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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给侯老先生扫书楼去?”宁素芳意外地看着王婉说道。
其时侯得乐的课已经结束,在被拉着下了一盘死掉她无数脑细胞的棋后,王婉晕头转向地走进了宁素芳的屋子。
现在的她已经与宁素芳颇为熟络了。
宁素芳身边的小丫鬟是当初她被二老爷骚扰后新换的,行为呆板,看起来好像头脑有些不好,但胜在听话,据说,只听宁素芳的话。
小丫鬟为王婉端来了一盏茶,然后宁素芳就叫她坐到门边和青环一块儿玩去。
王婉小口地抿着茶,身子放松了下来,才幽幽地道:“我把他的书给涂了。”没错,是“他的书”!侯府里的书楼并不属于侯得乐,但里头的书却大半属于他,据他所说,那些书是他这么多年来四处辛苦收集来的。辛苦?也对,貌似这个时代活字印刷没有出现。而最让王婉郁闷的是,她涂抹的那几本笔记一样的书,居然是侯得乐自己写的!看来曾经的“据说”与“听闻”是正确的,那侯得乐的确同忠勇侯一起为先帝打过江山,因为他告诉王婉,那些“书”全是自己的实战心得!——可见王婉是干了一件多么可恶的事啊!竟在人家的多年心血旁边,写了东西,写完后还涂得一干二净!王婉真是恨不得回到那时候,拨开自己的脑袋瓜子,看看里头的回路是什么样的,就有被圈养到如此无聊的地步吗?
王婉将情况与宁素芳一说,宁素芳就露出了一种“他竟然没拔了你的皮”的目光。“侯老先生最是宝贝他的那些书,根本就不轻易借人,”只听宁素芳说道,“我跟他借书,有一次不小心将书页撕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他就恼了,再也不肯借书与我了,甚至好长一段时间,在这院内碰到我,也不搭理我。不过话说回来,他借了什么书与你?你看得懂吗?”好吧,虽然宁素芳同王婉说上话了,但顶多把她当成一个心智成熟的七岁女童,可不管心智再如何成熟,也仍旧是个七岁女童,不是吗?
王婉半真半假郁闷道:“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回事,随随便便就塞了一堆书给了表哥,表哥就把书给我拿来了,没事干就涂着玩呗!”
于是,寡淡的宁素芳居然笑了。只见她嘴角一弯,一抹嫣然浅笑就挂上了面庞,不笑则已,一笑倾城。王婉顿时呆了。
“?我脸上有什么吗?”宁素芳不解地抬手抚上了耳边的发梢,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居然一下就褪去她以往的凝练,添得了许多妩媚。
王婉微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心中暗叹:“这宁素芳就这么守着望门寡,可惜了。”其实因为多年的战乱,中原人口大减,新的皇朝并不提倡寡妇守寡,反而鼓励寡妇再嫁,至于望门寡,就更是不赞成了。但是,其女子若是非要守着,也无人能去干涉,从未来的民主角度说,这是个人自由,但在现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女人自己被封建思想给残害了。王婉前两天曾小心翼翼地问过宁素芳她的未婚夫是个怎么样的人,结果人家虽然不大愿意提起,但还是告诉了王婉——她根本没见过他!
宁素芳,这样一个能把《女戒》等书读到骨子里的女人,俨然已成了最刻板的卫道士。如果她是男人,王婉很怀疑在这个时代也会出现“朱熹理学”里的糟粕之物,而这些糟粕之物都会出自她手。果然,只见她在王婉的淡笑中突然一拍掌,叫了起来:“这书楼可是在外院啊!便是我,要借书也是叫了个小丫鬟过去。你一个千金小姐,怎可跑到外院去?!”
于是王婉:“……”
正如宁素芳所说,这书楼在外院。但是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并没有那么严酷,贵族世家内也没有说女子必须足不出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何况王婉也才七岁,是在侯老先生的要求下去书楼打扫的,那么她通过那细长狭窄的巷子,走至外院去,根本就不是一件什么会授人以柄的事了。
打扫书楼的工作在第二日下午无其它事情的时候进行。
因为青环被林氏叫去打络子了,王婉便带了露葵同去。露葵倒也谨慎,第一次出了内院,没有左顾右盼的,只跟在王婉身后一路急走。到了巷口的时候,就叫了一个婆子带路,把她们带至了书楼外头。
书楼的大门敞开。王婉深吸了口气,提起裙角,走上台阶,跨过门槛,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有人吗?”她开口说道,“侯老先生,我来了。”
“上来吧!”大厅空荡荡的,楼梯在里间,一个声音从那里悠悠地飘了出来,但又补充道,“小丫鬟就不必上来了,就在厅里等吧。”
“是。”王婉应道,让露葵就在这大厅内找张凳子坐下,自己则进了里间,从楼梯一路上去了。到了上方,只见偌大的屋子里,摆着好些个架子,而架子上满满的全是书,唯一空出来的地方,是靠窗约莫五六平米的小小一个空间,那里放着一张梨花木平角条桌,桌上文房四宝,侯得乐就坐在那桌旁的靠背椅上一脸带笑地看着王婉。
这种笑容让王婉莫名地心中一颤,然后她低下头,恭敬地福了身子:“侯老先生好。”
“嗯。”侯得乐摸着胡子站了起来,“你按时过来了。”说着,踱着步子过来,绕着王婉慢悠悠地走了一圈,眼睛上下打量了王婉好一番,接着,说了一句让王婉的心差点跳出来的话,“小丫头,你很厉害嘛!”
王婉半晌平复心跳,没去看他,低着头乖巧地道歉:“对不起,侯老先生,我不是故意要在你的书上胡乱涂抹的。我会好好打扫书楼作为赔罪的。”
侯得乐大笑:“你还在跟我打马虎眼啊!”
王婉沉默,半晌才抬起头来一副不解的样子:“侯老先生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打马虎眼?”
“行了,”侯得乐伸指弹了弹王婉的额头,“小丫头,别在我老头子面前装傻了,我一把年纪了,什么人没见过?说吧,你这丫头到底在我的战例记录里写了什么,为什么又全给涂掉了?”见王婉还是一副呆呆的装傻样,死不开口,他便继续道,“你当我看不出乱涂乱画与把字迹涂去的区别?你当我这些年来在军队里抓过无数的细作是白抓的。”
于是,王婉的脸崩裂了。侯老先生你最后那句话是想说,如果我不说实话,就把我当细作一样处理掉吗?
“看看,这才是正常的小姑娘嘛!”看来侯得乐很满意看到王婉的脸上出现了别样的表情,“小小年纪天天装什么傻?”他坐回了椅子里,抓起了桌上的酒葫芦,大大地灌了一口,笑道,“说吧,写了什么?”
于是王婉懊悔至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欲哭无泪地低如蚊蝇地道:“就乱写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哦?”侯得乐一脸兴趣地样子,“什么想法?”
“比如为什么不在雪夜连夜赶路,乘机杀个敌人措手不及。比如为什么不趁着北风声东击西毁了敌军的粮草。”王婉随便说了两例,接着迅速闭嘴,不语了。
侯得乐点了点头:“没错,这都是当时的失误。”然后看着王婉笑道,“果然是个不一样的丫头!我就知道!棋路如此慎密之人,怎能是泛泛之辈?”
“我七岁。”王婉低声提醒道。
“曹冲六岁称象,蔡文姬六岁辨弦音,骆冰王七岁成诗,自古就有诸多的神童。”侯得乐回答道。
王婉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看似在耐心等待他的下一句话。其实她已经暗自松了口气了:“想多了,只是把我当成神童罢了,还好没被当成妖怪!”
“从你第一次弹了琴后,我就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侯得乐道。
“哎?”王婉意外。
“你是个五音不全的。”侯得乐遗憾地摇头,但又道,“可却指法熟练,我看你的指法,必是习了大量的乐曲才能做到。要么是看了曲谱的,要么就是背下了曲谱。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毅力,很不错了。”他赞许地点了点头,“闺阁里的官家小姐,能做到这样的相信没有几个。不过真正让我对你另眼相看的是你的棋艺。本只是想通过下棋,看看你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想不到居然让我看出了你是个天资了得的!”
对于侯得乐的一番评价王婉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两世为人,貌似老天爷给她开了金手指,但是实际上,在前世时她就自小被称为天才,长大后又被叫为“学霸”。侯得乐的话让她回想起了前世,但是却被她及时地刹住,甩一甩头,把回忆从脑中驱除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只听那侯得乐“呵呵”笑道:“这样吧,小小神童天天拘在内宅里也不是个办法,你就每月初七和二十二过来这边打扫书楼吧。”
“啊?”王婉一愣,顿时哑然。
“那么现在就去打扫吧。”侯得乐挥了挥手,便转过身去,在桌上铺开了纸,显是要写些什么东西,但是,才不过提起笔来,就又想起了什么,复又对王婉说道,“我看你那个丫鬟不错,以后就都带她过来吧。不过,”他提醒道,“不许她替你打扫!记住,打扫书楼可是作为你涂抹我那些战例记录的惩罚!”
“是!”王婉低下了头,看似温顺地应下了,但其实,心中不停地腹诽着,“这最后还不是一样要打扫书楼,请问作为惩罚,每个月过来打扫两次,跟‘小小神童天天拘在内宅里也不是个办法’有什么联系啊!侯老先生你把我大夸了一顿,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过来这边为你打扫吗?!害我还唯恐被当成妖怪,心都差点吓飞掉!”她转身就磨起了牙,愤愤地下了楼去,叫了露葵命她取来扫帚,超级郁闷地扫起地来。全然不知那侯得乐,坐在桌前,一张老脸笑得眉头一抖一抖的,完全没了仙风道骨,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老顽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