天瞅着大牛就跟看什么似的,品头论足。

    采清见亭玉也不帮她。不由跺着脚,“你等着。明年三婶也得把你嫁了。还有朝秋,都十二了也给你定门亲事,到时候我一个个笑过去。”

    朝秋甚是得意,她才十二呢,想当年十二的时候还学初等教育嘞——往事不堪回首啊,现在十六的女孩子都得谈婚论嫁了。

    朝秋心里打着小九九。

    四年后仙肴馆想来也能开遍大周各城,她就时髦一把,女扮男装出门游山玩水去,难得的不愁银两,总得来个大周到此一游吧。

    这边朝秋做着白日梦,那边言璟跟着纪山伏击在北山峭壁旁,手中的弩箭直直盯着一里之外的草豹子。

    山中的草豹子敏捷警觉,但凡有一点动静都能惊动它,一眨眼就能奔个无影无踪。

    纪山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下来,埋在草丛中纹丝不动,就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

    一旁的言璟紧紧盯着目标,胫骨僵硬,胸堂内的心脏一顿一顿跳着,却没有纪山那般轻松。

    纪山眼珠子动了动,手指微微摆了几个幅度,示意言璟把住时机放箭。

    手中的十字弩箭精悍小巧,正适合伏击。似乎额头的汗珠落到了眼睛里,言璟却不敢眨眼。他已经伏在此处两个多时辰,只为了消除草豹子的警觉,在这必经之处没有留下一丝气息。

    毕竟身上抹上了的东西散发着一股刺鼻呛人的味道,饶是言璟经历了好多次,可仍然不习惯闻这畜粪味。

    等到草豹子若有所觉地站起来,那双琥珀色的黄眼透出一股凶色,短短的耳朵抖了抖,嘴边的硬须也跟着颤了颤。

    言璟的全身不由紧张起来。

    纪山微微皱了眉头,只两眨眼便松了下来。

    这几个月的发狠训练,到底有了些成效,至少遇到劲敌的时候,再不会因为肌肉紧张被发觉。

    纪山有些迟疑。

    主子命令将训练的重点放在了暗杀之上,着实有些费解。他并没有怀疑主子的用心,只是两年时间,若非经过真正的厮杀,这些对于一个从没有见过人血的少年来说,着实有些难。哪怕就是他自己,长处在于水战,而非宫闱间的暗较。

    这念头不过几息,那边的草豹子原地走了两回,一阵微风吹来,毫无预兆地一个跳跃,跳到最近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又一个纵跳攀爬,居然从峭壁松树上逃走了。

    言璟暗暗叹了口气。

    他还是太笨,没有在最好的时机内一击而毙,手中的弩箭迟迟未射出去,目标就这样逃走了。

    纪山却不生气,那草豹子是山中除老虎之外最为机警的,胆大凶猛,善于捕食比它身体更为庞大的猎物。这一回逃走,应该是风向忽然转变,人的味道终究有些飘散出来。

    “回去吧,这草豹子再不会回来了。”纪山拍了拍言璟的肩膀,手里顿觉坚硬无比。

    言璟这时才发觉,全身僵硬了,能动的只有眼珠子,就连脖子都硬在那里,动弹不得。

    纪山笑了笑,化劲入掌,熟练地拍打身上几处肌理交接之处,终于把一个木桩子揉回成一具有血有肉的躯体。

    言璟心中慨叹。

    太难了,不过两个时辰,居然就硬住了,也不知道那些伏击一天一夜甚至多日的杀手,是怎样调节一呼一吸,他仍然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刚柔,把全部力气没有用在点上。

    尽管天气寒冷,两人身上却只穿了两件,棉衣袄子太过臃肿,一点都不利于行动。饶是如此,这么几个月下来,言璟却没有生过一场病,尽管身上或多或少添了些伤痕,大多都是自己力道没有控制好误伤的。

    北山高有三千尺,巍峨高耸,悬崖峭壁,从未有人攀爬而上。

    纪山一手拿着镰刀开路,不忘四周环顾。

    这一条路是花了他大半年的时候才上来的,远处那条大瀑布震耳欲聋,似是龙吟,又似虎啸。

    言璟跟在身后,看着纪山熟练地跳跃,攀藤,眼里带着一股坚韧,紧紧跟着只落后一步。

    今日纪山复挑了一条新路,靠近北山瀑布,百步之外,如同天塌一般,钟鼓磬磐,雷鸣不绝。

    哪怕瀑布远在百步之外,可脚下已经溅起了梅花细雨,周围的树干和灌木潮湿的很,连地面都有些软。

    言璟掏出匕首,在旁边的树干上刻了一个记号,待要跟着走过去时,蓦地发现身旁这株参天大树树杆上,似乎有深深的痕迹。

    “纪山,这是什么。”

    前头探路的纪山转过身,扒开长至腰间的灌木从,一瞧之下,顿时警铃大震。

    忽的纪山立马窜起来,提起言璟就往回跑。

    “不好,这是兽王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