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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怎么说?”
“他的意思是给妈做手术。”
孟君对自己的丈夫再了解不过:“你想保守治疗,对吗?”
“嗯……”杨志成把头深深地埋下去,痛苦的紧握着手机。
“我们,问问爸的意见吧。”
杨志成抬起头:“那怎么行!万一我爸知道了接受不了,那不是更……”
孟君忽然笑了:“你真的以为,爸什么都不知道吗。”
从这几天潘秀梅住院,杨炳昌的种种表现来看,虽然杨炳昌表面镇定乐观,但是出了病房,离开了潘秀梅的视线,他就像变了一个人,眼神暗淡,常常低着头一言不发,进食也很少,瘦了不是一星半点。孟君描述的情况很乐观,又正因为如此,看父亲情绪愈加低沉,她才想,也许父亲知道真实的病情。
“爸,医生说了,让我们尽快做决定。如果手术的话,好尽早安排。”
杨炳昌沉默。
“你们的意思呢。”
“我问过我哥了,他想做手术,但是我们不想。”
“其实是不敢。风险太大了。”孟君附和着。
“我……不想让你们的母亲做手术。”
杨炳昌抬起头:“我们相伴了几十年了,如果……她真的留在了手术台上,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而且,我怕她太痛苦,受不了。”
“爸,您要是决定了,我们就告诉医生,全力配合保守治疗。”
“好。”
“那我告诉我哥一声。”
“去吧。”
杨志成走出医院,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拨通了电话。
“哥,我们决定,就不让妈做手术了。”
电话那头立马暴躁起来:“为什么不做手术?咱妈的情况既然这么严重,现在不做手术,万一以后再发病怎么办?万一抢救不过来,怎么办!必须做手术!”
“我也告诉你了,风险太大了。而且这也是爸的意思……”
“行了,我不管你们怎么商量的,有病就得治,现在的医术那么发达,有心脏病的人那么多都救活了,咱妈也没问题!你们那的医生不行就转到我这里来,我知道你没什么钱,医药费我出!”
“哥,我是没什么钱,但是给咱妈治病我还是付的起医药费的。”
电话那头杂乱:“就先这样吧,我这还忙着呢,赶紧安排转院做手术!”
“……”
杨志成无奈的挂断了电话。任由他怎么想吧,哪怕是日后被指着鼻子骂,自己也不后悔。杨志成没有告诉父亲和妻子这通电话的内容。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哥同意了,但是他忙,就嘱咐我多上心些。他过些时候回来看妈。”
一个星期后,潘秀梅在全家人的陪伴下出院了。回到家的两位老人都先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今天咱们就好好吃一顿团圆饭,元宵节在医院过,我总觉得哪哪不舒服。”老年人的心脏病都是老毛病,常年缠身,离不开药物治疗。潘秀梅这次经过住院治疗,情况反倒好转了一些,面色也不再煞白。
“行,我这就去准备。”孟君利落的放好东西就直奔厨房。
查看了一下冰箱,这么长时间不在家吃饭,坏掉的蔬菜自然是不能要了。缺乏食材,所以孟君列了个单子,把进货的任务交给了杨允诺和杨约言。
“你俩再看看什么水果新鲜,买点儿回来。”
“得嘞!”
“走了,杨允诺。”
“催什么。”
推着购物车,两个人悠闲地在超市里闲逛。
“哎,要是让你选,你……”
“我也选保守治疗。”杨约言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你咋想的?”
“不知道。”杨允诺摇头,“哪一个都会给我害怕的感觉。”
“芹菜在前面,拿点。”
晚上杨志成不放心,留在父母家过夜了。杨约言开车带着她们回家。这些天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大家都很劳累,洗漱过后没多久就各自睡下了。可深夜里,杨允诺忽然醒了,这一夜就再也没睡着。她还在为白天的问题而困扰。她还在担心奶奶的身体。她还在害怕。
打开游戏界面,登录。游戏好友里刚好有个人在线。
——作为高三生,深夜不睡打游戏?
——白天没少学习。
——小小年纪就养成了网瘾。
——我年纪小,扛得住。
倒是你,岁数大了,少熬夜。
——来一把?
——单挑。
显然杨允诺不是白兴未的对手。虽然她的水平在身边人里处于上等的位置,但是论单挑,这不是她的强项。
——这么菜怎么敢单挑的。
——你懂毛线。团结就是力量。
——哦,靠队友混的。
——你才混子。
打个游戏都不愉快。杨允诺立即退出了游戏。自从认识了这个人,聊啥就没有好说话的时候。就连谈及某位明星,要么是她不喜欢的但是白兴未喜欢,要么是白兴未压根不认识。
她忽然想起那个问题,想知道对方的答案。
——喂。
——说。
——如果有天,我只是比喻啊,有个自己身边的人生病,要么做手术,延长病人的寿命,但是风险特别大,要么不做手术,但是病人可能陪不了自己太久了。你怎么选?
对方许久没有答案。或许他在思考,或许没在意已经睡了。杨允诺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只希望,这漫漫长夜能再长一些,时间能流逝的再慢一些……
——我选第二种。
——可他就只能陪你很短暂的一段时光了。
——其实,手术成功也无法保证病人一定会按照预期活下去。同样,不做手术也不代表过了医生的期限就真的会失去。
我喜欢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是啊,生命的存在本来就是奇迹。其实一场手术并不能保证一个生命的延续或是终结。只不过是决定的人在赌罢了。但是这赌注太大,所以选择了退出。
他们从未问过潘秀梅本人的意见。几年后,潘秀梅仍健在,那时已经远超出了医生的预期。当杨炳昌讲述当时的抉择,她淡淡的笑了。
她说:“老杨,我跟你想的一样。活到这岁数了,与其经历那种痛苦,倒不如开开心心地留在孩子们身边,哪怕只有一年,我也没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