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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好似一句晴天霹雳,咔地一声就将萧瑾瑶给砸得严严实实。
“——失忆?!”萧瑾瑶难以置信地出声道。
这般只能出现在话本里的情节怎么会沦落到我头上?!
萧瑾瑶不相信地连连摆头,晃荡了两下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胃里一阵泛酸,强撑着才没吐出来。
一旁陈伯见状轻叹口气又出声问道:“那你说说看,你叫什么,哪里人,家住在何方?”
萧瑾瑶闻言立时出声回道:“我叫……叫……”
诶?什么情况!
平日里脱口而出的回答此刻竟变得如此难以启齿,她怔怔回忆了半晌,也没答出个所以然来,一旁小虎见她这般抓心挠肝地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道:“你叫莺娘……”
“哦,原来我叫莺娘……”萧瑾瑶下意识喃喃地跟着重复一句,随后握拳抵额,便又接着思考另外两个问题,哪里人?家住在哪里?
她闭眼认真思索着,只觉脑子空空如也,就像是一团无论她怎么搅合也只能看到白花花一坨的浆糊。好似所有真相都掩藏在浆糊深处,可任她怎么搜寻,依旧刮不开那团迷雾。
思及此,她也不再作无谓地挣扎了,认命地抬眼望向小虎继续问道:“那我是哪里人?”
小虎犹豫了半晌,记忆里好像自他出生,莺娘姐姐便一直在这里了,那她应该就是咱们这里人吧。
于是不太笃定地开口道:“……你是旗峰山人。”
“旗峰山?”
“……就是这座山。”
萧瑾瑶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眼窗外陌生地环境,下意识点了点头,兀自消化着脑里莫名地情绪,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出那最后一个问题。
小虎愣了一下,忽而朗声一笑,指了指这个屋子,温声道:“这里,就是你的家呀!”
此话一出,萧瑾瑶好似又被那惊雷往脑袋上打了一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且不说方才自她醒来自说自话地将自己吓了个半死,什么白骨精山大王之类地吐槽了半晌,合着这是她自己家啊!
说实话,她实在是难以理解从前的自己为何审美竟这般狂野?
还让她特别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屋子被打扮得像个妖怪洞府似的,怎么这字迹仍像个大家小姐?这叫什么?美人骨生了颗野兽心?
亏她方才还暗自腹诽着屋子的主人字写得挺美,还当是哪个淑女写出来的呢,搞了半天,原来是她自己!
啊,也不对!为何这话像是在下意识贬低自己?
唉,怎么感觉哪儿哪儿都奇奇怪怪的!
一旁那爷孙俩看着她就这么一会功夫脸上的表情换了得有十七八回,陈伯只觉心下一梗,看来这病情还是挺严重的。
当下急急交代了两句,然后便赶紧回去熬药了。
他一走,小虎便又十分熟稔地坐回了床沿。
见她仍是一副百思不得解的样子,小虎扯了扯她的衣摆,出声道:“莺娘姐姐,你还记得你为何会失忆么?”
萧瑾瑶自暴自弃得摇了摇头道:“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讲给我听便是。”
只见那小虎默默抿唇回忆了半晌,随后眉头紧拧,缓缓出声。
“三日前,我本是随着爷爷上山采药,正巧看到山里的菇子长得正好,便摘了不少回来想给你煲汤喝,结果来你这寻你,没找着你在哪儿,还当你是打猎去了,将东西放下便又跑去山上寻你,谁知刚上山不久,便见一个人影倒在树下,我吓得不行,赶紧快步跑了过去,心下一直念叨着千万不要是你,可惜……”
“当时只见你倒在那树下,身上还压了好大一根树枝,浑身是血,看着简直吓死个人!我当时走过去,瞧着你脸色煞白,连嘴唇都没了颜色,我还以为你死啦!吓得都不敢碰你,跪在那儿哭得可伤心了,还想着这么漂亮的姐姐若是摔死了,我该如何跟……交待呀!”
说着说着,小虎像是后怕似的又呜咽起来,到后头连说的什么萧瑾瑶都听不分明了。
她看着眼前这张哭成泪人儿的小脸,心头只觉怜爱万分,抬手将他拉进怀里,宽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小虎自幼没爹没娘,是陈伯山上采药捡回来的孩子,老爷子是个倔脾气,一门心思钻研医术,倒是极少陪他。
他们住在山腰里,与山下村子离得极远,又没个伴儿玩,便整日在这山上到处溜达,后来有一日,被他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她家,只记得当时一见到她,还以为是哪儿的仙女下凡啦!
后来,那仙女见他这憨傻模样,亲自带她进屋子里,又是给他做点心又是给他倒蜜茶,顺带还将他疯玩过后划破的衣裳都给缝补好了。
他虽然没有娘,却也听他爷爷跟他讲过有娘的孩子都是怎么样的,当时他年岁还小,听过便罢了。
如今被这仙女姐姐这样照顾着,不自觉地就流出了眼泪。
那仙女姐姐慌了,还以为是哪儿做得不好,手忙脚乱地将他抱在怀里边哄边擦眼泪,还会给他唱好听的调子。
后头他便睡着了,梦里都还在甜甜地笑着,原来,这就是有娘的感觉。
打那以后,他便隔三差五就往这赶,仙女姐姐不爱热闹,喜欢一个人待着,他便每回来前,都采上山林里最美的野花,然后安安静静地在她身边坐着。
有时她来了兴致,会给她讲些记忆里的小故事,亦或者执笔教他画画认字。
饶是说得有多晦涩难懂,他也强撑着不打瞌睡。在他心里,早已将仙女姐姐当成了半个娘亲。
想到这里,他抬手抹了把眼泪,好奇地问道:“莺娘姐姐,那天你爬树是要做什么呀?摘核桃不成?”
萧瑾瑶下意识点了点头,却见那小孩闻言又兀自爬起,径自走向墙角那堆箱笼中,向她招了招手。
萧瑾瑶走了过去,抬手将其打开,随后一股果木香气袭来。
只见里头摆得满满登登全是这山上干果,核桃松子杏仁,榛子板栗花生,每一样都事先炒好拿油纸包着摞在箱笼里,上头还歪歪扭扭写着那些分类的名字。
小虎闻着味道馋的直流口水,却也强忍着继续道:“这里放着的干果够您吃一年都绰绰有余,您竟然忘了不成?”
萧瑾瑶看着这大量存货,确实也被勾起了馋虫,抬手捡了两包递给小虎,然后又将这箱子盖了回去。
被炒制好的松子入口一阵香甜,萧瑾瑶边吃边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我原来竟这般勤快,手艺还真不错!”
正在嚼核桃的小虎闻言险些被呛住。
萧瑾瑶面露担忧地赶紧给他倒水喝,嘴上嫌弃道:“吃个东西还能给呛到,可真有你的!”
小虎讪笑着接过水杯,猛地灌上一大口,实则心里不停打鼓,要不要说呢?
说了吧,怕她知道真相难过,不说吧,又担心她忘了大哥哥的好。
两相纠结之余,他忽而忆起当初大哥哥临走前对他交代的事,瞬间便定住了心神。
你开心就好。
坐了没一会,陈伯送药来了,她捏着鼻子将一碗苦药汤子灌进嘴里,随后一阵困意袭来,便又倒头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萧瑾瑶都老老实实得配合养病,浑身刺痛地筋骨也逐渐好转起来。
小虎也恢复了从前的习惯,每回来看她,都带着一大捧野花。正好放到床头的瓷瓶里,看着还挺赏心悦目。
那日,她终于得以起身出去走走。
清晨刚落了场小雨,山林间湿漉漉地满是青草味道,雨过初晴,天边挂着一轮彩虹。
推开屋内,小虎搀扶着萧瑾瑶徐徐往外走,只见这不大地小院里风景尚好,墙角栽着两颗梨树,一场落雨,满院梨花。树旁架了个凉亭,亭下一支秋千随风轻摆,隔壁一方木桌一张圈椅,一看便知是主人家自己打的,做工虽不结实,但胜在牢固,圈椅上还绑着靠背腰垫,想来坐上去定是十分舒服。
另一头倒显得务实得多,一座柴房比厨房比邻,门都虚掩着未曾合上。萧瑾瑶走过去,推开那厨房,只觉一股烟尘扑面而来,想来是许多都不曾用过了。
小虎忙过去替她拂尘,笑着笑,也没言语。
走到隔壁那柴房,一进去,萧瑾瑶简直被震惊到了!一座不大的柴房里面木柴被堆放得满满当当,且摆放整齐,井然有序,若说那干果够吃一年,这柴火怕是五年都够了!
萧瑾瑶啧了一声,奇道,从前的自己难道有强迫症不成?
再一走,就到了另外一座屋子,门被上了锁,应当是有人居住?
萧瑾瑶回忆着自己养伤的这几日,不记得院里还有人呀,遂开口问小虎道:“这里住得是谁?”
“是……是一个大哥哥。”小孩支支吾吾道。
“大哥哥?我怎么没见过?”
“这个……大哥哥走了。”
“走了?”萧瑾瑶听得迷迷糊糊,这个走了……是出去村外了?不在这住了?
萧瑾瑶刚想发问,后面又觉得这是人家的私事,不该多问,遂也作罢,逛了两圈便又病恹恹地回屋躺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