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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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星光暗动,惊雾迷纱。

    纳塔特的贫民窟里一如既往的死寂。

    呼、呼呼——

    粗重的呼吸声与急促的脚步声在僻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身着白裙的少女面露恐惧地从巷子拐角的阴影处跑了出来。

    两侧的房屋影影绰绰,仿若偌大的深潭,少女面色惨白,时不时地回望身后,一路跑得跌跌撞撞,身上的白裙早已被汗水与血液浸湿。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后隐约闪现一道人影,人影稍纵即逝,少女见到后却吓得面失血色,更加卖力地奔跑。

    不知不觉,她逃到了巷子的深处,透过幽暗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了拦住她去路的家伙——

    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

    “……不!”

    她难以置信地冲上前去,绝望地睁着双眼,一边用力地捶打起铁栅栏。

    因为剧烈的摇晃,铁锈的气味参着大量的灰尘弥漫满整个空气,连同身后隐隐传来的浓重血腥味一起刺激着少女的嗅觉,胃部一阵又一阵地抽搐着,少女不断地干呕起来。

    “嘿嘿,跑不动了吗?”

    黑影覆盖上少女的头部,略带沙哑的声音让少女瞬间绝望。

    她艰难地转过头,终于看清了这个将要杀死她的人——

    是一个拥有绿发红眼的男人。

    少女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了。即便能动,她也无法逃脱,栅栏隔绝了她的退路!

    最终,她靠着栅栏慢慢地滑下身子,一双黑眸无意识地睁大着,那里写满了绝望、惊恐、无助、痛苦。

    “别…别杀我……”

    她颤抖着唇舌,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

    “要不是那个该死的杂种,我已经得到你了,美丽的小女孩。噢,多么让人激动!”

    手持光刀的男人狞笑着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少女终于吓得哭了出来,在鸣咽声里一味求饶。

    男人恍若未闻,将手中光刀高举。

    “不……”

    她浑身瑟缩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眼眶,滴入身下的土地,溅成一朵水花,然后在一瞬间消失。

    脆弱而渺小得就像是她的生命。

    嗒、嗒、嗒——

    突然间,小巷深处响起一阵冷静沉稳的步调,均匀且有力,一步一步地传来。

    脚步声慢慢走近,来人终于从阴暗里走了出来,借着稀薄的月光,缓缓显露出轮廓。

    黑色的厚重斗篷将来人挺拔的身形笼罩住,一并掩去了面容。

    这人手持着一把银色光剑,面对虽破旧却异常坚固的铁栅栏,只是一个手起手落,铁栅栏便在顷刻之间碎成尘埃。

    破开铁栅栏,这人径直从少女身侧走过。

    “……不!请、请不要走!”

    从惊惧之中猛然反应过来的少女伸手拉住了他的斗篷下角,脸上布满了哀求的神色。

    对方步伐一顿,然后,抬腿,一脚踹向少女的肩膀,娇小的身躯立即拖地飞出了好几米。

    “不——”

    少女靠着残存的意识重新爬到他的脚下,用着仅存的力气挣扎着一把抱住他修长的腿,匍匐在地上微弱地喘着气。

    “……我…我不想死在这里!……救我!求你!”

    来人带着风帽,容颜被阴影所笼罩,他只是站着,微微低头,像是在看着她。

    突然之间,他笑了,冷漠又嘲讽。

    “吃亏的事我向来不做。”

    声音被刻意压低,这人用脚尖抬起少女的下巴。

    少女被迫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原本透亮的黑眸只剩下一抹微弱的光芒。

    她轻轻地颤着睫毛,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滚落而下。

    即使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她仍能感觉到对方正凝视着她。

    下一刻,对方微微俯下身子。

    “除非你……和我定下契约?”

    声音很低,也很轻,近乎耳语。

    少女面色一白,咬了咬唇,终于毫不犹豫地狠命点头。

    她……不想死在这里。

    所以,不管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低低的笑声从风帽中传出。

    “很好。”他说。

    “那么,跟着我念。”

    他语速不紧不慢,语调不高不低。

    “我愿与——”

    “我愿与兰斯蒂安.米卡艾利特缔结契约,献上灵魂以祭祀,以血之羁绊永世臣服,献出我的所有,付出我的一切,奉命于主人,换取生命。

    如有背叛,愿以灵魂世代不能得以解脱作为代价,洗清我的罪恶。”

    契约成立。

    与此同时,剑光一闪,绿发红眼的男人在惊恐的尖叫声中碎成千万片。

    ……

    “呼、呼呼——”

    黛缇赫然惊醒,翻身坐起,汗流浃背,略为粗重的喘息充斥着周围。

    过了半响,她才抬起头向四周看去,视线一触及面前一整片的帘幕,微微一顿。

    她怔怔地坐着,抓着裙角的十指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忽然,她快速地下了床,径直跑到帘幕前,深吸了口气,颤抖着手,一把拉开了帘幕。

    下一刻,瞳孔皱缩。

    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大片的玻璃墙,玻璃墙外是无数的玻璃柜,这些玻璃柜大都是用帘幕从外面遮盖上的,仅露出一两条缝让她得以窥见里面的情景,柜里各自关押着其他人,这些人都是身穿白衣,发色各异,呆呆地坐在柜中仅有的一张椅子上,神情萎靡不振。

    她下意识低头,自己正站在玻璃上。与他们不同的是,她所处的这个玻璃柜是悬空的,而帘幕也是从里面遮盖的,这就意味着她可以纵观那些玻璃柜,并且可以自由地控制这个玻璃柜里的帘幕。

    “……来人。”黛缇先是低声呢喃,然后声音慢慢大了起来:“来人!来人!——”

    然而,不管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她。

    心中的恐慌已经到了极点了,她大力地拍打着玻璃面,不管不顾地大喊:“来人!来人!RN!RN!——”

    终于,在她快要声嘶力竭的时候,圆头圆脑的RN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它的脚下正释放着某种气体,这种气体让它轻而易举地就可以腾空而起,浮在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玻璃,看见玻璃柜里的黛缇,它仍是恭顺地道:“黛缇大人。”

    黛缇看着它,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好一会儿才出声问:“……这里是哪?”

    RN如实回答:“黛缇大人,这是您的牢房。”

    “……牢……牢房?”她一哽,面上浮现恍惚之色。

    “是的,大人。”RN说:“您在前晚晚会上公然冒犯了兰斯大人,因此被关到了这里,这是对您的惩罚……”

    “我不是问这些!我不是要问这些!”它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她失控地大喊,双眼通红:“我问这里是哪里!现在是哪年哪月什么时间!”

    RN顿了一下:“您目前所处位置是约克系纳塔特星球上的米卡艾利特古堡地下牢厅,时间是大宇航历1072年半夜三点整。”

    原先柔和的光线在一瞬间变得刺眼,她忽而觉得有些眩晕,身子不禁摇晃了一下。

    是了,这里……这里不是地球……

    ……而是纳塔特,一个她从没听说过的星球。

    RN见她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样,语带担忧:“黛缇大人?”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摆手:“失礼了。没……没什么事……我……我……只是做噩梦了。”

    RN见她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什么就退了下去,临走前又回过头来看她:“黛缇大人,兰斯大人只是在气头上,等再过几天大人气消了,您也自然就从这里出去了……”

    这话说的很是迟疑,因为连它自己也有些不相信,毕竟对方冒犯的是兰斯大人……

    “不可能的。”黛缇摇了摇头,她同样不相信:“你我心里都是清楚的。”

    她与它的确很清楚,清楚兰斯的性格。

    以他的性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这名低贱的德尔塔公然扇了一巴掌,这等于是将他的脸面丢弃在地上践踏了。

    这事换成是别的贝塔,相信那名德尔塔早已经没命活着了。普通的贝塔尚是如此了,更何况是一贯高高在上的兰斯,更何况是有背叛主人前科的她!

    没立即将她打死真的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心善了!

    心里已经做好被处死的思想准备了,黛缇比以往要开朗几分,对着它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RN。”

    RN默了默,最后还是退了下去。

    RN离去后,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黛缇将头抵在冰凉的玻璃墙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坐回到床上。

    这个时候,待遇不同就体现出来了。

    与那些只有一张椅子的人相比,面前这张软绵绵的水床自然很突出。

    她双腿盘膝地坐在床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在床上弹跳着,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弹跳的手突然顿住,她猛然想起一事。

    刚才的梦……是怎么回事?

    此时回想起梦里的场景已经有些模糊了,唯独少女的一身白裙和一双黑瞳让黛缇记忆犹新。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梦里的那个白裙少女应该就是……黛缇.尔弗格瑟里。

    黛缇怔怔地坐在床上,空白的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一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兰斯曾经告诉过她,他们之间的契约是以灵魂世代不能得以解脱作为代价,那么,按道理说,兰斯的戒指已经不足以控制她了……

    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依旧可以,这么说的话,难道黛缇.尔弗格瑟里本人的灵魂还存在在这个躯壳里,或者是……她就是黛缇?

    “你……果然不是她。”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道软糯女声蓦然在黛缇耳边炸开,猫耳下意识竖起,她谨慎地四下环顾:“谁?!”

    “才分开了多久,就不记得我了吗?”对方连笑几声,话语里的尽是嘲讽之意。

    黛缇快速下了床,几步跑到帘幕前,彻彻底底地将四个面的帘幕一把掀开,终于在南面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对方披散着一头及腰的橙色卷发,身穿一件白色长裙,浅褐的眼眸眸光暗淡,脸色憔悴。

    这人正是当初差点掐死她最后却被保安拉走的艾莉丝。

    她被拉走之后,黛缇曾猜到对方一定是凶多吉少的,没曾想在这里碰见,一时之间,不由得睁大了双眸,张着嘴,好半天才出声:“……艾莉丝?”

    看见黛缇脸上那显而易见的讶异,艾莉丝微微扬起唇角:“看来,你还记得我。”

    黛缇向南面又走近了几步,双手放在玻璃上,微微俯着身子看她:“你……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也是被关在玻璃柜中,她的玻璃柜也是浮空的,只是比黛缇的高度要低上几分,因此,对方要是想与黛缇对视的话就需要仰起头来才可以。

    闻言,艾莉丝的唇角扬起一条诡异的弧度:“在这里看到我很失望?”

    黛缇连忙摇头,正要解释,她又眯眼笑道:“大人他……终于舍得将你关进这里了。”

    笑声软糯,清脆悦耳,却让黛缇从脚底里升起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