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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做梦,我的梦都是自己创造所得,梦随我欢喜,随我控制,我已经很久无法自然入梦了,这或许是我获得强大力量的代价,然而,今天,是我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自然入梦,我发觉原来梦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看着自己身体的被火化,埋葬,陆安心情很复杂,不知是喜是忧。
他的妹妹在他墓前对着他的遗照哭泣,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只恨无法把他从墓中哭出来。
妹妹瘦了,憔悴了,眼中布满血丝,满是自责与悔恨,还有更多的……伤痛。
他从未责怪过妹妹,她无需负责,却不能停止妹妹对他的思念与内疚,看着她这般痛苦,陆安满心不舍与怜惜,却只能叹气,无可奈何,连一句话都不能跟她说。
——陆言,我的妹妹。
她那一句“哥哥你什么都做了,我到底还能为你做什么?”宛如一根利刺扎入陆安的心脏,他呼吸急促,身心难耐,才知道,原来安排好一切也是那么让人伤心难过,陆言就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点,在平杆上摇摇晃晃。
他可以给陆言她想要的一切,可以让她安度一生,可以保护她,容忍她……却不能陪着她,给她坚持的目标。
他明明就站在她身旁,她却看不见他,听不到他说话,他不停在她耳边说着“小言……”,小言却依旧望着墓碑无动于衷,背对着他哭完后,伤心离去。
她萧瑟的背影落入陆安眼帘,陆安胸闷。
深呼吸,他已经无法再保护妹妹了,看到自己尸首的那一刻,他有股难言的剥离感,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他脱离了这个世界,待陆言的身影逐渐消失,陆安对着那背影道:“小言,我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很好,无需挂心!”
可惜……
***
陆安躺在床上发出痛苦难耐的呻|吟“小言……小,小言……”,冷汗从额头缓缓流下,高烧不退,脸颊晕红,幸好总算捂出了汗。
沈俊青替陆安擦拭额头上的汗珠,见他面色苦痛,口中抑制不住地喊着“小言”二字,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湿布,心中烦躁,不明所以,却依旧细心温柔地给他擦拭汗水。
他的手宽厚有力,因长年习武练剑,长满了厚茧,却很温暖,睡梦中的陆安似乎感觉到这手能让他安心,脸往上凑凑,紧绷的神经渐渐疏散。
陆安的反应让沈俊青心头一颤,他缓了缓笑话自己:他这是怎么呢?情绪竟然这么不寻常,贤弟小小的一个动作,一句话竟然可以牵动他的心情,千丝万缕,喜忧不定,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安对他的影响变得如此深。
母亲常与他说“知足常乐”,所以,他很知足。
他从小到大,除了与小师妹相处,完成师傅交托之务,其余时间除却习武还是习武,他从未想过改变,旁人也插|入不来,无大悲大喜,只有简单的忧愁与快乐,他认为这就是幸福,异常珍惜着这份宁静。
陆安的出现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他日子照过,多了个贤弟,只是让他平白的生活增添一份姿彩,几丝快活而已。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两年,他与陆安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比陪伴小师妹的时间还要多,他们二人可以一起习武,一起练剑,一起坐在雅致的阁楼高谈阔论,大言江湖。
人生难得一知己,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考虑其他,只觉陆安是他难遇的知己,避开风流一事不说,他与陆安可谓臭味相投。
但有时候,他会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他会时刻留意陆安的一举一动,连他自己都怀疑,他是否真的只将陆安当成他贤弟、知己这般看待,如若不是,他对陆安又是抱着何种情感,为何会这么复杂。
看着贤弟离死亡临近时,他的心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前所未有的恐慌,脑海一片空白,这才无视那神功威力,竭尽全力替陆安阻挡焰球。
沈俊青顺从自己的意愿,手指轻轻触摸陆安右眼角上的小伤疤,这个伤疤色泽暗浅,状如针叶,与他、小师妹息息相关。
小师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陆安的?似乎第一印象就很不好。
陆安与林语嫣第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他刚与陆安结拜之后,林语嫣十六岁生辰当天夜幕,正与沈俊青闹矛盾时。
林语嫣一气之下,摸黑离开龙翔山庄,沈俊青外出追赶,在一处阴凉之地找到她,林语嫣气焰未消,与沈俊青打了起来。
沈俊青想着,若是能让她消消气,打一顿又如何,正是这个时候,陆安出现了。
陆安步履蹒跚,慢慢走来,衣衫散漫,还左拥右抱,十足一个纨绔子弟,逛完窑子还不忘带几个回家,两个打扮妖冶的女人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贴,沈俊青狐疑道:“贤弟?”
陆安顿时清醒过来,身体僵硬了一下,待看清是沈俊青时,交给姑娘几张银票,把她们打发走,才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大哥,这么巧啊,大晚上的,你也跑出来溜了!”
林语嫣脸色难看,尤其是看到陆安两手抱着姑娘的时候,她本来就在生气,又听到陆安喊沈俊青大哥,就指着沈俊青大呼小叫:“大师兄,你……你你,你竟然和这种人交好,我看错你了!”
陆安莫名其妙地看着林语嫣,什么叫他这种人?无辜躺枪,他可不好受:“喂,小姑娘,我哪里惹你了,你这么说我?我和大哥是结义兄弟,称兄道弟又怎么呢?”
“你,你无耻!”林语嫣道,看着陆安的眼神,满是愤怒:“大师兄,你说……是他带坏你的对不对?一定是他,对不对?”
“哎呦,小妞?我和你无冤无仇,你骂我作甚?”陆安挺喜欢活泼的小妞,像她妹妹,不过不是这种泼辣的,一看就是被踩到地雷,而他也刚好迎上她的雷霆,只能说,倒霉啊,女生一旦发起飙来,比十个男生还厉害,他的妹妹发起飙来,比一百个普通男人还强。
陆安不知,他这种语气,落在林语嫣的耳中就是挑衅,还当着她大师兄的面调|戏她,而大师兄竟然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她更生气。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你这个混蛋,都是因为你,大师兄才变坏的,大师兄以前都不去怡红院的,都是因为你,都是你……都是你!”林语嫣气哄哄的,对着陆安就是一阵拍打。
她的力气不小,毕竟是练武之人,力气肯定是有的,拍打在陆安身上也是很疼的,但陆安不为所动,不解地望着沈俊青,道:“大哥,你也去怡红院?”
什么叫做“也”?沈俊青一时不明陆安为何这么问他,他的贤弟不会不知道,他即便是去怡红院,也是有任务在身。
陆安大笑:“哈哈哈,我还以为大哥你有多清高,原来也这么风流啊……”
说罢,陆安只觉得被打得更凶了,他看向林语嫣,只见她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变黑,然后揪着他的衣领:“你,你个混蛋,不准你这么说大师兄,大师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才不是,一定是你教唆他的,一定是你!”
陆安无语望着天:我做了什么?
“你们都误会了。”沈俊青无奈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小师妹,这事与陆贤弟无关!”
林语嫣、陆安:“那是怎样?”
沈俊青:“……”他能说吗?师傅说过要保密的!
“小心!”陆安一声喊,朝着沈俊青的方向扑了过来,沈俊青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量推开,一道蓄满内力的剑气击向他刚才站立的地方,随后地上出现一个坑。
沈俊青疑惑地看着陆安,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要不是陆安,他可能已经命丧当场,来不及考虑其他,他急忙起身,准备战斗。
林语嫣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陆安骂道:“小妞,你不会跑啊……”
“你想死吗?”林语嫣还在震惊中,未曾明白过来,就见陆安骂她一声后,搂着她的腰飞了起来,林语嫣顿时觉得自己被侵犯了,女孩子的身体可不能随便被人碰的,更何况这人刚才还搂着其他女人?
用力一推陆安,林语嫣挣脱了他的怀抱,掉落下来,看着陆安皱眉,不死心又往她身边跑,她随地抓起什么便往陆安身上扔:“不准靠近我,不准碰我!”
这不,一个石头就扔在陆安的眼角处,离着眼珠子只有那么半寸的距离,此刻的她还不曾预料到危险靠近,见陆安不顾她的反抗,再一次抓起她往旁边躲的时候,一根根利箭刷刷而过,沈俊青已经拔出剑鞘,框框当当,在一旁阻挡利箭的攻击。
林语嫣看着越来越多的利箭朝他们方向飞来,这才明白陆安是为了救她,她看着陆安白皙带血的脸,有那么一点妖异,欲言又止。
陆安实在不想和她瞎闹,便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想死吗?快回家,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语嫣还想说些什么,陆安却用力推她一把,又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我去帮助大哥,你可千万别想着要帮我们,要真想救你大师兄,还是回去向你父亲求救吧,他起码比你有用!”
“你!”本来还想着道歉的林语嫣,此刻顿时生起一团火,看着那些非一般的利箭不是她能对抗的,瞪了一眼陆安,气哄哄地飞走了。
“大哥,我来助你!”陆安往沈俊青的方向跑去……
那一次任务,陆安留下了这疤痕,小师妹从那之后就与他不和,更没有道歉,即便心存愧疚。
其实最内疚的,就是沈俊青了,是他的疏忽才会让对方有机可乘,不然也不会让陆安受伤,留下这痕迹。
好在最后,师傅及时赶到,收拾了那群人。
沈俊青正回忆得出神,手突然被抓紧,看着床上的陆安,他正在陷入挣扎,似是梦到了什么痛苦的事,嘴里依旧喊着“小言”这个名字,沈俊青不知道小言是谁,但可以肯定这人与陆安关系匪浅,不然也不会值得贤弟这般惦记,这让他更加烦躁起来。
陆安的眼角突然噙满泪水,顺着流到耳根处,他心底一颤,握住湿布的手不知从哪里开始,一时间慌乱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七尺男儿,流下宛似脆弱的眼泪。
“贤弟,贤弟?……”沈俊青轻唤他,他在梦里看到了什么,这么伤心。
他所了解的陆安一向是个直性子,没心没肺,不爱争夺,粗中有细,个性沉稳、内敛的矛盾组合体,他很强,却总是让人想要好好保护,他很聪明,却是什么都不想,让人担心;但无论是哪一个陆安,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痛苦,那么无助!
小言是谁?为何能让你这般挂念,梦境相依,还为她落泪,好生让人嫉妒!
沈俊青猛然站起身,因为太着急的缘故,拖动了内伤,咳嗽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你怎么在这里?”郝陵灵突然进屋,望着脸色苍白的沈俊青:“你还不能下地,这样会对治疗有影响,快回去躺好,有什么事和我说一声便是!”
沈俊青置若罔闻,一脸迷茫,貌似很紧张,也没看郝陵灵一眼,跌跌撞撞地进了一间屋子,啪的一声关上门。
郝陵灵张大嘴巴,道:“喂,那是我的房间……搞什么呀?”
郝陵灵抱怨一声,回头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陆安,两眼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还未回神,道:“兄弟,要死了,干嘛摆着一张死人脸?”说着给陆安探了探额头:“很好,出了汗,烧也退了,喝点药就好了,你先躺着!”
“我怎么呢?”陆安发觉自己躺在木屋中,完全不记得怎么回事,他明明往东边的方向跑,在绝壁崖救了一名少年,然后雪灵芝,神医……脑子一团乱,发生了什么事?
郝陵灵解释道:“呵呵,兄弟,你可真把我害惨了,说晕就晕!”
陆安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似乎是在少年说出他并非神医时,突然失去了意识,之后的事全忘了:“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不然呢,你要知道你有多重,我还得背着你踏雪山,幸好不是爬山!”
“谢谢!”
郝陵灵见他依旧迷茫,又道:“我说你啊,就算内力强劲也不是这样用的吧,不要命地往外泄,而且,你还有内伤,等你救得了你大哥,你就死了!”
“大哥!……对,大哥,大哥怎么样了,我大哥了?他伤得很严重,他在哪?伤治好了没?”陆安着急往四周看去,没有找到沈俊青的身影,紧张的坐起身来。
“你放心,他没事!”郝陵灵按压着陆安躺下:“比起担心你大哥,还不如先担心担心你,我师父已经稳住了你大哥的伤势,现在正在研究药方,等研究出来,还不怕救不了你大哥。”
陆安松了口气,望着四周,没有看到想看的人影:“追魂和夺命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