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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29日凌晨3点。
红毛领着一干小弟们战战兢兢突破重围,偷偷摸摸靠近主战场时,正值孙晴等人进入第四轮‘中场休息’。
休息期间,所有作战人员均返千丘塔。
塔外利用领域与不间断的枪械扫射作为过渡;塔内伤患遍地,个个模样疲惫狼狈,或忙着处理致命伤,或抓紧时间闭目养神,随时准备投入下一轮战斗。
——自然,这些人里不包括祁越。
他皮糙肉硬不知道疼,干起架来从不觉得累。
何况回塔还有宝贝企鹅的超级优待。
侧腹被不知名怪物划了一道,起初五六厘米的样子。他打得疯,跑跳劈砍间难免冲撞,这才生生撕成十几厘米,横陈在白雪般的皮肤上,仿若漫天雪地里卧了一条狰狞蜈蚣。
衣服下摆跟伤口凝住了,林秋葵花好久才分开两者。
让祁小狗自己提着衣服,他懒得动。张嘴咬住一点布料,权当有听话了,在配合了。
万能药膏疗效好,见效快,可惜有副作用。故林秋葵大量兑换系统商城内的另一种药物——止血粉。
作用简单粗暴:仅限止血。
标价:普通用户30积分,新手特价3积分。
副作用:无。
使用说明:建议消毒后使用。
“疼不疼?”
她握着沾过碘酒的棉签,轻贴伤痕边缘一点点滚动。有点像脆嫩雪粒被风推着,在漫无边际的雪地里无声滚呀滚。
又好比一支绒绒画笔,给那条蜈蚣勾上蓝紫色的边。
映着微湿的白纸,错眼间,变得鲜艳且诡诞。
不疼,倒挺痒的。
以祁越的草率派做法,其实抓起碘酒往身上一泼,两秒钟就能完事,压根用不着如此细致周到地处理。
不过林秋葵要给他涂,他就乖乖坐着让涂了。
听她问疼不疼,他想都没想,就说疼。
以为能得到点亲亲抱抱作安慰,谁知残忍企鹅只低下视线,淡淡地说了一句:“下次再这样,还有更疼的。”
祁越:。
听着不像好话。
而且都不看他了,这是在生气吗?
是吗?是吧。
为什么生气?
他不理解。
不理解就要问。
“干嘛啊?”他忍不住戳戳她的脸,又捏捏小耳朵:“那个鹿,还有鸟,都是我弄死的。一下就死,你看到没?”
林秋葵:“是飞蛾。”
祁越才不管这些:“你看到没有?有没有看我?”
她应一声:“嗯。”
那还生什么气?
他眯起眼睛,眸光沉沉:“那你不高兴什么?”
“没不高兴,只是不喜欢你随便让自己受伤。”
林秋葵继续涂抹酒精。
避难所仅有的四台发电机都撑不住了,随着灯管接连罢工,塔里改用批发城收集来的蜡烛,一根根立在地上。
烛光明灭不定,落在她小半张脸上。
眼睫细长浓密,根根可数。
她之所以说这种话,恰好是因为知道祁越身上这道伤的来历。那时祁越理应躲开,一个侧身能搞定的事。偏他喜好极限狩猎,不顾对方贴到腰间的巨钳,反倒扭头去砍另一只怪。
但这也怪不了祁小狗。
谁让他痛觉有所缺失,又抱着潜在的自虐倾向。
在他违反常理的认知中,一场战斗的全部意义就在输赢。胜者树立威信,败者必死无疑,其余杂事无人在意。
唐妮妮亦是如此。
托某训诫所的福,这两位重度患者的精神问题由来已久,根深蒂固,绝非一朝一夕能矫正的小毛病。
眼前的危机尚未解除,林秋葵没想对此展开说教。谁知祁越眼皮半落地盯她好几分钟,似乎自己想了很多,忽然问:“你不想我死,就跟我上次怕你不见一样?”
——上次指香山动物园。
他对自己无所顾忌的用‘死’。说到她,却有意无意换了一种表述,不肯提那个字。
也可以这么说吧?
林秋葵点头。
那祁越就明白了。
他爱她,怕她消失不见。
她爱他,怕他随便死掉。
两件事本质上是相同的。
然后这种怕,大概跟谁强谁弱没关系,主要跟爱有关。
你爱的人,再强大也怕他受伤。
你不爱的人,再脆弱也懒得管她去死。
就这个理。
祁小狗不想让企鹅不高兴,就啧一声:“我不会死。”
“以后也少受伤,行了吧?这样你不生气了吧?”
上一秒问着别人,下一秒自说自话,逻辑满分:“之前是你自己不记得说,你说了我就不做了,我有听你的话。”
“所以你不能跟我生气,不能不理我,听到没有?”
“林秋葵,快点看我。”
“跟我说话。”
一副‘再不理我,我就原地大发脾气摆臭脸,吓死周围这群弱智鹌鹑’的暴躁神情,简直像鱼,几秒钟都离不开水。
“听到了。”
林秋葵则变成溺爱小狗的主人,反问:“要我说什么?”
祁越想了想:“就说你没不高兴,看着我说。”
难得不是我爱你你爱我之类黏黏糊糊的词。好像对他来说,她的高兴,远比她爱不爱他更重要似的。
林秋葵百忙抽空看了看他:“本来就没生气。”
真的?
祁越将信将疑,沉甸甸黑漆漆的审视目光,绕着白痴企鹅走了一圈,提出新要求:“那抱一下。”
她高兴的时候比较愿意抱他。有时候莫名其妙不高兴,就找借口敷衍他,不肯抱。
祁越认为这是检验她情绪如何的绝佳方法。林秋葵却埋头洒着止血粉,仅仅将掉落的衣服再掀起来,让他自己抓着。
祁小狗不抓,又张嘴咬。
不光咬破破烂烂的布料,还一口咬住某人捏着布的手指。
一排牙齿镇压着指甲盖,一排威胁性陷入绵软的指肚,如一把刀拦腰抵着颗水桃。
刀锋又冷又硬又阴森。
那颗熟透了的桃子却是皮薄肉嫩、鲜嫩多汁的,稍一用力便能咬破,溢出香甜的汁液。
祁越挪了挪牙齿,冷硬热软间的怪异摩挲,宛若小狗在磨牙,又似情人间闹着别扭、生着刺的亲密爱语。
林秋葵被这个动作所惊动,这下总算肯抬头认真看他。
她伸出另一只手,抹掉他脸颊上几朵绽开的血花,语气颇为数落:“你是小狗吗?怎么最近总咬人?”
——又没有咬别人。
反正你本来就喜欢捡狗养狗。
祁越不以为意。
“抱我。”
他任性地重复着:“就要抱。”
同时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逃跑。言语间唇瓣贴合手指,舌尖与指尖亦发生微小的接触,留下水淋淋的印记。
这大约是世上最最无理取闹的小狗了,根本不容人拒绝,更不准许你有一星半点儿地忽视他,冷落他。
否则他就狠狠咬住你不放。
甚至不讲礼义廉耻那一套,不顾大庭广众之下,随便拿舌头舔你。
柔韧的舌面好似长期生活在深海中的巨蟒,通体滑腻,勾住猎物肆意缠卷;又犹如海浪,一下一下不耐地拍打礁石。
水花胡乱泼洒,弄得到处都湿湿凉凉,不成样子。
林秋葵几乎被舔得头皮微麻,报复性按他的伤口:“别闹。”
力道并不大,指下起伏线条明确的腹部肌肉,被酒精染地青一块紫一块,却生理性微微收缩,再慢慢膨回来。
怎么好像更有色i情感了……?
祁越仍咬着手指头不放。
林秋葵实在没办法他,只能一边侧身挡住他人好奇诧异的目光,一边靠近抱了他一下。
这还差不多。
祁越勉强满意地松开牙关,放走那根湿漉漉的企鹅手指。
“……”
林秋葵平静地抹了手,弯下腰给他裹绷带。
孙晴她们好不容易把美杜莎飞蛾的尸体搬运上来,一伙人围聚在不远处割肉放血进盆,让那些中招石化的人浸泡。
而两枚异能晶石并排放在另一个玻璃杯中,表面波光粼粼色彩斑斓,内里还具有独特的核心。
一枚是琉璃鹿形状,一枚莹蓝飞蛾。轮廓线条精致无比,隐约流转着某种宁静的力量,美好得使人挪不开眼。
“这两颗晶石是不是超稀有啊?相当于ssr级别?”
“真的好好看啊,纯粹做装饰品也好好看……”
有人情不自禁地想伸手摸。
祁越立刻偏头,利用吞噬吸力,将两颗珠子圈进手心。
“我的。”他眉眼含煞、凶光毕露地宣誓主权。
一票人连忙缩缩脖子,转移话题。
毕竟一来打不过抢不过,没事别惹大魔王;二来那两只异能怪原本就是人家杀的,得来的晶石归他也没错。
见他们纷纷胆怯地掉过头去,祁越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握着拳伸到林秋葵面前,再摊开:“——给你。”
林秋葵剪断绷带,随口说:“不是你的东西吗?”
可能是以前的生活环境鲜少接触的缘故,祁越常常分不清玩笑话与真心话之间的细微差别。
你说爱他,他就信了。
说不爱他,他也当真。
假如有人胆敢调侃他,一旦让他觉得不痛快,哪怕是唐九渊这种级别的交情(?),他照揍不误。
“你又不是别人。”
“他们是他们的,我的就是你的。”
他说着,拉开她衣服的侧边口袋,把晶石往里塞。
林秋葵又问:“留着给你升级?”
他们还没试过用异能晶石冲级,指不定能提高能力良性变异的几率,乃至觉醒新种异能。
变强对祁越来说曾经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争强好胜,热爱打斗,无法容忍自己输给任何人。
当下他却摇了摇头。
“给你。”
他靠过来,脸颊贴着脸颊。
指掌也捏住她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说:“你先用,用完了再给我。”
大约凑太近的缘故,连音色都有些黏稠起来,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融化的糖浆。
——他要把变厉害的机会优先给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差不多在看到异能兽的那个瞬间,祁越就在想了,这两个废物对企鹅有用,他要杀掉。
然后他杀掉了,他做到了。
他把两颗晶石抢回来给她。
直白的话语及行动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掩藏过,林秋葵就是他最最重要的宝藏,唯一偏爱的存在。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抗拒这种感情吧?
如此炽热,浓郁。
如宝石般耀眼又奢华。
足以让任意一个普通平凡人,就此认识到自己的值得。
原来真的值得被爱,也值得珍视啊。
就算像她这种人。
林秋葵手指一顿,回过神来,面色如常地将绷带打好结。
旋即,她倾身,再次将祁越抱住。
或者说——再次将自己送入祁越的怀中,可能会比较准确。
“你又抱我了。”
“这次是你自己要抱的。”
祁越本能地抱回去,有点孩子气,又相当野蛮地问:“就是你觉得我特别有用,比昨天更爱我的意思,是不是?”
这都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林秋葵想笑,但说:“是。”
“好。”
他像大型动物得意洋洋地翘起尾巴。
接着压低声音,好似说一个秘密,只说给她听。
“林秋葵,你随便爱我就行。”
“反正我有在爱你。”
“每天都——特别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