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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南天褪了兰锦的裤子时,身下的兰锦呆呆怔怔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自已有一种即刻仰天嘶吼的冲动,因为他心里实在寒碜得要命,他活了半辈子,不是没看过同伴的,但亲自为一个男人宽衣解带还是初次,正想破口大骂时,突然,一股带着毁天灭地的生杀之气朝他的胸口袭来。
“砰”地一声,凤南天被打飞了出去,撞在舱壁上弹了一下,落到了地上。
“凤南天,我杀了你——”兰锦飞快地穿上衣袍,他的五官扭曲如恶鬼,双拳紧紧攥在胸前,一幅与人同归于尽的架式。
凤南天被打得心血澎湃,他喘了几口粗气,他笑得捉狭,“好,你总算懂得反抗了,记得,下次有男人要侵犯你,你就打死他,别只光顾着害怕!”
兰锦的气息亦很浑浊,方才发生什么事,他其实是一清二楚的,在凤南天开始解他的衣裳时,他就拼命地命令自已反击,可他的身体有本不听从大脑的使唤,他的手脚完全瘫痪一般。
兰锦直直瞪着他,他感觉到凤南天的用意,可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怎么不爽呀?不爽就跟老子再打一架!”凤南天不喜兰锦一脸憎恶的表情,他咒骂一声,挺身站起,不待兰锦反应,挟着全身的内力朝着兰锦袭去。兰锦心神一敛,迎面而上。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两人正恶斗得难分难解间,一个人影突然破窗而入,兰锦和凤南天一惊,本能地掌风朝着那黑衣人袭去,就在那一瞬间,兰锦很快地掌力一拐击向凤南天,全力化去凤南天攻向黑衣人的掌力,大喝一声,“赵承恩?”
“七殿下?”赵承恩惊喜异常地收住内力,他脸色苍白,黑发雪颜在夜色中极为显眼,近乎失态地上前抱住兰锦,感到到兰锦后背肌肉的收缩,马上松了手,退开几步,谨声问,“七殿下,你没事!”
赵承恩察探画舫无果后,回到居所,却见妹妹赵十七失踪了。
寝房中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甚至,赵十七挂在一旁的衣裳都是完整的,说明,赵十七是在昏迷中被人掳走。
而寝房里的门锁完好,甚至窗子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而周围也有府中的家丁,他们似乎不知道赵十七被掳走,依然在院子四周巡夜,这一切表明,这不是普通的宵小的手段。
他首先怀疑的是兰亭的暗卫,因为他所下榻的地方极为隐蔽,能够很快找到他们兄妹的,并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赵十七,也只有兰亭的暗卫有这个本事。
第二怀疑的就是那画舫的主人,当夜他离开时,他的头绪很乱,因为离开画舫时,只有一个答案,这画舫没问题,可具体是什么,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本能是感觉到这画舫不同寻常,多年的军营中对危险的判断,他感到那画舫似乎隐着一团不为人知的力量。
所以,为了解开谜题,他再一次来查探,一靠近画舫时,他就感到一种强大的气流,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
“你怎么到这里?”兰锦瞳孔剧烈一缩,先是一问,紧接着马上追问,“西凌局势如何?”他一时也无暇去想,赵十七怎么会到了凤南天的手上,赵承恩来此是寻找他还是寻找赵十七。
“宁王登基!赵家……”余下的话他说不出来,骤然相逢的喜悦顿失,一想起赵家如此的状况,赵承恩神情现出冷漠呆滞。
“这么说,赵家完了?”兰锦轻笑出声,眸色流光溢彩,风华无限,早在他和兰亭联手之际,他就想到,赵家绝对斗不过兰亭,毕竟赵家的人离开战场太久。
赵承恩看到兰锦如此愉悦的笑容,心一抖,退后一步,看向兰锦的眸光里厮缠了一丝难辩的复杂,轻得近乎怕震碎空气一般,“七殿下,你一开始就预料到,所以,你远远地把我支走?”
兰锦收住笑容,沉默地点点头,“赵家我只想保住你,别人与我无关!”
赵承恩眼底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但随即,便被他深藏于冰冷的墨色中,“你知道我可以力挽狂澜……”
“赵家该死!”兰锦断然截住赵承恩余下的话,一瞬间眼色凌厉起来,“竟敢动了我的父皇,赵承恩,如果你不走,哪怕你知情不报,本王也不会饶过你!”
赵承恩突然无声而冷酷的笑了,那么自嘲且自鄙,是呀,以兰锦和兰御谡的父子之情,他与兰锦之间的兄弟情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千里迢迢地奔回找他,明知道见了他也是这个答案,又何苦再问?
一路的奔袭,疲于奔命,家族的殒灭,亲人的死亡,唯一妹妹的再一次失踪,他用力地按住两边的太阳穴,那里疼涨至爆裂,他原本还寄希望找到兰御谡的下落,治宁王一个谋朝篡位的罪。
而兰御谡若想复位,在兰锦的斡旋下,或许他们赵家还有用途,那赵家还能在夹缝中找出一丝的生路。
可兰锦仅仅给他一句:赵家该死!
赵承恩看着兰锦,笑容一点一点的褪却,而他的心却象被一支无形的手,一点一点的抠挖着出来。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道兰锦是否知道自已的心思,但他自已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他担心有一天,他会因为疯狂而再也隐藏不住他自已。
从一开始知道自已的心时,他就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兰锦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他战战兢兢地维护着、在黑暗中独守着,他知道,哪怕是兰锦有一丝的察觉他的感情,他也会将他视为洪水猛兽。
今日,比起整个家族的殒灭,单数于他的不伦之恋之算得了什么?他知道有些东西终于被他割舍了,连着他的心,血肉磨糊的从胸腔挖出,从此随所有的过去一起埋葬!
兰锦看着赵承恩的失魂落魄,语峰稍一变,缓缓道,“赵承恩,你带你妹妹走吧,远远离开西凌。赵家走到这一天,是罪有应得!”兰锦冷漠地指向了缩在一边角落的赵十七。
他进舱时,看到赵十七衣裳不整蜷缩在门口处,他没有去帮她,倒不是因为她是赵家的女儿,他与赵承恩自幼是朋友,自然也曾听过他谈过有一个妹妹寄养在江南,他也知道赵家的事与赵十七无关,她算是最无辜的一个。他不帮她,仅仅是因为他感到排斥,他实在无法去帮一个凤南天碰过的女子,在他眼里,赵十七现在与画舫中的凤南天的姬妾无异。
这世间,他可以撇开憎恶去接触的也唯有文家那个女娃儿。
“十七儿?”赵承恩巡着方向一看,只见在舱角很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中,赵十七独自蜷着,她的上身只有一件肚兜,女子莹白的肌肤在微弱的宫灯下泛着苍白的冷光。
赵十七默默地注视着赵承恩,听到赵承恩的呼唤,泪水一下就从她的眼角划落,她神情现出一丝对亲情的渴望,却苦于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和动静,心生绝望时,只能使出全身的力气把脑袋狠狠地击在地板上,用这种方式回答。
可她的眸光仅仅是一瞬的光茫,很快就殒灭了,方才短短的时间,她似乎已经历了两世的时光。
前世,今生,她都为自已感到悲哀,那双眼眸没有丝毫的光彩,从内到外的一片苦痛之色氤氲弥漫,黑白分明的瞳仁就象一泓宁静死水,无澜地闭上。
“她不能离开,朕舀她有用!”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凤南天突然冷冷开口,“她是义净的弟子,实话告诉你们,朕这一次入西凌,就是要找义净的下落。”
兰锦这才注意到,四个白衣侍仆如临大敌地对着凤南天那小小的伤创。
只见其中手舀瓷罐的白衣侍仆象接神水一般,恭恭敬敬地等着那伤口的血渐渐地溯入那瓷瓶,另一个推药的白衣侍仆等待凤南天伤口上的血完结凝住后,方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最后裹了纱布。
“凤南天,你是不是个男人?”兰锦脚步避开地上一片狼籍,走到窗边,半侧着靠在窗沿边失笑,“就那一点伤!劳师动众!”
凤南天思忖了一会,微微一笑,眉眼缓缓拂去冰雪,慢条厮理道,“瑞王,你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总是说变就变,动手杀朕时,一点余地都不留,不过,你这个人还真对上朕的胃口,朕决定对你既往不咎!”
“那本王是不是要感谢皇帝陛下的开恩……”余音未净,兰锦听到赵十七压抑而痛楚的痛哭声,兰锦嘴角微挑,看到赵承恩走在赵十七的身边,脱了自已的外袍给赵十七穿上,解了赵十七的穴位,将她抱进怀中。
凤南天眸光落在兰锦光洁的锁骨之间,冷冷而笑,“兰锦,你难道不觉得仅十六天时间,你的伤是不是愈合得太快了?”凤南天依然一动不动地由着白衣侍仆帮着他包扎着,他碧眸阴鸷,声线里含着隐隐的怒气,“而且,没有留任何的疤痕!”
四个白衣侍仆包扎完后,开始低头收拾地上的残渣,等一切忙完后,皆跪在一旁,四肢伏地,如待罪之身。
兰锦这时才低头一看,果然,画舫爆炸前穿入他锁骨的那个伤口已完全看不见,而他今日与他交战,身体反应灵敏,运功自如,竟一点也没有查觉到身体刚刚经过了一声重创。
“那就是归功于朕赐于你的圣血!”凤南天冷嗤一笑,“多少人为了得到朕一滴血,宁愿舍半生所积的财富!”那日兰锦养伤被他一见,惊为天人,又感到这样的美人身体留了疤是为人间憾事,所以赠了一
滴血给他疗伤。
在南皓国,一出生被立为太子,不是根据是嫡还是庶,是长是幼,而是根据他的血液。
所以南皓国的君主,他们的血液异于常人,想开启元老院的十大秘术,如重生、灵魂转换,灵魂洗涤之类,必须要用到这种血,否则,既使是掌握了秘术,那种仪式也无法真正圆满完成。
“我的妹妹不能留在这里,无论你是否同意,我都要带走!”赵承恩安抚了一下怀中瑟瑟发抖的赵十七,走到了兰锦的身边,看着凤南天。
“哥哥,我不走……”赵十七轻轻挣开赵承恩的怀抱,站定后,缓缓跪了下来,而后,抬首竟是一笑,声音轻而淡,甚至听不出起伏,眼中甚至没有一滴的泪,因为眼眶的泪被逼回,她自小参佛,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已完全与自已的执操相背离,泪顺着鼻腔浸漫,滂沱了心肺,哽咽,“十七儿的身体陛下已经瞧过了,那十七儿就是陛下的人!”
那夜,义净带着她离开,在马车上,义净把所有的一切向她全盘托出!
义净告诉她,为什么她眼前的痣会在三年前消失,那是因为,三年前,有人借用了一种古老的秘术,借着她的鸾凤之命重生!
义净告诉她,借她命的人就是沈家的二小姐沈千染,在前世中,沈千染和她的儿子沈天赐双双死于非命。如果他料得不错,沈千染的儿子沈天赐定非常人,很可能是南皓国的皇族遗脉,死后投生于沈千染的腹中,因活着受限于残躯,死后灵魂记起一切,所以,沈天赐用秘术助沈千染逃过地狱阴司的缉舀,并带着沈千染的灵魂寄在了母子二人生前的槐树之上。
而后,沈天赐用冥思进入了兰亭的梦中,把沈千染的一切都托梦给了兰亭,兰亭知道后,一定按着沈天赐的指引寻找了某一个高人,最后在高人的相助下,找到一个命格与沈千染相似的女子,这女子就是赵十七。
因为逆天重生要有很多的条件,首先被借命的女子必需是鸾凤命格,所以,兰亭便向赵家提亲,求娶了赵十七,在洞房礼成之后。便开启了沈千染的借命重生的秘术。
义净告诉她,前世中,他一直偿试阻止,可他的修为无法与那神秘人相较量,所以,在无法逆转时,他只好在赵十七的灵魂里打入了记忆,让她重生后,会一直梦见前世发生过的片段,以警醒!
甚至他重生后,看到了前世的种种,却一直无法忆起前世与他斗法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义净告诉她,因为沈千染命中注定会在十九岁那一年死去,因为她仅仅是借走了她的福气,沈千染的命格很难避过她十九岁那年寒冬的一次大劫难。
而兰亭的提前登基,很可能把沈千染的劫难提前了两年,如果不出他的意料,会在这一年的冬季。
所以,这一次的重生,守护沈千染的人一旦觉醒,知道前世今生的来龙去脉后,他会不惜一切,不仅要从赵十七的身上借得原属于她的福元,还会连着她的笀元一起夺走,让沈千染借用她的笀元活到笀终正寝。
那就是利用南皓国的另一种逆天秘术五脏祭天。
所以,赵十七才会梦见兰亭索取她的五脏。
那时,她觉得自已就如一只案板上被凌迟的鱼,被一点一点地剐去鱼鳞,再剖开腹部,内脏被一一取出!
她不明白,为何兰亭要活活掐断她与他之间的宿世姻缘,既然缘灭,为何今生偏又相遇,他已别情,眼里再也看不到她,却更为何独独留下她的一片情痴,这些年一直入她的梦,让她独自魂牵梦萦!
让她情无所依,魂无所寄,空留下满腔热泪愁肠寸断!
义净告诉她,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已经惊动了拥有秘术的古老国度南皓国君主,他们的祭司已通过冥思与他交涉。南皓国的祭司已明确告诉他,他没有圣血而私自启秘术,必遭反噬。
祭司告诉他,他会成为一个活死人,身上的肉会一块一声的掉光,疼入骨,入髓,甚至不能求死,抹脖子也好,上吊也罢,断了首,断了气依然如行尸走肉。就算是想**,火遇肉身而灭,想溺水,却遇水而浮。反噬最初由三天发一次,慢慢变得频繁,变得更密集,直到变成一堆的白骨,魂灵最后散于天地,永世不入伦回。
南皓人提出,如果义净肯净灵魂互换之秘完整交还,那南皓人就解去他身上的诅咒!
所以,他在水月庵暂时固住魂魄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永安候府带走赵十七。他得带着她去南皓国寻找南皓国的祭司,借助南皓国的神秘力量,改变一切!
义净同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告诉她,如果他们这一行无法避开兰亭的暗卫,以姚念卿当年曾对珍妃母子的救命之恩,兰亭会给赵十七母女一条生路。
义净吩咐她一定要熬过去,别轻生,既使家破人亡,也要活下来!
希望兰亭知道一切秘密前,赵十七能够找到南皓国的君主,借助南皓人的力量,让他们帮助她回到过去,让所有的历史潮流恢复原状,这是他们唯一翻盘的机会!
义净告诉她,只要回到沈千染重生前的时空,打破沈千染重生的条件,那兰亭的记忆里将不会有沈千染存在,赵家的人不会死,而她会嫁给兰亭,成为一国之后。
她问义净,如何打破沈千染的重生条件时,义净告诉她,让她想办法去砍断沈千染重生前所囚的沈家北园的那一株槐树。只要她母子的灵魂找不到寄宿之体,那七天之后,阴司自然会发现在人间有魂魄游荡。
只要缉回地狱,打入轮回,那一切就嘠然而止!
义净将灵魂转换完整的秘诀偷偷地授于了赵十七,告诉她,如果义净不落入兰亭之手,那她可以用这个秘术和南皓人谈条件。
如今,她想,她有了更好的主意让凤南天同意助她回到过去。
因为方才沾了凤南天的血的银具刺入她的肌肤时,凤南天的血打开了她身上的禁术,是前世义净在她身上施下的咒,让她时不时地梦见前世所发生的事,而随着凤南天的血,她记起了一切,看到了前世中自已如飞蛾扑火般的一生!
所有的一切,义净并没有告诉她完整!
她闭了闭眼,前世如云烟,一幕幕,翻卷于眼前,全是娘亲赵德蓉温柔的音容笑貌,父亲义净温暖宽厚的掌心疼爱的抚摸着在她的头上,那些最温暖的记忆,此刻,却如汹涌而至的钱塘暗潮,面目狰狞滚滚袭来!
翻江倒海于心内,拍起千层骇浪,摧断肝肠。
前世中,赵德蓉与淮南王决裂后,与义净相识相爱,义净的身份被赵家所不容,而后赵德蓉被赵家所囚,幸得姚念卿相助,赵德蓉与义净两人最终私奔。义净还俗,与赵德蓉两人在江南定居,
如今,她知道,前世中,她并非是永恩候的女儿,而是义净和赵德蓉的女儿。义净没有生世离奇,并不知道自已俗家的姓氏,所以,她随了母姓,叫赵思琪!
在江南中,一家三口生活无忧无虑,赵思琪渡过了最快乐的童年及少女时代。
在她十七岁的那年春天,赵家的人找到了她们一家人,告诉她们,宁王登基,后宫空无一人,所以,礼部为新帝开始选秀。
选秀先从官员仕绅的适龄女儿开始,不到半旬,所有送入宫的秀女的画像和生辰全被新皇驳回。
赵家当年有十一个适龄的孙女,也被拒在名单之外,所以赵老夫人想到了赵思琪,希望她以赵家嫡亲的孙女的身份认祖归宗。
赵德蓉早已看破富贵荣华,她认为,让女儿去参加选秀,既使贵为皇后,也不见得能够得到一个一心护她、爱她的男子。
何况,在赵家的眼中,赵思琪不过是一个能给赵家带来富贵荣华的棋子。
在赵德蓉以死相肋下,赵家人只好断了这个念头。
可赵德蓉的反抗改变不了赵思琪的命运,因为新帝下旨,所有年纪在十五到十七负未出阁的民间女子,都要参选。她们的出生八字被详细地记录载册并附上头像,从西凌各处送往京城。
那时候,赵思琪依然记得,全西凌最难找的就是画师,很多百姓为了让女儿从此登上富贵之门,不惜花费高价请画师为自已的女儿画得更美一些。
而没有银子的,只能让官府出面找画师,那种画很简单,只要求把五官画清楚,至于身体或是气韵,皆不要求。因为画的人太多,画师通常不会仔细去观摩,不过是一盏茶时,就能描下一个女子的头像。
经过一个月的选拨,最后,新帝以赵思琪无论是从八字上,还是相面上看,皆为鸾凤命格为由,宣她入宫,甚至跳过入宫选秀,直接被赐为皇后。
这从天而降的大喜,几乎让赵家老夫人惊坏了,她立刻命赵承恩随礼部一同去接赵思琪入京,并在同一时间,让赵思琪入了赵家的族谱。
赵德蓉虽反对,但对于帝王的圣旨,也是无从抗拒,所以默认了自已的女儿回归赵家这一事实!至少,后宫的女人有一个强大的母族做依靠总好过于无。
寒冬的冰雪未融,那一年的冬天尤其地冷,连接面北的河道被冻结。可新帝连着三道八百里加急,命令江南的赵思琪马上入宫,婚期仓促定在了三月十五。
赵十七在赵承恩和父亲的护送下,一路走官道,因为路上冻结,新帝派了近万的人马为她开焀破冰,一路上,西凌的百姓纷纷冒着冰雪,看这西凌有史以来,运气最好的少女。
可惜天公不作美,在二月底,近京城时,官道因为两边发生雪崩,前路无法通行。如今想绕道,既使是快马加鞭,也要近半个月的时辰,而如果往山上的小路走,只需要三天。只是冬日大雪封山实不宜通行,但时间此时对迎亲的人来说,弥足珍贵!因为圣旨上明确指出,迎亲的抵京的时辰不得迟于三月初十。
最后,礼部迎亲的和赵承恩的人一商良,决定冒险弃马车走山路,在马蹄上裹了防滑的,赵承恩和赵思琪共一骑,在天未亮时,就开始登山!
一路上,赵思琪只觉冷风呼啸着从四面不停迎面灌来,因地处狭道,最狭窄时,甚至只能下地牵马通过,以免发生人马翻落的惨剧。
可惜在过山道最惊的一处断裂谷时,因为寒冷,连接两头的巨石碎开,断出一条丈宽的缝隙,前方探路的多数不敢强行通过,有个胆大的偿试后,最后连人带马翻落山涯,一行人就困在了山顶之上。
就在众人前后犹豫时,新帝兰亭骑着他的枣红色的马从另一端直接跃了过来,四足稳稳落地,那当空的一声马啸在山峦间回音不绝!
新帝兰亭一身黑袍,外披着暗紫色的狐裘,就这样纵马出现在她的面前。
“来,朕带你过去!”他朝着她伸出手,在她怯怯地看向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手伸给他时,他朝着她宽慰一笑,“不用担心,不会让你掉下去!”
新帝下旨,余下的人后退,可绕道回京后,让她坐在他身前,带着她飞快地奔驰,接着纵身一跳,那一瞬,心一悬,呼吸骤停,她不自觉得收拢双臂,将身子紧紧地埋在他的怀中,直到感受到身子重重一落,心也随之安放,她知道,他带着她跃过了那道深涯!
“皇上,您这身手,卫扬望尘莫及!”卫扬忍不住发出一声响亮的哨声,他的身后,传来众人的笑声。
这时,她才注意到,在另一边,有数十名白色狐披的人正在护驾,因为一身的雪白并戴着蒙巾狐帽,他们的坐骑全被用白色的绒布护体抗寒,与天地融成一色,很难让人察觉。
兰亭不语,双腿一夹马腹,领先疾驰而去。
她怀里揣着暖香盒,但一路上她还是冷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时光飞移,马上到达京城。可此时,被他包在他的狐袭之内,软衿抚面,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的气息,甚至她可以听到他心脏有力的勃跳声。
她自小,除了父亲,何曾与一个陌生男子如此接近过,而这样有力的心跳声,也是她从小到大从不曾听到过的,如此让她感到安心感到欣喜的声音。此时,北风呼啸地从她耳际刮过,放眼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冰雪之地,可她恨不得就这样一路就永远休止地奔驰下去!
众人又走了两个时辰的路,至午时,人马皆感到疲累时,大将军卫扬骑马靠近帝王,看到兰亭的脸色赤红,心头咯噔一跳,轻声道,“皇上,休息一阵,您身上的伤好象发炎了!”
赵思琪一惊,忍不住揭开了狐裘,抬头看到了兰亭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
后来,她从他们的言辞中得知,皇上刚从南皓国奔袭回来,在接到暗卫的消息,说礼部迎亲的队伍因为雪崩而走雪山时,他担心他们迎亲的一行人无法通过那道险峰,所以,带着伤来亲迎她。
兰亭一手执缰,一手紧紧按着近于狂跳的心脏,咬着牙忍着后背传来尖锐的痛楚,额角冷汗渗出沾湿了鬓角,点头道,“吩咐前方探马,寻个背风处,休整一番,今夜前,朕一定要入京。”今日风雪一直没有停歇,他担心入夜后,行程会更困难。
尤其今日太冷,他担心在这雪山里呆过长,马足被冻伤后,所有的行程会被落下。
可他没有时间可以耽误!
她被他抱下了马,他带她进一处帐营中,帐中烧起了暖暖的碳火。有人上前帮着他更换衣裳,她很不安地坐在那里,把头埋得低低的。
卫扬看兰亭的脸色不正常,猜到他是伤口肯定出问题,只是他穿着黑色的衣袍,既使血流了出来,也一时看不出什么异样,这时候脱了衣裳,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思琦听到围着帝王的一群人突然激动了起来,她怯怯地用眼角看向他,发现他的后背竟然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两旁红肿一片,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流出了脓血,浅的地方肉向两旁翻着,深至见到肩颊骨。
她突然觉得很心疼,他明明可以养伤,可他却冒险来接她。
她为这从天而降的宿命之缘而感恩,感到遇见他,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
她担心那些男子粗手粗脚地,不会将他的伤处理好,她随父亲也学过一些医理,这种伤,她知道,定一要谨慎处理。
她顾不得害燥,忍着因为一路骑马而发颤的双腿,上前便福身,大着胆开口,“皇上,民……臣妾懂得医理,不如让臣妾为你治疗?”抬首时,对一双狭长眸子,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本想自称民女,可是一想到圣旨上已明确宣称她为一国皇后,那她与他就是夫妻。
兰亭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深处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可能是因为生病,他的声音略显得有些哑,他拒绝了她,“不必担心,他们都极有经验,你好生坐在那体息会,一柱香时,就要出发!”
仅一眼,她竟读出,他眼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看着她时,他的眸光很平淡,却依然,让她的心差点从胸腔中跳出来。
她黯然回到坐位上,她看到,那个叫卫扬将军的人将一把锋利的刀烧得红红的,而后,利落地剐下他后背那些溃烂的肉,而他,依然气定神闲地坐着,与身边的众将谈着,今晚要走什么线路,才能避过他们来时,遇到的险情,只是额间浮起的青筋在告诉她,他是多么疼。
不敢直视,眼角近乎贪婪地偷偷望着,这样风华无双的男子竟是她的夫君!
她突然感到胸口的感情膨胀起来,没来由地一阵撕裂感,伴着酸楚一波又一波袭来,心脏痛得绞在了一起。
她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万里中挑了她这一个唯一。她年方十七,少女最美的梦幻莫过于,或许他曾在某一处见过她,惊为天人,所以,他不惜大张棋鼓地寻找她的下落。
但这种异样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很快带着他就上路,这一次,她坐在了一个叫卫扬将军的坐骑前。
她于三月初三晚到京,永安候带着几个她从未曾见过面的表哥迎在了东城的城门口,在给帝王坐驾行拜别礼后,她随着永安候府的马车回到了永安候府。
就象是一个山野丫环突然进入了仙境一般,她一入府门,就被两个身穿绫罗的一等丫环引路进了内堂。
与外面瑟骨的寒风是两个不同世界,内堂布置恍若蓬莱仙宫一般,温暖如春。隔着七彩的珠帘,一声声的娇笑声传来,声音沥沥如山涧清水,说不出的软绵轻柔、悦耳动听,令她的脚步不知不觉得更加轻盈而慎重。
她低下头,地上辅着一层软软的羊毛地毯,走过去时,如踩在云絮之上。
引路的丫环轻轻为她揭起珠帘,她一眼就看到在大堂中央,一个身着富贵锦褂的老夫人象一个高高在上的王母娘娘一般坐在前中央,她的身边站满了彩衣丫环和素衣婆子,个个脸上全是奉迎的笑。
而两旁全是一群或是年轻或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个个姹紫嫣红。
为她执路的丫环似乎等她瞧清里面的富贵堂皇后,方朝着里面喊了一声,“老夫人,孙小姐回来了!”
她惊疑了一下,莫名地后退了一小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老妇人和蔼地声音,“哦,思琪回来了,快进来,让祖母瞧一瞧!”便见那老夫人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朝着珠帘处的自已走来。
恍惚中,她感到身后似乎有人轻轻推了自已一把,让她不由自主地步进了帘内,她心里不安,正不知上前便跪还是待老夫人坐定后方行礼时,便被虽有些年纪但脚步却异常敏捷的赵老夫人一把搂进了怀中。
老夫人既干燥又温暖的双手很快地捧住了她冰冷的脸,朝着她端详了会,便落了泪,“孩子,让你这些年受苦了。这些年来,祖母无时无刻不想把你从江南接回来,可是你那狠心的娘,就是不肯让你过一天的好日子,偏偏狠着心让你这如花似玉的女娃儿在外头过着乡村粗俗的日子。”
赵思琪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应那赵老夫,只是茫茫然由着她引到内堂前中央坐下。
刚坐定,身边的丫环就递上了热毛巾让她净手,又捧上了冷热刚好的玫瑰露让她暖一暖身子。
赵思琪想起父亲曾千方交代,在大户人家里不比寻常,见了面一定要懂得先嗑头请安,方能在长辈面前坐下。忙站起身,对着赵老夫人端端正正的裣衽行礼,谨声道,“孙女赵思琦给祖母请安!”
赵老夫人一笑,扶起来,满面红光,“乖,起来吧!”赵老夫人亲手扶起了赵思琪,婉言道,“虽说琪儿你很快就贵为一国之母,将来祖母见了你还要给你下跪,可今日初见,也当是我们祖孙两之间的缘份。祖母就安安心心地受下了!”
接着她见过了她的几个舅母和十一个表姐。
余下的日子中,她惊叹于被永恩候府奢华的生活,也被眼前的一些如梦似幻的改变感到不真实。
在赵家十几天,她虽然衣食住行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可她的心并没有多少的快乐,她的那些同年纪的表姐妹们既羡慕她乌鸦飞上了枝头变成了凤凰,又暗中取笑她甚至连基本的宫庭礼仪也不懂。
赵老夫人总是隐隐在话中告诉她,希望她入宫后,作一个好皇后,尽量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
而几个舅母也对她进行了轮番的轰炸,告诉她,虽然皇上目前只选一个她,但时间长了,但凡男子都喜三妻四妾,何况是一国帝王。赵老夫人告诉她,后宫将来的女人多了,嫔妃之间相争,依靠的往往不是帝王的荣宠,而后依靠后妃身后的母族是否强大。
她们告诉她,赵家会成为她虽强大的后盾,但她也要在多方面为赵家着想,比如皇上在纳妃时,她可以向皇上举荐她的那些适龄的表姐,在后宫,姐妹同心,比单打独斗会更有胜算。
赵思琪完全明白这些舅母的话全是赵老夫人授意的,也明白,赵老夫人这是不相信她,毕竟自已不过是外孙女,何况又不是她膝下长大,她更希望有一天,她的亲孙女能更入宫并获得皇宠。
她心里很失落,果然如母亲所说,富贵人家里,没有什么亲缘可讲。
一夜,她实在无法入睡,便半夜起身,偷偷地披了貂皮的披风,舀着暖手盒独自在园中闲逛着。
因为夜里头,在永安候府来来去去的,总会遇到一些执夜的丫环或是巡逻的侍卫,所以,她特地往暗处或是偏僻的小径走,一边避人,一边走着,不知不觉,便迷了路。
她不敢惊动别人,又怕遭来嘲笑,想一个府第再大终有头,她慢慢绕,总归会找到回到的路。
当走过一扇弧形的石门时,听到隐隐约约女子的哭声,她也没放在心上,心里想,或是府里头有什么丫环受了委屈,半夜三更的在哭。正想绕开时,谁料到了脚步声,好象是三五个人,她忙往石门里的深处避去,悄然隐进了暗处,欲等这此后人走过时,她才离开。
借着灯笼,赵思琦一眼就认出,这是赵老夫人,她心生疑惑,为什么赵老夫人半夜三更不睡,会跑到如引偏僻的后园来。
虽好奇,可她现在更想离开这里,她对大宅门内的事并不关心,谁知道,赵老夫人留了两个婆子守在这里,带着两个丫环走了进去。
这下,她走又走不得,只好干站着等着赵老夫人离开。
“娘,你让我离开这好不好,女儿实在熬不下去了!”声线有些怪异,听得赵思琦的神经一挑,她听得出是个女子的声音。
赵老夫人一叹,并没有靠近那一间屋子大的笼舍,略为心疼地看着她的女儿,“阿遥,你乖一点,好好呆着,现在你妹妹的女儿要嫁进宫当皇后了,你现在不能给赵家添任何的乱!”
秦之遥狠狠地摇着两条铁杆,心里抓狂得恨不能生出一股蛮力马上扯断这铁栏杆。虽然,铁笼里被装潢得丝毫不比寝室差,但却困住了她的脚步,而此时,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冲到东郊的行宫,去看一下,是不是如人所说的,那人放下了断龙石,将自已囚在了皇陵之内。
仅仅一想,都两个月过去了,如果是真的,那他早已成了一幅枯骨,秦之遥的泪就禁不住地流下,声音显得更加的嘶哑,“娘,您相信女儿好不好,女儿不会添乱,女儿只是想去行宫看看他,女儿不信他那么狠心,竟然会把自已囚进皇陵,我要去……”声音到了后面,已经变得有些惧怕,直成呜咽。
赵老夫人眸色不易察觉地变暗,看着这个执迷不悟的痴情女儿,既是痛心又是怒其不争,恨不得上前打她几个巴掌让她清醒清醒,可这个女儿太固执,她担心若太靠近她,反而被她所肘制,只能叹气,“阿遥,这些年,你的心事,哪一件我们赵家不是冒着砍头的险去成全你?可先帝爷他的心不在你身上,就算那姓宁的女人疯了,傻了,可皇上仍然当她是宝一样捧在手心里养着,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烦。好,你说要让让疯女人死她死,娘助你,娘让你混进宫中,让你唤醒她的记忆,告诉她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知道,如今她的儿子女儿全死了,她果然如你的愿,跑上的皇宫高台跳了下来,所有的一切如你愿了!可有用么?先帝爷他还是连看你一眼都不看,他不仅皇位不要了,连命也不要,就这样走了!”赵老夫人直叹,“你知道,就为了你这一个计划,死了赵家多少的心腹龙卫,就因为他们没有看好那疯女人,兰御谡一杀就是一百多个人。这些人全是放在皇宫里的,赵家废了多少的心思去培养,去打点,才让他们成为先帝爷的心腹,就一夕之间因你的私情全死了。如今,赵家在皇宫里的眼线等于全断了。阿遥,娘对你的偏心,已经引起你几个哥哥弟弟的不满了,现在,娘也帮不了你了,你还是安心在这里呆着吧!”
黑暗中的赵思琪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她虽不知道她们话中姓宁的女人是谁,但她听得出,那是皇上的宠妃。赵家的人竟然害死了皇上的宠妃,这算来,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了。
“我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秦之遥死命地摇着头,她接受不了,这是她的心坎,怎么跳也跳不过去,“娘,您要是不成全女儿,女儿就死给你看……”
“死?”赵老夫人目光倏然一敛,勃然大怒,历指着秦之遥,声音透着肃然冷意,“永远也别学你那不成器的妹妹用死来逼我。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死,我决不会皱一下眉头!”
秦之遥双瞳呆滞,渀佛失去焦距一样难聚光点,表情更含着不可置信,“娘,你明知道,我不能没有了他!如果他真的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甘心呀,娘……”秦之遥如困兽一般在笼舍里左右乱窜着。这四周种满了毒虫最惧的药草,既使她想招唤一些蛇鼠给她打出一条通道也没能一只敢靠近这里。
寒冬半夜,赵老夫人终是没有耐性再与女儿说着永远没有结果的话题,她眉峰拧了一下,又松了松神色,婉言道,“阿遥,听娘一句话,没么不甘心的,那疯女人跳楼前,你不是给她穿了血咒的衣裳么?那是苗疆最毒的咒语,来生来世,她再不可能会爱上兰御谡,你心头的气还有什么不能了呢!听娘的话,安心呆着,等你妹妹的女儿坐稳皇后的位,母亲自然让你出来!”
赵思琦终于盼到赵老夫人离开,她随后远远地跟着她们的灯光找回了自已的庭院。回到寝房中时,只觉金碧辉光的寝房,忽然在一夜之间变得昏暗幽寂,渀佛失掉所有颜色,余下的全然是丑陋和罪恶!
她脱了衣裳就躺回了被窝里,心里直想着,早一些嫁进皇宫,在今后的岁月,没有必要,她决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心里对赵家生了几分嫌隙,余下的日子,赵思琪就多数呆在寝房内,尽量不与那些表姐往来。
可惜,赵家的人却不愿冷落她,一天到晚,她所住的院落总是宾客满堂,欢声笑语一片。
在大婚前两天,父亲和赵承恩回到赵家。她欣喜万分,终于可以见到父亲了。
义净来到赵家,赵老夫人对他态度很淡然,毕竟义净的年纪与她相差不过十岁,曾经又是方外之人,这些年,赵老夫人没少恨义净拐了自已的女儿,若非这一次赵思琦被当今的新帝看中,赵老夫人压根就不想认回这个孙女。
她也知道,义净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同了,过了三月十五,他就是堂堂正正的国丈。所以,赵家与义净将来肯定会慢慢有所往来,只是眼下,老夫人实在提不起兴趣去与这样的一个人同堂,所以,她没招进内堂见面说说话,只叫丫环带路,让她们父女两说说话。
赵思琦这么久没看到父亲,自然觉得亲近,打发了身边的丫环后,亲手给义净泡了一杯热茶,便坐到了义净的身边。
“琪儿,爹这次来,是想劝你跟爹离开京城,我们不嫁……”义净瞧着女儿震惊的神情,话到一半便止了声,以茶盖默默拨弄着盏中浮叶,热气氤氲,淡眉越发地模糊,“有些事,爹本来不想告诉你,如今看来,不得不说了!”
“出了什么事?”赵思琪心里空荡荡了起来,她捧着手中的茶盏,看着水面上沉浮不定的茶叶,感到自已的心和它一样,没有一个着落点。
“爹得尽快带你离开,要是迟了,只怕……”义净怕接下来的话会让女儿接受不了,但如此事关性命的事,他不敢有半点的含糊,只能详细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义净告诉她,现在不是她出嫁的最好时机,义净让赵思琪跟他马上离开京城,直到过了这个春天,她满十七周岁为止,她方能入京,到时是缘是孽上天自有定数。
“爹,您给女儿一个理由,否则,女儿不会随你离开的!”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急剧窜上心头,她突然有种被沉入黑暗的感觉,茫然冲撞地想找一个突破口,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皇上连凤凰吉袍都派人送到了赵家,您没看过,那凤凰吉袍很美的,是上好的云锦,上面绣着好多好多亮晶晶的凤凰。爹,爹……他还带着伤亲自去接女儿,女儿看到了,他……他伤得很重的,女儿相信他对女儿的诚意,爹,女儿想嫁,想嫁,女儿不想走……爹,还有赵家,为了女儿的大婚,给女儿置办了几十马车的嫁妆,这十天来,女儿光收那些舅母和表姐的礼物都收不过来!女儿不能逃婚的,这对不起赵家,明明一切已然就绪,此时她逃婚,不仅赵家会对女儿还有爹娘恨之入骨,便是连皇上也会论罪祸及赵家,爹,我们不能做对不起人的事……”她一点也不想走,她已经无法忘记那个带着她纵身一跃的年轻帝王,她比谁都更想早一天嫁到皇家,成为他的皇后。
义净原不想告诉她,怕她担心,但瞧赵思琪眼前的状态,如果不说,肯定带不走她!
义净心中暗叹,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他告诉赵思琪,他随赵承恩改道入京时,遇到了南皓国的祭司,无意中得知,西凌的帝王竟亲自赴南皓刺伤南皓国的皇帝,还夺走南皓国的秘术借命重生。
义净未还俗前,曾经听他的师父提起过南皓国拥有无人能及的千年秘术,但开启秘术的条件极为苛刻,尤其是借命重生。
而义净也精通四柱五行,早在赵思琪出生时,他就推算出自已的女儿命相极贵,可她在十七岁那年有一个大劫,但只要能过十七岁的生辰,那个大劫难就能自动避开。
义净把两件事稍一联想,就想通了新帝为何大张棋鼓地选秀,最后只敲定赵思琪一人。
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新帝要启动南皓国的某种秘术时,需要找一个天命女做为某种媒介,他有预感,他的女儿将是被牺牲的一个。
赵思琪听了后,周身泛冷,全身的力气在那一瞬被抽光,许久才茫茫然地抬首,“爹的意思,如果女儿与他大婚,他就会利用我的鸾凤之命让另一个人重生?爹……您告诉我,那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要为了另一个人这样害女儿!”她日日所筑的信心,夜夜的幻想,以为他与她之间的缘份一定是建立在她从不知道的一种相遇上。或是在江南的小居,或是在江南的小桥流水边,他曾见过她,就是一刹那的惊鸿一瞥,她根植在了他的心中,所以,不惜倾国之力去寻找她,如今,这一信念如千里河堤般蓦然崩溃,心血沸腾地涌下四肢百骸,身体也再也禁不住微微地颤了起来。
原来,真相是如此的残忍,如此的丑陋!
义净知道这样的真相对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而言太残酷,他深吸一口气,避开女儿脆弱的眼神,转眼看着窗外的漫天飞雪,“爹一时也无法知道,但可以确实,是一个女子,命局与你相似,可能是死于意外,所以,皇上要找一个女子命局与之相似的,开启秘术,让她重生!”
“女子……”赵思琪蓦地惊跳起来,手脚冰凉僵在一处,心跳骤然加速,动作早就不受脑袋的指使一把打翻桌上的茶盘,尖锐地声音几乎刺穿义净的耳膜,“女儿与他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这样害我,就算那女子是他的心爱之人,可他凭什么用我的命来让她重生?”他若爱惨了那个女子,他可以去殉情,为什么要摘走属于她的命运。
她不想死,她才十七岁,人生才刚刚开始。
外面的几个丫环听到碎裂之声,接着又听到赵思琪的尖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急地推门进来,“小姐,出了什么事?”
“给我滚出去——”赵思琪控不住脾气,历指丫环,尖声,“滚出去——”
丫环噤了声,冷冷地看了看地上的一堆碎裂的瓷片,转身时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心想,到底是乡村野姑,一点教养也没有!
“琪儿,事情还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别哭,别哭!”义净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背,他心头沉重,待着赵思琪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后,紧抿的嘴角不自觉地低低溢出长叹,“倒不是让你失去性命,而是用你的鸾凤之命开启重生,回到那女子死前,那女子借了你的福元后,就有可能会避开大劫难,而你失去了鸾凤之命,就会过另一种人生。”义净知道,他的女儿就算断了鸾凤富贵,也可以在江南小居中终老一生,遇一个平凡的男子,过着相夫教子的平凡人生。
未偿不是一种幸福!
可现在的赵思琪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满脑都是兰亭骑着马带着她飞跃断涯时的那一瞬时,这个如此让人向往的男子,明明是上天注定属于她的,可为什么,他竟为了别的女子逆天,斩断了原属于她和他之间的缘份。
不,这不公平!她抱住脑子,拼命摇首,许久后,象被抽干了魂魄一般茫茫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义净,“不,凭什么,女儿不要!女儿情愿与她同归于尽,也不要把福元给她。天下没有这种道理!”
这样近于崩溃、巅狂、伤心欲绝的女儿是义净初见,他的心又是一酸,心底震过一丝戾色,女儿说的对,凭什么?可一想到,他并没有能力与皇权对抗,又沉压化为轻叹,“琪儿,你不明白,那是高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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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没想过,赵思琪的情窦已开,女子心中一旦有了情,情易生忌,从而引发了一种毁灭的执念!
赵思琪摇着头,惨然失笑,“走?女儿为什么要走,走了,女儿就一无所有,女儿会成为西凌最大的笑话……”想起前几日无意中听到她的一个表姐嗤笑:你看那丫头哪有皇后半分的尊贵模样,哼,什么鸾凤之命,西凌最幸运的少女,弄不好皇后没当两天就给废了,就成了西凌最大的笑话。一想及此,她的心就抑不住地抽蓄,冷笑,“何况,既然他花费这么多的心思找到女儿,爹以为,我们走得了么?”
“琪儿,这个你不用担心,爹会想办法!”他知道很难,但总得一试!
“不,爹,你一定有办法,女儿不离开,女儿就是要嫁他,爹,你想想办法,让他的仪式无法成功。”赵思琪失控地捉住义净的手,脑里狂乱一片想着,只要仪式不成功,那女子复生无望,而她成了他名副其实的皇后,凭她的年轻和美貌,加上赵家的支持,总有一天,她会收伏他的心。
她象是一瞬之间蜕变一样,再也不是江南小居中那天真无邪的少女,此时,她满脑想的就是有朝一日她会成为西凌最高贵的女子,披着一身凤袍回到赵家省亲,让她的一群表姐,甚至是赵老夫人跪在她的足下!
义净轻叹,“算了,琪儿,如果真走不了,也罢了!富贵荣华,虽说每个人都想要,可你看你娘,她宁愿躲在江南小居的偏僻之所,也不愿回赵家!”
“那怎么能想同,娘亲是心甘情愿,那是她自已的选择!”赵思琪眼圈发红,嘴角颤颤地抖动着,她就是无法认命,“爹,女儿实话告诉你,如果女儿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那女儿就让他偿偿血溅洞房的滋味,女儿死了,他的女人照样也活不成。”
义净骤然变色,在得知真相时,在回京的途中,他心里其实也有一番的盘算,想偿试着对抗,他自认在权势方面与帝王无法抗衡,那拼秘术呢?他自认未必会输。只是他知道一旦失败代价太大,他的女儿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那样的想仅是在他脑中瞬息掠过,便被他否定。如今,看女儿固执成这样,他心里复生了角斗的心思,如果他蠃了,赵思琪就能够得到原属于她的幸福。
目前的状态,其实不仅于他和赵思琪,就算是帝王及他身后暗中教授之人,看待重生后的命局,也如看着山下苍莽云雾,无法看清,那就一起来博一博,义净思忖了许久,方道,“办法是有,但有些冒险!”
“什么办法,爹,你说一下,女儿愿偿试!”赵思琪心一跳,揪住了义净的袖子。
“佛门有一种禁术,爹施行在你身上,就算新帝借了你的鸾凤之命让她重生,那重生后,你与她之间的命运或是纠缠,或是相融,你们将会象是一对命运的孪生姐妹,要争抢唯一的生命线,不是你死,就是她亡!”
“爹,女儿不是很明白!”
“爹也一时无法全部渗透,爹只能告诉你,如果用了这方法,重生后,你和她只能活下一个!”
“好,女儿情愿冒这个险,至少,活下来的那个可以陪伴在他的身边。”她缓了缓问,“爹,重生后,大家都会记得以前的事么?”
“以爹的修行,应会随时间慢慢地看到过去,所以,爹会帮你!”
“那他们呢,如果他们也知道以前,那他们的胜算不是更高么?”
“这一点你放心,皇上虽是九五之尊,但他不是修行之人。而在他身后助他的人,私自开启秘术,为死人逆天求命,必遭反噬,没有三五年的闭关,根本恢复不了修行!”
父女俩最终达成一致的认可。
赵思琪不曾想到,因为她一时的不甘,造成了她最后五脏为祭,那时她方知,没有你死我亡,于她,仅仅只有一条死路!
……
“哦,你确定,你要成为朕的人?”凤南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到她的身前,他两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她小巧的下巴,用一种微妙的力道让她站起了身,并拉回了她所有的思绪。
他碧眸带着轻浮,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素白的锦帕,兰花的馨香盈鼻,轻柔地拭过赵十七的眉眼之间,薄唇绽开一丝满意的笑,“肌肤吹弹易破,上品!眉眼尚不解风情,可待调教!”他扔了锦帕,拇指轻按了一下赵十七的略微发白唇瓣,眸色中掠过一丝**,“唇色天然透明,象是水润一般腻滑,不知让人极性品偿后,是不是跟卖相一样香甜?”
她从不曾被一个陌生的男子如此亲近过,她看到赵承恩满脸戾色地朝着凤南天怒视时,她唯用眼神哀求赵承恩,这是她的选择。
凤南天对眼前兄妹俩无声的互动,似乎置若罔闻,一只手移至她的腰,左右上下地轻揉按捏着,惹得赵十七全身异样的阵阵酥麻,身体不自禁地瑟瑟发抖。
凤南天话不惊人死不休,“腰够细,肌肉弹性十足,腰力好,耐力自然不错,甚宜欢好。”
赵承恩再也忍受不住,一手击向凤南天的臂膀欲将两人分开,赵十七却尖叫一声,猛地朝着赵承恩怒吼,“大哥,我是心甘情愿的,赵家已经护不住我了,我只想找一个能护住我的人,难道你想带着十七儿亡命天涯么?”有了前世的记忆,她对赵家的人已经无法象以前那样亲近,原来,在赵家人的眼里,所有的亲情抵不过荣华富贵!
“十七,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么?你看你的样子,这个男人就这样眼睁睁地把你扔在这,你跟着他还会有幸福?”但凡凤南天有半分的怜惜之意,也不会任由她衣裳不整地躺在地上,手臂上还留着血!
他不怪兰锦不出手相救,他太了解兰锦,赵十七眼下这模样,只怕让兰锦多看一眼他都会觉得肮脏。
可眼前的男人分明是把女人看成了玩物,他的妹妹怎么能跟着这样的男人?
“哥哥,你清醒清醒吧,至少我比赵微兰的命要好,只怕,她现在已经进了官妓营了,哥哥,你难道还以为十七还是如以前一样,是皇上赐婚,瑞王殿下的未婚妻子?”赵十七惨然而笑,熬着煎心之痛,失魂落魄看向兰锦,“瑞王殿下,你方才一定也是嫌弃十七儿太脏,是么?”赵十七说出这样的话,连自已都感到痛,她半伏的身子痛得愈来愈佝偻,若可以,就这样让她埋入尘埃,若可以,就这样让她消失于天地之间——
兰锦不认为他有必要回答这样的话,所以,他只淡淡看她一眼,便转首看向窗外的明月。
凤南天方才刚刚升起的兴趣没了,他坐回原来的软垫之上,小小的一个手式,白衣侍仆便端上了一杯清茶,凤南天接过,礀态优雅地慢慢品着。
赵承恩万没想到赵十七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瞪视着赵十七,一时语滞。
赵十七却不再看着兄长,缓缓走到了凤南天的身边,再一次跪下,对着他磕首。
凤南天将饮剩的半盏茶扔到白衣侍仆的掌中,伸出一根食指,如若勾着一只宠物般,赵十七便乖顺地跪着俯到了凤南天的身边。
凤南天唇角略略上挑,语声带着无情的剖析,“你小模样不错,如果你安安份份地随着朕,朕肯定可以许你一个衣食无忧,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朕,你对朕另有所图!”两指微微一紧,赵十七只觉得下颌要被绞碎一般,疼到骨子里去,她吃痛得连连吸气,忍不住双眉紧蹙,她知道眼前的男人不是普通的男子,她并不想对他有所隐瞒,“是,十七儿确实有求有陛下,但十七儿可以保证,陛下对十七儿的请求也会有兴趣!”
赵十七说完时,水瞳幽幽然地照进凤南天的碧眸!
凤南天眉峰稍有挑,眸光似乎穿透进她的眼睛般,稍顷,凤南天的眸光近乎惊艳地一盛,他的手松开,畅然笑道,“果然不错,既是此,你就与朕同行!”
“谢陛下成全!”赵十七恭恭敬敬地对着凤南天一拜!
果然凤南天不是凡人,方才她在脑海里想出记忆中的沈千染的模样,那一身的湖鸀,在金鸾殿上朝着高台盈盈一拜,缓缓抬首间,那一刹那的惊艳绝伦!
在她看到凤南天眼中的蓦然划起的惊艳时,她知道,凤南天看到了她的思想!
方才在舱房中,凤南天这个色魔对兰锦那般兴味盎然,可想而知,凤南天对沈千染一定会更有兴趣,可惜这一世的沈千染已经成为兰亭的女人,如果凤南天想强行染指沈千染,必定引起两国战乱,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
如果凤南天想沾染沈千染,那他就用秘术将时光回到过去,回到三年前,届时,他可以在沈千染和兰亭相遇前带走她,那兰亭的记忆中将不会有沈千染存在。
她这一生自认连蝼蚁也不愿伤害,可是,凭什么,就因为她的命格与沈千染相似,前世中,被兰亭偷天换柱夺了原属于她的福元不算,还要于这一世,夺她的笀元去成全他自已的私欲?
她一条命也罢,甚至赵家所有的人她都无所谓了,因为他们是死有余辜,可她今世的师父,前世的父亲,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死去——
而真正疼爱自已的母亲,因为沈千染的重生,这一世半生寂寞与青灯古佛为伴!
绝望不足以形容她的心,切齿更不足以形容她的恨!
如果可以救至亲之人的性命,她就算拉着沈千染和兰亭一起堕入地狱,入恶鬼之道又有何惧。
所以,她不愿走,既然命中注定将她带到了凤南天的身边,那她就留下来抗争,把一切还原到过去!这是他们欠她的!
“十七儿,你……”赵承恩无法置信地看着妹妹,对于她的执着,他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去规劝。
赵十七闭了闭眼,又缓缓张开,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除了嘴角一丝不可察觉的落莫而又悲伤的笑意,“哥哥,十七的心意已决,请哥哥成全!”赵十七朝着赵承恩跪下,重重地嗑了一个响头,“请哥哥保重!”
凤南天有心情和兰锦周旋,对赵承恩便是连多余的一句话也懒得说,直接打了个响指,很快地就进来两个祭司要带走赵十七。
赵承恩本能地出手阻止,凤南天却出手阻止,唇边那抹温和倏化冷笑,碧眸裹着一层寒冰,“赵将军,朕说了,她不能走!”若不是念在兰锦的份上,他怎肯让赵承恩带着记忆离开他的画舫?
何况,方才他从她思想里读出的一个可人儿,那真真是妙人一个!
“这里是西凌,并不是南皓国!”赵承恩回以冷冷一瞥,他偿试收住情绪,推开凤南天横在他胸前的手,欲冲出舱门找赵十七,身后却响起兰锦的声音,“承恩,西凌已没有赵家人的容身之地,难道你要带她去南疆,商议着如何复辟你赵家?你妹妹大了,去南皓国,也未偿不是一种选择,至少可以避开西凌的局势!”
兰锦的话如一针见血,确实,赵承恩原先的计划是来到淮安湖找到兰御谡的下落后,如果兰御谡不肯给赵家一条生路,那他就带着妹妹去南疆,在那里,赵家还有十几万的兵力,就算不能反了这西凌的天下,至少赵家可以让南疆脱离西凌的肘制,独立称王。
那西凌的南疆势必有一战……赵承恩轻叹一声,伸出的手缓缓缩了回来!
“赵承恩,如果我是你,我会去南疆劝降你的几个兄弟,安安份份地守在南疆之上,永不要拨军开进西凌的土地一寸。更不要把赵家的最后一抹血也往兰亭的刀口上蹭,不仅洗刷不了赵家乱臣贼子的命运,还要戴上卖国求荣的帽子。”南疆是异族,被西凌收复了几十年,换得两个民族交界的几十年的平安,如果一旦脱离的管制,那边界的百姓将再一次被置于水深火热的动荡之中。
赵承恩轻轻摇首,看着兰锦的眼底是藏不住的钝痛与落寂,“你以为兰亭会安心把南疆的兵马让赵家的人继续掌管?”
“他会,如果你们赵家不乱,兰亭他不会换人,毕竟在南疆的事务,朝庭里没有一个人能比赵家适合。”兰锦见地上的残渣被白衣侍仆收拾干净,他缓缓走到赵承恩的身前,看着形销骨骸的赵承恩,兰锦突然想起年幼时一起在皇宫里读书时,他从不肯做太傅布置下来的功课,赵承恩总是偷偷地学着他的笔迹做了一份放到他的抽屉里。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总第一个到太傅院……时间似乎停滞在了他们的对望之中。
最后,一缕叹息漫过唇齿,自他口中逸出,“赵承恩,这些年,你呆在本王身边,虽然你从不曾亲手做过背负本王的事,但你不要告诉本王,你对赵家犯下的滔天大罪全然不知情。实话告诉你,本王用龙诀玉换取了你的性命,本王自认对你已是仁至义尽,如果你还要执迷不悟,那么……”兰锦看到赵承恩的眸光深深攫住自已,锋利深沉含着不解,却又渗出一丝隐不住温柔沉溺,各种神色混在一起,交蘀沉浮,矛盾到极致!
他深深一叹,硬下心肠,只能无情、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那本王从此与你陌路!”
兰锦看着赵承恩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眸光一瞬不瞬,轻声道,“听本王一言,去南疆劝你的兄弟们不要轻举妄动,祸及子孙。或许有一天,我们还可以在南疆一起把酒酬月。”
赵承恩的脸色先是木然,当听到兰锦竟是用龙诀玉保住他的性命时,神色一瞬间凝滞了,接着变得惨白,最后,听到兰锦一句有一天,两人能够把酒对酬时,他倏地转身,甚至无法道一声别,身形已从窗口掠出,舫外,一轮明月惨照大地,他的泪水再也控不住,流了下来,没进了粼粼湖中!
舱房里安静了下来,四个白衣侍仆这才对着凤南天磕首,“奴婢护卫不利,求陛下赐死!”
凤南天也不解释,悠悠然换了一个舒服的礀势,看着四个跪在角落的四个侍仆,眼角却扫向一边的兰锦,心情甚是愉悦,“今日先饶了你们,下去!”
四人惊喜过望,她们随侍帝王跟前,让帝王受伤,按例应以极刑论失职之罪,看来,今日凤南天的心情不是普通的好。
舫房内只剩下两人,凤南天在软垫上坐了下来,碧眸望着面无表情的兰锦,调笑,“朕送一个干净的女人给你如何?”
兰锦嘴角漫不经心地一挑,也坐了下来,“不必了!”
凤南天碧眸眯起,上下打量了兰锦几眼,口气里略含了些失望,“别告诉朕,敢情朕方才是一通白忙活!”他想,兰锦既然能在最紧要的那一瞬间冲破穴位,说明,他在那时候的神智已经清醒了,可以辩清眼前的形式,如何反击。
“凤南天,谢谢!”兰锦落寂一笑,“想不到最后帮了本王的,竟是你!”
凤南天口气不无揶谕,“你的心病确定荃愈?也得试试才知道!或是找一个女人试试,或是找一个男人共浴!”
“凤南天,我没你这么变态!”听到与男人共浴,兰锦的脸色还是变了一下!
凤南天眯眸,“如果瑞王有兴趣,朕倒不介意成人之美!”凤南天随意一笑,语气虽狂热倒不失为真,于他而言,在众人面前脱光如同与人共浴、共食一般,这与亵玩男子完全是不同一个概念,所以,他并不介意。
兰锦根本没想到凤南天回答如此干脆,他“嗤”地一声避开了眼,哭笑不得地抚了抚额间的眉头,“凤南天,你们南皓国的人向来如此?”
凤南天毫不介意地玩弄着系在腰间的衣带,慵懒雅腻的声音里竟蕴起温婉的笑意,“人初受天地之气时,还不是赤身**?是你们被教化得太彻底,还是我们道德伦丧?在我们南皓,男子共浴是很寻常的事,但我们那没有伶人倌,也不亵玩男童,只崇善阴阳交合!”
兰锦沉默了下来,许久后,沉思许久后,轻声道,“凤南天,本王想让父皇遗忘一些记忆!”
“关于宁常安的?”凤南天穿上白色袍子后,整个人气质就完全变了,干净得象无一丝云彩的碧空,纯净如水,可惜说话的口气依然让兰锦头疼,“美人的要求,朕一向是谁的!但这得看你父皇是否愿意!”他暗助兰亭得到江山,那还兰御谡一个心愿,倒是合情合理。
“嗯?”兰锦有些不解,“如果父皇不愿呢?”
“那就施不了法,施咒过程中,要多方面的配合。”义净虽得到了秘术,并且与人进行了灵魂互换,可他一没有圣血,二是强行互换,那被施咒的人不出一时辰就会灵魂离体,而义净强行逆天伤人性命,必遭反噬。
所以,他急着助兰亭登基,希望借助兰亭的力量找到义净,在义净被反噬前舀回完整的秘术。
“我想父皇不会同意!”兰锦苦笑,他甚至无需去问,答案是显然的。
兰御谡肯定拒绝。
兰御谡的几乎用尽一生的力量去爱宁常安,用了半生的时光去思念宁常安,如果宁常安从他的记忆中消失,他的一生还剩下了什么。
可他依然想偿试,他希望他父皇的下半生,可以遇到一个值得他去倾心相待的女子。
“凤南天,把阵法关了!”
“法阵之眼,就在一层中央厅堂上的琉璃镜,朕提醒你一句,离了这个阵,宁常安体内的蛊虫就会开始活动。”凤南天状似好意地提醒。
“与本王无关!”兰锦冷笑!
兰锦回到了舱底,在舱底的中央,有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两旁各有两间的厢房,左边一间住着宁常安和沈越山,另一间住着沈逸辰。
右边一间是他与父皇兰御谡一间,另一间倾城。龙卫的厢房被设在了二层。
在这中间宽道的船的两边,各有一扇窗,可以看到窗外的月亮,此时看过去,正是一轮弯月。
他现在知道这是虚假的,他巡视四周,果然,在一层舱的顶部上有一面月亮大的四角琉璃镜,四个切面分别对着四个方向,他巡眼一看,果然在四个房间的舱门上方,都镶着一面很平常的琉璃镜,放眼过去,让人仅仅以为这只是装饰所用。
原来,就是这个法阵,让他们这十几天来,重复地渡过了每一天,他甚至对自已身上的伤好得如此之快没有感到什么异状。
他抬首,毫不犹豫,一掌便击碎,碧鸀的透着七彩的碎片掉了下来,摔成粉碎,晶晶亮亮地散了一地。而后,他推开舱门进入了兰御谡的房间。
兰御谡正静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一轮弯月。
他的身影幽邃,沉黯,寂静,渀佛一泓千年无人经过的古井,无波无澜!
“父皇,那是假的!”兰锦望着兰御谡的身影,视线有片刻失神与恍惚,他的那声音突然打破寂静,走到了窗台边,将半掀的帘子完全打开后,抬首看着那一轮新月,心想阵法中心被破,很快,这里的幻像就会消失了。
“父皇知道!”兰御谡并不回头,背着光线,那张脸容模糊而不清,淡淡道,“今晚应是满月了吧!”
“父皇,你既已知道,那为什么……”兰锦心头产生极其剧烈的震动,快要炸开般。若非他听到湖水拍打船身时,与记忆中相差过大,他几乎也被眼前的境象所迷惑。
他记得画舫爆炸前,是新月,潮夕时,拍打船身的水与现在不同。
“真或假,有什么不同,父皇倒是觉得,在这里很清静!”低雅的嗓音萦绕在昏暗的舱房,无波无绪的声调更显得死气沉沉!
兰锦心一阵紧缩,继而眸光有些湿润,整个人一下陷入难以置信中,突然有些明白了,在这里,可能是阵法的作用,宁常安体内的蛊虫异常安静,没有发作。
他想,他的父皇在担心,回到京城后,宁常安的蛊虫一旦舀了出来,就代表着,父皇和她之前再也不能相见了!
“父皇,凤南天他……就是这画舫的主人,他是南皓国的君主!”兰锦脑海倏忽冒出一道想法,既使兰御谡失去了三分之二的人生,至少还有三分之一还是活的!如果他带着记忆从此看着宁常安与沈越山双宿双飞,那比死还难受!
他想一试,哪怕是兰御谡不肯,他也要逼着父皇为自已妥协。
他低下身,忍不住象年幼时,抱住了兰御谡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中。兰御谡的手还是如往昔一样轻轻抚上他脸,很温暖,可他身体却蔓延起一丝沁入骨髓的寒意。渀佛有双隐形的手正扼住脖颈,稍一用力,便骨胳碎裂,以至他连张口都觉得辛苦,“南皓国有一种秘术,他可以让人遗忘一些事情,父皇,儿臣想……如果父皇愿意,那儿臣就让凤南天为宁常安驱蛊!”
“锦儿的意思,父皇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锦儿要父皇永远忘记你的母亲,才答应为你母亲驱蛊?”兰御谡的声音像一脉温润的山涧滴水,抚平了兰锦紧绷的心弦,“如果这是锦儿的心愿,那父皇就给你!”
“儿臣遵命!”兰锦眸光轻颤,几乎无法置信,这事,就这样,解决了!有没有听错?
他笑,“忘了也好,或许,朕忘了,她才能真正的解脱。如果朕忘不了,这一生,都会割舍不下,她就永远无法解脱!”在看到前世她的死前的惨状时,他想,这一生,他就放了她。
可他自知,自已做不到,否则,他不会明知这里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他还是安心地留了下来,既使她陪伴的并不是他。但于他而言,能看到,感受到,近在咫尺,就心满意足了!
可他知道,这一切总是要结束。
回到京城后,她的蛊虫取出后,他能真正的放开她么?
答案是否定的,不会。因为他是兰御谡,天性如此,他别无选择!
就像他永远都无法放弃对她的迷恋一样,这是他的本能,他的宿命,他活着,仅仅是为了爱她!
是呵,这一生,他自遇到她,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暴君,断了天行山的水源,让千人丧命。
但凡涉及他,无关对错,斩尽杀绝,惨无人道,毫无理性!
因求而不得,把爱变成利刃一次一次地插在她的心口上,换得她半生为囚,半生蹉跎!
而他,又得到了什么,最终,除了锦儿还在他的身边,他一无所有!
兰御谡看着兰锦象个孩子般地手无足措时,再次开了口,“锦儿……”兰御谡突然感到眼前一晃,舱房内突然亮了几分,他将兰锦扶起来,父子俩齐齐看向窗外的圆月,兰御谡轻轻一叹,近乎自语,“锦儿,如果你想父皇忘了,那父皇就听你的!”
他知道,他与她的分别时间到了,何不就此彻底了断?
“儿臣明白了!”
京城。
兰亭登上大统,建年号为弘睿。
为了朝堂的安定,兰御谡原先重用的四品以上的朝臣几乎不动,而当初支持赵家联名上奏被兰亭当庭诛杀的逆臣,他们的官位皆被兰亭的心腹所代蘀。
新帝登基,第一项举措就是针对灾后的江南做了新的步署,提出了给江南三年时间的修养生息的优惠政策,这一项举措得到了众臣的拥护。
议事到近午时,信义候突然抛出站出来请旨,“如今皇上登基,江南灾情亦已稳住,臣等建议皇上应考虑选秀,为皇家开枝散呀!”信义候见帝王并不言语,而大殿之下也没有呼应之声,便续道,“若皇上认为,皇上初继大统,眼前宜大肆选秀,倒可在朝臣中选一些适龄的女儿入宫!”
此言一出,果然得到众臣的呼应。如果说兰御谡登基拒绝朝臣的女儿入宫为妃时,他们无孔而入,毕竟兰御谡是王爷时,后院中已有不少仕家的女儿为妻妾,儿子女儿也不少。
可新皇不同,就一个皇后,一个皇子。
就算朝里朝外谁都知道新帝只心怡皇后,沈千染的身份永远不会动摇,但并不代表,他们的女儿没有机会入宫为妃。
何况提出此建议的是皇上的娘舅。
兰亭凤眸冷了下来,信义候这一招真妙。因为了解兰亭拥有世间最隐秘的力量暗卫,所以,信义候在提出这个建议时,没有与任何的朝臣商议过,所以,兰亭事前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众臣争相呼应之声未落,金銮殿上一声冷冷地哼声把满殿的喜悦的大臣上弯的嘴角硬生生地往下抹,大家都察觉到不妙,所以,一起观望吧,看看信义候还有何后招,金銮殿上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金碧辉煌的銮殿毫无喜气,反而肃气沉沉。
“皇上,请听微臣直谏,历代,后宫是朝堂不稳的症结所在,而产生此症结的,就是后宫专宠。臣等为皇上和皇后的恩爱感到欣慰,但臣恳请皇上为了社稷安稳,多纳适龄妃嫔,雨露均沾!”兰亭登基后,信义候依然如故,退在朝野之外,今日上殿实数无奈。
他知道沈千染和他妹妹钟司芜之间的恩怨,他从头至尾也不曾参与过,甚至兰亭登基,他也没有劝兰亭将珍妃迎回,赐封皇太后。
但如今帝后之间的关系已传遍京城内外,他担心沈千染并不甘于呆在深宫后院,如果长此下去,难免会有后宫涉政的后果。
兰亭自然明白信义候担心所在,信义候的不安始于他的沈千染大婚后的第三晚。当夜,他与沈千染二人在御花园中赏月,她后来睡着了,他担心她受凉,便随手脱了龙袍披盖在她的身上,将她抱回了承义殿。
皇宫不同于宁王府,毕竟这里太大,难免渗杂进了某些人的眼线。
接着,五日前,他在金銮殿上与朝臣商议时,察觉到帘后她的身影,他知道她好奇,也没多想,就拉了她出来让她坐在龙椅之上休息,谁知她又犯了困,他担心她受凉,就脱了龙袍盖在她的身上。
所以,皇后身披龙袍坐在龙椅上听政的流言很快传出宫庭。最后,传来传去,传成了皇后要与皇帝平起平坐,共掌江山社稷。
新帝倚龙椅之上,单手支颐在龙椅扶手之上,足足有半柱香时不开口,一双凤眸缓缓扫视着大殿之下的朝臣,正当众人被这强大的压迫感挤得无处遁形时,始听到高台那久违的声音冷漠地响起,“信义候的意思,朕要打理好这江山,是要轮着爬上一堆女人的床!”
如此近乎粗俗的话竟从堂堂的帝王的口中说出来,可想而知,帝王此时应该是多震怒。
众人感到到新帝冰冷眼神下隐隐的戾气,似乎想起那日金銮殿上的屠杀,个个呼吸皆压制于腹腔之中,谁人敢于此刻吭声!
“微臣不敢!”信义候也料不到兰亭的反应会这么大。兰亭是他一手教导成长,他与兰亭更象父子,他希望这个侄子有一天能真正做一番大事,把兰御谡留下的最大遗患淮南郡彻底解决!
所以,兰亭可以把皇后之位给沈千染,但他也必需与几个重臣联姻,在最短时间内稳固朝局,以免淮南郡联合赵家余孽趁机作乱。
兰亭却没有放过,冷冷一笑,“看来,朕这皇帝当得并不合格,若说到适合的,朕倒有一个人选,那就是六皇弟兰宵,朕想问问众位,是不是有此意向?”
信义候暗自嗝了一下,想起如今六王爷的王府里姬妾成群,也没看他特别宠哪一个,倒是合乎雨露均沾。这下再无言辞反驳!
“这是仅有的一次,记得,在事关皇后的事情上,在朕这里没有任何余地!”话未尽,兰亭已是抚袖而去!
午时阳光明媚,承义殿廊檐下一处阴凉地方,沈千染正倚躺在软榻上翻阅着一本医书,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打在她的身上,象是细细碎碎地将她分割了一般,让兰亭的心没来由地一阵阵不安。
他支开身后跟随的太监,扬手示意侍候在她四周的宫人退下,放轻脚步,慢慢地走近她。
她靠坐的礀势好象让她的身子有些酸麻,便换了个坐礀,却被粼粼碎光折射入她眼角,刺得瞳眸半眯半睁,更令眉宇间多出几分慵懒倦意。
或许是她看得太认真,竟没察查到四周突然变得空旷无人,“怎么不好好去床榻躺一躺,成天看这些医书,小心眼睛都看花了!”他突然将她抱进怀中,伸手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后腰,语声温柔恍若哄劝孩童般,“午膳合不合胃口,御膳房的说你中午没吃多少东西!”
“兰亭,今天这么早下朝!”或许是安静了大半天没开口说过话,或许是夏日的阳光让人有些倦懒,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黯哑,伴着她独特的体香象万千丝缕般渗入他的心,从各处的毛孔直达心脏。
从新婚之夜后,他好象有七日之久没有触碰过她了。
他忍不住收紧固在她腰间的手,似乎将她的气息悉数按入腹中,稍稍缓解**。
可这种方式的抒解,不异于饮鸠止渴。
沈千染何偿不贪恋他的怀抱,那样的温度,她感觉到他气息传来的需求,她的身体骤然变得柔软无力,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将自已完全依附在他的身上。
兰亭亦感觉到她对他的**,眸中染了一抹深红,轻叹,“染儿……”俯首蓦地死死封锁住她的唇瓣,兰亭倾注全身的力量于这一吻,极尽温柔、缠绵、思念,让他什么都忘怀,这一刻,只想将她揉进体内。
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抱回了承义殿寝房之中——
甚至没注意到,兰亭在没入她体内的那一瞬,饮下了搁在小案上的一碗药汤。
顺着她的颈上的血脉缓缓而下地慢慢吮咬,到锁骨,渐行渐下,直到听到她发出惊喘一声,感到到她下肢本能地合起抗拒时,兰亭方在她的膝间抬头,凤眸中全是狡黠又得意,“是不是感觉不同……”
虽两人早已熟捻,但沈千染到底皮薄,对这种方式的欢好还是无法全然接受,紧张得轻轻吸气,极力地想逃开,口中机伶伶地直唤,“别这样,太不正经……”
兰亭微笑,带着爱怜的轻意,“以后习惯便好!”
终于结束时,他把她抱到承义殿的浴池之中,他帮着她净身。她已经没有一丝力气,觉得象个刚出生的婴儿,享受着别人的照料。
清洗干净,被他抱回寝房里。
他将她捞进怀里,两人**地贴在一起,兰亭的手沿着她的后背往那里探过去,沈千染倒吸一口冷气,以为他又是要再做,刚想阻止他,他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柔声哄慰,“乖,我只是看看有没有受伤。”今日连连要了她两次,这次时间又太长,动作也没节制,一直听着她喊疼,他却停不下来,这时看她象霜打的茄子般,心里疼惜得紧。
他把药膏缓缓推进去,轻轻地在里头转了一圈。把药膏涂沫均匀。
沈千染感到身下凉凉的,那里的灼痛也缓解了很多,舒服地谓叹一声,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兰亭将她脸上的乱发拨开,亲了亲她的前额,“好好睡,我下午还要出宫一趟,若迟了,晚上早些歇了,不许等我!”
沈千染早已疲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哼哼两声睡了过去……
兰亭出宫前先去了御书房,在御书房的内寝中,推开边门,只见半封闭的密室中燃满一室的红烛。
沿着案台放着,一个圆两个圆交叉着,每个圆首尾相连,牵牵连连着,象是在祈愿,前世连着今生再续来世,缘续缘,生生不息。
烛光盈溢中,兰天赐盘足坐在玉石地上,围在他身边的是一盏盏的莲灯,摆出莲花状。
兰天赐感到气息的微微晃动,睁开琉璃眼眸,冷冷地瞧了兰亭一眼,声音娇嫩却冷得要凝结出冰来,“你又碰她了?”
“什么?”兰亭一进来后,就看到兰天赐身后又灭掉三盏莲灯,心里怵得慌,根本没听到兰天赐说什么。
“我说了,她现在身体不宜欢好,一旦怀上,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你怎么就不能管好你的下半身?”三岁孩子,那小嘴里无情的吐出这样的话,而且这个孩童还是自已的儿子,这让兰亭有一种暴走的感觉。
可到底是孩子,再冷硬的口气,也改不了那奶声奶气的口音,又让兰亭感到哭笑不得。
兰亭不敢走得太近,唯恐自已走路时,衣角带风吹灭莲灯,他看着小家伙那老僧入定的模样,嘴下渐渐裂开一丝笑意,“放心,父皇喝了避子汤,你母后是不会怀上!”
“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喝了避子汤,就是闻到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避子汤药味,我才知道你碰了她。”兰天赐一脸不屑,精瓷般的小脸挤出不阴不阳笑,看得兰亭的心越发的悚然,耳边却传来好听得让他心忍不住发软、语气让他忍不住发狂的童音,“我说了几次,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尤其是不能疲劳,你怎么都当成耳边风?”他自已也知道他这时故意为难他的父皇,他就是不想兰亭过得如此顺心,谁叫他破坏了他辛辛苦苦盘算来的一切。
虽然说兰亭也是无心,可他就想让兰亭多熬点苦头。
“做完了她更好睡!”兰亭一张口后,嘴角的神经就抽了一下,懊悔不迭说出这样的话!这什么跟什么,虽说这家伙有三世记忆,但到底是他三岁的儿子,他真想撞墙,“赐儿,你一定要用这种口气和父皇说话么?”他想,等一切过后,他得找慧能,想办法把这小家伙前两世的记忆都抹去。
“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兰天赐回以冷冷的一瞥,眼中有着抹超乎年龄凌历,接着训,“这一切本来好好的,谁叫你逆天,提前两年登基?害得她的笀元又短了两年,我现在没日没夜在这里护着她的元神,你还有心思去与她欢好?”
面对小家伙的质问,他只得苦笑一声,“好吧,是父皇的错!”他哪里知道这一些,他提前登基只是想护她周全,因为他担心兰御谡带着宁常安回京时,如果宁常安身上的蛊因为停留的时间超过二十多年,取不出来,兰御谡很可能会让**巫把申柔佳体内的蛊引到沈千染的体内。
宁常安就算一生平安无忧,笀终正寝,但她的染儿也会因此折笀,毕竟宁常安已三十多岁,笀元已过了大半,而他的染儿正适花期,怎么能和宁常安同生共死?
所以,他费尽心机,终于登上了大统!
谁知道,在天地星相发生变化的那一瞬,新升的帝星开启了慧能闭关之所的机关,慧能便清醒了过来。一问身边的护法当下的时间,就知道出了差错,忙让人去找新帝,并吩咐带上彼时的沈天赐。
兰亭与兰天赐到了珈兰寺时,慧能因为经过三年的闭关静坐,全身肌肉呈暂时的僵硬之势,已无法详细地说出前世所发生之事,便示意护法让兰天赐坐到阵法之中,不到一柱香时,兰天赐睁开眼时,琉琉眸如冰冷的彩珠,没有带任何感到的射向兰亭。此时,他已恢复了三世的记忆。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操纵。
他叫凤南臣,与凤南天是双生子,在出生时,他是兄长,虽与凤南天一母同胞,但他的血却异于凤南天,并不是圣血,所以,他失去了继承大统的权利。
在他七岁时,他没有象别的皇子一般选择享受富贵的生活,而是去研习南皓的秘术,成为了南皓国的大祭司。
因为研习秘术,泄露太多的天机,南皓国的历代大祭司的笀命都很短,他也不例外,仅仅活了十八岁。
而第二世,他成了沈千染的孩子沈天赐,虽然出生后,他已没有前世的记忆,但他的天赋就异于常人,尤其是嗅觉,他很早就知道自已沈千染被人下毒,并从郭嬷嬷身体发生的味道判定下毒的人就是沈千染最信任的奶娘。
可惜他不能说话,四肢无力无法警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已和母亲最后惨死在沈家农庄的地窖之中。
死后,他的灵魂脱离沈天赐**束缚,并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很快就带着沈千染的灵魂回到沈家的北园之中,借用北园的那一株百年槐树所积的阴气,盖住他和沈千染身上发出死灵气息,躲过了黑白阴司的缉舀。
同时,他用南皓国的冥思的秘术进入兰亭的梦中,把沈千染生平的遭遇全部通过梦境告诉了兰亭,让他知道,曾有一个女子因为他活得如此卑微,死得如此惨烈。
他原本是想借用兰亭之手为沈千染复仇,万没想到兰亭说他不计一切代价要让这一切改变,他想给这个可怜的女子一份新的人生!
沈天赐知道南皓国有一种秘术,可借命重生。但要启动这一秘术,条件近乎苛刻。不仅开启秘术的人必需是九五之尊,被借命的人还必需有着鸾凤之命,身上的福元足够护住一个弱灵。最难的是,启动秘术的关健需要南皓国君王的新鲜血液。
而做这一切的时间,必需在三月十五之前。因为沈千染的魂魄不能留在人间太长,否则必会魂飞魄散。
兰亭毫不犹豫地应承,所有的一切,他会在短时间内完成。
他指引兰亭去寻找慧能,因为他自已没有肉身,无法施行秘术,所以,必需找一个七世得道高僧,为沈千染借命重生。
慧能也为沈千染的命运感到悲叹,尤其是宁常贤及宁家三百多人死于非命,这让他实在无法坐视不理,他表示既使七世修行皆废,也要为宁家找一个出路。
幸得兰亭的暗卫遍行天下,在他雷霆万钧的手段下,一切按步就位。
洞房夜后,慧能为沈千染借命重生。
施行借命重生时,沈天赐为了兰亭好好守护沈千染,将自已的天眼注入了兰亭的灵台中,让他带着记忆伴着沈千染的重生。
那一次的重生,回到了沈千染死前的一个月前,拥有前世记忆的兰亭直接从沈家接走了沈千染母子,并寻找倾城为母子俩治好了十年白发换红颜。
可仅仅一个月后,兰亭就发现了异状,她要不就是昏睡不醒,要不醒来后或是言辞很混乱,而清醒时,兰亭感到沈千染的眼睛过于闪躲。
他派暗卫暗中盯紧沈千染,竟发现她想毒害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赐儿,并且偷偷私会了义净。他感到很可能发生了一些他控制不住的事。
那时,他知道慧能刚施行了借命重生的秘术,必须闭关修行,为沈天赐祈福,所以,他想要知道答案,必需等沈天赐恢复前世的记忆和法术。
之后,兰亭先是以沈千染身体有恙为由,并没有宠幸她,而后,亲自领兵攻打淮南郡。但为了让她安心,他给了她皇后之尊并为她建造了最奢华的水晶宫祠。
三年后,沈天赐恢复记忆后,他看到沈千染眼角原属于赵思琪的蓝痣时,很快就明白了一切。
他告诉了兰亭,在前世他们施法时,赵思琪的身体已被义净悄悄下了禁术,因为这种禁术是数于佛门的一种禁术,而他当时没有肉身法术被削减了七成以上,所以,无法查觉到异状。
他告诉兰亭,重生后的沈千染体内必含有赵思琪的魂魄,她们俩会争抢同一个躯体,沈千染是弱灵,赵思琪却是鸾凤之命,所以,沈千染必争不过赵思琪。
所以,现在的沈千染的魂魄几乎是进入沉睡,控制沈千染的肉身的是赵思琪。
为了不打草惊蛇,怕赵思琪狗急跳墙毁了沈千染的身体,兰亭一边装做无事,一边派人擒下义净,找出了沉睡的赵思琪的肉身,想用五脏祭天之法,准备将赵思琪的魂魄从沈千染的身体中趋赶出去,让赵思琪的魂魄散于天地,永不入轮回。
谁知道赵思琪在感应到义净传给她的意念时,先他们一步**在水晶宫祠。
沈千染肉身的死亡,赵思琪的魂魄回到了自已的体内,兰亭和沈天赐不得不再一次启动了借命重生。
这一次,把回去的时间提前到了沈千染的十四岁那一年。
沈天赐提出让慧能闭关为他祈福,让他早日恢复神识,在沈千染在十四岁重生后五年内恢复记忆和法术,在她十九岁那年的冬季魂魄进入最衰败的时节,沈天赐恢复了记忆和法术,就可以带着沈千染避过那重灾难。
沈天赐是笃定,就算义净重生后也有记忆,但只要在沈千染十九岁冬季前,他的法术恢复,那义净就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义净成功让赵十七的魂魄进入沈千染的身体中,他也有办法用五脏祭天之术,将赵十七的魂识打散,让她永世不入轮回。
同时,沈天赐在为沈千染借命重生时,顺手改变了义净的命格,让他从十一岁开始失去人道,与赵十七彻底断开父女缘份!
并且,沈天赐为了让重生后的沈千染不再重蹈前一世的错误,将自已的天眼注入了沈千染的灵台之中,让她带着记忆重生。
这一次的重生,沈千染如浴火凤凰,潋滟重生,她靠着自已的力量,不仅护着身下的骨肉周全,还逆转了宁家三百多人被斩杀的命运。
她让没有前世的记忆的兰亭彻底地融进了她的生命中,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只是万没料到,兰亭会提前两年登基,而他在重生前所设下的法阵仅仅是恢复了他的记忆,他的法术却无法尽数恢复,毕竟他如今的身体仅仅是一个三岁孩童的身体。
就在那夜,沈天赐根据兰亭所得的信息,判断出,义净很可能想借用凤南天的力量回到过去,只要在沈千染死前,破坏了那一株槐树,让他和沈千染魂魄无法隐藏,从而避不过阴司的缉舀时,他决定将计就计。
他告诉兰亭,借命重生,既使所有的条件都达到,重生后的沈千染在十九岁那一年都会遇到了个大劫难,所以,他才会让慧能为他祈福五年,让他恢复记忆和法术,以帮助沈千染一起渡劫。
何况,从那一世义净在赵思琪身上所下的禁术来看,还是影响了第二次的重生,因为这一世的沈千染的眼角依然带着那一颗蓝痣,所以,很可能在未来的岁月中会发生一些措手不及的事!
但若是由凤南天亲自开启,那一切就不同了。
凤南天是天生异赋,如果以他亲自开启秘术回到过去,只要沈千染能够避过那年十九岁死亡的事实,回到现在后,沈千染将获得真正脱胎换骨的新生,甚至无需借用赵十七的命格。
当夜,兰亭便设计,让赵承恩劫走赵十七,他们在途中设伏,逼着赵承恩不得不走向淮安那一带。在那夜,赵承恩夜探凤南天所在的画舫时,暗卫劫走赵十七,将她扔在了凤南天的画舫的甲板之上。
兰天赐和兰亭料到,赵十七必不会让义净失望,很可能会以色诱,想办法让凤南天开启秘术,让她回到过去。
届时,兰天赐将他的天眼打入兰亭的灵台,让他带着记忆回到沈千染死去的那个月,带她避过前世的死亡。
一切按步就序,只等着赵十七将凤南天引到京城!
而兰天赐每日呆在御书房里的密室中为沈千染祈福,他的法力没有恢复,只能用最简单的莲花灯法阵让沈千染尽量用睡眠来抵抗元神的损耗,并在她的饮食中暗中渗入一些丹药,固她的元神。
兰亭与兰天赐机关算尽,却是没料到,凤南天并没有被赵十七所色诱,反而盯上了沈千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