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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们的指挥官出来,”普尔曼命令道,态度极其嚣张。
这里是南圻不是暹粒,士兵和军警哪里会听从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纷纷提枪要驱赶他。
普尔曼更狂,拿住抢直接朝天上开了一枪。
动静闹得如此大,不仅外面路人站在门口观望,楼里的官员们也被惊动了。驻南圻的指挥官科尼尔大步走出来,愤怒的命令道,“给我把这个疯子抓起来。”
呵,普尔曼的行为可不就是疯子。如果他是高棉人,恐怕已经被警卫射杀了。
“等等,”随后出来的麦凯克伦望着园子中间熟悉的身影惊惑的叫了声,“普尔曼?”
“麦凯克伦姑父?”凌乱的发丝下普尔曼的眼里也是惊讶的。
丝楠和罗切斯特前脚走,不放心的麦凯克伦后脚就到达了南圻,幸好他没有去军营,而是来找南圻的行政官。
麦凯克伦身上带伤,脸无血色,他还没来记得把所发生的一切告诉普尔曼,警卫就进来报告说他夫人回来了。
花容失色的瑟琳娜扑到丈夫怀里大哭,“迪斐不见了,我把孩子弄丢了。”焦虑瑟琳娜没注意到丈夫的伤口,麦凯克伦只能把剧痛咽进肚子里,反过来劝了瑟琳娜,瑟琳娜的眼泪还是像水龙头似的流,眼看麦凯克伦已经有些烦躁,被瑟琳娜忽略的彻底的普尔曼冷冷的开口,“姑姑,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您没看到姑父身上的伤吗?”
“亲爱的,你受伤了,”瑟琳娜赶紧松开麦凯克伦,看见麦凯克伦肩膀的渗血,惊慌的叫到“医生,快叫医生过来啊。”
“没关系,没关系,”麦凯克伦头疼的说,比起自己看医生,他更担心儿子的安危。
“普尔曼,上帝啊,你怎么也在这里,”瑟琳娜才发现普尔曼的存在。
“我来找丝楠。”
“她?找她做什么?”瑟琳娜那声‘她’极其轻视,好像普尔曼是个没脑子的,主次不分,“迪斐不见了,”瑟琳娜只顾着自己的儿子。
一直不好吭声的罗切斯特终于沉不住气说,“夫人您怎么说这么无情的话,如果不是为了找你们,丝楠小姐根本不会再遇险。”
瑟琳娜呵斥道,“闭嘴,你打昏我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这儿没有你说话的资格,你给我滚出去。”
瑟琳娜发现迪斐不见了,着急的要去找他,罗切斯特劝不下瑟琳娜,只好打晕她,强行把她送回来。尊贵的瑟琳娜如何能忍受以下犯上,若不是心系儿子,她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严惩罗切斯特。
罗切斯特不可思议,什么叫做好心当成驴肝肺,他算是明白了,“我没想到您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
“要不是你的失职,迪斐怎么会失踪。”
“够了,”
一声大喝,争执声消失了,周围旁观的官员大气不敢喘,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年已然具备如斯气势。
普尔曼走到瑟琳娜面前,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尊重,阴霾而充满戾气,吓得瑟琳娜后退了一小步,“您刚才的意思是只准您担心你的儿子,不准我担心我的妹妹么?”
这声质问惹恼了瑟琳娜,在殖民地里谁敢这样与她说话,连越南的利顿总督有时候都要看她的脸色,“普尔曼,注意你说话的口气,我是你姑姑,哥哥纵容你无法无天,你连尊长谦卑都忘记了吗?”
任谁都听得出来瑟琳娜对这个侄子是不齿的。
麦凯克伦眉头紧锁,他对丝楠心怀感激,麦凯克伦扯过妻子,“丝楠是米歇尔的养女,况且是我请求她去找你们的,于公于私你都不应该说那样的话。”
“哈,你让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去拯救你的妻子和儿子,你可真是个大男人,”普尔曼鄙夷又气愤,他已经气到极限了,
他气谁?
他的父亲,姑父姑母,亦或是他自己。
冷漠的家族,出来的一群冷血的人。
罗切斯特同样如此认为,他不想再看这几个光鲜亮丽的贵人,而是走到行政指挥官科尼尔跟前,“大人,请您马上派人捉拿军士官古斯,他是高棉劫匪的同伙,我的手下还有一队步兵队全被他设计杀害了。连丝楠小姐也,,”
罗切斯特倒是相信了波杜塔的话,以为丝楠真死了。
他的衣领突然被人揪住,少年人的身高竟跟他不相上下,“你说丝楠怎么了?”
普尔曼那双蓝的发黑的眼睛死紧盯着罗切斯特,让罗切斯特有种错觉,如果他说错了话,这个少年会杀了他。
“她可能已经死了。”
普尔曼一脚狠狠踢向会议室里来自中国昂贵的青花瓷大花瓶,巨大的破碎声和飞向四周的碎渣,惊得瑟琳娜捂脸尖叫。
柬越边境就这样迎来殖民历史上最残酷的血洗清理,无论是商贾、官员、士兵还是最普通的高棉平民都牢牢的记住了一个年轻的名字,普尔曼欧罗斯,而这亦是普尔曼第一次脱离父亲庇护正式站在世人眼前。
也许欧罗斯家族的人骨子里都有一种疯狂基因,谁又知道众人四处寻找无果的迪斐已经踏上回西贡的路了呢?
“这样不好吧,”丝楠犹豫的说,“你的父母现在肯定很担心你。”
“我已经给他们去了信,”迪斐不以为意的笑,他抬手想抚摸丝楠的头发,被丝楠躲开了。
迪斐眸色一深也不在意,他以为丝楠年纪小不懂他的意思。丝楠的确不懂迪斐要干什么,如果那算是表白的话。他还吻了她,可能是心理作用她的嘴唇一直是火辣辣的。十五岁的少年在现代是早恋的年纪,在这个年代更可以早早的订婚,可是对象为什么是她?
不可否认,丝楠的心湖完全被迪斐扰乱,乱到她把劫匪、米歇尔这些更重要的东西都抛之脑后。两天来,她的意识一直是恍惚的,一来她受了伤前病未愈,发烧不止,二来她发现自己看不透迪斐了。
他什么时候学会用枪,什么时候学会野营,他奔跑的速度可以与信媲美,他真的是那个娇贵的少爷么。
马车停下,一个憨实的壮汉敲了敲车厢壁说,“嘿,小伙子,下来吃饭吧。”
“好的,谢谢你,”迪斐不失礼貌的回道。
迪斐摸了摸丝楠烫着额头,又给她披上毯子,掖好角落,“你不要乱动免得着凉,我马上把食物端上来,”丝楠真的迷惑了,她没有经验,如果被人宠爱是这样的感觉话。
迪斐走出马车,下面的人看着他笑道,
“你的妹妹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福气,疼到骨子里。”
迪斐笑了笑,和其他人坐在一起。别说,就算贵族少爷落难,他和别人还是有明显区别,比如最基本的坐姿,人家都是勾腰张开腿,怎么舒服怎么来,而迪斐背脊始终是笔直的,从小耳提面命的教养改不了。
这群商人也看出来迪斐来历肯定不凡,也不知道他和他妹妹到底遇到了什么,落魄成这样。
两天前,这个小商队途径南圻,为了赶路,他们抄近道,在僻静的小路上遇到了迪斐,那时这个少年怀里抱着一个全身被高棉僧袍盖住的女孩。迪斐用一枚戒指换得这一路顺风车、食物、日常药品和几件得体的衣服。走南闯北的商人也是识货的,说实话,那枚戒指比他们跑这一趟所拉的货物价值还高。而且到现在他们都没见到丝楠长什么样。如果看到了恐怕要吓一跳,丝楠那张青肿脸着实不能见人,还浑身是伤,不知道的肯定以为这家人有虐待倾向。
小半个月后,丝楠来到西贡。早已听说过这个城市,真正见到了,她还是被这里的繁华花了眼睛,西贡的繁华当然与现代都市不可相提并论,繁忙的湄公河周围,不停歇搬货物的佝偻工人,来往马车里风度翩翩的绅士们,头戴呢帽的小姐们,好像老旧的电影剪辑,每个画面足以留存世纪。
“我们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商队的领头抱歉的说,他们的货要上仓,时间紧。
丝楠站在迪斐身后,面对前面的码头出神,她不知道其他人也在看她。丝楠穿了一件男士茶褐色真丝衬衫,衬衫很大,下摆扎在裤子里,她的腰上还系着一根细皮带,她很瘦,衣服显得空荡荡的。她梳了两条黑辫子垂在前胸,码头的风大,吹得她鬓角的碎发划过她的脸,她的脸上有细细的伤口还有淤血未消的青色。她就站定在湄公河边,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背影显得异常单薄孤寂,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一双手臂环住她的肩,少年的气息扑在她耳畔,“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边是大海吗?”
迪斐笑着说,“当然,湄公河和它的支流就在这里汹涌流过,注入海洋,最后消失不见。”
“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看到海了,”丝楠眨了眨被风吹酸的眼睛,笑嘻嘻的说。
“有时间带你坐渡船过去。”那群商人还未走远,有回过头看他们的,疑惑的问,“他们真的是兄妹么?”“管他的呢,权贵家的古怪最多。”丝楠无论与普尔曼相处还是与迪斐相处,在旁人眼中都不像他们的妹妹,有些东西做不了假,因为普尔曼和迪斐从未把丝楠当成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