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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青磨蹭着一挪一挪地进到里间,寻了只凳子准备坐下。
“站起来!谁让你坐了?”三娘喝道,“你老实跟我讲,林霄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秦青心虚地往后缩了缩:“他……他那么喜欢你,天天跟着你,不……不奇怪啊!”
三娘鼻子里“哼”了一声:“要是让我知道这次是你们谋划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秦青讪讪笑着,作势要跑过来看林霄云的伤势,外边有人来报,说是事情调查清楚了,为状元楼忌恨绿茵阁抢了生意,纠集了一帮人去砸场子,现在状元楼已经被官府封了,相关一应人等都抓了去。
三娘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转头又看向秦青,声音缓和道,“算你老实,没有耍小花样。”
秦青暗地里把心放下,指着床上的林霄云问:“他怎么会伤的?”
三娘表情有些不自然:“还不是武功底子差,以为逞能救我我就会感激他,结果还要麻烦我背他回来……”
秦青很想当面戳穿她口不对心的解释,但又有些担忧三娘被戳穿后恼羞成怒再罚自己一天没饭吃,于是话到嘴边最终只囫囵成一个千回百转的“哦”字。
林霄云醒来的时候三娘依旧不理他,不过好在也没有立即赶他走,只说先养好伤,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林霄云很高兴,只要说了以后,那便是比什么都没有的好。他一心一意地在红叶舞坊养伤,一心一意地做三娘的尾巴,一心一意地将舞坊大小杂事包了下来,以至于杂役侍从的闲暇时光过多,每日里只得靠着嗑葵瓜子南瓜子西瓜子不同瓜子来打发时间,日子过的十分轻松和谐。
秦青见他二人气氛缓和,也不再插手其中,一心想着敬香那日该如何应对。按慕容湮的说法,辰时,吴王慕容楚会乘着一顶黄色轿辇出现在山门口,郡王慕容湮则会乘紫色轿辇紧随其后,所以秦青务必在辰时之前赶到栖霞山山门前,并且让吴王注意到自己。
秦青觉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须得穿一件让人眼前一亮的衣裙,于是乎,她打起了三娘私藏的一件舞衣的主意。据说那件舞衣是用孔雀羽毛与金银线织成,穿上后如九天仙子落凡尘。舞衣就收在三娘房中,平日亦不示于人前,于是乎秦青也只是见过一次而已。
此番秦青厚着脸皮在三娘房中磨蹭:“其实衣着这种东西我不是非常热衷,一个人重要的还是内在和气质。”
三娘翘着二郎腿涂指甲,眼皮也没抬一下。
秦青走过去给她倒了杯茶:“不过俗话说的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一个人的内在和气质有时是需要用衣服衬托一下的,气质和衣服其实是相辅相成的……”末了,秦青探寻地望向三娘,“所以,你懂我要说什么吗?”
三娘抬头看了一眼,道:“懂,你要一件合适的衣服嘛。”
秦青欣喜地点点头。
三娘站起身,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盒子,说:“今早郡王府派人送了一套衣服来,让你去栖霞寺的时候务必穿上。”
秦青探头瞧了一眼,是件青色襦裙,除了裁剪更精细之外,秦青看不出与自己身上穿的有多大区别。
“一定要穿这个?”秦青拉起裙子来回打量。
“是啊。”三娘涂好最后一个指甲,慢条斯理地说:“衣服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在和气质。”
秦青:
栖霞山敬香当日,春光正好,万物复苏。吴王慕容楚的轿辇在距离山门还有段路程的地方停住,慕容楚道是春意和暖,想自个儿走走。跟在后边的慕容湮面色微微变了变,也走下轿辇,恭敬行了个礼:“就让臣弟陪王兄一起吧。”
慕容楚一摆手:“二弟你身子弱,就不要跟来了,寡人想单独走一走。”慕容湮道了句“是”,只得垂手让在一边。
慕容楚一路行走兴致极好,眼见一条小路拐到山上,便信步走了过去。
话说秦青早上眼睛一睁便知道自己睡过了头,急忙简单收拾打理了一下,套上衣物便冲出门去。
眼看辰时将至,情急之下秦青便抄了后山近路一路奔去。居高望去,隐约能见山门前似有一个黄色轿辇停驻,秦青不敢耽搁,风一般地沿小路冲下。
慕容楚正停停走走地欣赏沿路风景,突见一个青色的影子从身边呼啸而过,他忙回头喊了一句:“小心,前边有个……”
话音未落,秦青脚底一空向下落去。慕容楚颇为无奈地搓搓手,继续说完剩下的一个字“……坑。”
秦青觉得没有提前看黄历实在是个不明智的举动,照这样的情形,今日一定十分不宜出行不宜登高。
慕容楚走到深坑旁,扒在边缘朝里瞧去,只见里边的青衣女子正自顾自扑腾着想要上来,他伸出一只手去,喊了声“姑娘你没有伤着吧……”
秦青听见有人唤自己,连忙抬起头:“哎呀,这位香客快拉我一把,我还有急事。”
秦青扬起头的刹那,慕容楚楞在了原地,口中喃喃道:“青儿……”
秦青见他发愣,心中焦急,又道:“喂!这位大哥行个方便,快点拉我上去。”
慕容楚从恍惚中清醒了片刻,伸手将秦青拉起,小心地探询:“青儿?”
秦青纳闷地转过头:“大哥你认识我?”
慕容楚一张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青儿,你可还认得我?”
秦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十分诚实地答道:“不认得。”
慕容湮阴沉着脸站在山门:“秦青那丫头没来?”管事的战战兢兢道:“也……也许到了,但是大王突然要自己走,估摸着那丫头不认识给错过了……”
慕容湮轻叹了口气:“罢了,我们先上去吧,你暗地里去找找那丫头在哪儿,敬香的时间不短,只要她穿着那件衣服出现,哪怕是远远见到一个背影,估计也会引起王兄注意的。”管事的轻声道了声“是”后悄悄儿离去。
慕容湮爬到半山的时候,吴王的贴身太监汪珏匆匆赶了过来,向慕容湮施个礼,道:“郡王爷,大王突有要事要回宫,今儿不敬香了,郡王爷您看……”
“可知是什么要事?”慕容湮面色苍白,面颊微有薄汗。
“呃……这个奴家不知……”汪珏言辞闪烁,面有难色。
慕容湮也不追问,谦和地点了点头:“那好,本王就先行回府了,还要劳烦公公好好照顾王兄。”
汪珏弓着腰:“那是老奴的本分,请王爷放心。老奴恭送王爷。”
慕容湮行至山门,见管事的神情暧昧地等待在那里,便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怎么说?”
管事的努力让表情矜持一点:“回郡王爷,秦青那丫头果然是个有主意的,她不走寻常路,在山上等着大王,见到大王后就假装跌到坑里,您知道我们的大王一向怜香惜玉,想当初悦宁姑娘在宫里伤了根手指头……”
“说重点。”慕容湮打断他。
“哦哦,秦青那丫头假装跌到坑里,大王自然要去救上一救,于是就这么照面了,然后电光火石,怦然心动,柔肠百转……”
“说重点。”
“就带回宫去了……”管事的立刻做了一个简短的结语。
“完了?”慕容湮的眼中隐有笑容。
“完了。”管事的想了想,又道,“连敬香都取消了,说是大王当时的心情极其愉悦。”
“好。”慕容湮淡淡地回应,一只脚已跨上轿辇,“回府吧。”
话说秦青被慕容楚救上后,正准备继续飞奔至山门,不料被慕容楚一把拉住,声音中有丝哽咽:“青儿,你果真不记得寡人了?”
秦青心中焦急,正要甩开手时猛然捕捉到刚才的话里似有自己想要的信息,便回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青儿,你果真不记得寡人了?”慕容楚颤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寡人?秦青难掩心中的激动,敢情眼前的这位是吴王?敢情吴王不在轿辇之中?敢情吴王亲手搭救了自己?嗯,今天的黄历一定十分适宜出行适宜登高。
秦青虽然心中疑惑,仍然腆着脸笑道:“民……民女是觉得大王有点……嗯……面熟。”
慕容楚感慨地抓住她的手:“寡人就知道青儿不会忘记的。”
秦青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哎呀,掉下坑的时候脚扭了一下。”
慕容楚失色道:“要不要紧,寡人背你下山。”作势就要将秦青拉到背上。
秦青惊跳一旁:“哎呀,脚好像又好了……”
慕容楚伸出的手缓缓收回:“哦,这么快就自愈了?”顿了顿又道,“青儿,你可愿意和寡人回宫?”
“愿意”两字在唇边溜达了一圈硬是给秦青给咽了回去,矜持道:“这个……”
“青儿有何顾虑吗?”慕容楚有些焦急,“寡人知道你现在还未能完全记起,不过不要紧,只要你到寡人身边,会慢慢让你恢复从前的记忆,你要相信寡人。”
“万一想不起来呢?”秦青觉得眼前这位吴王坚持不懈地错认实在是很执着,“万一想不起来是不是可以随时放我离开?”
慕容楚楞怔了一下:“自然……是可以。”
“那还不快进宫?”秦青欢快起来,志得意满地撒丫子跑前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