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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峥嵘的苏家,因为搬家的缘故,宅子中的物件或收或卖大致去的干净,唯独天气渐暖,园子里头花草树木渐次苏醒,似乎越发的比往年欣欣向荣,廊外的海棠花开的红云一般,嫩黄的柳条随风摇摆,廊下一身淡黄色褙子的丫头如意提着一食盒快步往外院去。
小丫头们瞧见是大姑娘跟前的姑娘都嘴甜的唤一声如意姐姐,如意笑着点头回应,二门的小厮看见了笑着道:“姐姐是往表公子的院子里去送东西?”
如意笑着点头。
还未进的院子,翠珠却挡在了门口。
苏幼仪特意赏了翠珠两件衣裳和首饰,刻意打扮过的翠珠更多了几分妩媚之姿,只是站在院门口堵着如意的模样却凶神恶煞了些,柳眉倒竖道:“你做什么?”
如意虽然是个不善言辞的,却也看不惯翠珠的做派,冷笑了一声:“怎么,表公子的院子如今是咱们翠珠姑娘在做主?”
翠珠却不跟她说这些话,这几日她正得了叶敬琦的看重,虽然叶敬琦的这几份看重,为的还是谋算苏家的家业,但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翠珠不想要人威胁到她的成功,如意虽没有多少姿色,但苏幼仪大丫头的身份却极具竞争力。
“若要送东西,给我就是了。”
如意往后退了两步。
翠珠皱眉道:“你想怎样?”
如意轻蔑道:“你不必害怕,我不过是来传姑娘的话,说是到底你服侍了她一场,如今瞧见你自己有了主意,有意要帮你,却不知道你是个什么章程?”
“帮我?”
“表公子风流倜傥,外头也不缺那些个新鲜模样,你要是真想留住表公子,平日里多给表公子吃几块点心就是。”说着话将食盒塞给了翠珠,头也不回的走了。
翠珠一时愣在了原地。
叶敬琦前几日受了些委屈,这两日在屋子里正缓上了一口劲,小厮未几跪在一旁侍候着,叶敬琦思索道:“就算是有齐睿相助,我要去跟着瞧一瞧难道他们还能不允,齐睿能帮她一时难道能一直帮着?你去瞧瞧,一会我就过去。”未几应是站了起来,叶敬琦叫道:“等一下,你出去在帮爷瞧瞧外头,可有人什么好出去,爷这几日实在憋屈了些。”
未几低笑了一声,答应着出去。
屋门嘎吱一声打开,翠珠却站在外头,未几讨好的一笑,翠珠点头走了进去,叶敬琦躺在榻上微眯着眼,听着翠珠道:“表公子尝尝,这是奴婢亲手做的糕点!”
眼见就是进京的日子了,因为廖清雅要从苏州带一批货物进京,苏幼仪带着鑫哥儿跟着出门也跑了好几日,叶敬琦因生病了自己不能行动,叶家来的两位王氏身边的妈妈倒是又卷土重来厉害了起来。
廖清雅挺直了脊背坐在坐在贵妃榻上,下意识的摸着手上的一对羊脂玉镯子。
对面坐着的王氏身边的一位常姓的妈妈瞧了廖清雅的镯子一眼,到是好眼力,知道这是个老物件,千金难求,心里艳羡,那刻薄的嘴一张,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哎哟,大奶奶到底是商户出身,上不得台面,不知道规矩,像这种成色的镯子,咱们太太姑娘奶奶们都是不戴的,尤其是表公子刚没了,这种东西拿出来也不合规矩,没得叫人说艳丽了一些!”
商户出身是廖清雅的心病,她生怕因此给苏幼仪和鑫哥儿抹了黑,千思万虑仔仔细细的准备,生怕叫人挑了错处,谁知道还没开口就被人挑了一堆错。
廖清雅一下子涨红了面颊,下意识的想把镯子摘下来。
后头带着着鑫哥儿写字的苏幼仪听的这常妈妈满嘴胡话冷笑连连。
上一世王氏就派了这么个厉害婆子过来,嘴一张就是苏家如何的不行,叶家如何的厉害,小门小户怎么样,她还没有进京,心里先畏惧了起来,常妈妈立刻就乘势而起在苏幼仪和廖清雅跟前拿了大,数落这里数落那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结果进京的时候她们身边就带了几个下人,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进门就遭了叶家人的白眼。
现在这婆子又来了!
苏幼仪掀起帘子走了出去,握住了廖清雅的手。
廖清雅一愣抬头看向了苏幼仪温暖的眼眸,一时安静了下来。
苏幼仪这才转眸看向了常嬷嬷,漂亮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番,冷笑着向孙妈妈道:“妈妈也是侯府出来的老人了,瞧一瞧,可有这样的规矩?”
孙妈妈虽然是当初跟着叶夫人一起嫁过来的丫头,但这些年根早扎在了苏家,自然是一心向着苏幼仪,闻言立刻往前站了一步,淡笑着道:“到是没见过,想来如今的侯府也不比以前了,一个下人而已,踏踏实实的坐在主子面前,张嘴闭嘴污言秽语的到是少见。”
常妈妈脸上的得意微微一僵,特意打量了苏幼仪。
因为家中不幸,穿戴的十分素净,到越显得小姑娘玉雪可爱,白白净净娇嫩嫩的坐在那里让人想到了枝头的嫩芽,眼眸里却全然都是冬日的寒冷。
常妈妈微微一缩,没想到这孤儿寡母的到也有个厉害清明的角色,但她自然也不怕,操着手站了起来,仰着头笑着道:“姑娘怕不知道,咱们大姑娘如今定了给宁王做侧妃,明年就要过门,咱们可是正儿八斤的皇亲贵胄,皇上的亲家…….”
苏幼仪抬手就给了常妈妈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到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常妈妈立刻反应了过来,作势要跟苏幼仪拼命:“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下头的人有多嚣张,上头的人就有多么不把苏家的人放在眼里。
常妈妈像只疯狗一样气焰十分的嚣张,后头跟着的叶家的仆从也立刻虎视眈眈起来,仿佛就要冲上来。
苏幼仪垂眸慢条斯理的擦着自己的手,冷冷道:“皇上的亲家?一个侧妃而已,将宁王妃置于何地?天下都是皇上的,你也敢这样说?不怕招来杀身之祸?”她说着话抬头冷漠的看向了叶家的来人。
到底是皇城的人,苏幼仪一张嘴,他们便知道常妈妈是叫人捏了短处的,仿佛是野狗一下子被捏住了脖子,虽然张牙舞爪的,却一点也没有杀伤力和气势。
局面陡然发生了变化。
苏幼仪缓缓坐了回去,转身搂着廖清雅,转脸就成了可怜无助的孩子:“嫂子我怕,这样口没遮拦的人,说出去的话叫外人听见了还不知要惹来什么祸事?”
廖清雅几乎要给苏幼仪鼓掌了,有张有弛分寸拿捏得当,刚刚还虎视眈眈的一群人,这会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胆战心惊的看着苏幼仪,不知道她下一秒又要出什么招数。
廖清雅挺直了脊背,皱眉吩咐道:“这样的人咱们不敢留,叫李福去跟叶二爷回句话,找人把她送回去!”
常妈妈一下子傻了眼,她是在太太跟前夸了口的,一定会把这两个人拿捏的死死的,怎么话还没怎么说就要被送回去,还扣的这样大的帽子,叫她连反驳都不能?!
她可是凭着自己的一张嘴在永宁侯府混的风生水起,要不然这一次的差事还不见的能轮到她!
如果就这样回去,那她身上的差事和往后荣宠可就全没有了!
并且照着太太和二奶奶的脾气,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常妈妈是真的害怕了,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鼻涕眼泪一大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姑娘,姑娘行行好!若叫我这样回去,那可就是杀了我!”
苏幼仪冷笑了一声,前一世要不是这婆子把持欺辱,裁减了她们身边的下人,鑫哥儿未必会出事,嫂子要是能及时发现,也不见得就会死。
她虽没有杀人,但身上却也沾了血。
何况本就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苏幼仪搂着廖清雅,垂眸可怜兮兮的道:‘嫂子,我害怕,快叫她回去!’
廖清雅便只连连摆手,几个粗壮的婆子上来将常妈妈拉了下去。
站在屋子里的叶家下人还能清晰的听到常妈妈的嚎叫声,一众人一下子面面相觑,都不敢随便开口。
谁知道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姑娘下一秒又会做出什么事?万一下一个常妈妈就是自己怎么办?
苏幼仪乖巧的站了起来向廖清雅行礼:“嫂子忙,我先退下了。”
举止得体优雅尊贵,跟刚刚那个给了常妈妈一巴掌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屋子里的人大气也不敢出,苏幼仪走了好一会了还十分安静。
苏幼仪转过屏风到了后头,鑫哥儿直接给苏幼仪竖起了大拇指:“厉害。”
苏幼仪笑着坐在了鑫哥儿身边:“对那些想要吃你肉喝你血的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般寒冷!”
鑫哥儿觉得这话特别厉害,忍不住肃然起敬。
京城永宁侯府管事二奶奶秦氏捧着一盒新做的首饰站在婆婆大太太王氏身边,见王氏转过了双眸,忙笑着将首饰捧了上去:“您瞧瞧,外头人刚送进来的,花样做工都是一等一的,您或者自己用,或者拿着去赏人,都是好的。”
王氏垂眸瞧了两眼,淡淡的向着对面坐着的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道:“你霜姐姐倒是个好的,满心满眼都是我这个婆婆,有什么好东西都拿来先孝敬我,不过我也上了年纪了,到不爱这些新鲜花样,蓉儿过来挑一件。”
宋佩蓉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秦霜,抿嘴笑起来,粉嫩白皙的面容上一双眼里含着盈盈秋水美丽动人娴雅贞静,同她头上一套珍珠的头面交相辉映,叫王氏这偏暗一些的屋子似乎都亮堂了起来。
“姨妈是真疼我,但我哪里能这么不懂事,霜姐姐孝敬的东西,我到先挑,未免不尊重了些。”
王氏便跟秦霜道:“你们寻常总说我疼爱蓉儿,也不瞧瞧,这孩子是真的可人疼。”
秦霜忙跟着道:“谁说不是呢?我也总跟身边的人说,别看蓉姑娘年纪不大,心里可是明白的。”
王氏说着话,这才将东西接了过去,看了看,略微皱起了眉头,将盒子搁在了桌几上,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屋子里一时到安静了下来,只听着外头的西洋钟哒哒的响,里头小佛堂里点的香也飘散了出来,到是叫人觉得有些憋闷。
秦霜垂眸站在那里等着,好一会才听得王氏淡淡的道:“杭州那边的院子安顿的如何呢?”
秦霜知道这是说到了正题上,老太太得了杭州的消息,就立刻叫把那边的孤儿寡母接过来,安置的事情交代给了秦霜,秦霜却要先来讨王氏的意思,省的到后来做的里外不是人。
秦霜笑着道:“我年岁轻,到是拿不定主意,一处柏香苑,一处清秀阁,也不知道该给妹妹和弟妹安置在哪里好。”
这两处地方宋佩蓉却都是知道的,柏香苑虽然偏一些但是院子大,一应俱全,清秀阁瞧着位置好,在园子中间,但又小又阴冷,临着一滩水,夏天的时候蚊虫也多。
王氏翻了翻面前的经书:“你这孩子,到底年纪小,一家子人自然是住的亲近一些好,就安排在清秀阁,可怜见的,孤儿寡母,只怕东西也不齐全,你看着把该添置的都添置好了,明儿也去跟老太太说一声。”
等到来了,那一家子的人只怕也剩不下多少油水了,也不过是多几张吃饭的嘴,永宁侯府光下人就上了百,也不在乎那几个。
秦霜应了是。
宋佩蓉听着就知道姨母是不喜欢苏家的人的,还有那位听说十分有才情的苏家表妹,就算是来了,也抢不走她在姨母心目中的地位,她浅笑着道:“大姐姐还约了我去读诗。”
提起长女,王氏面上的笑容一下子真切起来,将盒子推给了宋佩蓉:“正好把这些带过去给你大姐姐,她若有喜欢的留两件,若不喜欢,拿着打赏下人也行。”
宋佩蓉垂眸看,不大的紫檀木盒子里摆着好几件精雕细琢的首饰,寻常人家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东西,永宁侯府却要拿来赏下人。
真是叫人艳羡!
丫头从外头进来,向里头张望,秦霜转身出去,文儿见秦霜出来,低低道:“杭州那边来的信,您快去听听!”
秦霜提起石榴红的裙角在大红的抄手游廊上快步向前走,满眼的厉色:“可是二爷又惹事呢?!”
文儿道:“常妈妈叫人先行送回来了!”
秦霜的脚步戛然而止,不由自主的透过雕花的窗户向里看去,太太刚刚一副志得意满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要是知道派去的先头军被人送了回来会是什么样子?
宋佩蓉出了屋子又想起自己还有几句话要说,折身回来见院子里一个丫头也没有,只听得屋子里骤然响起的茶盏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又往前走了几步,听到屋子里头传来姨母断断续续的声音,低沉而阴冷:“什么东西!也敢做这种事情!…..”
宋佩蓉听的不大真切,却模糊知道该是跟苏州那边的事情有关的,竟然将平常总是菩萨一般的姨母气成了这样,她顿了顿扭身向外走去,出了院子,瞧见一株玉兰树上已经见了花苞,再有几日就是满树繁华了,心情愉悦的想着,即使是苏家的表妹来了,只怕日子也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