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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们还在我的手里,我就不会输!”赵晟皋嘴角上血液不断涌出,孱弱的身子在宽大的长袍里,那飘渺脱俗的银色长袍,显得格外的空荡。
“殿下。”银姬扶住赵晟皋,眸光中满是心疼焦急的复杂神色。
她一边为赵晟皋把脉,一边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塞入他的嘴中。
做完这一切,她越过赵晟皋的肩头,看向赵琮等人,妖媚的眸底,闪过冷冽的杀意。
“带上他们,我们走!”银姬突然下令,暂时取代了此刻虚弱的赵晟皋。
对此,赵晟皋没有任何异议,只是靠在银姬身上,眸光晦暗难明。
御林军们,眼下再无出路,只能跟着赵晟皋一条道走到黑,听到银姬的吩咐之后,他们稍微犹豫了几息,便准备动手擒人。
突然——
一阵瓦片碎裂的声响,在乾清宫的内殿中突兀而出。
宫殿的顶上,被戳穿了好几个洞,十几道黑影闯了进来,与殿内的御林军混战在一起。
周不求趁机发难,凌空一掌,劈退看管赵雅媃的御林军,五指一曲,大力将她吸了过来。
“啊!”
目不暇接的混乱,让赵雅媃在身体失重是惊呼了一声。
等她反应过来时,却已经离开了赵晟皋的身边,落在了乔皇后的身旁。
“媃儿!”乔皇后惊呼着将女儿搂入怀中。
周不求则挡在众人前面,保护众人。
黑衣人都是刺盟中的高手,对付这些御林军自然不在话下。
赵晟颢等人已经冲入皇宫,向乾清宫赶来,他们这些暗中守护皇室的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皇后这些人,被三皇子带走。
于是,便趁着众人不防之际,冲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赵晟皋被银姬护着,向殿外退去,双眼却目呲欲裂,充满了腥红的血丝。他无法习武,所以并不知道在乾清宫外埋伏着这些高手。
可是,他身边的人却是有着高手的,为什么会不知道这潜伏在宫中的神秘势力?
赵晟皋并不知道,刺盟以暗杀为主要营生。
作为一个合格的刺客,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在任何环境下完美的隐藏自己,隐匿自己的气息,收敛气势,让自己消失,变成一团空气。
除非是向赵晟颢那样已经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超级高手,能够感应到他们的存在之外,一般的武林中人,根本就不可能察觉他们的位子。
这也是为什么刺盟的杀手,一旦出手,绝无失败的原因之一。
可惜,这些不会有人跟赵晟皋解释。
眼看着自己布置了多年的心血,在眼前一片片破碎,赵晟皋心口一痛,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银姬扶着赵晟皋,只能单手作战,又被几个刺盟成员围住,已经有些难以招架。
他们暗中培养的杀手,此刻都在皇宫给出进行清剿,如今恐怕也在劫难逃,她已经不能期盼有人前来相救。
心中一狠,银姬抓出一把毒粉,洒向挡在殿门的黑衣人。
她要带着赵晟皋冲出去。
“银姬,你不用管我,你自己走吧。”赵晟皋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虚弱,第一次用哀求的语气对银姬说话。
银姬面纱下的红唇紧抿,没有回答赵晟皋的话,只是手中的毒粉再次抛出,逼退黑衣人。
“银姬,我命令你立即离开。”见银姬不理会自己的话,赵晟皋清澈平静的眼底,也浮现出一丝慌乱。
他可以死,反正他的身体也抗不了多久了。可是,银姬却不能死,是自己将她卷入了这场不属于她的争斗之中,她不该因此而送命。
“殿下,你的这个命令,恕银姬不能遵从。”银姬手中不停,快速的回答赵晟皋。
赵琮坐在龙床之上,望着局势已经逐渐稳定下来的一幕,突然开口:“放他们二人离开。”
这一声,让内殿中所有的兵戈声戛然而止。
就连与他心意相通的乔皇后,也不解的看向他,不明白这位皇上为什么会要放走赵晟皋这个恶罪魁祸首。
银姬扶着赵晟皋,看向赵琮。妩媚的眼中,看猜不透赵琮的打算。
赵晟皋与赵琮对视,这对父子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都是那么的复杂难明,让人难以思量。
轰——
就在这时,乾清宫外的大门被状况,甲胄之声响起。
紧接着,一群人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冲了进来。
来的人,自然是太子赵晟乾,大皇子赵晟熙,还有赵晟颢,桑铁坤等人。
楚清和桑悠倾此时各自跟在自己的夫君身边,身上并未有任何的损伤。
见到这僵持的一幕,几方人马都定在原地,内殿中突然诡异的安静下来。刺盟的人马见到自己的主子,都不约而同的落到了赵晟颢的身后。
此时,赵晟皋才明白,这群身手厉害,来历神秘的黑衣人,居然都是来自他最恨之人的手下。
怨恨的眸子,如淬了毒般,缓缓移到赵晟颢的身上。
他已经看出,此刻的赵晟颢再无纨绔之色,那种王者的风姿,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缓缓的,他的眸光落在了与赵晟颢十指交握的楚清身上。突然,他想起北韩高枳佑对楚清的志在必得,诡异的笑容又浮现在嘴角。
见到自己的继承人,还有最为紧张的儿子,都平安无事,赵琮心中一片激动,却没有过激的表现出来。
内殿里,沉默了片刻。赵琮的声音再次响起:“放他们走。”
再一次的命令,让堵在殿门的援兵缓缓移开,让出一条道路。
银姬扶着赵晟皋,没有片刻耽误,身影闪动了几下,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赵晟熙不甘的看着赵晟皋离开,却又无能为力。严格的说,这一次的逼宫,他也有份。如今失败,他恐怕也讨不了好。
“父皇,儿臣等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赵晟乾忙走上去,跪在地上。
“臣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前来救援的重将军士们,都一一跪地,俯身叩拜他们南楚的天,他们的君王。
唯独赵晟颢拉着楚清,没有下跪,只是紧抿着唇,眼神复杂的看向赵琮。
他是皇伯父的私生子?呵呵……多么可笑的一个笑话?
似乎是赵晟颢那宛若实质般的眼神,刺痛了赵琮的心。他有些兴致阑珊的吩咐赵晟乾和桑将军去收拾残局,才将赵晟颢独自叫进了一间没有受到波及的侧殿之中。
楚清和桑悠倾,陪着乔皇后和大公主赵雅媃返回了坤羽宫后,又被乔皇后拉着说了会话,才心思沉重的与桑悠倾一起返回乾清宫。
路上,桑悠倾不时看向沉默的楚清,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刚才,他们从乔皇后那里听到了一个关于皇帝的故事。
那个故事中的女主角,便是赵晟颢的亲生母亲。
其实,这个故事并不新颖,可是,却想不到因为这个故事,而延伸出了这么多的事。
故事……是这样的。
二十多年前,赵琮刚即位。
一次到宫外狩猎,不慎脱离了军队,迷失在林里。
饥寒交迫之际,又遇猛兽追击。
拼命抵抗后,却落得重伤。
有幸被一貌若天仙的民间医女所救,此女便是赵晟颢的母亲。至于她的名字,连乔皇后都不知道,恐怕如今活在世上唯一知道的人就是赵琮本人。
在养伤的这段时间,医女悉心照顾。渐渐的两人暗生情愫,不顾礼教,珠胎暗结。
当时的皇后便是赵晟乾的母亲,因为担心赵琮的安危,不顾即将临盆的身子,带着军队寻找,终于找到失踪一个多月的赵琮。
这个时候,医女才知道自己所救的是当今的皇上。
哪知,因为一路颠簸,心思焦虑。皇后在医女家临盆,却遭遇了难产,情况危急时,多亏了医女的相救,才让母子平安。
但因为此次的损伤,也导致皇后产子半年后便病逝了。
赵琮返回皇宫时,乞求医女一起回去。
可是,医女不愿进宫,赵琮无法只能先行回去,想将朝政之事处理妥当后,再来求医女回宫与他相守。
却不料,这一耽搁,就是大半年,后又因为皇后的逝世耽误了许久。
但是赵琮却一直没有忘记医女,心中想着她,念着她。他寻人商议接医女回宫之事,其中就有自己的弟弟,上一代的逍遥王,还有天禧。
可惜,世上再密的墙都有透风的时候。
当赵琮终于回到医女的家,以为再次相见的时候,却是阴阳两隔。
医女全族被灭,只有刚刚出生的赵晟颢逃过一劫。
痛失心爱之人,让赵琮几欲癫狂,心中的愤怒和自责不断侵蚀他的身体。
后来,他带着襁褓中的赵晟颢回京,因为幕后之人暂未找到,赵琮不敢再冒险,将赵晟颢带入皇宫置于危险之地,只能与感情最好却无法生育的皇弟相商,将孩子寄养在王府中。
经过一番追查,赵琮把目标锁定在新皇后身上,当证据摆在眼前后,这位新皇后承认了是自己派出杀手,灭掉了医女全族。
她认为自己并无错,她只是在维护皇室的清誉,阻止皇上犯错。
赵琮震怒,痛失所爱的愤怒下下令处死新皇后,诛九族。
这个新皇后,便是赵晟皋的母亲。当时的她临产在即,愤怒中的赵琮不顾她腹中胎儿,命人灌下了毒酒。
毒酒下咽,新皇后七窍流血而死,赵晟皋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因为先天受创,所以才导致他身体格外孱弱。
而赵琮在新皇后死后,也冷静下来。不愿再迁怒无辜的赵晟皋,依然让他享受着皇子的待遇,并告诉他,他的母亲是因病去世。
仇报了,可是心爱的人却始终无法回来,楚皇心灰意懒,便立了只生了大公主的乔贵妃为后。
事后,本该接赵晟颢回来,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子。
可是,赵琮却因为医女那种天性淡泊的性子而迟疑了。他担心他和最深爱的女子唯一的孩子,也向他母亲一样,不愿涉足宫廷,怕他再次卷入争斗之中,所以,和皇弟商量后决定让赵晟颢做一个逍遥王爷,对他隐瞒身世。
整个故事就是这样的。
至于赵晟乾对赵晟颢的态度,那也是因为赵琮从他懂事起,就告诉他,他的性命全靠医女相救,所以作为报恩,他必须一生都保护赵晟颢,不得作出伤害赵晟颢的事。
或许,当时这件事随着赵晟皋母亲的死亡,在赵琮心中已经结束。
却不想,他对赵晟皋的冷淡,让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接近自己的父皇,讨好自己的父皇,而在一次无意中听到了他和赵晟乾的对话。
从那一刻起,他明白了一切,明白了父皇不喜欢他的原因,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仇恨的种子,也就从那一刻悄悄种下。
他要赵晟颢死,要楚皇心碎,还要登上帝位把南楚治理得更好,让楚皇后悔,知道自己才是最优秀的儿子,让父亲向母亲忏悔。
可惜,如今这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唉……”楚清唏嘘的长叹了口气。她没有想到,这些赵晟颢所经历的这些事,背后居然还有着这样的故事。
作为旁观者,作为晚辈。她无权去评判赵琮的爱情是否是对的,更无法说明赵晟皋这些年活在仇恨之中,所做的一切,又是否值得。
总之,如今一切都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只希望今后一切都恢复平静,不要再横生波澜。
“楚清,你和王爷今后有什么打算?”桑悠倾神色复杂的看向楚清。
赵晟颢的身份一曝光,势必会引来朝野纷争。而且,如今赵晟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还能向以为那样做一个事事不费心的闲散王爷么?
楚清缓缓摇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乾清宫:“他去哪,我就去哪。”
她和赵晟颢心中早就商议过,当一切结束,他们便离开这里,逍遥自在的过着日子。只不过,她没有猜想到故事会是这个样子的,知道了自己身世的赵晟颢是否还能无牵无挂的离开,她不敢确定。
只是,她并不知道,她这回答,却让桑悠倾羡慕。
……
两人来到乾清宫时,却看到令人诧异的一幕。
周不求站在中间,而赵晟乾和赵晟颢却似乎在争执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楚清快步走向赵晟颢,双手自然的挽住他的手臂。
赵晟颢并不说话,只是冷峭着五官,紧抿着唇看向赵晟乾。
桑悠倾这时也回到了赵晟乾身边,眼神疑惑的在两人身上打转。
赵晟乾无奈的叹气:“颢弟,你真的不必如此。我身为太子,为父皇试药本就是合情合理的。”
赵晟颢双唇轻轻蠕动了一下,神情冷峭的挤出几个字:“我也是他儿子。”
一听这话,楚清就知道,看来赵琮已经向赵晟颢告知了一切。
她看向周不求,后者才缓缓道:“那女人之前拿出了给陛下解毒的解药,可是谁都不敢相信这粒用毒药炼制的药丸,是解毒的。两位爷,这不就挣着要试药么?”
“什么!”桑悠倾失声惊道。若是那不是解药,谁去试药,岂不是会死?
楚清眉头一皱,抿唇道:“用毒药来当解药,明显就是不给人试药的机会。你们身上又没中毒,服下解药,不是也要毒发身亡?何况,谁说了一定要人来试药?抓几只老鼠来,先喂以陛下的身上的毒素,再以解药试之,不就可以了么?”
前世,身为医院常客的她,自然知道什么叫实验室的小白鼠。
几人被她说得一愣,周不求反应过来后,转身就向侧殿跑去,那副样子,颇为滑稽。
……
天色初明,混乱的一夜,终是过去。
赵晟颢拉着楚清,两人十指紧握,走出皇宫,带着复杂的心情悄然离去。
这一夜,经历了太多,知晓了太多。无论是赵晟颢还是楚清,都需要时间去消化,然后再去想接下来如何。
另一边,银姬带着赵晟皋离开了皇宫,将他带到了一处风景优美如画的山谷里。
山谷中,芳草艾艾,花香暗浮,彩蝶翩翩。
赵晟皋和银姬坐在一潭湖边,静静的没有半点动静。
许久,许久……
靠着银姬肩头休息的赵晟皋缓缓睁开双眸,凝视着湖中两人相互依偎的倒影,缓缓开口:“你为什么不自己离开?”
银姬垂下眸光,双颊染上红晕:“这一生银姬只愿追随殿下左右。”
赵晟皋轻叹了口气,眸光平静的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十几年的准备毁于一旦,我心中已无千牵挂,你又何苦守着我这孱弱不堪的身子?”
银姬不语,却表露出她的决心。
她抬起手,扯下始终挂在脸上的面纱,露出了绝丽不输楚清的容颜:“这张脸,我答应过师父,只让自己的夫君所见。”
“银姬……”赵晟皋凝视着湖水中那绝美的容颜,低声呢喃。他一直知道银姬很美,美得不输给任何女子。却不想,真正得见其真容时,依旧让他无比的震撼。
银姬低垂的睫毛微颤,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浮现出娇羞之色:“殿下可会嫌弃我出身江湖,身份卑贱?”
“我怎会……”赵晟皋轻声的说着。
嘴里滴落的血液却落在银姬的银袍上,绽放出一朵血色小花。
刺眼的红让银姬轻颤,眸底浮现氤氲的雾光……她依旧无法再延续赵晟皋的生命,她只能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离开。
因害怕失去而冷得发抖的小手,突然被一只同样冰凉的大掌握住。
银姬眸光落在赵晟皋的发髻上,咬着丰润的红唇,强忍着心中的难过。
“银姬,我的妻……这一世,我无法让你如寻常女子般幸福,若有来世,但愿你我再相会。到那时,我将倾尽一切所有,也要让你一生快乐。”
赵晟皋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自己的誓言,最后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靠在银姬的肩上。
银姬没有哭,甚至没有留下一滴眼泪,绝美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从日出到日落,从朝阳到黄昏……
当血色的残阳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时,她才默默的掏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塞进自己嘴中,无声的咽下。
“夫君,你看这里多美啊。此时的夕阳落在山谷之中,好像点上了无数的喜烛为我们祝福一般。夫君,等等奴家,奴家就来了。”
银姬轻缓的说着,嘴角却流出黑色的血液,那绝丽动人的笑容噙在嘴角,美得让人永生难忘。
她搂着早已变得冰凉的赵晟皋,用最后的力气跳入了清澈的湖底,没有片刻的挣扎,两人慢慢的沉了下去,永远永远的留着了这至美之地,再也无人打扰他们的清净。
三日后,赵琮退位成为太上皇,不再管理朝政。
太子赵晟乾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永昌,号孝文帝。太子妃桑悠倾被立为皇后,统率六宫。
大皇子赵晟熙,因三皇子赵晟皋谋反一事,被贬为庶民,终身监禁。其余三皇子一党的文武官员,也受到了大规模的清理。
楚清也没有忘记对浮屠卫的承诺,将辛大将军的冤屈禀报了新皇。
兰亭知被凌迟而死,全家诛九族,兰明玉最终也没有逃过一劫。
同时,朝廷也为辛大将军平反,赦免了浮屠卫的戴罪之身,恢复了他们的户籍,也令礼部和工部为辛大将军一家修建忠烈祠堂,享百姓供奉。
太上皇更是亲自写了一篇告罪书,还了忠臣清白。
一切,都尘埃落定。
赵晟颢的身世,所有人似乎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新皇登基的典礼上,他并未出席,也拒绝了太上皇请他进宫的邀请,只是把留在逍遥王府中,每日喝酒,而楚清则陪在他身边,等待他想明白自己是赵琮亲生儿子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