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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下,新鲜美味的食物摆满整条餐桌,餐会就要开始了。总督命人去叫普尔曼和迪斐。
士官东转西转走到他们的住处,只见那个从未老实过的少爷竟迎着落日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的望着一个方向,脸上一片灰色的阴影。
“普尔曼少爷,大人让您和迪斐少爷过去。”
普尔曼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依然呆呆的。
“普尔曼少爷?”士官又叫了一次。
普尔曼慢慢转过头,额前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哦,我听到了,我和迪斐待会儿再过去。”
“好的,”士官不疑有他,离开了。
普尔曼坐在原地,茫茫然的低喃,“迪斐,迪斐,该死的,你怎么还不回来。”他望着迪斐走的那个方向,心里无数次涌出去找他的想法,可立刻又被胆怯抹去。
普尔曼不敢动也不敢说,直到米歇尔亲自过来,抓住他的衣领逼问,“迪斐在哪里?”
普尔曼颤巍巍抬起手指向那片黑乎乎的森林。
正雅夫人吃惊,“老天爷,这片森林我们平时都不敢进去。”
米歇尔直接甩给普尔曼一巴掌,少年的脸被打向一边,他精心修剪的及肩长发正好遮挡了脸上血色。
“是不是你平时为非作歹我都睁只眼闭只眼,助涨了你无法无天的胆子?他是你的表弟,你的亲表弟啊,你居然这样害他。”
米歇尔以为普尔曼是为了报复迪斐,毕竟那天晚上迪斐当众揭穿他,他又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
普尔曼低下头害怕的说,“迪斐想去湖里抓鱼,我以为这是正确的路。”他没有与父亲争辩,虽然他不是故意知错路,可他放任表弟独自进林子,那时他明明可以找人跟着迪斐,而这其中的私心正如米歇尔所说,他想让迪斐吃点苦头。
“混蛋,”米歇尔重重捶在普尔曼背上,普尔曼一声也不敢吭,他知道父亲发火了,从未有过的火气。
没人为普尔曼说情,米达意大邦主已经派人进林子找,腊尼也本也想帮忙,却被父亲拦住。
腊尼听见加仑在自己耳边冷笑,“白人的死活管我们什么事。”同作为家族子弟,与腊尼常与白人打交道不同,加仑很不喜这群侵略者,法国人盯上他们家族的橡胶园,他们二话不说双手奉上,还得像条狗,舔着人家的鞋尖度日,就连这场餐会也是法国总督为了庆祝自己得到橡胶园而特意举办的。
他们平时表现的对法国人恭恭敬敬,唯唯诺诺,而在重要的关头,米达意家族的成员们只做表面功夫,暗里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也许米歇尔总督心里也清楚,所以他马上命两队士兵去找迪斐。这个时候天已经半黑了。
“哈哈,你们知道吗,有人进林子里去找死了,”阿金一进屋就手舞足蹈的说,“做少爷的不见了,那群人脸都白了,哦,他们本来就是白人,脸都白了,哈哈。”
丝楠惊讶,“哪个少爷不见了?”
“就是红眼睛,矮个子的,”阿金比划着,“而且我看到法国总督教训他的儿子了,又是巴掌又是拳头的,真解气啊。”
那个男孩真去捕鱼了?丝楠想起迪斐的话,还有他骄傲倔强的眼神,“怎么会不见呢,湖离这里多近啊。”
“金头发的小子有意指了错路,所有他走到林子里去了。”
“现在那群白人急疯了,活该,谁让白人没一个好东西,”阿金幸灾乐祸说完想到丝楠也是白人,急忙摆手,“啊,丝楠,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例外,你是例外。”
“没关系,”丝楠摇头,反正她不是白人。
阿金走后,丝楠换上一条短些的裤子。
“你要去找他?”把太暗了,信黑色的眼神幽幽的。
“嗯,”丝楠自认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也不是冷漠无情的人,她无法做到眼看着一个被惯坏的孩子在森林里迷路而无动于衷。
丝楠蹲下开始打包工具,信又说,“天这么晚了,你也可能会遇到危险。”
“不会的,这片林子我太熟悉了,”丝楠自信的说,“好了好了,真不用担心我。”她把小包裹缠在手臂上,起身往外走,“最多明天早上我就回来了。”
临到门口,身后又传来声音,“为什么要救他,因为他和你来自一个国家吗?”
“不管是你、阿金、彭充、玛妮还是他,我都会这样做,”你们只是一群孩子。丝楠不再停留,脚步迅速的消失在茂密的树林后。
不知何时,半弯的月亮升到天空的正中央,整个橡胶园灯火通明,人烟噪杂。米歇尔坐立不安,背着手来回的走。普尔曼佝着背,像吊着半口气的病人垂头不语。
“如果这次迪斐遭遇不测,我把你交给瑟琳娜,认错还是赔罪我都不管,你不用再回来了。”
普尔曼终于有了反应,“是迪斐自己硬要去抓鱼的,姑姑不会为难我。”
“哈,你把她的儿子害死了,她不生气?”米歇尔怒极反笑,“迪斐是瑟琳娜和康姆最爱的孩子,别忘了他们去越南只带他一个。”
夜晚一到,温度就开始下降,降到足以令人发憷的地步,尤其在森林里,湿气从土壤里往外冒,树叶和草里的水气也渗出来了,滴在身上着实冰凉。
丝楠捂紧衣服,呼了一口长气,举着火把继续向里走。这边已经很难再看到其他寻找者的火把光了,也不知道迪斐到底走到多深的地方,反正惜命的法国士兵肯定不敢往里太远,大邦主的手下也不会为了一个白人孩子劳心费力。
丝楠边走边埋怨小屁孩任性幼稚,什么都不懂就往热带雨林里跑,害的她大晚上的也不能休息。
越走越深,离橡胶园越来越远,丝楠有了打道回府的想法。“算了,再找找吧,”她从树上扯下一长串藤蔓,系在一根树枝上,才继续往前走。
“喂,喂,有人吗,喂,喂,”丝楠声音不敢喊太大,怕引来大型动物。扒开一片又一片的枝杈,眼看藤蔓快用完了,丝楠终于听见有别于虫鸣鸟叫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像哭声。
丝楠顺着声音走到一颗望天树旁,一个小身影依靠着巨大的树干,他把头埋进抱紧的双膝里,单薄的肩膀轻轻抖动。
丝楠伸手轻拍在他的肩上,一开口才发现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能轻声说,“欸,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