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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戴罪立功破奇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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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北方鞑靼窥视中原,兴兵五万侵犯大同,边镇仅有一万守军,势难抵挡,边关告急。总兵陈展鹏连番三次上奏朝廷,请求派兵增援,而援兵迟迟不至,怒道:“定是奸贼从中作梗,待我亲自入京面圣”,遂一面吩咐儿女力阻鞑靼,一面拜本回京面圣请兵。

    朝廷援兵虽不至,却陆续赶来了四五百名江湖好汉相助,个个身怀绝技。敌兵攻城一月,气势如虹,守城将士奋死抵抗,才不让鞑靼破城。这一日,鞑靼又来叫阵,并在城下摆出了奇奇怪怪的阵法,朝城内喊道:“若能破了此阵法,立即收兵北还。”

    陈飞龙麾下有一先锋,名曰于冲,使一根狼牙棒,有万夫莫敌之勇。于冲胸有成竹请兵出战,说道:“鞑靼实在猖狂,末将愿率五百兵马,破了此阵。”陈飞龙点了五百精兵,叮嘱小心。打开城门,于冲一马当先,率兵从阵前杀入,正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五百精兵入阵之后,反被围在阵中,不出半个时辰,全军覆没。

    此阵不容小觑,陈飞龙询问左右:“可有识得此阵的?”当下怒了梁和顺、西门亮、周荣广三位好汉,梁和顺看出些阵法倪端,说道:“此阵进去容易出来难,闯入阵中,八面受敌,我兄弟三人只需各领一百人马,从不同方位杀入,此阵必破。”

    陈飞龙又点了三百精兵,叮嘱小心。三人翻身上马,分别从东、南、西三面杀入。岂料,鞑靼的阵法可攻可守,仅放了西面周荣广进入阵内,而梁和顺、西门亮进攻东、南两面被阻。周荣广孤军奋战,难以抵挡,不出一炷香工夫,损兵大半。随后,鞑靼故意放开东面阵地,引西门亮入阵。西门亮救人心切,不知是计,唐突闯了进去,又被鞑靼来了个瓮中捉鳖。陈飞龙站在城墙上,大呼不妙,立即鸣金收兵。此刻,梁和顺不顾号令,冲破南阵,欲入阵营救兄弟二人。身旁将士劝道:“勿中鞑靼诱敌之计。”梁和顺哪里肯听,一根亮银齐眉棍连挑四五个鞑靼,单枪匹马直往阵中闯去。左右将士大急,齐力将人拉回城内,才留得性命。

    暂无破阵之法,陈飞龙下令紧锁城门,高挂免战牌。鞑靼在城门下骂了三日,这一日,陈飞龙又来城墙上观察鞑靼阵式,思破解之法。忽有侍卫通报:“留都李邦武押解囚犯来见。”

    陈飞龙大喜:“速带人来见。”

    二人久别重逢,喜不自胜,寒暄几句之后,陈飞龙道:“鞑靼阵法厉害,已伤我几员大将,不知贤弟可识得此阵法?”李邦武乃捕快出身,哪能识得阵法?陈飞龙不过病急乱投医,随口问罢了。李邦武不知阵法厉害,仗着自身有些武艺,豪言笑道:“给我五百精兵,让在下出城去会会鞑靼。”陈飞龙劝阻:“贤弟不可冲动。”遂又讲了几番闯阵的遭遇,才打消李邦武的念头。

    “咦……此阵似曾相识……”说话之人正是戴着团头铁叶护身枷锁的白清逸,思索片刻之后,恍然大悟,喃喃自语:“是了是了……”

    陈飞龙定睛看去,见此人书生打扮,虽风尘扑面,掩不住风流倜傥,身附枷锁,藏不住洒脱飘逸。李邦武递上公文,简单地说了白清逸所犯之罪。陈飞龙接过公文,看过之后,问道:“白秀才,你可识得鞑靼阵法?若能助我破了此阵,本将军赦免你所犯之罪。”

    白清逸大喜,说道:“小生若没说错,此乃风后八阵!相传是黄帝麾下大将风后所创……用经略,北清涿鹿,南平蚩尤,底定万国,黄帝打败蚩尤,统一中原全凭此阵法。”陈飞龙大喜,亲自为白清逸解了枷锁。白清逸又道:“其阵合八为一,若误入此阵,则八面受敌,且看八阵形状:如天覆、地载,如风扬、云垂,如龙飞、虎翼,如鸟翔、蛇蟠,八阵分别以此为名……”

    陈飞龙忙问:“可有破阵之计?”

    白清逸搔首思虑:“呃……待小生查看一番……”说完,从怀中拿出一本破烂书籍,翻阅起来,正是普空道长所赠之书。此书还未曾细读,只记得书中提过风后八阵,书中画有图形,白清逸一见鞑靼阵法便觉得眼熟。为寻破阵之法,白清逸就地而坐,细细解读。岂知,书中所载的风后八阵变化多端,奇幻无比,白清逸一时难解。

    众将身经百战,从未见过如此临时抱佛脚之人,不禁对白清逸嘲笑一番,又大骂:“迂腐书生,不自量力。”

    白清逸不以为意,反复解读书中之句,从辰时直至未时,才豁然开解,仰头呼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风后八阵可破矣!”

    陈飞龙大喜,急切向秀才问道:“天时、地利、人和,该作何解?还请白兄弟示下。”

    白清逸掐指一算,忙道:“时候不多,来不及详加解释,陈将军若信得过小生,便由小生调兵遣将,保证破了鞑靼的风后八阵。”

    众将皆怒:“这秀才满口胡言,请将军即刻下令,拉出去砍了。”

    白清逸胸有成竹地道:“愿立下军令状。”

    李邦武向陈飞龙点了点头,道:“这秀才虽然迂腐,却不是说大话之人,在下愿以身试阵,听其调遣。”又有徐镇江、林晖等人愿听调遣。陈飞龙长久无破阵之法,再避而不战,只怕士气低落,遂说服众将,由白清逸立下了军令状。

    白清逸意气风发,登台点将:“李邦武领五百精兵,从北面天覆阵杀入,龙飞阵杀出;徐镇江领五百精兵,从西北面蛇蟠阵杀入,云垂阵杀出;防御尉丁祥领兵五百,从西南虎翼阵杀入,地载阵杀出;林晖领兵五百,从西面鸟翔阵杀入,并以神箭之技,务必射杀阵中指挥之人,得手后,从风扬阵杀出……申时一到,四路齐出,等四路兵马杀出敌阵之后,再由陈飞龙率剩下兵马进攻,则风后八阵必破……”

    防御尉丁祥略通阵法,问:“为何只攻龙飞、蛇蟠、虎翼、鸟翔,却不攻天覆、地载、风扬、云垂四阵?”白清逸答道:“天覆、地载二阵无地势之便,风扬、云垂又无天时之利,此四阵乃是死门。”丁祥远眺八方地势,又掐算了时辰,豁然顿悟,又问:“天时地利已占,那人和何解?”白清逸道:“四路兵马全部杀入杀出,便是人和,若有一路不成,则前功尽弃。”

    众将得令,整装待发,时辰一到,四路齐出。只见李邦武率先攻入天覆阵,鞑靼兵浑然不乱,反将李邦武的五百精兵围困阵中。徐镇江、丁祥勇猛无敌,分别从蛇蟠、虎翼杀入。此时,三路兵马在阵中一顿砍杀,杀得鞑靼人仰马翻。唯有林晖武艺稍弱,久攻不下鸟翔阵。这时,只见鞑靼令旗摆动,号角响起,风后八阵变幻起来。李邦武、徐镇江、丁祥领兵在阵中乱窜,却发现四周都是鞑靼兵马,杀之不尽。

    白清逸不慌不忙,又令袁霸、牛飞各领一百精兵,援助林晖。袁霸、牛飞二人早已按捺不住,如野牛般横冲直撞,鸟翔阵顷刻便破。林晖依计,弯弓搭箭射向台上指挥官。岂料,台上指挥官有侍卫贴身保护,这一箭却被挡下了。林晖不慌不忙,“唰唰唰”又发三箭,道:“能挡下第一箭,未必挡得下第二箭,即使挡下了第二箭,必定挡不了第三箭。”三箭去后,指挥官咽喉中箭,栽下高台,却不知到底是第几箭射中。

    指挥官即亡,风后八阵群龙无首,八阵只能自顾,无法相互接应,其威力便损了大半。李邦武、徐镇江、丁祥、林晖四路兵马分别从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顺利杀出之后,陈飞龙一声令下,率主力大举进攻,其势汹汹。鞑靼兵见了,吓得魂飞九天,自乱阵脚。四路兵马又与主力合兵一处,对敌兵一顿砍杀,杀得鞑靼丢盔卸甲,自相踩踏无数。

    风后八阵已破,鞑靼下令撤兵。陈飞龙乘胜追击三十余里,吓得鞑靼见林就钻,遇水便渡。鞑靼主帅混在人群逃窜,至“九里河”,河宽六丈,水深五尺,乃一条小河,河上跨一座木桥,木桥狭窄,仅七尺来宽。鞑靼兵争相从桥上过,拥挤不堪,主帅见状,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下令将士弃马渡河。鞑靼兵蹚水而过,河水刚好漫过胸腹,初冬时节,冰凉入骨,冻得直打哆嗦,叽里咕噜骂声一片。

    徐镇江最先杀到九里河畔,不免嘲笑鞑靼狼狈之态,又认出了鞑靼主帅,欲立头等之功,遂带兵冲杀而去,一杆烂银枪左挑右刺,瞬间将小桥上的鞑靼兵清理干净。前些时日,普空道长留下歇语“穷寇莫追,遇水勿过”,徐镇江此刻杀得兴起,哪还记在心上。徐镇江过了木桥,直朝鞑靼主帅冲杀而去。

    鞑靼以勇猛闻名于天下,今日一败,威名尽失。主帅见追兵穷追不舍,气得哇哇大叫,亲自带兵反击。徐镇江纵然骁勇,也比不过鞑靼人多,别说斩杀敌帅,如今连退路也被切断,只见鞑靼兵密密麻麻,各个如狼似虎,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此时,李源、温飞云、何文龙赶到,见大哥身陷重围,不顾劝阻从小桥杀入,却如羊入虎口。过不多久,温飞云一招不慎,死于鞑靼乱刀之下。

    危急之际,大军赶到,却不敢冒然渡河,只能眼睁睁看着徐镇江等人身陷重围。这时,陈飞龙手持方天画戟,独闯敌阵,所经之处人仰马翻,鞑靼纷纷避让,杀了一阵,带领残兵且战且退,回到了河边,命受伤的将士先过了桥。

    过不多时,何文龙也受重伤,由李源搀扶而行。徐镇江杀敌不成,反而折了大半兵马,更连累了四弟性命,懊悔万分,见鞑靼汹涌杀来,遂道:“陈兄弟且去,由徐某断后……”徐镇江横枪立马,冷面怒目,手中的烂银枪凶狠霸道,枪及之处,鞑靼兵非死即伤,一时无人敢进。疏忽之间,冷箭飞来,徐镇江并无防备,等发现时,飞箭已近。千钧一发之际,何文龙毅然闪出,用身躯挡住来箭,却被飞箭射中咽喉,顷刻毙命。

    “五弟……”徐镇江、李源竭力呐喊,声音悲悯。此时,见残兵俱已逃回对岸,二人悲愤伤痛之下,已将生死看淡,索性毁断木桥,不退反进,朝鞑靼杀了回去。天地间,狂风呼啸,残阳如血……

    交战一月,鞑靼折兵过万,元气大伤,只待养精蓄锐,再思兴兵。陈飞龙领兵回城,清点人马,仅剩下三成。

    再说双方激战同时,陈展鹏快马加鞭,入京请兵,从大同边镇急行一日,终于来到京城。当今圣上朱厚照,年少无知,任性贪乐,整日不愿上朝,文武百官无事不得觐见,又有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排除异己,命羽党把守官门。陈展鹏来到宫外,对守门之人道:“边关急件,请求面圣。”答曰:“圣上有言,任何人不得觐见。”陈展鹏曰:“别的表彰不奏亦罢,惟是边关急务,片刻难缓”,说完就要强行入宫。

    刘瑾与陈展鹏有私仇,正巧赶来,便设法阻挡面圣请兵,见了陈展鹏道:“陈将军既有边关急务,且把表章放下,待我呈递圣上。”陈展鹏知刘瑾行迹,不愿将表章交予刘瑾,定要面圣,遂与这班奸党争闹起来。陈展鹏破口大骂:“匹夫扰乱朝政,私通外邦,奸佞之相犹胜春秋之庆父,南宋之秦桧。”刘瑾虽然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却未私通外邦,见陈展鹏无端诬陷,狼性大起,唤来左右之人将之殴打,陈展鹏与之拼命,却受奸人殴打致死。

    刘瑾见陈展鹏即死,慌乱入宫奏知正德皇帝,曰:“陈展鹏擅闯宫门,臣好心劝阻,岂料此贼凶暴,又辱骂皇上,臣无奈唤士兵与之相斗,不巧失手打死。”皇帝年少无知,听信了谗臣之言。

    随从将陈展鹏尸首运回军营,又将刘瑾残害忠良,老爷冤死之事道来,陈展鹏夫人气昏于庭堂之上,公子小姐扶母亲入榻,又灌了汤药,老夫人才悠悠醒来。老夫人担心儿女年轻气盛,冒然入京寻刘瑾报仇雪恨,奄奄一息地道:“尔父戎马一生,久别故乡,需将你们父亲的骨灰葬于延州,落叶归根……”说完气绝而亡。

    公子小姐闻父冤死,又逢母亲病故,大哭一场,悲愤之下,哪能明白母亲的用心良苦,遂安置好军中事务,又吩咐众好汉,曰:“父仇不共戴天,岂容置于腹外,苟且偷生,我兄妹二人,立即反上京城,务必亲手把这班奸党杀却,众位兄弟不便逗留,恐遭连累,速速离去。”说完,出门而去。

    行了两日,来到京城,夜里,二人凭着飞檐走壁的本身,避开巡逻的侍卫,悄悄潜入皇宫。皇宫里恢宏广阔,兄妹左寻右觅,也难找到仇人踪迹,陈飞龙思忖:“皇宫实在太大,这般寻找,找到何年何月,该找人问问才是。”正巧两名太监交谈走来,兄妹从黑暗之中蹦出,各自挟持一人,不等陈飞龙开口问话,只见手中的太监已吓昏过去,而另一名太监吓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陈飞燕持着剑,横在太监颈上,问道:“刘瑾何在,快快道来?”那太监不停地抖着身子,仍旧说不出话来。陈飞燕却是急性子,眼神一凶,又道:“若有迟疑,顷刻难容!”那太监急中生智,举手指去,乃一座灯火通明的宫殿。

    宫殿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烛光照的四处如白日般明亮,远远传来女子欢歌笑语,格外悦耳。二人藏身暗处,往里偷瞄,只见殿内女子们个个风姿绰约,娇艳欲滴。歌舞声中,迎来一位十六七岁的年轻公子,发髻蓬松凌乱,带着朦胧醉意而至。有人上前相迎,喊道:“暖暖、依依,快下楼接客啦,朱公子来了。”

    稍许,只见两名绝艳女子飘然而至,围着那朱公子扭扭捏捏,百般迎合。暖暖、依依身着轻纱薄缕,酥胸若隐若现,玲珑玉足,纤纤细步,姿态妖娆,妩媚动人,又将身上的轻纱撩起,从朱公子鼻尖拂过。那朱公子闭眼轻闻,只觉兰薰桂馥,沁人心脾,神魂已然颠倒。二女搔首弄姿,又在朱公子耳边莺莺细语:“朱公子多日不见,想死奴家了。”声音娓娓动听,朱公子只觉浑身奇痒,不知搔处,左一句暖暖,右一句依依,深情说道:“两位姑娘也令人思恋的紧,且陪本公子喝上一杯?”

    正是“只欲愁时君共饮,醉依枕边说相思”,朱公子斜卧在床榻,二女依偎左右,不停地劝酒。朱公子饮了数杯,形态放肆起来,先将左边的暖暖揽入怀中,亲了一口,惹得暖暖故作娇羞,将人推开。朱公子翻身而起,又将右旁的依依压在身下,欲行云雨之事。见朱公子宽衣解带,惊的依依连连求饶:“朱公子使不得,许多人正看着呢。”朱公子笑道:“无妨,且让他们全部闭上眼睛。”一声令下,歌妓、侍女纷纷转过身闭目不看……

    且说兄妹二人藏在暗处,正好见着这番情景。那陈飞燕懵懂少女,对眼前之事略知一二,羞得低首不敢觑。陈飞龙思忖:“这里分明是青楼之处,莫不是寻错了地方?”便又将四周打量,确乃皇宫气派。

    朱公子压着名叫依依的女子,正玩得开心,忽戛然而止,独自饮起酒来。依依见朱公子不悦,双手钩住其颈,小心问道:“是奴家惹朱公子生气了吗?”暖暖见状,也来安慰:“朱公子因何事而恼,妾身替你分忧?”朱公子摇了摇头,勉强微笑:“与你们无关,只是觉得这地方闷的慌。”

    暖暖、依依整顿衣裳,又陪着朱公子喝起酒来。朱公子愁闷地喝了几杯,忽问:“刘公公可有新奇的玩意?”

    “皇上,已经子时,该就寝了,老奴已遣人四处寻稀奇之物,不日便进献皇上”,说话之人乃五十出头的太监,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刘瑾。而那朱公子,乃当今正德皇帝朱厚照。此处宫殿是朱厚照寝宫,方才那一出青楼春晦,乃正德皇帝奇思妙想——寝宫当青楼,宫女作歌妓,皇帝假扮寻欢的朱公子,初时,妙不可言,每夜如此玩闹,便渐渐地觉得也无趣。

    陈飞龙恍然大悟,眼前的太监不是刘瑾是谁?好不易见着杀父仇人,顿觉气血迸涨,与飞燕夺门而入,骂道:“奸贼刘瑾,纳命来!”这一声呐喊突如其来,众人俱惊。

    皇宫侍卫训练有素,听得异响,舍身护驾。刘瑾看出刺客是行刺自己,躲在正德皇帝的身边,求得庇护。飞龙气盖世无双,持一杆方天画戟,龙飞凤舞,尽显男儿本色;飞燕报仇心切,武力大增,在侍卫当中左右砍杀,展示巾帼风采;纵然兄妹英勇无比,不畏生死,想在皇宫行刺刘瑾,谈何容易?

    侍卫蜂拥而来,抵挡住刺客。正德不觉惧怕,反而高兴地瞩目观战,见行刺女子性情泼辣,英姿飒爽,与宫中女子截然不同,又见面容俊俏,形态翩翩,不由触动心扉,当即下令:“抓活的。”

    兄妹行刺未果,只好弃了刘瑾,眨眼工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刘瑾吩咐侍卫连夜搜查,又加派人手,保护圣上安危。此夜,正德皇帝枕着双手,彻夜忧思,对那行刺女子的惊鸿一瞥,久难忘怀。

    第二日,早朝听证,正德皇帝依旧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百官参拜已毕,内阁大臣李东阳呈上厚厚一本书籍,上前启奏:“微臣历经数载,终于将《孝宗实录》一书写完,请皇上仔细阅读,学习先帝为君之道。”

    李东阳奏完,又有户部尚书杨潭上前启奏:“去岁荒年,加宫廷大兴木土,以致国库空虚,长以此往,势将影响大明根基,臣恳请皇上暂停修造之事,等国库充实,再建不迟。”吏部尚书张彩又奏:“启奏皇上,因王鉴之致仕归乡,刑部尚书之职空缺,微臣推荐张子麟暂任刑部尚书一职。”正德皇帝歪坐在龙椅之上,一手托着腮,早已听得烦闷,说道:“准了,统统准了,若无他事,即刻退朝。”

    正德皇帝并不关心朝廷政务,只想快些结束早朝。此刻,神机营张永上奏:“禀皇上,昨夜刺客身份已经查明,乃大同总兵陈展鹏的子女,陈飞龙、陈飞燕兄妹。”正德神色一亮,口中默默念着陈飞燕的名字,忙问:“此二人现在何处?”张永谢罪:“微臣办事不力,让人逃脱,请皇上惩罚。”正德倒不责备张永办事不力,吩咐道:“搜查二人踪迹,务必生擒!”张永领命,告退。

    谈及行刺之事,内阁大臣李东阳借机弹劾刘瑾:“陈飞龙兄妹入宫行刺,皆因刘瑾而起……”遂将刘瑾害死陈展鹏之事再次道出,要圣上严惩刘瑾。又与内阁大臣杨廷和、焦芳及礼部白钺、兵部何鉴等一干老臣联名弹劾:“刘瑾卖官聚财,犯贪赃枉法之罪;引诱皇上沉溺玩乐,趁机专擅朝政,犯欺君乱政之罪;怠慢军情,打死陈展鹏,犯祸国害贤之罪;私结党羽,排除异己,乃巨奸大恶之罪;刘贼罪状,罄竹难书……”

    刘瑾嗤鼻,道:“大理寺已查明,陈展鹏强闯入宫,与侍卫发生争执,是侍卫失手将其打死,至于欺君乱政、误国害贤,乃子虚乌有之事,纯属诬陷,望皇上明察。”

    当今朝庭百官分为两个政派,一派乃内阁大臣李东阳为首,另一派便是宦官刘瑾为首,两派争斗已久。正德皇帝对两派相争之事不胜其烦,草草将弹劾之事掩过,下令退朝,遂回了乾清宫,依旧与宫女胡闹。

    且说一干老臣弹劾刘瑾不成,不肯罢休。退朝之后,内阁大臣焦芳并未回府,而是往乾清宫求见皇上,欲再弹劾刘瑾。正德玩得正高兴,谎称身体不适,不愿召见。

    稍许,杨廷和又来乾清宫求见皇上。此人乃正德的老师,正德不得已,让宫女们先行回避,宣其觐见。杨廷和直言谏道:“张永统领神机营,谷大用提督西厂,魏彬总领三千营,更有锦衣卫、东厂、五军营皆为刘瑾党羽,其权势之大,皇上不可不防。”世人皆知,刘瑾与张永、谷大用、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丘聚号称“八虎”,八人各居要职,掌握皇城重兵。杨廷和以此为由,弹劾刘瑾有谋反之心。正德半躺身子并未细听,手中把玩着刘瑾进献的一些新玩意儿,答道:“老师错怪刘瑾了。”见皇帝玩世不恭之模样,杨廷和大怒,竟将正德皇帝训诫起来,道:“坐无坐相,哪像堂堂一国之君?也不知刘瑾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尽帮着奸贼说话,放纵那奸贼作些祸国殃民之事……”天底下也只有杨廷和敢当面训诫皇上。岂不知,皇帝自幼读书便不专心,老师训诫的次数多了,只当左耳进右耳出,任由杨廷和滔滔不绝,口沫飞溅。正德皇帝见老师动怒,正了正身子,敷衍说道:“老师多虑了,刘瑾之事,朕自有分晓。”

    杨廷和拂袖去后,李东阳又至。李东阳乃四朝元老,正德对此人又敬又怕,不等李东阳开口,正德问道:“西涯先生是否也来弹劾刘瑾?”李东阳佝偻的身躯,显得极憔悴,答道:“老臣此来,是向皇上请辞。”正德继位以来,已是李东阳第八次请求致仕。孝宗驾崩时叮嘱正德:朝廷百官之中,文臣倚重李东阳,武将倚重杨一清。正德皇帝铭记孝宗遗言,始终不答应李东阳辞官,遂道:“西涯先生四朝为官,乃大明之砥柱,朕继位时短,资质尚浅,还需仰仗西涯先生的辅佐。”李东阳道:“实乃年事已高,去年又患了血痰嗽诸病症,难以再为皇上分忧,因此,恳请皇上体恤老臣,让老臣告老还乡。”说完,李东阳一阵咳嗽。正德连忙起身搀扶,无奈之下,只准了李东阳三个月休假养病,期间无须早朝。

    打发走了几位老臣,正德长舒口气,却也没心思再与宫女们胡闹。正当皇上忧愁之时,刘瑾觐见,笑媚说道:“奴才知皇上近日愁闷,特地寻来稀奇之物进献皇上,为皇上排解愁闷。”正德心中一乐,转而又拉下脸来,骂道:“狗奴才又拿些什么玩意糊弄于朕,今日没心情看你的稀奇之物。”若是朝廷文武百官见皇上动怒,哪敢不从?刘瑾却不然,依旧笑着脸,道:“皇上看过奴才的稀奇之物,保准心情好了。”正德问道:“朕看了你的稀奇之物,心情不好又该怎么办?”刘瑾胸有成竹答道:“老奴甘愿受罚。”

    正德心想,早朝因偏袒刘瑾,惹几位内阁大臣不悦,遂打算借机教训刘瑾,不管进献的是何等稀奇之物,朕见了之后装作不稀罕的样子,到时候将刘瑾打上三十大板,他也无话可说,说道:“好,朕便瞧一瞧你的稀奇之物。”

    刘瑾大喜,又道:“那稀奇之物不便带入宫中,老奴特地在皇城西北角为皇上建了一处行宫。”遂吩咐备轿起驾,领着皇帝向新修建的行宫而去。

    正德进了行宫,便见十六名大汉抬来一稀奇之物,足有一丈来长,一丈来宽,一丈来高,四周皆以黑帘遮盖。正德好奇心起,揭开一角,原来是一铁笼子,又一把将黑帘全部掀开,但闻笼中“嗷”的一声大吼,吓了一跳,惊问道:“吓!这是什么怪物?”

    刘瑾见了皇上惊喜模样,笑道:“此乃黑豹,奴才专门派人从西域找来的。”正德围住铁笼转了一圈,将黑豹看了又看,说道:“倒像一只大猫子。”刘瑾说道:“黑豹凶猛异常,不逊于豺狼恶虎,可取来活物投入铁笼之中,便知分晓。”正德急忙叫道:“快取来活物,快取来活物。”

    小太监取来一只公鸡投入铁笼,只见黑豹猛地一扑,顷刻将公鸡毙于爪下,随又往笼中投入猫、狗等物,皆毙于黑豹之口。正德拍手叫好:“有趣有趣!”早将惩戒刘瑾之心,忘却脑后。刘瑾见正德玩的开心,说道:“这行宫是奴才专门为皇上所建,还请皇上为行宫取个名吧。”正德略加思索,答道:“既然行宫里有只黑豹,便取名‘豹房’。”

    玩了半日,正德才觉累了,命人将黑豹抬到后院,好心饲养,遂坐在椅上喝茶歇息。刘瑾候在一旁,小心伺候。忽然,正德放下茶盏,也不拿眼去看刘瑾,说道:“刘瑾啊,你果然是奸臣!”刘瑾端地一惊,连忙磕头喊冤。正德先让刘瑾平身,接着道:“你常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给朕玩耍,害朕玩物丧志,荒废朝政,难道还不是奸臣?”

    刘瑾何等老练,小心答道:“若以大明江山社稷为论,老奴是奸臣,若以皇上为论,老奴却是忠臣。老奴的职责,便是专心伺候好皇上,至于朝堂政要,却不是老奴该管的。”

    “哈哈哈,你这奴才,当真能说会道,”正德高兴之余,念刘瑾进献黑豹有功,遂赏了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玉带一条。

    刘瑾家财雄厚,富可敌国,这些黄金、锦缎、玉带等物倒不放在眼里,因为得了皇上赏赐,在李东阳、杨廷和等老臣面前,可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