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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谢谢你了。www.Pinwenba.com”
“没事,我也没做什么。是你自己想明白了。我只是点拨了你一下而已。”
“切,小样吧你。还得意起来了。”东露君颜眨巴了眼睛,笑呵呵的伸手揉了揉那一头柔软的银发。
对于她这种程度的蹂躏,季玉溪已经习惯了。他眯了眯那双淡紫色的大眼睛,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你今天见了谁?”
“我今儿见了不少人,你指哪方面的?”
季玉溪直接了当的道,“搅乱了你的心那个人。”
东露君颜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蹙眉,“搅乱我心的人,那是谁?”
“如果不是有谁给你说了什么,你怎么会变得如此奇怪。”季玉溪冷静的分析,条理清楚,逻辑严密。
“没人给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是我自己闲的蛋疼没事了瞎捉摸。与旁人没有关系。”可是,东露君颜虽然笑得一派云淡风轻之姿,但她眼中的探究,却是毫不掩饰的。
面对她的探究,季玉溪不留痕迹的挪开目光,淡淡的道:“如此最好。”
“其实,也的确是跟旁人有那么点关系。”东露君颜咬字很清晰,语速也很慢。她一边说着,一边光明正大的观察季玉溪的反应。
果然,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季玉溪的表情,隐隐约约变得有些松动起来!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似乎是觉察到自己的表情泄露了内心的想法,季玉溪很快便稳了稳心神,平静的说道:“方便告诉我,你就说。不方便告诉我,那你可以不说。”
“告诉你也无妨,就是我今天发现了何诚对我有了男女之情。一时半会我没法接受,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何诚,所以就跟他乱发了脾气。”
“脾气发完,你就后悔了?”
东露君颜重重的点头,“对了,后悔了。然后这人一旦有了愧疚之心吧,就喜欢胡思乱想。”
季玉溪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模样,他还以为,是麟权那孩子和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导致了她方才的奇怪。如果是何诚的话,那他就无须担心了。
“是你太迟钝了一些,只怕你身边的人,早就看透了何诚对你的感情不是普通的主仆之情。也就只有你一直没有发觉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按照何诚对你的感情来看,他是不会真的与你生气。”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明天我找何诚说一说,估计那小子肯定就没事了。”
季玉溪优雅的颔首,“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宫了。”
既然他已经确定了,麟权并未给她多说什么,那他也要回去修习斗气了。自从上次帮东露君颜控制了斗气之后,这些天他的斗气,增进的十分迅速。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的,五年之内,他有望突破黄金圣斗气。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闭关修习斗气。
说完,季玉溪慢条斯理的从床上起身,抖了抖衣角的褶皱,足尖一点,便飞向了窗户。
“咦?”东露君颜惊讶了一声,连忙抓住了那个小短腿,硬生生将人家扯了回来,“诶你今天怎么会忽然过来?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很莫名其妙哦。”
这小兔崽子昨天还特意让人给她送了一份手抄的心法么,说什么他这些天比较忙,抽不身过来指点她修习斗气。就叫她按照心法上的方法练习。怎么今天就忽然过来了。而且也不说有什么事,匆匆忙忙就要离开。好奇怪哦。
“没事,过来瞧瞧你有没有好好修习斗气。”季玉溪轻描淡写的说道。
“切,少来了。你肯定有事找我,不然你才不会过来呢。”东露君颜撇嘴,一脸‘我不信你,我要是信你,我就是傻逼’的表情。
季玉溪抖了抖袖子想甩开她,可东露君颜拽的十分用力,无奈,他只得重新坐了回去。
“我说,东殷亦秋前些天给你送了只魔兽?”
东露君颜一愣,“呃……是,是送了一只魔兽。他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送我点东西又怎么了?更何况,自从定下了婚约,东殷亦秋没少往我这送东西。不过都被我打赏给下人了。”
“那只魔兽呢?”季玉溪反问,“我说,东殷亦秋送你的那只魔兽,可是他央求着东殷锦黎,给你从地下拍卖行高价买来的。你要是打赏给下人,东殷亦秋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懒洋洋的打了哈欠,东露君颜随口问道:“这么来之不易哦?这个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没想到季玉溪一听到她的问题,神情有些不对劲,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好半天才道:“那只魔兽是我从北魔国的魔海之林里抓来的。因为不是九阶以上的极品神兽,所以我就卖给地下拍卖行了。”
“什么?”东露君颜愣了,“你没事瞎往魔海之林跑是做什么?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一小兔崽子也不怕出什么危……呃,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也是黄金斗气的斗皇啊。”
没办法,季玉溪顶着个小孩子的模样,她总是会把他当小孩子看待,难免会忘记,其实他的斗气实际上强悍的很呢。
季玉溪没接话茬,径自说道:“那只碧眼晶晶兽,属于岚系,与你的火系正好契合。虽然不是极品神兽,但八阶的高级圣兽,也不差了。”
“你跟何诚说的一模一样。可我一听这碧眼晶晶兽如此珍贵,哪儿能打赏给下人啊。这不是,我准备明天去看望一下东殷亦秋,顺便将魔兽再还给他。平时那些哄女孩子开心的小玩意我收了也就收了,可这魔兽不一样,我又不打算真的嫁给东殷亦秋,收人家那么贵重的礼物哪儿成。”
季玉溪眼角一扫,“季灵斐送你的羊脂玉十八子链子,比碧眼晶晶兽珍贵多了。你不是也收下了么?”
“这个啊。”东露君颜抬起手腕,在空中晃了晃,“我今儿还跟胤麟权说呢,这十八子手链等我什么时候有机会见着季灵斐,也是要个还回去的。你说非亲非故的,我凭什么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哦。”
对此,季玉溪没有表态,而是又问道:“那只碧眼晶晶兽,你放在哪儿了?它的脾气暴躁,如果没有主人的精心呵护,碧眼晶晶兽会发狂的。”
“我不知道,丢给花管家去折腾了。”东露君颜眸子闪烁了一下,一把搂住了季玉溪,将他死死的禁锢在怀中,一脸坏笑。
“小兔崽子,你怎么总扯东殷亦秋?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别不好意思,快说快说。”
季玉溪有些不满的垂下眼皮,“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是对我搂搂抱抱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么?”
“少转移话题!我知道你是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了,可你顶着个小孩子的身躯,谈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快说!”
轻轻的吁了口气,季玉溪显得有些无措,“我没有事瞒着你。”
“放屁!”东露君颜不爽的骂了一句,没好气的道:“你这清冷的性子,如果不是有事瞒着我,你才不会没事总扯别人呢。别把我当傻子,我还不了解你咯?”
无奈的眨巴眨巴了那双大眼睛,季玉溪垂下脑袋,轻轻的道:“我去魔海之林,就是想给你抓一头魔兽。”
“给我?”东露君颜惊讶的咋了咋舌,“你会有这么好心?口说无凭,你给我抓的魔兽呢?拎出来我瞧瞧。”
“死了。”季玉溪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小脸上的神情,明显带着点愤怒。
“死了?”东露君颜这下子有些抓狂了,“死了?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哦。既然那只碧眼晶晶兽都被你给卖掉了,明显说明你准备送我的魔兽,阶级肯定要更高才对。八阶以上的魔兽,会随随便便死掉?我再没有常识,这个我还能不知道了?”
季玉溪皱了皱小鼻头,显然东露君颜的不信任让他觉得有些委屈。
“我一共抓了三头岚系的魔兽。八阶的碧眼晶晶兽,八阶的卷涤岚貂,以及十阶的幻皿诛凤。两头八阶的圣兽,我卖给地下拍卖行了,剩下的那只神兽幻皿诛凤我打算送给你,于是就留了下来。”
东露君颜最见不得可爱的生物委屈了,她受不了。于是她连忙的捏了捏季玉溪的小脸蛋,用她平生最温柔的语气,来哄小孩。
“嗯,我知道,你是想把最好的留给我。然后呢?幻皿诛凤兽怎么死的?”
“是我亲手杀了炎凤。”
炎凤?东露君颜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估计这炎凤就是那头幻皿诛凤兽了。
季玉溪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长长的羽毛来,血红的颜色,分外耀眼。那比鲜血般腥红浓郁的颜色,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害怕。因为,东露君颜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那跟羽毛中,散发着令人舒服又无比强大和纯正的气息。
“这是炎凤的羽毛。”季玉溪将那根羽毛递了过来。
东露君颜接下,轻轻的抚摸着炎凤的羽毛。忍不住轻呼道:“光是一根羽毛,便已经蕴含了如此强大纯正的力量。我真是不敢想象,如果炎凤出现在我面前,该是何等的令人震惊。”
九阶以上的神兽,之所以千金难求,并不是因为它难以捕捉!只要有五个以上的斗灵组成的队伍,就能捕获神兽。可是,九阶以上的神兽,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是因为九阶以上的神兽,大部分都栖息在魔海之林的最深处,灭绝谷!魔海之林已经是凶险万分,更何况是魔海之林的最深处,灭绝谷呢?就是五个斗灵的组合,轻易也不敢踏入魔绝谷。
看来,季玉溪为了给她捕获一只神兽,真的承担了很大的危险啊。
有些心疼的搂紧了怀中的小肉球,东露君颜温柔的道:“你这么辛苦捕获来的,为什么要杀死它呢?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那就让我猜一猜吧。”
季玉溪摇了摇头,轻轻的道:“没什么难言之隐。我只是觉得,是我将炎凤从魔绝谷里带出来的,可我却没能保护炎凤,感觉很对不起它。”
事情的大概经过,季玉溪没有明说,但东露君颜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当即,她这心里也憋了一股无名的业火!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别看季玉溪感觉挺清冷的,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其实啊,这人的心是很柔软,很温柔的。季玉溪已经很难受了,她要是也情绪失控,估计季玉溪该更难受更自责了。
她忍着怒火,温柔的揉了揉那头银色的长发,轻轻的问道:“觊觎炎凤,像你开口索要炎凤的人是谁?是哪个皇子么?”
想来,就是因为炎凤太珍贵了,所以才会被某个身份尊贵的人给瞧上了。碍于那人的身份,季玉溪无法违抗命令,可他身上也有一股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性。为了不把送给她的炎凤拱手让出去,他只有亲手杀了炎凤。
季玉溪摇了摇头,“不是哪位皇子。”放眼整个东霖国,还没有哪位皇子敢强迫他交出炎凤。
“胤嗣擎?”东露君颜的眸子闪烁了一下,不是皇子,那只有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陛下了。
季玉溪微微垂着脑袋,轻轻的嗯了一声。两只白皙嫩滑的小手,轻轻的卷着衣角。因为太用力的缘故,他那白皙的手指上已经开始泛青了。
这孩子,没事瞎跟自己的手指闹什么别扭。瞧瞧,手指都淤血了。东露君颜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强硬的掰开了那双自虐的小手。
“算了,没有就没有了,只能说明我跟炎凤没有缘分。”
“可是……”季玉溪着急的抬起头,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他一向寡言少语,所以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
摸了摸那头软软的银发,东露君颜的语气十分强硬,“没有可是,就是炎凤跟我没有缘分。它本就不属于我,你就是强行把它从魔海之林带出来我也无法拥有它。所以,你也别想这回事了。”
死了都死了,她还能怎么办?不这么说,难不成要季玉溪内疚到死么?十阶的圣兽确实稀有,但在她的心里,再如何稀有的圣兽,那也是个畜生,比不得她身边之人来的重要。季玉溪的脸上,真的不适合这种表情。
“可炎凤是我抓来想送给你的。”季玉溪闷闷的说道。
“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实际上我能不能拥有炎凤,这不重要。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有没有魔兽不是很重要。反正我现在一不上战场,二不跟人打架,没有就没有吧。”
季玉溪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东露君颜,我一定会再给你抓一头圣兽,比炎凤还要厉害。”
“好啊。”东露君颜温柔的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明天就启程去魔海之林。”
“诶我说,你这破孩子,怎么如此性急?我都说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有没有一头魔兽不重要。你呀,还是乖乖的在皇宫待着修习你的斗气吧。”
知道季玉溪性子其实高傲的很,东露君颜连忙补充:“喂,难不成你忘记炎凤是怎么死的了?你再去魔海之林给我抓一头比炎凤还厉害的圣兽,难保胤嗣擎看了不会眼红,又去找你抢夺。怎么,死了一只炎凤不够,你还想再死第二只炎凤么?”
估计还就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季玉溪,他沉思了老半天,这才道:“好吧,等日后你需要一头魔兽了,我再去魔海之林给你抓。”
“这就对了嘛。”东露君颜满意的勾起嘴角,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那一头顺滑的银发,“喂小兔崽子,今晚不走了好不好?留下陪我睡觉。”
“不行的。”
“原因。”
“男女授受不——”
“放屁。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顶着一个小孩子的身躯,怎么跟我男女授受不亲?”东露君颜想也没想就否定了,“重新找个借口,不然不许你走。”
憋了老半天,季玉溪才憋出个借口,“宫里边晚上要查人数?”
东露君颜不说话,只是笑的怪渗人。
“那……我晚上不睡觉,想修习斗气?”
“在我这儿,你照样可以修习你的斗气。我睡我的觉,不打扰你。”
“你这里,我没有换洗的衣物。”
“难不成你还想在我这儿待上十天半个月的?明天一早你就滚蛋,想多待我还不留你呢。”
“你在我旁边,我静不下心。”季玉溪垂下眼帘,这一次的借口,不是借口。是他心里原原本本的想法。
可东露君颜显然不相信,她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道:“我有这么大魅力,能让你堂堂一个斗皇静不下心来?你不如说你认床,在我这儿睡不踏实比较能让人信服。”
眨了眨眼睛,季玉溪实在是想不出借口了。他身为国师,身份尊贵,性格冷傲,旁人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谁敢如此的苦苦相逼?就连胤嗣擎,他也不敢!
东露君颜大手一挥,不由分说的道:“就这么定了,今儿晚上你不走了,就在我这儿睡了!”说着,她就开始把人往自己的被窝里塞。
“我说,东露君颜你真无礼。我还没有洗漱呢。”
一听这话,东露君颜就乐了。还没洗漱,就说明季玉溪已经同意留下了?她原本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周折才能留下这小兔崽子呢。
“成,我叫琉璃来给你洗漱。”
季玉溪表情一僵,缓缓的道:“我的身份,不能被人发现。”
“哦!”东露君颜猛的一拍自己的脑门,连连点头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成,那我今儿就当一回奴才,亲自伺候您老人家洗漱还不成么?”
说完,东露君颜如雷达一般冒着精光的眼神就开始在季玉溪的身上打转儿。这脸蛋跟季灵斐有九成相似,那身材呢?不知道有没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不过,一个小孩子要是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搞不好会很奇怪呢。
季玉溪显然是被她这幅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表情给吓到了,好半天才道:“你去打水,我自己洗。”
“诶你怎么这样啊。我连我亲爹亲娘都没伺候过呢,你这小兔崽子,真是不领情。”
“打水。”
“小兔崽子,说句谢谢你会死吗?”
“打水,谢谢。”
东露君颜:“……”
嘴上说着能自己洗漱,可真当东露君颜把水端来了之后,这小兔崽子连毛巾都拧不干。看着季玉溪那小小的身子还没有洗漱台高,东露君颜就无奈了。
“行了,别闹脾气了,你看你连洗漱台都够不到,怎么洗?”说着,东露君颜从床上站起身,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很轻松的就从季玉溪手里夺下了毛巾。
季玉溪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行了,我不笑话你还不成么?”东露君颜撇嘴,撩起袖子,将毛巾拧干,似笑非笑的道:“大少爷,来吧?”
季玉溪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东露君颜也不催促,就这么跟他僵持着。比耐性,她还从来没输过!
良久,季玉溪这才无奈的向前一步,将自己的小脸蛋凑了上去。
“嘿嘿,这才对嘛。人家的好意,你怎么能拒绝呢?”东露君颜笑着将毛巾盖在了季玉溪的脸蛋上,轻轻的帮他擦拭起来。
“伸手。”东露君颜道。
季玉溪乖乖的伸出嫩滑细腻的小手。
轻轻的握住这双小手,东露君颜心里感叹不已。上帝造人的时候,真的有分精心雕琢,还是随手一挥。瞧瞧季玉溪,瞧瞧倒霉蛋,上帝在造人家的时候,肯定是全神贯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呢。至于旁人……嗯,上帝估计是量产,至于成什么样子,那还真是要看人品了。
“现在,坐床上去。”
“哦。”
“脱靴子。”
“哦。”
“把裤腿撩上去。”
季玉溪的眼神明显带着警惕,“我说东露君颜,你想干什么?”
“你瞎想什么呢!”东露君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洗脚就上床?你不能仗着你长的漂亮,就这么不爱干净吧?”
“这个我自己洗。”季玉溪说着,漂亮的小脸蛋上似乎染上了一层红晕。
不过因为灯光太昏暗,东露君颜一时间没瞧到。她将铜盆重重的放在地面上,翻身呈大字型将自己丢在了床上,没好气的道:“真把我当丫鬟了?脚你自己洗,我才不给你洗呢!”
说完,她将毛巾随手一丢,直直的朝季玉溪的小脸蛋上砸去。
“我说,东露君颜,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季玉溪连躲闪都没有,很轻松的就将毛巾给接住了。
“我还不够温柔?”将双手枕在脑袋底下,东露君颜粗鲁的翘着二郎腿,特没形象的道:“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我才懒得理你。连你多看一眼都不看!”
季玉溪将白藕般的小脚丫伸进了铜盆里,不动声色的问道:“季灵斐也长的好看,可你还不是讨厌他。”
“他能跟你比么?”东露君颜撇嘴,一脸的不耐烦,“我喜欢可爱型,就你这种的。季灵斐的长相,不是我的菜。”
“笨蛋。”到现在还没发现,季灵斐就是他,他就是季灵斐么?
“小兔崽子,你自言自语什么呢?你说谁是笨蛋?别在背后嘀嘀咕咕的,我耳朵灵的很!”
季玉溪抿了抿双唇,没有说话。他小手一扬,准确无误的将毛巾挂在了洗漱台上。
“三分球,漂亮。”东露君颜竖起大拇指,懒洋洋的道:“行了,铜盆就放那儿吧,明一早叫琉璃收拾。”
点点头,季玉溪开始优雅的脱衣服了,“琉璃今天看你的眼神,跟以往不同。”
“琉璃喜欢何诚。何诚又喜欢我。对琉璃来说,我就是她的情敌。你说说看,女人看情敌的眼神,那能高兴的起来么?”
“你提防着点,女人的嫉妒心一旦燃烧起来,很可怕的。”季玉溪不愧是皇宫出来的贵公子,脱衣服的动作优雅就不说了,连叠衣服也是那么优雅。随便一个动作,都比现代某些明星特意摆拍的封面要好看上许多,而且特有气质。
“切。”东露君颜嗤笑一声,“你懂什么叫女人的嫉妒心么?小小年纪一天到晚瞎操心。何诚已经跟琉璃谈过了,估计这丫头也就是一时半会心里边难受,过段时间就好了。”
季玉溪眉头微微蹙起,有些不满的纠正,道:“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比你还大十八岁。”
东露君颜一乐,得,这还不是小孩子?只有小屁孩才会那么在乎年龄的问题。像她这种老怪物,就怕人家问她今天多大了,暴露了年龄。
“对对对,我说错了,您老人家就原谅我这十四岁的小姑娘一次吧。”东露君颜撇嘴,伸手一捞,就将季玉溪给扯倒了。
“东露君颜。”季玉溪被她压在身下,有些不满的唤了一声。
她勾勾嘴角一笑,戏谑的眨巴眨巴眼睛,“老人家,还不睡?”
“你压着我,没法子睡。”
闻言,东露君颜立刻往旁边挪了一点点,可那点距离,几乎看不出来。她的手臂还是紧紧的贴着季玉溪的胳膊。
“再过去一点。”
一个拳头的距离。
“再过去一点。”
一个半拳头的距离。
季玉溪压低了语气,“东露君颜。”
东露君颜也怒了,“床就这么小一点,再往旁边挪,我就要掉下去了!”
“东露君颜……”季玉溪轻轻的叹了口气,“你那边挨着墙壁,掉不下去的。”
“哦。”她应了一声,反应极快的道:“可我怕你掉下去不是。来,你往里挤一挤。”
似乎是被东露君颜的无耻给打败了,季玉溪无奈的向里边挪了挪。
明明累了一天,已经很疲倦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东露君颜就是睡不着。就是想逗逗季玉溪。每次看到这张平静淡漠的小脸蛋上浮现出红晕或者是尴尬,她就特别开心。
“小兔崽子啊,你——”
或许是东露君颜真的太烦人了,连季玉溪也忍不住低吼道:“我再往里边挪,就要睡在你身上了。”
没想到,这个冷漠的季玉溪也有这么激动的时候啊?虽然他的语气还是蛮平静的,但明显比他平时的语气要强烈很多啊。东露君颜在心里偷笑了两声。
“行了,不逗你玩了。睡觉吧。”说着,她还伸手帮季玉溪掖了掖被子角。别看现在房间里的火炉烧的热乎乎的,可到了后半夜,火炉凉下来了之后,房间里还是有股子凉气。
谁要是小瞧了胤琼都的寒冷,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似乎是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一些,季玉溪的脸蛋上又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两团红晕。他又长又黑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身子也绷得直直的,很僵硬。上一次两人同床共枕,那是东露君颜神志不清的时候。可这一次,他们两个人都清醒的很。这尴尬,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季玉溪的神情都在东露君颜的观察之下,她扯了扯嘴角,好心的道:“你要是真的害羞,就把蜡烛熄灭好了。”
“可你不是怕黑么?”季玉溪侧头,很迅速的问了一句。
东露君颜先是一愣,然后不在意的笑道:“那是一个人睡觉的时候,现在不是有你陪我么?”
“有我陪你,所以你就不怕了?”
“嗯,不怕了。你堂堂黄金斗气的斗皇,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因为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季玉溪特别严肃的点了点头,“我会保护你。”
看见他这幅正经的表情,东露君颜实在是憋笑憋到内伤。她忍不住侧头吻了吻他光洁的脑门,笑着道:“睡吧,季玉溪。”
“嗯。”轻轻的应了一声,季玉溪双指一掐,一记带着斗气的指风被送了出去。
五盏蜡台,一次性被全部熄灭。
他脸上那更加明显的红晕,也就是被消无声息的隐藏在了黑暗之下。
“小兔崽子,晚安。”
“晚安。”季玉溪侧头,他是很有教养的,因为他每次说话,都喜欢直视对方。在黑暗中,季玉溪那双淡紫色的眸子,更加明亮了起来。天空中最美的星辰,尚且不及他那双眸子三分光彩。
此刻,那双比宝石还明亮,比星辰还璀璨的眸子里,静静的倒影着她的容颜。安静,恬然,不设一丝防备。与平时那个自信倨傲,总是带着微笑的她截然不同,像是两个人。
“季玉溪,你身上好香啊,是不是涂了女人的胭脂?”东露君颜笑着问道,她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眸子中的精光。她记得很清楚,这个花香,很久之前在她房间里出现过。
“不是。”季玉溪回答的一板一眼,“我没有涂女人的胭脂,有这个香味,那是因为我的衣物都熏香的原因。”
“你这个香味很特别,我在其他地方都没有闻过,是不是很贵的熏香啊?”
“不是什么很名贵的熏香。是我用自己种植的桔梗花制成的熏香,你若是喜欢,我下次给你带一些。”
“哦?这么说来,这熏香除了你,应该没有旁人使用了吧?”
想了想,季玉溪这才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就算有人为了模仿他,也用了桔梗花制成的熏香,味道也不可能一样。因为他亲手种植的桔梗花,是经过改良的,除了他,没有人能培育出一模一样的桔梗花来。
“这样啊,那你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吧。正巧,我不喜欢跟别人用一样的东西,熏香也是。你的熏香这么独一无二,所以肯定不会跟别家的千金小姐雷同。”
“好,下次来我给你带。”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东露君颜轻轻的勾起嘴角,笑得十分开心。
紫色的桔梗花,特殊的香味,黄金斗气的斗皇。看来,那个躲过了东露府四位高手的眼睛,暗中来到她房间偷看她的人,只是季玉溪这小兔崽子了。一次性满足这三个条件,除了季玉溪,还能有谁?
这小兔崽子,早早表明身份不就好了?干什么当梁上君子,看她还偷偷摸摸的?真是……
想到这里,东露君颜嘴边的微笑,不禁加深了几分。
“东露君颜,你……?”
她睁开眼睛,笑脸盈盈的看着身旁的他,“我怎么?”
抿了抿嘴唇,季玉溪扭过了脸蛋,闭上眼睛,平静的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的笑,比较好看。”
她的笑,要么是带着嘲讽的冷笑,要么是客套疏离的淡笑,要么是不屑一顾的冷笑。最常见的,还是她慵懒的优雅微笑。笑,不代表她高兴,这只是她伪装自己的面具罢了。可是刚刚这样发自内心的微笑,他还是头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
“那我平常的笑,不好看么?”
“不好看。”季玉溪回答的很迅速,也很肯定。
“咦,怎么会。”倒霉蛋长的好看,就是哭也应该是好看的模样才对。就像季灵斐,生的漂亮,顶着一张面瘫的冰山脸那也是好看的。虽然她对那张脸没什么感觉,但不可否认的是,季灵斐不管怎么样,的确都是好看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在微笑的这个话题上告一段落。东露君颜实在是太累了,从重生起,她就没怎么睡过一个踏实觉,尤其是这两天。忙得她真是跟个陀螺一样,连口喘气的时间也没有。
不一会,低沉又平稳的呼吸声,便在这个静谧的房间上空响起。
冷不丁的,季玉溪那清冷的不沾一丝情绪的声音忽然响起,他轻轻的道:“东露君颜,以后你多这样笑一笑,挺好看的。”
东露君颜已经睡得迷迷糊糊起来了,听见声音,她翻了个身,将脑袋压在了人家的肩膀上,有些不满的皱了皱鼻尖。
“嗯嗯知道了,快睡觉少说话……”口齿不清的支支吾吾了一句,东露君颜睡得很沉。她的警惕性一向十分的高,可不知道是因为身边躺着个黄金斗气九段的斗皇,还是因为季玉溪身上的花香带有安神的作用,总之,说完那句话,她脑袋一歪,彻底的沉睡了过去。连季玉溪伸手推她,都没有把她吵醒。
“东露君颜,你压着我,我怎么睡?”
“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季玉溪有些无奈的侧头望了一眼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东露君颜再怎么消瘦,可也比小孩子形态的他高出许多。如果顶着小孩子的姿态,被她这么压着睡一晚,只怕他明天胳膊就要酸痛的抬不起来了。
也罢,又不是第一次了。季玉溪缓缓的合上眼帘,顿时,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变成了欣长高挑的身影。
季灵斐先是试探性的动了动手臂,发觉压在他身上的小女人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这才淡淡的勾起嘴角,伸出右手托起她的脑袋,左手一伸,搂住了她的身子,然后将她的脑袋重新放在自己的左臂上。
似乎是这个姿势让她枕的不舒服了,东露君颜扭了扭身子,脑袋也在季灵斐的臂腕上蹭了蹭,左手轻轻的搭在季灵斐的胸前,将自己彻彻底底的塞到了人家的怀里,这才满意的沉沉睡去。
这丫头……季灵斐在心中轻轻的摇了摇头,一动不动的给她当起了人肉枕头。不过,季灵斐并没有睡觉,而是将斗气运行在身体里循环。他已经达到了黄金斗气九段的境界,即使不睡觉,也不会让他觉得有丝毫的疲劳。
一个晚上的时间而已,很短暂。稍不留神,时间就顺着指缝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东露君颜睡觉的时候一向很老实,这一点,季灵斐在上一次和她同床共枕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当第二天季灵斐先从修炼中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二人还是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基本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东露君颜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他身上的小细腿。
试着动了动僵硬的手臂,季灵斐有些无奈的发现,即使他变成大人的模样,被东露君颜这样枕着手臂睡一晚,他的胳膊还是会发麻。
“唔嗯……”东露君颜先是哼唧了一声,又闭着眼睛小睡了一下下,这才问道:“季玉溪,你醒了?”
当东露君颜哼唧的时候,季灵斐已经重新变回了小孩子的模样。
“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睡觉时间一向比较短了。”东露君颜一睁开眼睛,表情立刻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季玉溪,我一晚上都是枕着你的手臂睡觉的?”
“嗯。”应了一声,还不等季玉溪把手臂抽回来,东露君颜就一个翻身鲤鱼打挺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其动作之迅速,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快、准、狠。
“季玉溪你疯了?”翻了个白眼,东露君颜一边伸手给他按摩手臂,一边没好气的骂道:“你是不是傻?被我当人肉枕头枕一晚上,你这么个小身板能承受的住么?”
季玉溪表情不变,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东露君颜的服侍。沉默良久,他才轻轻的丢下一句话。
“你有起床气。”
东露君颜:“……”
她的起床气已经如此出名了么?连季玉溪这小兔崽子都知道了啊。
混账啊……上一世加这一世,四十多的人了,居然还枕着一个小破孩子的胳膊睡觉。她真是够丢人的!
“好吧,下次我要是还这样,你就把我推开,我保证,绝对不撒脾气。”丢人归丢人,东露君颜还是感觉有些愧疚。于是,这手下的按摩也更加温柔了一些。
季玉溪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也隐隐带着几分笑意。他又在床上躺了一会,这才抽回了手臂。
“可以了。我也该回宫了。”
东露君颜探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胤琼都地处寒冷地带,白天的时间十分短暂,而夜晚的时间则比较长。可现在天边已经隐隐开始泛白,估计已经有**点的样子了。她微微咋舌,没想到,她这一觉睡了这么长时间啊。她睡眠一向比较少,平常能睡上五个小时,已经算是睡眠质量特别好了。
看来,她这些天真是累坏了。
“不洗漱就要走么?”她趴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有些惊讶的看着季玉溪。看不出来哦,这么漂亮的美人,居然如此不爱干净。
“早晨起床之后,我习惯沐浴。你这里不方便,我回宫里再洗漱。”季玉溪不冷不热的丢出了一个答案。
听的东露君颜不禁连连汗颜。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瞧瞧,有地位的人,连生活质量都比旁人要高的多。东露府的九小姐,也算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了吧?跟季玉溪一比,简直弱爆了好吗?
“那早膳呢?也不在我这儿吃了?”
“还是回宫里吃吧。”季玉溪一边回答,一边慢条斯理的往身上套衣服。东露君颜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挽留的话。
等等——忽然,东露君颜感觉自己跟季玉溪的对话不太对劲……
这种老夫老妻的对话,是不是有些太诡异了?
不过季玉溪显然没有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什么诡异的,他耳朵一动,平静的道:“你那个小丫头有点斗气。”
“你说琉璃啊?”东露君颜回神,她点点头,“毕竟是我身边的人,没点斗气怎么成。我吩咐过何诚,让他没事的时候指点指点琉璃。最起码遇上对手逃跑的时候,这小丫头不能扯我后腿。”
“难怪。我们这边刚一有动静,隔壁房间就有人起床了。”
季玉溪是靠强大的斗气编织成波动的网状,来探查他身边的动静。可东露君颜不需要,她的耳目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隔壁房间的簌簌动静,她用耳朵就听得一清二楚了。可这样就有一点不好,她只能听到声音,却无法像季玉溪那样,感知并且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她慵懒的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无聊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喂,小兔崽子,隔壁的房间一向是何诚在住哦,琉璃那丫头住在隔壁的隔壁的房间。”
季玉溪套衣服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闭上眼睛,将斗气加深了一些,全神贯注的感知了一番之后,这才继续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何诚没在东露府。”
“没在?”东露君颜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何诚这个狗崽子,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嗯。”点点头,季玉溪开始坐在床沿边穿靴子了,“方圆一百里,都没有何诚的气息。”
鉴于季玉溪斗皇的身份,东露君颜是不怀疑他的能力了。只是——
“就算何诚不使用斗气,你也能探查的出来?”
“不使用斗气的话,我探查不出来。不过,何诚的斗气似乎还没有突破玄紫斗气吧?”
东露君颜一愣,然后不确定的点了点头,“好像是没有突破。如果何诚没有隐瞒我的话,那他应该是赤炎斗气三段的水平。”
“那就是了。”季玉溪点头,道:“斗气没有突破玄紫斗气的话,是无法很精妙的控制自身的斗气。除了玄紫斗气以上的人,其他人即使在他们睡觉的时候,斗气也是会不自然的流露出一点,这样一来,我就能感知的到。”
方圆一百里啊……东露君颜在心中粗略的估算了一番。这个范围,真是够广阔的!方圆一百里的话,已经超过了胤琼都的主城,甚至都覆盖到了东露崇明驻扎的马嵬岭了!
“这么远的距离,你能确定么?”东露君颜发誓,她绝对不是在质疑季玉溪。只是她不相信,何诚这狗崽子真的已经离开了胤琼都而已。
季玉溪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肯定的点了点头,重复道:“如果何诚真的是赤炎斗气三段的话,那他肯定不在胤琼都了。”
东露君颜一愣,良久才喃喃自语的道:“何诚这兔崽子还真的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她以为,这小子就算是负气离开,至少也会给她说一声的。没想到,何诚这么狠心。主仆之情不谈了,男女之情没可能,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好歹算相识一场啊。怎么能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呢!
“或许,何诚对你有所隐瞒,他已经突破了玄紫斗气,所以我无法感知到他的斗气也说不定。”季玉溪有些担心的望着她。何诚在东露君颜心中的分量,那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摆了摆手,东露君颜不甚在意的道:“不管他是隐藏了斗气让你无法感知到他,还是他真的离开了,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我早就知道何诚这两天之内就会离开。无非是早点离开,还是晚点离开罢了。”
季玉溪反应极其迅速,而且他的洞察力也很强。
“何诚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准备报仇了么?”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很难解释何诚为什么准备离开。
以前的话,她可能还有些不明白。但经过昨晚,当东露君颜发现了何诚对她的感情之后,很多东西就一下子亮堂起来了。
“他不是迫不及待的准备报仇。他是迫不及待的想早点取回身份,一个能配得上我的身份。”何诚之前不是也说了么,再等些时间,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她。估计就是因为这个了。
季玉溪一愣,然后才缓缓的道:“像何诚这般心智坚韧之人,应该不会为了感情冲动才对。除非……”
“除非什么?”东露君颜有些诧异的扫了一眼季玉溪的小脸蛋,这兔崽子,很少有话说到一半不说的时候。有些奇怪啊。
季玉溪神情闪过一丝诡异,“除非何诚是用情太深,你又将他伤的太深。”否则,很难解释何诚为什么会突然走的这么急切。
闻言,东露君颜一愣。她将何诚伤的太深?放什么屁!她伤何诚什么了?她不就是发了通脾气而已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平常没少给何诚撒脾气的好吧。
“哎呀不知道不知道了。”她有些烦躁的甩了甩脑袋,“管他是因为什么理由才离开的哦,只要他不影响到我的计划,我才不管那么多呢。爱走就走,我才没闲工夫去想这些东西呢。”
对于别人的事情,季玉溪一向是高高挂起的态度。这也就是因为有东露君颜的关系,他才多问了两句。见东露君颜都这么说了,季玉溪当然不会再继续说下去。
他在脚尖凝聚起斗气,漂浮在半空中,连招式都没有打一个,便飞了出去。对于季玉溪这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德行,东露君颜也已经习惯了。所以她没怎么在意,估摸着季玉溪应该飞远了,这才唤了一声。
“琉璃。”
显然,琉璃这丫头早早就侯在了门外,东露君颜话音刚落,小丫鬟便推门而入,手中还捧着一个铜盆,热气腾腾的还冒着白烟呢。半个多月的时间,琉璃已经很熟悉该如何伺候东露君颜了。
“九小姐,洗漱吧。”
“嗯。”东露君颜坐在床沿,闭上眼睛让琉璃给她擦脸。
洗漱完毕,又换好了衣服,东露君颜很自觉的就坐在了梳妆台前。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琉璃过来给她梳头,不免有些奇怪。
“丫头,等什么呢?难不成你要主子自己梳头么?”
琉璃也很奇怪的咦了一声,向门口张望了一番,“何诚呢?平日里一向都是何诚给九小姐梳头的呀。”
好奇怪哦,今天何诚怎么到了现在都没有出现?以前的时候,九小姐还没起床呢,何诚就已经候在门外了呢。
东露君颜表情不变,招招手,示意琉璃可以过来给自己梳头了。
“不用去管他,说不定等会子何诚自己就出现了。”
“哦。”应了一声,琉璃还是一脸奇怪的表情,走到梳妆台旁边,拿起梳子,琉璃一边替东露君颜梳头发,一边问道:“九小姐想梳个什么发髻啊?”
闻言,东露君颜眉头一蹙,语气有些不痛快,“随便梳一个发髻不成么?难道每件事你都要问一遍?你就不会自己考虑么?”这个琉璃,多小的破事都要问她,就是没有何诚用起来顺手!
“九……九小姐?”原本以为琉璃这丫头喜欢缩脖子的毛病改掉了,可东露君颜发现,只要她说话的时候语气稍微重一些,这丫头就又开始缩脖子了。
她有些无奈的捏了捏鼻梁,语气缓和了许多。
“琉璃,你应该清楚的。现在主子身边除了你跟何诚,便再没有其他能让我信任之人了。说句老实话,在东露府,我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却走的步步惊心。一步一个脚印,都不许有任何差池。琉璃,如果你无法独当一面,替主子排解一些烦恼的话,你叫主子以后怎么办?”
或许是东露君颜的语气太凝重了,又太严肃了。琉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惶恐起来。拿着梳子的小手,也不由自主的在轻轻颤抖。
“九小姐,奴婢哪里有那般重要。更何况,九小姐身边不是还有何诚吗?”虽然何诚拒绝了琉璃,这让她心里有些不痛快和别扭。但说句心里话,何诚的能力,大伙都是有目共睹的。
摆摆手,东露君颜实在是提不起精神跟小丫头解释上许多。
“行了,刚刚是我有些烦躁,所以又跟你乱撒脾气了。你随便梳个发髻就成。”
琉璃有些纳闷,不明白今天九小姐怎么变得如此奇怪。可纳闷归纳闷,这发髻还是要梳的。琉璃的一双小手也十分的灵巧,跟何诚的手艺想比,一点都不输给他。
一眨眼的功夫,一个简简单单又十分典雅的发髻便梳好了。
“奴婢知道九小姐不喜欢那些个繁琐的发髻,就给九小姐梳了个朝云近香髻。这个发髻,可是最近贵族小姐们最喜欢的发髻了。”看着铜镜中美的不似人间物的东露君颜,琉璃特别有成就感。
望了望铜镜中的女子,东露君颜再次感叹了一番上帝造人时候的不公平。她摆了这样一幅丧气的表情,可愣是架不住倒霉蛋生的漂亮。真是,人要是长得漂亮,怎么着都好看。
拨了拨腮边垂下的两撮头发,东露君颜想了想,将钗在发髻的白玉簪子给取了下来。
“九小姐?您不喜欢么?”琉璃缩了缩脖子,小声的道:“平日里九小姐最喜欢这种素一些的发簪了。所以奴婢才……”
摆摆手,东露君颜一边在首饰盒里翻找,一边轻描淡写的道:“等下要去东殷府上探望东殷亦秋,所以带他送给我的簪子比较好。”
“哦,这样啊。”琉璃点点头,上前一步从众多的首饰盒里取了一个出来,“九小姐,这个首饰盒里,全部都是亦秋少爷送给您的首饰。”
东露君颜随便的扫了一眼,随手拈起一根看着最素净的簪子递给了琉璃,“就这个了。”
“诶。”琉璃接过那金簪钗在了东露君颜的发髻上。镶着美玉的金簪,长长的流苏缓缓的泻下,说不出的雍容华贵。可那金簪再如何奢华,却比不上佳人的一半风采。
尤其是她眉心的那一点朱砂,如泣如诉,鲜红的像是心尖上的一滴血珠。
“九小姐,你今天既然要去东殷府上看望亦秋少爷,那这身衣裳,似乎是太素了一些吧?”
闻言,东露君颜立刻低下脑袋望了望,白色的裙子,白色的靴子,白色的外罩。似乎的确是素了一些。可那些个花花绿绿的衣裳,她实在是穿不下去。
想了想,她道:“这样,白色的纱罩换掉,你把那件大红的外罩拿来。毕竟是探望病人,红色看着也喜庆些。”
“诶。”琉璃点点头,快步从衣柜里给她拿来了那件大红色用银丝缝制成花朵的外罩。
最干净的白色,与最艳丽的红色交织在一起,不但没有感觉突兀,反而是那么的相得益彰。今天,琉璃给她化了淡淡的梅花妆。眼角的一抹淡红,顾盼流离间,其绝世风采无须刻意,便已然流露了出来。
原本琉璃还想给东露君颜抹上大红色的胭脂,可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探望人的诚意要拿出来,可太过于盛装打扮,反倒失去了诚意二字。那东殷亦秋毕竟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她去看望卧病在床的夫婿,居然打扮的那般艳丽,难免会惹来非议。
“呀!九小姐!”都已经走了一大半,隐隐约约都已经能瞧见东露府那肃穆雄伟的门头了,琉璃这丫头忽然停下了脚步,大喊了一声。
东露君颜被她这一嗓子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她停步,侧头,“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九小姐,平日里您出行都是何诚一手包办的。今天他没在,我竟然忘了替九小姐叫马车。”琉璃的语气带着几分愧疚。
“没事,咱们今儿不坐马车,坐轿子。反正东露府的轿子轿夫多的是,你现在去找轿夫。我在门口等你。”
“好的,奴婢这就去。九小姐稍等片刻。”琉璃说完,便急急忙忙的转身跑回了东露府。
东露君颜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做事情风风火火的,一点没有管事大丫鬟的模样。”看来,琉璃这丫头还是要花费点心思调教一番才行。否则啊,带出去难免会给她丢人。她倒是不怕丢人,可就担心琉璃这丫头办事情不仔细,耽误了她的正事。
哎,幽幽的叹了口气,东露君颜这才实实在在的感觉到,有何诚在她的旁边,帮她打理大大小小的琐事,真的是免去了她不少的麻烦啊。
“……九小姐,就你一个人吗?”
突如其来响起的声音,让东露君颜有些纳闷。她抬眼望去,就看到东露府的大门口,已经稳稳当当的停了一辆马车。而那车夫,她也认识,就是这些天一直带她满胤琼都转悠的徐勇。
“徐勇,你怎么来了?”她靠在马车上,懒洋洋的问道。
“是何爷吩咐小人一早来接九小姐的呀。怎么,何爷没有告诉九小姐吗?”
“什么时候吩咐你的?”
“昨儿大晚上的,何爷急急忙忙跑来吩咐完就走了。”
东露君颜点头,何诚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没有真的一走了之,至少,这小子在临走之前还帮她做了不少事情。
“对了,你刚刚问怎么就我一个人是什么意思?还有谁要来么?”
徐勇挠了挠头顶,有些纳闷的问道:“何爷啊?何爷今儿不跟着九小姐一起么?”
“他今儿不跟着。”东露君颜不在意的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怎么感觉我身边除了何诚就没有别人了?”
“嘿嘿,也不是,小人就觉得何爷没陪在九小姐身边有点奇怪而已。在小人的眼睛里,何爷就没离开过九小姐呢。”
烦不烦,每个人都是这样,左一句何诚右一句何诚的。她跟何诚又不是连体婴儿,怎么着,还非要让她用跟绳子把自己与何诚拴起来不成么?
东露君颜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行了,以后甭在我面前提起来何诚这个人。”
徐勇被斥责了一句,再也不敢多言了。只是他在心里不禁暗暗的道:说豪门里边是非多,看来真没错。昨天还好好的主仆俩,今儿一翻脸,怎么就成这样了?
“九小姐。”远远地,东露君颜就瞧见花管家那臃肿的身子向自己跑来,一边跑,花冠家还一边不停的招手。似乎生怕她下一秒上了马车就不见人影了。
东露君颜缩了缩脖子,哈了一口凉气,懒洋洋的靠在马车上,眯着眼睛。直到花管家跑到自己面前站定,她这才似笑非笑的开口了。
“我说花管家,大早上的你就开始晨练了,不错嘛。”
花管家大口大口的吸气,缓了缓这才道:“九小姐,你就别拿老奴打趣开玩笑了。老奴一把年纪了,还晨练什么呐。”
“那你急急忙忙的,我以为你被人追杀呢。”比毒舌,谁也比不上东露君颜。她一句话,简直能把人家活活噎死。
花管家一愣,然后才赔着笑,道:“不是不是。这不是刚才琉璃过来找老奴,说九小姐要去东殷府上看望亦秋少爷,让老奴准备一顶轿子。”
“是啊,那轿子呢?”东露君颜冻得鼻头都已经开始变红了。
“轿子没了。”
“没了?”东露君颜斜眼,“没了你在这儿跟我扯什么闲淡呢?不赶紧给主子找轿子,你杵在这儿准备当雕像么?”
“九小姐莫生气。是这样的,今儿是东红一族的嫡小姐大婚,老爷、大少爷、二小姐、三小姐、还有二爷以及五少爷,除了三爷在马嵬岭驻守,没有陛下的诏书不能进城以外,咱们府上的人都去了。九小姐您也知道,这个二爷的妻妾比较多,每位夫人都坐一顶轿子,这……”
东红明珠结婚这事她知道。就是因为今儿是东红明珠大婚,她才特意选了今天去看望东殷亦秋。不然,东殷锦黎和他夫人都在,她还要一一去打招呼,多麻烦。
当然,这也是她为了拒绝东露冥衡的借口了。她才没工夫陪着东露冥衡一起去给什么东红家的嫡小姐庆祝呢。而且还是跟东露隼修那三个狗崽子一起。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可是,花管家,这二爷的夫人是主子,我就不是主子了?她们把轿子用光了,难道我就应该用两条腿走路了?”
胤琼都的天,一向是十分寒冷的。尤其是早晨的胤琼都,那寒冷的劲儿,直直的渗入人骨头里。可饶是如此寒冷的天,花管家也因为东露君颜的一席话而冒了一脑门的汗。
“九小姐,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花管家被问了个语塞,他眼角一扫,看见了东露君颜身后靠着的马车,立刻精神一震,眼前一亮,“九小姐,您不是已经叫徐勇的马车来了么。您就别再跟老奴打趣了。”
东露君颜勾唇一笑,语气是越发的轻柔起来,“花管家啊,你怎么就知道徐勇是我叫来的呢?你怎么不问问徐勇,或许人家只是经过咱们东露府而已也说不定哦。”
花管家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连赔笑道;“九小姐,您真的莫要拿老奴打趣了。这徐勇不是来接您的,他能接谁?”
“花柳泉!”东露君颜眉头一挑,眼睛一瞪,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十分凌厉,“你少在这儿给我油腔滑调的。你口口声声说我拿你打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拿你打趣了,嗯?你是东露府的大管家,主子要出行了,你连顶轿子也拿不出来,我倒想问你一句了,花管家,你是跟这儿拿我打趣呢吧!”
“九小姐!”花管家身子一震,猛的就给东露君颜跪下了。
他这一跪,可把旁边的徐勇和琉璃给吓坏了。谁不知道,花管家仗着自己言威权重,平日里没少作威作福。甭说是给哪位少爷小姐跪下认错了,就是二爷府上的几位偏房夫人,那见了花管家也要以礼相待也行呢。
“花管家,你也甭给我来这一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快点起来,这来来往往的,被人家瞧见了,还以为我仗着主子的身份欺负你一个老人家呢。”
可花管家跪的那叫一个稳如泰山,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老奴办事不利,请九小姐责罚。”
“我哪儿敢责罚你,花管家,你可是咱们东露府的大管家呢。我还没出生起,你就在咱们东露府当大管家了。说起资历,你比我要深厚。”
“九小姐如果不原谅老奴,那老奴便长跪不起。”
东露君颜眉头一挑,乐了。得,她今儿正好心气不顺的厉害,原本只是想拿花管家稍微出出气发泄一下。既然他这么识相,上赶着帮她出气,那她也不好拒绝不是?
“成,你要跪,那我也不能拦着你不是。你爱跪就跪,不过你可记好了。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我现在要你起来,你不起来,那你就一直给我跪着。”
“如果老奴这样能让九小姐消气,那老奴心甘情愿。”花管家语气十分的坚定。他微微垂下脑袋,那模样,如果让别人瞧见了,真以为他是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呢。
东露君颜玩味的嗤笑了一声,“那你就跪着吧。”说着,她一招手,站在旁边的琉璃立刻凑了上来。
“九小姐。”
“琉璃,咱们——”那个‘走’字还没说出口,东露君颜的眼睛便猛的闪烁了一下。
见东露君颜猛的收住了脚步,琉璃伸出去想要扶她上马车的手也愣在了半空中,她怯怯的唤了一声,“九小姐?”
“呵……”东露君颜低低的笑出声来,她的眼角不动声色的划过那些探头向这边张望的人身上,好一个花柳泉花大管家。她就说呢,平常那么有眼力劲儿的花管家,今天怎么如此犯傻?
现在她算是明白过来了,人家哪儿是犯傻,人家这是给她装傻充愣呢!目的嘛,就是故意要激怒她,让她责罚于花管家。花管家这是给她下了个套,让她往里边钻呢。
“花管家。”东露君颜语气诡谲的唤了一声,她抬脚,挪步,缓缓的俯下身子,凑在花管家的耳边,轻轻的道:“何诚昨晚上应该找你了吧。他是不是说,让你给一品居寻个账房先生?”
“这个……是有这件事。”花管家一愣,明显是不明白东露君颜怎么会忽然提起来何诚,可主子问话,他必须要回答,“老奴也已经差人去替九小姐寻觅个账房先生了。不出三日,老奴便会给九小姐寻得一个经验老道的账房先生。”
“嗯,你就算把双腿给我跪废了,这账房先生你也得给我找来。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东露君颜轻轻的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道:“我猜,何诚还给了你一品居的账本是不?”
“是,是的。何诚说了,先让老奴拿着这账本考验一下账房先生,如果做的好了,那就直接去一品居报道。做的不好了,就另寻他人。”
“我猜就是这样。”东露君颜笑,笑得优雅慵懒,“可你把这账本叫别人瞧见了,是不?”
花管家抿了抿嘴唇,不说话了。
“不说话?”东露君颜乐了,“不说话那就说明我猜对了。何诚给你的账本被花嬷嬷瞧见了,所以我再猜猜,昨儿晚上寻你的,可不止只有何诚一人。对不?”
花管家身子猛地一震。这一次,不是因为东露君颜的凌厉语气而震惊,而是因为他的阴谋被揭穿,所以才如此震惊。
原本东露君颜还不是十分的确定,可现在一瞧花管家的表情,她是越发的肯定了。昨天她跟胤麟权的见面,并没有刻意的隐瞒。如果东露隼修三兄妹稍微做一番调查,那肯定会查出来的。更何况,东露隼修三兄妹昨天正好在一品居碰见胤麟权了不是。
东露隼修三兄妹昨天为什么会如此恰巧的出现在一品居附近?如果用巧合来形容,那是不是有点勉强了?恐怕,东露隼修三兄妹还是害怕一品居转亏为盈,让她赢了这个赌约,所以特意来一品居探查的吧。没想到,正巧让这三个狗崽子发现了她跟胤麟权的结盟。
怕了。没想到,东露隼修三兄妹也有怕的时候啊。东露君颜冷笑连连,为了给她找点麻烦,这三个狗崽子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很。瞧瞧,她昨天才跟胤麟权结盟,今天,人家的圈套就来了。
“我倒是弄不明白了,花管家,你这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东露君颜笑,笑得温柔优雅,“今儿这事,是东露隼修,哦不,是东露水凝交待你做的吧?”
花管家敛去了眉间的慌张,不动声色的回答:“回九小姐,这是老奴办事不利,惹了九小姐不悦,与旁人没有关系。”
“呵。”东露君颜低低的笑了一声,“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我信你。”
“九小姐?”花管家一愣,下意识的仰起头去看东露君颜的表情。
可东露君颜怎么会被花管家瞧出什么来,她脸上的微笑,还是那么的慵懒优雅。
“我怎么能忘了,花嬷嬷可是东露水凝的奶娘哦。花嬷嬷央求了你,你念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出手帮一帮,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花嬷嬷身后还有个东露隼修三兄妹。他们三人,无论如何你也开罪不起对吧?可是花管家,我也有句话要提醒你。我能整治花嬷嬷一次,就能整治你第二次。别以为有东露隼修三兄妹这个靠山,我就奈何不了你。你开罪不起他们,我,你也同样开罪不起。你放心,今儿这事,咱们没完。”
咱们没完。这四个字,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狠狠的刺在花管家的心头,震得他好半天无法缓过劲儿来。东露君颜猜的大概都对,花管家的确是因为妻子花嬷嬷的从旁劝说,以及东露隼修三兄妹的施压,所以才不得不答应下来。可有一点,东露君颜没猜到。
事实上,最开始花管家是不愿意答应的。如果可以,花管家是真的不想开罪于她。可是花管家没有办法,因为东露隼修三兄妹手上握着他最大的把柄!握着这个把柄,莫说是让他设计陷害东露君颜,就是要花管家拿着刀去刺杀东露君颜,他也无法拒绝!
因为,那个把柄一旦被公布于众,花管家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说完,东露君颜就直起身子,转身上了马车。琉璃还想伸手去扶她,可还不等琉璃的手碰到东露君颜的衣角,她已经稳稳当当的站在了马车之上。
东露君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花管家,温柔的说道:“琉璃,花管家年纪大了。他一个人在这儿跪着,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没法给东露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交代。可花管家又铁了心要认错。这样,花管家跪多久,你在旁边站着陪他多久。”
刚刚东露君颜跟花管家的谈话,并没有刻意瞒着谁。所以琉璃在一旁听的清清楚楚。这小丫头虽然不懂什么阴谋诡计,但她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当即便明白了,花管家这一跪,是故意给九小姐找麻烦呢。
而九小姐要她陪着花管家,也是为了堵住旁人的嘴。有她在旁边陪着,明眼人一瞧就能明白。这不是九小姐要责罚花管家,是花管家自己要惩罚自己。与九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事情闹大了,九小姐也大可以说一句,‘我已经让花管家起来了,是他自己不愿意起来,非要一直跪着,我能有什么办法?’来替自己开脱。
琉璃轻轻柔柔的给东露君颜行了礼,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九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好生陪着花管家。定然不会让花管家有个什么闪失。”
“真是个聪明灵巧又懂事的好姑娘。”东露君颜满意的勾起嘴角。谁说琉璃这丫头不会办事了,瞧瞧,这聪明伶俐的劲儿,真是不错。虽然比何诚差了点,但能如此迅速的反应过来,足以说明琉璃这丫头是个好苗子。还是值得她花费点心思调教一番的。
“花管家,那你就在这里好生跪着。千万记着,一定不要起来。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能起来哦。不然,主子我是要生气的。”这句话,东露君颜说的很轻柔,声调也压的很低。除了花管家与琉璃,就连马夫徐勇也没有听到。
闻言,花管家表情猛的一变,霎时间,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九,九小姐……”花管家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能说出求饶的话。
这位九小姐的杀伐果决,他已经见识过了。可他既然已经答应了大少爷他们的提议,这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反悔的。如果他此时求饶,不但得不到九小姐的原谅,或许还会惹恼了大少爷他们。可如果他硬着头皮抗下去,或许等大少爷他们回来了,还会出手救他一命。
这一点,花管家倒是瞧的分明。从古至今,中途叛变的人,没有一个是能善终的。
马夫徐勇是粗人一个,这些花花肠子,弯弯绕绕,他看不明白。只是心中越发的肯定了一点,这豪门高墙之内,果然是是非不断,麻烦的很!徐勇兴庆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马夫,不会被牵扯进这些明争暗斗之余,态度也是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这一跪,都能跪出如此多的麻烦,他还是能小心就小心一些的好。别到时候死到临头,还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丢掉一条小命。
“对了九小姐,何爷昨天晚上还给小人留下了许多物品。说是让小人今天带来交给九小姐。那些物品就放在车厢里。”
“何诚没说是干什么用的?”东露君颜掀开车帘子,随便的望了一眼。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几乎占去了车厢三分之一的地方。
徐勇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的盯着东露君颜,“何爷没有告诉小人。只是说,九小姐看到了,便知道是作何用途。”
“嗯,我知道了。”随手将那些礼物扫在一角,东露君颜懒洋洋的靠在车背上。这个何诚,做事情倒是善始善终的很。居然在临走前还帮她准备好了要带给东殷亦秋的礼物。
真不知道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何诚还帮她做了什么。连账房先生这件事都吩咐给花管家了,估计熊心满那边,何诚也应该通知到了。
徐勇一直观察着东露君颜,见她此刻已经坐稳了,这才挥起马鞭,问了句:“九小姐,上哪儿?”
“东殷府,认识不?”
“认识的。”徐勇回答了一句,吆喝了一声,马车轮子缓缓的转动,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清晨的接道,显得很孤单。
是啊,没有何诚在旁边陪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光是这咕噜咕噜的车轮与地面摩擦接触的声音,是有些孤单啊。
“九小姐慢走。”明知道东露君颜不会有反应,但琉璃还是欠身问候了一句,直到马车已经走远,远到几乎看不到为之,琉璃这才直起了身子。
“花管家,你要是有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诉琉璃啊。琉璃好帮你去请郎中。”琉璃甜甜的笑了笑。
可这笑在花管家看来,那就是没安好心!这个死丫头,进府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把九小姐笑脸盈盈间气死人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花管家才心里愤愤的想。
不是花管家有意要生气,实在是,如果他不用愤怒的情绪来抵消自己内心的恐惧,他真怕他坚持不到东露隼修三兄妹回来的那个时候。东露君颜临走前那富有深意的眼神,直到现在,只要花管家一想起来,便下意识的不寒而栗起来。
真是大意!如果自己没有让大少爷他们抓住把柄,也不至于把自己推向如此两难的地步!九小姐的恐怖,实在是他不敢想象的!天知道九小姐这次又会借着这件事如何小题大做的发挥一番!
再如何寒冷的飓风,也比不上花管家此刻凉了半截的心。
马车慢慢悠悠的行驶着,穿过了寻常百姓居住的城南,一路直奔向两班贵族宅子府邸所处的城西。似乎是城西的气氛太过于肃穆了,就连那拉车的马儿,竟然也压低了声音,不敢大口的喘气。
头一次出行身边没有何诚那抹灰色的身影相伴,东露君颜的确有些不习惯。这种安静,原本是她最习惯,也最享受的,为什么,现在反而变成这样?该死的何诚,悄无声息之间,居然对她的影响已经如此深刻起来。真是该死!
烦躁的摆了摆手,东露君颜扬声问道:“徐勇,还没到?”
徐勇立刻回答,“快到了,小人都可以远远地看见东殷府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了。”
“那就抓紧点,我下午还有其他的事要办。”东露君颜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咦?”徐勇有些惊讶的发出一声感叹。
“咦个屁,怎么了,说。”
徐勇吆喝了一声,将马车停稳,轻轻的道:“九小姐,东殷府门口有人,看样子,好像是来迎接你的。”
有另一抹承载了满满期待的声音,几乎是跟徐勇的声音先后响起。
“……小颜,你来啦!”那抹带着两分思念,三分愉悦,以及五分期待的声音刚刚落下,便有一双修长的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胤琼都的天气很奇怪,虽然数九寒天十分寒冷,但太阳却格外青睐这座都城,浓烈的阳光总是散发着它的光芒,努力的想要驱赶笼罩在胤琼都上空的寒流。
“唔……”那浓烈的阳光猛的照射进车厢里,东露君颜的眼睛被刺的一痛,连忙伸手挡在了眼前,下意识的哼唧了一声。
“小颜,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你的眼睛没有被刺伤吧?”胤琼都的太阳,与它的寒冷天气,在整个斗气大陆,那都是出了名的。
或许是那阳光太过灿烂了一些吧,竟然将东殷亦秋一向苍白的脸庞,照应的十分好看,他的脸庞上,少见的带着几分红润的颜色。逆着光,她并不能够清楚的瞧见那张孱弱的脸庞。但那双亮晶晶,满满都是期待的眸子,却格外显眼。叫她想忽视,也无法忽视。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东露君颜不甚在意的道:“没事,就是猛的被阳光刺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可东殷亦秋脸庞上的担心和愧疚还是一点都没有褪去。他连忙伸出手,道:“小颜,你先下来让我帮你瞧瞧。”
东露君颜抿唇笑了笑,伸出右臂,将手轻轻的搭在了东殷亦秋的手背上。她才刚刚下了马车,尚且没有站稳,东殷亦秋就扑了上来。
“小颜,都是我不好,太着急了。你瞧,你都流眼泪了。”说着,东殷亦秋还伸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对于这种亲密的举动,东露君颜不算反感,但也无法用处之坦然来形容。她的确是不在意那些个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说辞了,可是,她却不得不考虑一点。如果她现在对东殷亦秋太好了,以后要退婚的时候,这小子怎么承受的了?
念及于此,东露君颜动作幅度很大的,很明显的后退了一步,与东殷亦秋拉开了距离。
“无妨,只是被阳光刺了一下眼睛,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也无须太过介怀。”
东殷亦秋先是一愣,然后有些讪讪的收回还悬在半空中的手,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东露君颜最无法招架的可怜表情。
有些头痛的掐了掐眉心的朱砂,东露君颜有意扯开话题,她问道:“亦秋,你怎么会在门口等我?我听东露冥衡说你的身子才有些好转,这么冷的天,你万一又受了风寒,那怎么办?”
“你来看我,我太高兴了嘛,哪里顾得上那些。”东殷亦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顶。
在心里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东露君颜没好气的问道:“又是何诚吧?他昨天晚上也找你了?”
“嗯。”东殷亦秋点点头,像个孩子似的一板一眼的回答,他道:“其实何诚不是来特意告诉我今天你要来。他是过来送还碧眼晶晶兽的,我多问了一句,他就顺便告诉我了你今天要来的事情。”
咦?知道她把碧眼晶晶兽要送回来,东殷亦秋居然没有要死要活?头一次她不知道,就把东殷亦秋送给她的首饰送回去了,谁知道第二天她就被东露冥衡叫去书房狠狠的责骂了一番。原本她是准备发飙来着,可一听东露冥衡说的话,她就什么脾气也没了。乖乖的认了错,保证下次绝对不把礼物退还回去了。
只是把礼物退还了回去,东殷亦秋就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谁劝都没用,直到把自己哭昏了,这小子才算是安静下来了。她是真的好奇,何诚究竟是用了什么借口,才打发掉了这个难缠的药罐子东殷家的少主。
“何诚没有给你乱说什么吧?我可不是因为讨厌你送给我的礼物,才不要碧眼晶晶兽的。亦秋,你可千万不要介意才好呢。”
“不会的不会的。”东殷亦秋连忙摇头,“是我大意疏忽了。光想到碧眼晶晶兽与你的火系很契合,却忘记了碧眼晶晶兽性情火爆,不适合给女孩子当魔兽。幸好碧眼晶晶兽没有伤到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东露君颜满意的眯起眼睛。何诚临走前办的这几件事情,还挺让她满意的。不错,那她就原谅这小子的不辞而别好了。
“小颜,你放心,我回头一定再给你寻觅一个更好的魔兽。”东殷亦秋连忙保证。
“不说这个。”东露君颜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亦秋,我听莫曲阜说,你前些天好像又大病了一场。你爹担心的连老号的生意都顾不上了,现在怎么样了,身体好点了没有?”
“好多了。”或许是东殷亦秋的脸色太过苍白了一些,他这一笑,脸上的那两团红晕就更明显了,红扑扑的,像两个苹果。
“一知道你要来看我,我觉得我身子立刻好多了。”
东露君颜缓缓的摇了摇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那金簪上垂下的流苏也在空中晃动了起来,形成了好看的弧度。
“即使如此,你也要好生保养着身子。你难道忘记了,咱们的两年之约,可是有先提条件的。”
“对呀,少主。为了能早点把身子养好,娶少夫人过门,你一定要多加注意自个儿的身子。”东殷府的管家也适时的插嘴道:“外边风大寒冷,少主与少夫人还是快点进府再谈比较好。”
“对对对。”东殷亦秋局促的笑了笑,“瞧我,一高兴居然连这个都忘记了。小颜,咱们快进去吧。我记得,你一向是最怕冷的了。”
东露君颜柔柔的一笑,没说话,抬步往东殷府走去。东殷亦秋得到了她的展颜一笑,像个孩子似的,一脸甜蜜的跟在她身后。
看到这一幕,东殷府的管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未过门,少主便已经如此,等真过了门,那还了得?哪里有妇人敢走在自己夫君的前边?这些天有关东露府九小姐的传闻,便一直没有断过。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少主哪里能驾驭的起来。
如果这位九小姐心中有少主,那还好些。这样,她的心计手腕,便能帮助少主许多。可如果这位九小姐心中稍微有点邪念,那他们家少主的境遇,便令人堪忧了呐!
难怪老爷一早就提醒他,要他多加留意这位九小姐。果然,老爷的担忧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瞧见这位东殷府大管家的表情,东露君颜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但她却也不甚在意。原本,她就没打算真的嫁入东殷府么。所以人家对她是个什么态度,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当东殷府的管家将茶盏递给她的时候,东露君颜还特别温柔的朝他笑了笑。
“麻烦你了。”
“少夫人哪里的话。伺候您,本就是我这个当奴才的分内之事。”管家欠身,礼数周全的向她行了个礼。
东殷亦秋温柔的笑了笑,道:“张叔,我想与小颜单独说说话。”
张管家立刻后退一步,躬身道:“那少主与少夫人慢慢聊,老奴先下去了。有什么事,您再唤我。”
“嗯。”转过头,东殷亦秋带着讨好的问道:“小颜,你用过早膳了吗?我叫张叔给你张罗些点心小吃?”
“不麻烦了。我是吃过早膳才来的。”
“这样啊。”东殷亦秋有些难过的垂下了脑袋。
一瞧他这表情,东露君颜就知道,东殷亦秋肯定是早就给她准备好了点心小吃。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真要改一改这个泛滥的同情心了。不能每次看到人家可怜巴巴的表情,就于心不忍起来。
可心里这么想着,但嘴巴却抢先说道:“哎呀,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些饿了。张叔,那就麻烦你了。”顿了顿,东露君颜又补了一句,“亦秋,谢谢你,这么细心的为我考虑。”
果然,一听这话,东殷亦秋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灿烂起来,“张叔,没听到小颜说饿了吗?你快点把点心小吃拿上来吧。”
东殷亦秋没看出来这其中的蹊跷,但张管家却瞧出来了。能成为四大家族的管家,哪一个不是精明的跟人精一样?张管家抖了抖眼皮,心中对这个未来少夫人的好感提升了许多。能如此顾及少主的心情,看来少夫人心中不是没有少主的。
“那少主与少夫人先聊着,老奴等下便叫丫鬟把点心小吃送上来。”欠身鞠了一躬,张管家便匆匆的离开了,还顺手招呼了其他侯在一旁的丫鬟一起离开,给他的少主与少夫人留下了私密的空间。
等闲杂人等的走的干干净净,东露君颜这才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亦秋,平日里你总是送我些小礼物,今天难得来看望你,我也给你带了些补品。就在马车上,你等会子记得吩咐张管家拿出来。这也姑且算是我给你的还礼吧。不过,以后这些礼物你就不要再往东露府送了。”
“为什么?”东殷亦秋又摆出了那副受伤委屈的表情。
得,她又得哄孩子了。真是,不晓得他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哪儿来那么多的委屈。就冲这一点,她就没法子勉强自己嫁给东殷亦秋!她要嫁的夫君,不说要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吧,最起码不能成天哭哭啼啼的,跟个女人一样。
“亦秋,是这样的。”舔了舔嘴唇,东露君颜尽量找了个东殷亦秋能接受的,又不会让他受伤的理由,“你应该知道,我在东露府的地位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将你娶回家,好好的照顾你,保护你。不再让别人欺负你。”东殷亦秋抢先说道。
“嗯,所以呀,这些礼物你以后就不要再送了。你送给我的那些礼物,都是很珍贵的,被我们家的兄弟姐妹瞧见了,他们跟我要,我不方便拒绝的。”
“他们怎么能抢夺我送给你的礼物呢?”东殷亦秋义愤填膺的说了一句,“不行,等父亲回来了,我要跟父亲提一提这件事。小颜你放心,有我父亲去跟东露伯父说的话,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抢你的东西了。”
一听这话,东露君颜差点没气的抓狂。她稳了稳心绪,这才道;“亦秋,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如果不是我身子太差,你早就是我们东殷府的少夫人了。那些人,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顾及我父亲的颜面才对。”性格有些懦弱的东殷亦秋,却独独在这个话题上,表现的十分强硬。
不难看出,东殷亦秋是真的喜欢倒霉蛋。事事都以倒霉蛋为重。一想到这里,东露君颜就更加郁闷了。这样一个深情款款的情种,叫她怎么忍得下心去伤害人家啊。这个桃花债,真是堵的她要命!
“不是,亦秋,你听我说。对,那些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可是亦秋,你要知道,在东露冥衡看得见的地方,那些人自然是不敢欺负我的。可在东露冥衡看不到的地方呢?他们如果铁了心要欺负我,那方法太多了。而且每一条,都叫你找不出个能惩罚他们的借口。”
“可是,可是,可是就这样任由他们欺负你么?”东殷亦秋一听这话,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亦秋你别哭呀。”东露君颜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用过如此温柔的语气去哄一个人。该死,做人家未婚妻做到这个份上,她真是给下辈子积德。
“他们不会欺负我太久的。只要你快点把身子养好,将我娶过门,不就没有人能欺负我了么?”
东殷亦秋顶着个跟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眶,可怜巴巴的将眼泪忍了回去。他猛的抓住了东露君颜的手,眼底的变化,她瞧的分明。那是一个男人下定决心要保护什么的眼神。
“小颜,为了你,我一定会把身子养好的。你放心,要不了两年那么久,我就会娶你过门!我保证!”
最好不要!他这么快把身子养好,那她还怎么推脱婚事?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嘴巴上却绝对不能这么说。
东露君颜一边眨眼,一边点头,“嗯,我信你。”说着,她想要将手抽回来,可东殷亦秋力气虽然不大,但却死死的攒住了她的手。生怕自己太过用力,弄疼了东殷亦秋,东露君颜只好任由他去了。
不过是拉拉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这要是放在现代,那连亲密接触都算不上。没事的没事的,东露君颜不停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知道是不是来这里太久了,她居然也会在意这种东西了。
真是,环境的潜移默化害死人。
“少主,少夫人。张管家让奴婢给二位主子送点心来了。”
“嗯,进来吧。”这下子,东殷亦秋反倒自己先松手了。
原本以为只是些点心小吃罢了,可东露君颜没想到,这光是端盘子的丫鬟,就有七八个。这个东殷亦秋,究竟把她当什么了?当猪养么?这么多东西,她哪儿吃的完!
丫鬟们如鱼贯水的走了进来,将碟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圆桌上,很快便又退了出去。
“小颜,我知道你不喜欢吃那些太甜腻的东西,所以特意吩咐厨子给你准备了口味清淡的点心,你尝尝看。”东殷亦秋讨好的捉住她的手,将她往圆桌那边拉。
“亦秋,你真是有心了。连我的口味都打听的这么清楚。”这句话,东露君颜说的十分真挚。东殷亦秋对她,那真的是没话说。
东殷亦秋害羞的抖了抖眼皮,小小声的说道:“只要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可关于你的一切,我却不是很清楚。”东露君颜有些自责的说了一句,“亦秋,你别对我太好了。我怕我还不起。”
“我喜欢你,所以我对你好。这不需要你还。你只要不拒绝我对你的好,并且坦然的接受这一切,那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这种不经意脱口而出的情话,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对于别人的关心,东露君颜一向是持有能回避就回避的态度。这一次也不例外。
“亦秋,你也别光看我吃,你也吃点。”东露君颜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心计单纯的东殷亦秋当然就被她轻而易举的转移了注意力。
她本就是个口齿伶俐之人,再加上她的有意为之,这一个早上的谈话,便在很愉快很轻松的气氛中度过了。直到张管家唤他们去吃午膳,东殷亦秋这才发觉,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早晨那么久了。他还以为,这才过去了脸一个时辰都不到呢。
果然,跟小颜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快的他都忍不住想要将时间定格下来才好呢。
察觉到东殷亦秋的留恋,东露君颜笑了笑,主动的牵起他的手,笑着道:“我今天本就是特意来陪你的,先去吃午膳吧。吃完了午膳,我们还有一下午的时间能说说话。”
“嗯!”东殷亦秋重重的点了点头,笑得十分满足,那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也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看到这样一张简单干净的脸庞,东露君颜猛的有些恍惚起来。这双眸子里的纯洁,就像是个尚未读懂人间险恶的孩子。很多时候时候,她还真的是很羡慕东殷亦秋这种心性单纯的人。这样的人,很容易满足,生活起来,好像很轻松。她两世为人,哪一世,活的都不轻松。
“小颜?”心性单纯不代表东殷亦秋笨,他是那种心思很细腻的人,身边的人情绪有个什么细微的变化,他也能很快的察觉到。
东露君颜敛去了眉间的凝重,温柔的笑了笑,“没事,只是在好奇午膳有什么菜式。”
“不会让你失望的,张叔一定准备的十分丰盛。”东殷亦秋笑着回答。
等到了餐厅,东露君颜一瞧,心里暗道:果然是十分的丰盛。只怕是丰盛的过头了!
毕竟是四大家族,午膳再怎么简单,那也要比寻常人家逢年过节的餐桌还要来的丰富。即使东露君颜已经再三重申,简单再简单,可当她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还是有些无奈。
也罢,连个点心小吃都那么大的阵仗,这午膳能简单的了才怪!
“小颜,你尝尝这个。这可是我们家厨子最拿手的菜肴了。”
“小颜,你尝尝这个……”
“小颜,你尝尝那个……”
“小颜,小颜,小颜……”
一眨眼的功夫,东露君颜面前的碟子就满了,跟个小山堆似的。这还不算,东殷亦秋把一个碟子填满了还不满意,又将其他两个碟子也全部塞的满满当当。
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腮帮子,东露君颜无奈的放下筷子,“亦秋,你莫要光照顾我,你自己也吃些。我瞧你好像一口菜都没有吃呢。你这个样子,如何能养好身子?”
这话一出,连站在一旁的张管家跟其他伺候服侍的丫鬟齐齐的连连点头,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整个东殷府跟东露君颜那都是统一战线的。
东殷亦秋有些内疚的放下筷子,两只修长的手指不停的绞啊绞。
“我吃的东西跟你不太一样。都是药膳,味道不太好闻,总带着点药材的味道。我等你吃完了再吃。不然,那味道——”
东露君颜伸手在虚空中压了压,“没事。亦秋,这些小事你真的不需要总迁就着我来。药膳就药膳,不好闻就不好闻,有什么关系呢。你如此关心我,我迁就你也是应该。”
根本不给东殷亦秋拒绝的机会,东露君颜侧过头直接对张管家吩咐,道:“张管家,这些菜撤去一半,将亦秋的饭菜端上来。”
张管家立刻点头,道:“知道了,少夫人。”
不等张管家吩咐,已经有管事的大丫鬟带着其他丫鬟走上前开始撤菜了。
“这么大的桌子,就坐我们两个人,有点浪费,也感觉太生疏了些。张管家,顺便再换张小些的桌子。”
“诶,知道了。”主子的一句话,辛苦的是底下的仆人。可东殷府的这些丫鬟,包括张管家在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或者怨言。似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他们已经将东露君颜真的当成了自己家的少夫人。
尤其是张管家,当东露君颜不介意他家少主药膳的味道时,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位未来的少夫人。往往从小事,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心。这药膳看起来是件小事,但却说明了少夫人对少主的态度是如何。
即使外界有传言说少夫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那又怎样?只要她对少主好,心里边念着少主。那她的这些不好,对东殷府来说,也就变成了好。
少主性格软弱,难免会受人欺负。这偌大的东殷府,未来实在堪忧。可有了这位手段、心计都是上乘的少夫人,想来老爷百年之后,也能放下心来才是。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东露君颜从来就没想过讨好或者与东殷府拉近关系。她只是很单纯的不想伤害东殷亦秋而已。可没想到,她的无心之举,竟然会让东殷府上上下下都对她抱有好感。
此时的东露君颜万万想不到,就是因为今天她的一番行为和言论,竟然在日后帮她免去了一桩天大的祸灾。
很快,饭桌便重新布置妥当,东殷亦秋的药膳也被端了上来。
难怪东殷亦秋不愿意和她一起用膳呢,他这药膳的味道,的确是刺鼻了一些。饶是东露君颜忍耐力一向不错,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瞧她的表情,东殷亦秋的表情也随之垮了下来。
“小颜,我早就说了,等你吃完了我再用膳。你瞧,这味道的确很让人难以接受吧?”说着,东殷亦秋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来。
“嗯,不是这样的。”东露君颜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很心疼你,这样的药膳,我闻了一次,便已经很难受了。可你竟然要每餐都吃这些,我想不到,这些年你是如何熬下来的。”
东露君颜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差点让东殷亦秋哭出来。他吸了吸鼻头,一脸的泫然欲泣表情。
“小颜,嫁给我,委屈你了。”身子孱弱,性格又懦弱,他真是差劲到了极点!
“不委屈的。夫妻间,本该是相互帮助,相互谦让的。如果真算起来,我这个不受宠的乞丐九能嫁给你,才是高攀了。”
“小颜……”这一次,东殷亦秋是真的哭了出来。豆大的眼泪啪啦啪啦的往下掉。
他本就生的肤白俊美,大大的眼睛红扑扑的,真是让人心疼的很。别说是张管家了,就连一向铁石心肠的东露君颜也忍不住要心碎了。
所以说,她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可爱的生物了!可讨厌归讨厌,该哄的孩子,她还是要哄的。
“好了亦秋,你莫要再哭了。别忘了,你可是我未来的夫君,你要保护我的。你如果不坚强起来,那以后我被人欺负了,想找个肩膀靠一靠,我去找谁啊?总不能找一个哭的比我还伤心的夫君吧?到时候,不知道是我依靠你,还是要我安慰你哦。”
或许是东露君颜一口一个夫君打动了东殷亦秋吧,让他觉得,他是人家的夫君,是个男人,他得坚强。东殷亦秋果真就不哭了。虽然晶莹的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可东殷亦秋忍住了,愣是没让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东露君颜倒没觉得有什么,可站在一旁伺候的张管家和一干人等却齐齐傻了眼。就在昨天,老爷替少主针灸的时候,因为太疼了,少主差点把自己哭的岔过气儿去。还是老爷眼疾手快趁着少主岔气儿之前,将他给打昏,这才免去了一场风波。
只要一哭就停不下来的少主,这次居然就这么轻易的忍住了泪眼?少夫人,果然厉害!
为了防止以后每次见到东殷亦秋就要哄他,东露君颜决定,她要好好的开导一番这小子。总不能以后每次见了面,她都要充当哄孩子的保姆这一角色吧?
“亦秋,人家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我觉得,男子的眼泪甚至比膝下黄金的分量还要重。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哭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的处境,或者是什么难受的时刻,你都要忍住眼泪,不能哭。”
“可是,我爹说,眼泪也是一种排毒的方法。适当的哭一哭,对身体也有好处呢。”
该死的东殷锦黎,没事跟儿子说这些干什么!看吧,这死小子立刻给自己的软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你瞧,你爹也说了,是适当的哭一哭。你这样总是掉眼泪,那能对身体有好处么?”
“那我答应你,我以后都不哭了。心里再怎么难受,治病的时候再怎么痛,我也不哭了。”
“你治病的时候很痛么?”
东殷亦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并没有不高兴,这才悄悄的点了一下脑袋。
“很痛。真的很痛。”说着,东殷亦秋用手比了一个尺寸,道:“这么长的针,我爹全部都要刺入我的穴道。很痛。刺进去了也不能拔出来,还要泡药浴,这就更痛了。”
不难看出来,其实东殷亦秋已经在忍耐了。可这种治疗的方法真的很痛,只要一提起来,心里再怎么想忍耐,他的脸上也不禁沾染上了几分害怕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瞧着他这幅表情,东露君颜的心就猛的一痛。好像加诸在东殷亦秋身上的痛,也原原本本的刺在了她的身上一样。
“每天都要这样吗?”
“也不是。”东殷亦秋虚弱的挤出个微笑来,“每个月初一、十五的时候各一次。”
所以说东殷亦秋是个很敏感心思很纤细的人,东露君颜掩饰自己的内心已经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可他还是瞧出来她心里边的难受了。
于是他连忙笑着宽慰她,“小颜,没事的。为了能早点把身子养好娶你过门,我什么痛都能忍耐。真的,只要一想到你,我就不痛了。”
“真的?你只要一想到我,就没有那么痛了?”
“嗯,真的。”
“没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
东露君颜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将浊气吐了出去。眼睛一闭,下定决心的道:“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以后每个月的初一跟十五的时候,我都过来陪你。”
“真的吗?”东殷亦秋那双大大眼睛一下子就明亮起来了,“小颜,你没有骗我?”
“就像你对我说的,你都不会骗我,我又怎么会骗你。”
“小颜,谢谢你!”
“谢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点这点事情了。”
不能嫁给东殷亦秋,她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补偿他了。至少,这点小小的愿望,她就满足东殷亦秋吧。
“小颜,其实我很庆幸,那天我有了轻生的念头。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没办法遇见你了。”
“不说这些,吃菜。”
“其实我更庆幸,我像父亲主动争取了一次。将婚约的人选换成了你。”
“咦,这菜叫什么名字,很好吃啊。”
“小颜,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或许,我连坚强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哎呀,这个药膳叫什么名字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小颜你不知道,每次治病的时候很痛,我都是念着你的名字才忍耐下来的。”
“……”
“有好几次,如果不是想到你被人欺负的画面,我或许也坚持不到现在。”
“……”
“连我爹都说,全靠我的意志坚定了许多,身子这才渐渐的恢复了。”
“……”
“小颜——”
东露君颜面无表情的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了东殷亦秋的嘴边,“张嘴。”
“哦。”东殷亦秋乖乖的张开嘴,吃了下去。
“小——”
“张嘴。”
“哦。”
为了堵住东殷亦秋喋喋不休的嘴巴,东露君颜就这样跟个小丫鬟似的,不停的给他喂菜。于是,一顿午膳,就在‘张嘴,哦,张嘴,哦。’这样的循环中度过了。
当东殷锦黎的夫人因为放心不下儿子,而匆匆自宴席上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自家儿子捂着圆鼓鼓的肚子瘫坐在椅子上,明显已经是一副吃不下的模样,可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媳妇还是不停的给儿子喂菜。重点是,她家儿子吃不下,却还是一脸幸福的硬往嘴巴里塞。
“夫人?您怎么回来了?”张管家眼睛尖,头一个发现了梁巧霜。
张管家上前去迎了梁巧霜,而东露君颜也连忙放下了筷子,站起身,给梁巧霜行了个礼。她的动作十分敷衍,幅度也很小,但不管是动作,由她做起来都十分的优雅,倒也不让人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东殷夫人好。”
“娘亲,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东红家的婚事要持续到午夜时分才能结束的吗?”东殷亦秋的语气有些委屈。他好不容易得了空,能够跟小颜单独在一起聊聊天,怎么娘亲这般迅速就回来了。
梁巧霜一瞧自家儿子的表情,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这心里边难免有些酸溜溜的。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这么快就被媳妇夺走了全部的注意力,这叫她当娘的如何能不伤心?
可这梁巧霜也是个贤良淑德的妇人。她心里边清楚的很,如果不是这位东露府的就丫头,她家儿子或许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意识。不管怎么说,这丫头也算是救了她宝贝儿子一命,算是他们东殷府上上下下的恩人。
念及于此,梁巧霜心里那点酸溜溜的情绪也就慢慢褪去了。
“别人府上大婚,娘亲一个妇道人家,过去打个招呼送上一份厚礼也算是尽到了心意。更何况,有你爹在,娘亲留下与否也不重要。”
“那娘亲也应该留下照顾爹爹才是。爹爹这些日子为了替我治病,也憔悴了许多呢。”
东露君颜轻轻柔柔的一笑,“亦秋,东殷夫人这是惦记你的身子,这才急急忙忙赶回来的。你莫要说些伤人心的话才好。”
旁人的话东殷亦秋可以不听,但东露君颜的话,这小子是绝对不敢不听的。
“又让娘亲替我,操心了。儿子真是不孝。”
梁巧霜雍容的笑了笑,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是娘亲的亲骨肉,娘亲为你操心那也是应该。有句老话不是说的好么,这孩子生来就是来向父母讨债的。你这小讨债鬼,何时能够将娶妻生子,娘亲才算是能放下心来。”
这话虽然是对东殷亦秋说的,但梁巧霜的一双眼睛,却不停的往东露君颜身上扫。对此,她只是点头,轻笑,不语。十成十将一个优雅得体,进退自如的贵族千金诠释的完美无瑕。
反倒是东殷亦秋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道:“娘亲,在小颜面前,您说什么呢。”
“怎么了,你还不好意思了?”梁巧霜戏谑了一句,抬手压了压,示意东露君颜不要太见外,“行了,都别站着。坐吧,九丫头,都是自家人,你莫要拘束,权当这里是自个儿家。”
“谢东殷夫人。”东露君颜也不客气,抬起屁股就踏踏实实的坐了下去。她才不管梁巧霜瞧见了会不会有满的地方。
“娘亲,你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吃午膳了没?正巧,我跟小颜刚吃没多久,娘亲坐下一起吃吧?”
梁巧霜戏谑的笑道:“你这孩子,现在想起来娘亲了?我还以为,九丫头来了,你就连娘亲都看不见了呢。”
“娘亲这是什么话,儿子心疼媳妇是应该,但儿子更该心疼娘亲你呢。”
梁巧霜笑了笑,将目光挪到了东露君颜的身上。
“九丫头,你怎么没跟着你爹他们去东红府?明珠的婚事声势浩大,今天整个胤琼万人空巷,都跑去凑热闹了。你怎么没去?”
东露君颜优雅的展颜一笑,稳稳当当的答道:“既然东殷夫人都说了万人空巷,那阵势肯定不少。有那么多人给东红明珠庆婚,想来也不多我一个。原本,君颜也不是那种爱热闹的性子。”
“不喜欢凑热闹,倒是个娴静的丫头。”看得出来,对于东露君颜的答案,梁巧霜十分满意。她出身平常人家,为人嘛,就像她儿子一样,是个没有一点心计的妇人。在她心里,夫君和儿子,那就是她头顶的天。
所以梁巧霜是顶顶喜欢东露君颜的。之前秋儿的那个未婚妻东露芷柔,虽说长得也不差,在东露府地位也蛮高的,但那个丫头总喜欢抛头露面,还去了皇家学院修习。这在梁巧霜心里边,不免就有了些说法。
东露君颜不清楚这些,但她也不愿意让梁巧霜误会,于是解释道:“倒也不是娴静,只是不喜欢凑热闹而已。更何况,我与东红明珠原本就不是什么关心亲密的姊妹,去了,也是尴尬。君颜就认为,既然如此,那不去也罢。也落得个清静。”
“好好好,九丫头说的好。”梁巧霜连连点头,“咱们妇道人家,最好就不要抛头露面,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经。”
对此,东露君颜不屑一顾的很。可她表面上一点也不显露出来,轻轻柔柔的一笑,即不反驳,也不同意。
“娘亲,小颜今天是特意来探望我的,还给我带了好些个补品呢。”东殷亦秋笑得一脸甜蜜。似乎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要往腻了的去甜。
“哦?”梁巧霜有些惊讶,“九丫头,怎么偏偏想到今天来探望秋儿呢?”该不会是故意要给东红府难堪吧?毕竟,他们东露府与东红府,一向是势不两立的关系。
东露君颜到没怎么多想,也不怎么在意,反而是张管家连忙上前一步,主动帮她解释。
“夫人,是这样的。少夫人从莫掌柜那里听说,少主这些天身子有些不爽快,老爷为了给少主治病,连露殷老号都顾不上,少夫人知道了之后十分担心,于是这才决定来府上探望少主的。”
“九丫头,那你怎么偏偏选了今天来探望秋儿?”梁巧霜还是有些怀疑的。
东露君颜从来都不是那种主动邀功之人。很多事情,她默默的做了,也不多言一句。原本,她就不是为了讨好人家,也不是为了让人家记她的好,才做这些事情的。可既然梁巧霜已经问了,那她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东红明珠今日大婚,我就猜到东殷老爷与夫人定会出席参加。这府上便只剩下了亦秋一人。他这些天身子原本就不适,我怕他一个人无聊,便想着过来陪陪亦秋。”
梁巧霜一愣,她无论如何也有料到,东露君颜居然自己在那儿琢磨了这么多。现在想想,她还真有点草木皆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这也没办法,皇家校场比武很快便要来临,东露府跟东红府这段日子的明争暗斗,早已经摆在桌面上了。
这也不能怪梁巧霜多虑。再如何没有心计的单纯之人,在这个多事之秋也不得不多考虑一些。
“九丫头,你真是有心了。”梁巧霜的语气有些自责。
东露君颜却云淡风轻的替梁巧霜解围,“夫人哪里的话,原本也是君颜不喜欢热闹。正巧得了空,便来看看亦秋。”
“你这丫头,明明是一番好意,怎么偏要找那些个借口来搪塞人。你心中挂念秋儿,那是好事,做什么要遮遮掩掩的。”梁巧霜并无责备之意,反而心中更加喜欢东露君颜了。这样一个做了事情,也不炫耀邀功的孩子,没人会不喜欢的。
东殷亦秋轻轻的握住东露君颜的手,笑得别提多甜蜜了。
“娘亲,小颜就是这样的人。总是替别人考虑,但从来不说出口。就算被人家瞧出来了,也总要找些借口。”
毕竟有长辈在,东露君颜也不好跟东殷亦秋表现的太亲密。这难免会让长辈觉得,她是个轻佻的女子。虽然不准备真的嫁给东殷亦秋,但这些礼数,她还是要做到的。
于是,东露君颜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来,淡淡的一笑,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梁巧霜呵呵一笑,道:“总听人家说东露府的九小姐如何如何,今天一见,才晓得,原来那些市井谣言不听也罢。这样一个水灵的姑娘,心地又这么善良,性子也十分娴静,哪里会是那般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之人。”
闻言,东露君颜心中冷笑连连。梁巧霜说的不甚在意,但东露君颜却听出了这背后的深意。连梁巧霜这样一个深宅大院的妇人,都听说了她的诡计多端。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在背后编排她的。很好,这下子她又多了一笔账要跟东露隼修三兄妹算!
哼,别以为她这段子在忙其他的事情,就忽略了东露隼修那三个狗崽子在背后做了什么小动作!东露隼修身为东露府的嫡长子,以后是要继承东露府的,他平日里交际甚广那自然不用说。可东露水凝与东露芷柔,这段日子也没消停过。
这两个死丫头天天举办什么闺房宴席,广邀两班贵族之女前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编排她,给她身上抹黑。东露府这些天人来人往,成天有两班贵族之女上门拜访。不过她倒是没有特意打听了,于是人家那边也没有特意遮掩。
反正据莫曲阜传话来说,这个什么闺房宴席,表面上是一群两班贵族之女聊聊天,喝喝茶。可实际上,明着暗着都是编排她,给她造谣言的。东露隼修三兄妹是为了抹黑她,而那些千金大小姐也是好奇的很,毕竟,东露府乞丐九一夜之间变化巨大,这已经在胤琼都传开了。
两班人马一拍即合。这边抹黑她,那边也得到了第一手八卦消息。
“娘亲,我早就说过了,那些市井谣言信不得,你偏不听。今天你也瞧见了,小颜怎么会是那样的人。莫曲阜的为人娘亲应该很熟悉吧。连莫掌柜都在爹爹面前称赞小颜,小颜当然是极好的。”
“对对对,娘亲以后再也不相信那些个市井谣言了。”
东露君颜不甚在意的掀起嘴角,“君颜倒是觉得,人家既然有时间造我的谣言,那就说明君颜还是有点分量的。君颜要是一个无名小卒,人家才没闲工夫造我的谣言是不?”
“小颜,你莫要这么说。”东殷亦秋蹙起眉头,有些不开心的撅起嘴,“这般破罐破摔,不像是小颜你的性格。”
“这哪儿是破罐破摔。”东露君颜眼神一闪,似笑非笑的道:“权当是苦中作乐罢了。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要编排我,我也没办法堵住人家的嘴巴不是?”她的确是没法子堵住人家的嘴,但她可以从源头下手!只要缝住了那三个狗崽子的嘴,她的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东殷亦秋似是无奈的摊手,“娘亲,你看到了吧。像小颜这般豁达开朗的女子,岂会是传言中的那般心狠手辣?人家都这么编排她了,她还用一句苦中作乐来排解,她的为人,还要儿子再多说么?”
梁巧霜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望着东露君颜,冲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相信她。
张管家显然对东露君颜很有好感,他也站出来帮东露君颜说好话,他道:“夫人,您不知道,自打少夫人来了,少主脸上的微笑便没有停止过。老奴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少主笑的这般开心了。”
“是吗?”儿子脸上的神情,梁巧霜瞧得分明,她笑得是越发开心,“老爷说了,秋儿多笑笑对身体也有好处。总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再硬朗的身子,也得废了。”
“是啊,少夫人还亲手喂少主吃药膳呢。这药膳的味道,老奴也是常年闻惯了,这才能够忍耐。夫人还记得么,之前伺候少主的那个丫鬟,可是一闻到药膳便呕吐不止呢。”
“九丫头你真是有心了。”梁巧霜此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她以前怎么就觉得这九丫头不好了呢?现在想想,这丫头比东露芷柔好多了才是。芷柔那丫头也不错,可就没有九丫头对秋儿好。光是这药膳一点,九丫头做的就比芷柔要好。
东殷府人丁单薄,没有东露府那些个明争暗斗。不管是主子和仆人,还是仆人与仆人之间,那都亲密的像是一家人。平常里说话做事,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这一点,莫说是四大家族,就是放眼整个胤琼都的两班贵族里,也是十分少见的。
这不是,张管家笑得像个慈祥的长辈,他又说道:“夫人呐,还不止这些呢。方才一听见少爷针灸治疗时十分的痛苦,少夫人还说了,以后每月的初一十五,她都会过来陪着少主。少主一听这话,高兴坏了。”
“是吗?”梁巧霜笑脸盈盈的望着东露君颜,眼底的感激和欣喜,丝毫不加掩饰。
这炽热的目光,让东露君颜有些别扭。她就是这么奇怪的人,旁人冷嘲热讽、冷若冰霜、不屑一顾、怨愤狠毒、阴鹫诡谲的目光,她倒是能处之泰然。可偏偏是如此欢喜感激的目光,她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夫人您是不知道,少主刚刚感动的差点都要哭了。结果因为少夫人一席话,少主不但把眼泪逼回去了,而且还承诺,以后都不哭了。说是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坚强起来,要保护少夫人呢。”
“老头子,你这话说的不对。”说话的这人是从小照顾东殷亦秋的嬷嬷,也是张管家的妻子,张嬷嬷慈祥的笑笑的,道:“少主刚刚已经哭了。是少夫人一席话将少主的眼泪给劝了回去。”
“对对对,你瞧我这个脑子,一高兴啊,什么都忘记了。跟夫人说话的时候也语无伦次的。”
梁巧霜也是一惊,“还有人能劝住秋儿的眼泪啊?”
张嬷嬷重重点头,“可不是,少夫人一席话,少主立刻不哭了。而且还笑得特别开心呢。”
“夫人,张嬷嬷说的没错。刚刚奴婢在房间外候着,那房间里的笑声就一直没有停止。奴婢光是听见那笑声,心里也就跟着开心起来了呢。”
“是呀,奴婢一直伺候少主,很久没看到少主吃饭吃的这么好了。夫人您瞧,这药膳,少主今天竟然吃的干干净净。平常呐,光是要哄着少爷吃药膳,都要费一番功夫呢。”
“少夫人还把大桌子撤下去了,换上了这个小桌子。说是大桌子距离太远,感觉生疏的很。奴婢在一旁瞧见少夫人跟少主用膳的模样,真觉得特别温暖。”
“奴婢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且刚刚奴婢不小心打翻了碗碟,将油水溅在了少夫人的衣服上,少夫人也没有责怪奴婢,反而还让奴婢不要在意呢。”
左边一个丫鬟,右边一个丫鬟,每个人都争着抢着给梁巧霜汇报。听着丫鬟们七嘴八舌的抢话,梁巧霜别提有多开心了。这笑意是如论如何也停不下的。
“呵呵呵,好好好,都好都好。”
东殷亦秋光是听着这些丫鬟们的话,心里也觉得甜蜜的很。旁人没说,他倒没怎么注意,只是光顾着开心能跟小颜在一起了。这听丫鬟们一说,他才觉得,原来小颜在短短的时间里,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还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们都喜欢上了她。
真要说起来,其实小颜也没有特意去做什么事情。可她身上就是有一种魔力,能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喜欢上她。
“娘亲,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小颜特别的好啊?”
“你这孩子,总算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梁巧霜笑得十分开心,她拍了拍儿子的手背,道:“起初你想更换订婚人选,娘亲还有些担心。现在看看,是娘亲瞎担心了。你能早早瞧出来九丫头的好,真是幸运。这般乖巧懂事的媳妇若是让旁人家娶走了,那可是咱们东殷家的一大憾事。”
东殷亦秋特别高兴的笑了笑,一双墨黑色的大眼睛里,也亮晶晶的。
“娘亲,我早说过了,儿子这叫慧眼识珠。”字里行间,都透着东殷亦秋骄傲的得意洋洋之情。
东露君颜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慧眼识珠?哪个猪,小猪崽的猪么?”
“小颜……”东殷亦秋可怜巴巴的撅嘴,望着她,“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读书少,只认识小猪崽的猪。你可不要骗我呀。”
“小颜,你……!”东殷亦秋性子单纯,当即他就着急的脸都涨红起来。
眼看着东殷亦秋又要哭出来的模样,东露君颜连忙投向,“我跟你开玩笑的。掌上明珠的珠嘛,我晓得的。”
“那你刚才……”东殷亦秋瞧见了东露君颜嘴边的戏谑,猛的反应过来,“原来你是逗我玩啊!”
“你才发现哦?”东露君颜笑得十分畅快,她发现了,原来自己还有这种恶趣味。不光是逗弄季玉溪,还有东殷亦秋。逗弄起他们两人,都特别好玩。他们的反应永远在她的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
不是说吃一次亏是不小心,第二次是没注意,第三次就是傻么?这两个人,怎么能每一次每一次都被她如此轻而易举的逗弄了呢?
“小颜,你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以为你真的误会了,刚刚都快吓死我了。”东殷亦秋说着,眼眶一下子红了。眼看着那豆大的眼泪又要向下掉。
东露君颜心头一紧,连忙抓住东殷亦秋的双手,连连道歉,道:“亦秋你别哭啊,我保证,我下次绝对不逗你玩了,我这不是——呃……”
“哈哈,小颜,这次你还不上当?”东殷亦秋憋不住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东露君颜嘴角一抿,眼皮一掀,面无表情的道:“好呀,东殷亦秋,你居然逗我玩!”
一瞧见东露君颜沉下脸来,东殷亦秋有些慌了,“小颜,你我一人一次,也算扯平了,你可莫要真的生气才是。”
“哼,我才不会。你以为我是你哦,瑕疵必报!小肚鸡肠!”看得出来,东露君颜是很不爽的。一向被她捉弄的人,忽然转过头捉弄了一次她,她心里能舒服才怪。
看着东露君颜跟东殷亦秋,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嬉闹,梁巧霜笑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她的秋儿,有多少年未曾这般爽朗的笑过了?真是感谢这九丫头,如果不是她,她的秋儿,莫说是笑得这般开朗,或许啊,还在那儿想要一心求死呢。
“娘亲。”东殷亦秋说不过东露君颜,于是立刻找家长告状,“娘亲你瞧,小颜居然说我瑕疵必报又小肚鸡肠!”
“夫人你瞧,亦秋才是呢,我与他开个玩笑,他就立刻要反击回来。这不是瑕疵必报又小肚鸡肠是什么!”
梁巧霜掩嘴轻笑起来,“你们两人的事情,不要拿来与我说。人家都说夫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我可管不着你们小夫妻俩的吵嘴。”
不知道为什么,在东露府,这个与倒霉蛋有血缘关系的家里,她未曾感受到半点家的温情。她感受到的,只有阴谋、算计、压迫和反击。偏偏是在东殷亦秋的家里,她感受到了‘家人’二字的情谊。
这种感觉,其实也不赖哦。她在心里暗暗的想。
“娘亲,我可是您的亲儿子,您怎么也不帮着我一点啊。”嘴上虽然这么埋怨着,但东殷亦秋脸上明显是高兴坏了的表情。显然小夫妻俩几个字,明显是愉悦到了东殷亦秋。甜的他美滋滋的。
“哼,少来了。等我嫁进来了,我就是夫人的半个女儿。你别想以多欺少。”
梁巧霜连忙点头,道:“九丫头说的对,就算以多欺少,那也是娘亲帮着九丫头欺负你这个臭小子。”
“瞧见了?”东露君颜特扬起削尖的下巴,特别挑衅的看着东殷亦秋。
东殷亦秋装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捂着胸口,可怜巴巴的道:“娘亲,小颜是您半个女儿,可儿子却是您亲生的骨肉呢。”
“胡说,半个女儿算怎么回事,等九丫头真的嫁入我们东殷府,那她就是老夫真真正正的女儿。”突然响起的第四个声音,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除了东露君颜。
她耳目本就比常人要聪慧许多,东殷锦黎还未进入餐厅,她就察觉了对方的行踪。所以东露君颜头一个站起身,并未行礼,只是朝东殷锦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见过东殷老爷。”
东殷锦黎满不在意的摆摆手,“九丫头,莫要如此见外,虽然你与秋儿已经定下了婚约,但你毕竟尚未过门,叫爹有些不合规矩,这样,你以后叫我伯父就是。”
东露君颜从善如流的改口,道:“既然伯父都这么说了,那君颜只有照办了。”
“爹爹,你怎么也回来了?”东殷亦秋也起身,站在了东露君颜的身边。
梁巧霜也起身迎了上去,扶住夫君的手臂,有些娇嗔的道:“老爷,我既然已经回来,你就不用回来了。这要是让东红府瞧见了,会说咱们东殷府没礼貌的。”
“无妨,我已与冥衡兄打过招呼,他会替我周旋的。”东殷锦黎摆摆手,示意大家可以坐下了,他自己也坐在了上位,而梁巧霜则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找东露冥衡替他周旋,东殷锦黎是疯了吧?东露君颜无奈的在心里翻了白眼。谁不知道,他们东露府跟东红府就差真枪真刀的干上一架了,找东露冥衡周旋,东殷锦黎是被门夹坏了脑子吧?只有白痴才能干出这种事来好吧?
“怎么着,九丫头,我瞧着你心里边有异议?”东殷锦黎虽然在笑,那但笑显然未曾深达眼底。
东露君颜撇撇嘴,直截了当的道:“异议不敢,只是觉得伯父这个决定,似乎有些不妥当。”
“怎么就不妥当了?九丫头,你倒是说说?”东殷锦黎呵呵一笑,白净儒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他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还是没能逃过东露君颜的眼睛。
她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从善如流的反问道:“伯父难道不知道原因么?如果伯父是有心要试探君颜,那我觉得十分没有必要。如果连这点东西都瞧不明白了,那君颜也就不值得亦秋如此倾心了不是?”
“小颜?”东殷亦秋性格单纯,听不明白人家两人话中的深意与交锋,他生怕父亲跟心爱的女子有什么冲突,连忙道:“小颜,父亲不是那个意思,或许是你误会了。”
东露君颜优雅的一笑,挑眉道:“伯父,有没有误会,你我心中都清楚的很。”反正第一次在东露府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在东殷锦黎面前表现出强势和凌厉的一面了,事到如今,再遮掩反而显得虚伪。
既然如此,那她不如开诚布公好了。反正,她也没觉得东殷锦黎肯真的让她嫁入东殷府。多半还是为了东殷亦秋的身子着想,所以才会应下这门婚事。搞不好,等东殷亦秋的身子真的好了,东殷锦黎会先悔婚呢。
“九丫头,即便你现在已经与秋儿定下了婚约,在老夫面前,你还是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么?”
东殷锦黎生的也是十分好看,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他保养的十分恰当,这或许与他常年炼丹有关。白白净净的脸上,几乎瞧不出什么皱纹。那双平静的眸子里,沉淀的是人生的阅历与经验。他勾唇一笑,说不出的儒雅。
可东露君颜绝不会被他儒雅的外表所迷惑,她嘲弄的掀起嘴角,不留情面的道:“伯父,不是君颜懒得伪装,实在是这伪装没有必要。如果伯父真的想看君颜伪装出一幅贤良淑德的模样,那君颜完全可以装的出来。可君颜就想问一句了,这伪装,是伯父想要的么?”
“九丫头,难怪连冥衡兄都说你足智多谋,眨眼便能运筹帷幄。看来这话的确不假。你这丫头,倒是比你那几个兄长姊妹都聪颖上几分。”
“伯父,有话您不妨直说。君颜在你这儿不遮掩,您也犯不着跟我打哈哈。”
东殷锦黎不留痕迹的丢给东露君颜一个富有深意的眼神,然后将目光挪向了东殷亦秋,“秋儿,为父有话与九丫头说,你先跟你娘亲下去休息。等会子为父就把九丫头还给你。”
东殷亦秋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早已经是心惊胆战的,此刻听见父亲要将他支开,这一颗心,更是悬在半空中,七上八下的。
他舔了舔嘴唇,好半天才道:“爹爹,既然你已经承认了小颜是咱们东殷府的媳妇,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话,非要避开我跟娘亲呢,娘亲,你说对不对?”
见儿子的目光望向自己,梁巧霜暗中摇了摇头。她虽然不明白那些争斗,但有些东西她还是能够看明白的。九丫头虽然不似外界传闻的那般心狠手辣,但足智多谋却是能够肯定的。虽然从九丫头的种种行为来看,她心里边应该是有秋儿的,但老爷肯定也有他的道理。
老爷不管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了秋儿好。这一点,梁巧霜百分之百确定。既然如此,那她肯定是要帮着夫君的。念及于此,梁巧霜站起身,快步走到儿子的身边,牵起儿子的手,不由分手的将东殷亦秋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她轻柔的道:“秋儿,你自己都说了,你爹是同意这门婚事的,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娘亲想呐,你爹爹他肯定是有话要与九丫头讲,这或许与你无关,或许与你有关。可不管是你爹爹,还是九丫头,他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只要知道这一点,那便大可以放下心来。你好好想想,娘亲说的对是不对?”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东殷亦秋心里边还是有些忐忑。他从来不曾忘记,那天自东露府提完亲回来,他爹爹的表情有多凝重,神情有多骇人。虽然他爹爹没有明说,但他心里边是清楚的,他爹爹心目中儿媳的人选,不是总挂着冷笑的小颜,而是东露芷柔,那个笑起来很甜美的女孩子。
可是在东殷亦秋的眼里,总是冷笑的东露君颜却让他感觉十分温暖,很想亲近她。而那个笑起来很甜美的东露芷柔,却总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像是,他被一条蟒蛇给盯住了,继而成为了人家的猎物。
见儿子还在踌躇,东殷锦黎不动声色的丢给东露君颜一个眼神,示意让她出面解决这个问题。接收到东殷锦黎的眼神,东露君颜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得,现在她成了公认的哄孩子小能手了是吧?
敛去了眉间的不耐烦,东露君颜换上了一副温柔的表情,她走到东殷亦秋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亦秋,不用担心的。伯父只是想跟我说一说四大家族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她的个头很低,尚且不足东殷亦秋的肩膀高。可这种长辈拍拍晚辈肩膀的动作,却被她做的十分顺畅,就算在张管家等一众丫鬟仆人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东殷亦秋不懂阴谋,但他心性纯良,这种人,总是有着很强的第六感。他有些怀疑的问道:“小颜,你没有骗我?”
东露君颜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亦秋,你想想看,从认识以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
“没有可是。”东露君颜抬手,不由分说的打断了东殷亦秋,她强硬的道:“亦秋,有些事我也不想瞒着你,那没意思。我就实话跟你说好了,一品居现在由我接手打理,至于原因,我想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东殷亦秋轻轻的点了点脑袋,小颜与她大哥二姐三姐之间的赌约,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如果说整个胤琼都都知道了这场赌约,那也不算夸大其词。莫说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那深宫中的皇帝陛下,对此也是听闻了一二。甚至有传言说,陛下与国师大人也打了赌。至于陛下跟国师的赌约是真是假,那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你知道那就简单了。我呢,是肯定要赢得这场赌约的。所以一品居现在暂停营业,正在整修。而一品居有一个大生意,那便是与你们东殷府有关系的。我与伯父相谈的,也就是这个。”
“……”沉默了良久,东殷亦秋还是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生意上的事情,也要瞒着我么?”
“不是瞒着你。”东露君颜狠狠掐了掐眉心的朱砂,语气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几分不耐烦,她道:“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让你知道。你只要把身子调养好,等着娶我过门就行了。其他的,我不想让你分心。”
或许是那句‘迎娶我过门’打动了东殷亦秋,他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明显没有了抵触的情绪。
梁巧霜恰到好处的说道:“秋儿,九丫头对你的心,你自己难道不明白么?娘亲这一次倒是赞成九丫头的,你只要好好调养身子,其他的事情,有你爹爹与九丫头在,你还担心什么?”
只要不是阻止他迎娶东露君颜,东殷亦秋也没什么好揪心的。想了想,他颔首道:“既然如此,那爹爹与小颜相谈正事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人了。”
“嗯。快去吧快去吧。”东露君颜连忙挥手赶人。
东殷锦黎儒雅的笑了笑,道:“秋儿,去睡个午觉补充一下精神。晚上呐,咱们上东露府吃饭去。”
“真的吗?”东殷亦秋颓废的脸庞一下子变得精神矍铄起来,他连忙牵起梁巧霜的手,道;“娘亲,我们快点下去休息吧。”
见到儿子高兴,梁巧霜也跟着开心起来,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跟东殷亦秋一起离开了。
他们母子二人还未走远,东露君颜便率先开口,道;“伯父,您刚刚说晚膳要上我们府去吃,可有什么深意?”
东殷锦黎摆摆手,似乎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交谈,他转过身就走,丢下了一句话,“九丫头,都说你心思敏捷,洞察力超乎常人,这话果然不假。”
望着东殷锦黎挺得笔直的背影,东露君颜冷笑连连。看来这顿晚膳,不好吃呐。鸿门宴?估计是了。只是不知道,这鸿门宴是特意给她办的,还是更有其他的深意。
“少夫人,这边请,老爷在书房等您。”张管家适时的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去见老爷之前,还请少夫人将腰间的匕首暂且先让老奴保管。”
闻言,东露君颜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望着张管家。哟,没想到啊,这东殷府的一个大管家,居然也有此等眼力。
她一边将匕首从腰间取出交给张管家,一边笑道:“张管家,方便的话你跟我说说,你的斗气到达什么阶级了?”
“老奴惭愧,堪堪突破上三阶斗气罢了。”张管家弯着腰接过那把锋利的匕首,转身交给了身后的小厮,语气十分谦逊,“少夫人,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