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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上传召公主觐见,等了小半日却只见到那传旨太监颤巍巍地跪在书房请罪道:“回陛下,公主她……失踪了!”
“什么?!”
齐皇大怒,当下命暗卫去寻,思来想后半晌又着人去唤了赵国公和叶将军。
御书房内,只见赵觅芙与叶岚岫端跪在地上面色坦然。
“公主去哪儿了?”
叶岚岫从容开口:“回陛下,臣女不知。”
眼看那齐皇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叶将军忙躬身上前告了声罪而后当场甩了叶岚岫一记响亮的耳光,顺势附耳厉声道:“趁陛下怪罪之前,我劝你还是赶紧说实话,你与公主向来交好,昨夜也是你们三个聚在一块,如今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怎可能不知情!”
叶岚岫闻言只轻轻抬手拂了下唇角血迹,仍是副三缄其口的模样。
一旁赵国公见状亦是急得满头大汗,疾步走到赵觅芙跟前扯着她的耳朵怒道:“此事事关两国邦交,岂容你们这般儿戏,你赶紧交代,公主去哪儿了!”
赵觅芙被揪得头皮一阵刺痛,却仍咬牙坚持道:“孙儿当真不知!昨个瞧着公主像是心情不悦,我便取了几坛自泡的果子酒过来,昨夜咱仨都喝多了,我与叶姐姐今晨被叫醒时都还趴在亭子里呢!哪里知道堂姐喝醉后又起身去了何处!”
赵国公一双老辣地眼睛期间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家这个古灵精怪的嫡孙女,这话虽听着无甚破绽,但一观皇帝面色便知此事不是这么好糊弄过去的!遂心下一狠,抬脚便揣在她身上,只听咚地一声,赵觅芙一声哀嚎便撞在一旁的青瓷花瓶上。那阵仗,便是齐皇都忍不住蹙眉,遂示意了一旁喜福赶紧下去将其扶起,又缓缓踱步到赵国公面前温声宽慰道:“您别动气,芙儿到底还是个孩子。”
说着又同样抬手拍了拍叶将军地肩膀,继续道:“此事事发突然,倒也不怪她们,回头再去问问那别苑里的下人们就是了。”
叶将军闻言忙躬身道:“陛下放心,此事微臣即刻去办,定会尽快寻出公主下落。”
齐皇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便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了。
甫一出门,叶岚岫与赵觅芙下意识对望一眼,心下终是松了口气。
几乎在同一时刻,赵国公突然回头看了那二人一眼,吓得她们刚松的弦又立时绷了回去。
直到回道赵国公府,赵觅芙背上早起了一层冷汗,心下不住的念叨,为了堂姐的自由,为了她那一匣子珠宝首饰,死就死吧!
果不其然,只听见赵国公一声怒喝:“跪下!”赵觅芙便吓得腿脚一软哐地一声跪得笔直。
闻讯而来的国公夫人见状忙上前劝慰这祖孙二人,好说歹说才亲自揽着赵觅芙去佛堂抄经。期间,国公夫人几次想问却碍于身边小厮在场没有出声,眼看日头低垂,夜幕降临了,才支开众人悄声问出了口。
她这祖母向来都是向着她们三个的,赵觅芙自是不敢隐瞒,只好悄声附耳承认道:“堂姐她……去梁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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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同样挨了一顿揍的叶岚岫奄奄一息躺在卧榻上,来看她的两位兄长见她这副惨样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叶岂阳见状给她递了个帕子拭汗,又出声劝道:“你说你这又是何必,早些承认哪里还需要受这罪,”见她咬唇不答,又继续道,“父亲已经查出来了,公主昨夜只身一人往南边走了,我猜,她是要去南梁,是不是?”
见她不答,便又自顾道:“你便是不说,我也知道,就她这整日舞刀弄枪地跳脱性子,与你简直如出一辙,要让你们这种小女将去和亲整日拘在宅子里怕是比要了你们命还难受,更遑论她这还是远嫁到敌国,她不愿意自是正常……”
只见叶岚岫闻言眼睛微微一黯,仍是抿唇不答。
“可你又知道,那梁人生性狡诈,性子弯弯绕绕,以你们这种大咧咧的性格,便是武力再高,也能将你们通通算计进去。便是像大哥这样的猛将也在那梁人手里吃了不少苦头,更别提你们这般年纪的小姑娘,纵能以一打十,还能以一打百么?一招不甚,怕是连脱身都难……“
话还没说完,便见叶岚岫强撑着坐起来扯着他的衣摆出声道:“她去南梁找那禛王了,说要杀了他……三哥,你先别告诉父亲,你快带些亲卫去将她拦住!”
叶岂阳闻言先是一怔,刚想骂她们糊涂,却又扫见那张苍白的脸色后止住了话头,宽慰她两句便连夜带人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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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远及近,一阵马蹄踢踏,掀起路面滚滚浓尘。一骑红鬃大马之上载着一位飒爽英姿的姑娘,着一袭黛色长衫,青丝高束,额前碎发随风飘摇,眸光沉沉,眉宇间隐隐有些疲惫之意。
昨夜醉意上头,萧瑾瑶连夜奔袭往南梁赶去。她座下乃是藩王特意上贡的大宛良驹,传说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原先萧瑾瑶还一度相信这个传说,直到自己真正上阵实践了一回,才深深体会到什么叫传言有误,夸大其词。
不吃不喝跑了一天一夜,这才将将到了边城蕲州而已。
眼看着云霞起落,月光皎洁,她掐算着路程抬头瞧了眼前方,约莫翻过这座大山,对面便是梁国边境。
她本想一鼓作气直接杀到梁国去,却见座下马都累得直打响鼻,便只好决定暂歇片刻。
抬眼环顾了一圈,才在那远处山脚下看到那还未收档的茶馆,忙驱马上前,叫醒了正在打盹的老翁,要了壶茶并几样茶点,随后便径直落坐在那小桌前。
那老翁刚想出声提醒她凳子上有未尽的茶渍,到底是慢了一步,遂只好作罢。
萧瑾瑶以手支颐举头望月,心绪却有些不宁。
也不知她俩怎么样了,临走前她可交代了,若是撑不住便直接说了便是,反正她提前走了一夜,想来要追上她也没那么容易,就怕那两个丫头不懂变通非要嘴硬,芙儿倒还好说,就是这岚岫,她是真不敢确定。
思及此,她不由得抬手按了按眉心。
也罢,等她抓紧赶路,早去早回便是。
正思忖着,只闻一股淡淡茶香,老翁端来了一碗清茶并两碟糕点。她饿了一天一夜,眼下便也顾不上许多,道了声谢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茶虽不如那些上贡的名茶那般醇厚清冽,但胜在叶片青嫩新鲜,入口只觉轻甜有股淡淡回甘。她扬眉笑道:“老伯您家茶不错。”
说着又捻指尝了两块盘里地点心,手艺虽粗糙,口感也一般,但对于这个饿久了的人来说也能称得上句佳品。
那老翁从前曾是富贵人家的家仆,后来年纪大了便自请回乡养老来了,他是这蕲州本地人,晚年闲来无事,在这山下支个摊子听人家说说故事消磨时间。
方才一看这姑娘打扮,便知是个大户人家出身,可一看这架势,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可不管怎样,总归对这般没有架子的小姑娘平白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萧瑾瑶便是在这老人家的复杂眼神里大大咧咧吃完盘中餐,趁着他去续盘的时间,偏头朝他问道:“老伯,是不是翻过这座旗峰山对面便是南梁了?”
只见那老人拿糕点的手闻言一顿,三两步走回她对面坐着道:“是,也不是,不过姑娘我劝你还是莫去上山的好,我给你指条别的路……”
萧瑾瑶顺着他的手望向那山侧的崎岖羊肠小道,奇道:“走这里,更近些不成?”
那老翁摆了摆手:“倒也不是,只是从这里绕山而走,无非是多耗上几日功夫而已,可若是为图快往那山上走,只怕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咯……”
萧瑾瑶听他一说,立时来了兴趣,边啃着茶饼边好奇地看着这老头,急急问道:“这是为何?”
只见这老人家抬手捻了捻下巴上的一把白胡子,竭力装作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萧瑾瑶看破不说破地任由他酝酿情绪,等了半晌,直到山间吹起一阵凉风,那老翁方才缓缓开口:“这山上——有妖怪!”
萧瑾瑶是万万没想到等了半天竟是这个回答,一口茶卡在嗓子眼里差点呛住。还当有什么山匪贼寇呢,谁知原来是个鬼故事,把她当小孩吓唬呢?一想到这,萧瑾瑶不禁想起赵觅芙。
曾记幼时,她向来是个胆大的,惯爱看那些个神鬼志异的话本子,每回都挑出三两个相对吓人的鬼故事,专挑月黑风高跑去她俩的伴读院子里偷偷学给她们,回回都把赵觅芙吓得频频尖叫眼泪直流,倒是叶岚岫一如往常,淡定得很。后来啊,从她一人吓两个,变成俩人吓一个,直到吓得国公夫人亲自来拧她二人的耳朵,她俩这才堪堪收手,再不吓唬这个胆小鬼了。
如今这是……风水轮流转了?
萧瑾瑶心下暗笑,老人家,你这吓人水准,还得往上提一提。
虽是如此,她却也不拆穿,顺着他的话饶有兴趣得问道:“妖怪?那敢问老伯,山上那个,是狐狸精呀,还是黑熊妖?”
这就涉及到老翁的盲区了,一般不都会问“为什么”么?这姑娘不按套路来呀。
不过没事,胡诌一个总行的。
却见他面露高深,轻轻摇头,又轻声开口:“非也非也,这山上那个——是只白骨精!”
萧瑾瑶倒吸一口冷气,一副被他刻意提高嗓门的后仨字吓到了的模样,牙关打着磕巴,又问道:“这又为何?”
老翁闻言心下直吐槽,什么为何,没有为何,听我继续演讲就是了!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
“那山上的白骨精,专吃这山上的过路人,几十年间,凡山上者,无一存活!”
“等等,”萧瑾瑶咂摸了一下故事里的漏洞,出声问道,“既是如此,老伯你又是怎么知道?”难不成那些惨死的人给你托了梦?
“我亲眼所见呀!”
“啧,”又有破绽了不是,“那您既是亲眼所见,那白骨精又是如何放过你的?”
听到这里,那白胡子老头都差点给她绕进去,理了理思路便又继续道:“不是,我说的亲眼所见,意思是小老儿我在这山下摆摊十年了,打这山下遇到的过路人数不胜数,那些个听劝的绕道而行待他们办事回来还能见着,不听劝的那百八十个,上了个山可就再没见回来了!”
萧瑾瑶下意识挑了挑眉,就这事儿啊……还值得您特意编排个鬼故事来说,且不说去北齐与南梁交界不止一处,就说那人真的原路返回,您也总有个不在的时候吧……
思及此,萧瑾瑶只当他是独居久了,有些寂.寞。便笑着又掏出一大块银锭子递给他道:“老人家,您也别整日待在这山脚了,没事去城里转转,买些吃食。“
那老伯闻言先是谢过,见她起身要走,赶紧上前拦着,复又开了口:“我看你年纪不大,可听过那嘉善公主?”
萧瑶儿牵绳的手顿了顿,回头望他一眼道:“听过,她是咱们北齐最美的公主。”还是她的亲姑姑。曾记幼时,她们一众小姑娘最爱缠着这位温柔如水的小姑姑,只记得她峨眉蝉鬓,仙姿绝伦,说是嫦娥转世都不为过。就连她母后都还偶尔开玩笑说,她能出落得这般人模狗样还得多谢她姑姑。
“那您可知嘉善公主当年,便是打这上山然后被那妖怪给吃了。”
萧瑶儿闻言立时眸色一凛,克制着不曾发火,只沉声道:“胡说,分明是被南梁那帮狗贼给害死的!行了,时辰不早了,老人家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而后翻身上马,银鞭一扬,向山中疾驰而去,徒留那白发老翁伫立风中传来轻轻叹息。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呀,多好一姑娘,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