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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贞走进室内,看了看里面的摆设,确实很简朴,就是普通人家的一些家具,而且都是竹子编的。
“韦兄喜欢竹子?”
韦世善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道:“梅兰竹菊四君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就喜欢竹子了。”
白素贞沉吟片刻,道:“来过竹里馆,日与道相亲。出入惟山鸟,幽深无世人。不如改个名字,就叫竹里馆,如何?”
韦世善一拍掌心,喜道:“好名字。我这就让金鸣去重新做个匾额,今天就给挂上。”
白素贞缓步走到窗前,看着碧绿的竹叶,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想小青了。
十多息后,白素贞回过神来,收起那份思念,淡然道:“我听金鸣说,你卧床不起,精神憔悴。但今日见你,并无大碍。你若是不放心,我给你把把脉。”
韦世善厚着脸皮道:“那小子可能有点夸大其词,不过确实是想请白兄诊断一二。”
白素贞径直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轻声道:“坐下。”
韦世善立刻坐了下来,将左手伸了过去。白素贞伸出右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开始号脉。
脉搏缓慢,乃迟脉,主病寒证。
实践之中,又分实寒和虚寒,即有力为实寒,无力为虚寒。
寒则凝滞,气血运行缓慢,脉迟而有力为实寒证。阳气虚损,无力运行气血,脉迟而无力,为虚寒。
韦世善的脉象乃虚寒。但平日里却未曾有过虚寒之状。
有点奇怪!
“你受过内伤?”
韦世善平静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为了救人,被对方打了一掌。不想,那人修炼的内功带有寒毒,虽然拔出了大部分的大部分,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寒毒入了心脉。每隔一段时候,寒毒就会发作,让人生不如死。不过,我早就习惯了。”
白素贞蹙眉道:“寒毒若不彻底清除,你的心脉会一年不如一年。倘若你在危急关头强行运功,心脉可能会断。到时,不需要别人动手,你自己就死了。”
“即便是薛神医,也束手无策。反正,活一年是一年。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这不过是小事,没有必要为此自暴自弃!”
“小事?白兄,你不会是哄我开心吧?”
“我没那么无聊!”白素贞冷声道。
韦世善知道她的为人,这种事情断然不会随便乱说,激动道:“怎么治?”
“转过去!”
韦世善楞了一下,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不过,还是按照她的意思转了过去。
“等一下我替你运功,你只需要放松即可。”
韦世善一惊,没想到她还会武功,简直是文武双全呀。
“凝神静气!”
白素贞运转体内真元,将其引导至两掌手心,然后掌心贴在他的后背。
一道精纯真元在他体内游走,顺着经脉直奔心脏的位置。
约摸小半个时辰,白素贞将他体内残余的寒毒全部化解清除。
“可以了。”白素贞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这次运功疗伤消耗她不少真元。
韦世善大喜,急忙运功,发现气血运行极为通畅,真气周转不再阻塞。
“白兄,你真是在世华佗!”
白素贞浅浅一笑道:“虽然祛除了寒毒,但还需要调养些时日才能全部恢复。我给你带了一颗培元丹,可助你滋养身体,也能提高你的内力。”
韦世善盯着她掌心的那颗培元丹,震惊道:“白兄,这颗培元丹品秩不低啊,比我见过的要高出一大筹。”
“眼光不错。这是六转培元丹,算是上品丹药。”
“给我的?”韦世善有点不敢相信。这礼物送的也太贵重了吧,这让他倍感受宠若惊。
“不过是丹药而已。”
这口气,霸道啊。
随手就是六转培元丹,这在市面上有价无市,寻常富贵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丹药品秩高,服下后会一点一点释放药力。不然,身体承受不住,会暴毙而死。”
“白兄大恩大德,世善没齿难忘。”韦世善起身,抱拳躬身道。
“你我两不相欠,不需要说这些。”白素贞神色淡淡道。
韦世善何等聪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不好受,但两个人关系毕竟与之前大不相同。
来而不往非礼也。以后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
韦世善也不扭扭捏捏,拿起丹药就吞咽下去。丹药入腹,顿时有暖流散开,遍及全身,特别的舒适。
“你好生歇息。我回了。”白素贞起身就走。
韦世善想要挽留,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等过几日,我请白兄喝酒。”
白素贞回头,嫣然一笑道:“喝酒伤身,少喝为妙。”
那一瞬间,韦世善看的痴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两句诗的真正韵味。
那回眸一笑,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花木兰的英气。
等他醒过来,金鸣已经带她离开了陋室居。
出了韦府大门,金鸣要用马车送她回御康堂,却被她婉言谢绝。
金鸣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离开韦府,白素质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她穿过小巷来到河边,租了一座画舫,顺流而下。
她想小青了,而且是特别的想念。
小青也在这个世间。但茫茫人海又去哪里追寻?
她立于船头,凝视两岸风景,神色有些许的凝忧伤,没来由的一阵伤感。
转世重生后,她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十分看淡。或许是因为前世经历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今世不愿意在踏进那道洪流。
她不知道是否还会遇到官人?如果再度重逢,自己又该如何?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那么千年修得又是什么?
思绪万千,那一抹忧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船行驶至万里桥,距离清欢阁不远。
“船家靠岸。”
船靠岸,白素贞下了船。
她没有直接从正门进去,而是待船离开后,直接飞到后面的亭台上。
房间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承蒙小娘子赏脸,让某离蜀之前能够见上一面。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谋不才,赠诗一首,以表心意。”元真言辞恳切道。
李薛渔知晓元真乃当今文坛大家,才华横溢不必说,而且也是长安城内最耀眼的星星。
这样优秀的男子,有多少女子为其痴迷而误终身。
她之所以多次婉拒相见,无非是让他明白,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
唯有如此,才能刻骨铭心,才能矢志不渝,才能让他真正跪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元真起身,推开门,走到亭台上,目视万里桥,沉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闻言,李薛渔眼中一亮,忍不住赞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妙极。前一句典出《孟子·尽心上》“观于海者难为水”;后一句典出宋玉《高唐赋序》“姜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郎君信手拈来,便是入心之言,奴家甚是喜欢。”
元真也是颇为惊讶,李薛渔竟然一语道出这两句的典故出处,这份见识与才华不比男子差多少呀。
“只是奴家不知,郎君口中的曾经沧海,除却巫山又是谁?”李薛渔神情渐渐黯淡下来。
元真神色微变,心中蓦然一痛,不由想起当年年少青衫薄的贫家女子。
李薛渔不想触到他的伤心往事,便想着把他拉回来,却听他悲痛道:“某在家乡曾娶一女子,后为功名去了长安,之后再未回顾。前年托人打听,才知已故,至死未改嫁。”
李薛渔微微动容,劝慰道:“故人已乘黄鹤去,莫要为此多情伤。好男儿志在四方,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男女私情又怎能置于为国为民之上。”
元真蓦然一怔,心里突然多出一丝感动,久存于心的症结竟有松动破碎的迹象。
“李姑娘之言,如春雷炸响,惊醒梦中人。今后,某在其位必为百姓着想,不负朝廷所托。”
白素贞心中叹了两声,忖道:“两个聪明人在一起,连说话都这么累。何苦来哉?”
就在她准备悄然离去时,河水中有一道阴影疾速朝南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