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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月当空。孤高的月楼之上,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却没有半分温度。

    “你真的不去见他吗?我可是按照约定,把他给你带回来了。”阴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那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百里沨卿淡漠一笑:“是吗。”

    见他一副不甚关心的样子,那阴沉的声音疑惑道:“你不在乎?”

    “......他还活着就好。是师父还是徒弟...”想到两人混杂的关系,他好笑的摇了摇头,“只悔当时年少,想来他也没死,离开这个世界也不过是字面上的意思。——当初所有的鼓动交易,都是你的谎言吧。”

    “桀桀桀桀~”那声音一阵怪笑,“是又如何~”

    “你是谁?”

    “众生皆称吾为石魔老祖。”

    百里沨卿自嘲一笑:“可笑我竟把魔物认作神明...”

    “我是魔物还是神明,与你们二人相见又有何干?你念了那人许久,临到近前,见上一面也要犹豫再三吗?”

    寂寥良久,百里低叹一声:“我已不再是我。”

    行尸走肉。在一场与恶魔的交易中,自己亲手毁去了一切接近那人的资格。

    年少不知世事又如何,被魔引诱又如何。他已身在局中,定局已经形成。他不能去主动面见那人,若是再见,那人定会对他放下心防,届时魔物必会趁虚而入。

    哪怕是作为对手正面杀过去,也不能作为朋友,暗地里捅去一刀。他的师父很强,但他也见过堂堂白帝没有防备的状态,在谷中甚至会被几个小孩出其不意的压上,或是推到水里。

    那是欢声笑语,师父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如今身处黑暗,月楼高绝,朦胧月光只能照亮自己,除他之外,一切皆归于黑暗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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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术想尽快帮铩羽找回记忆,再不济也要说清楚他们的来意。自然等不及那人夜晚安睡,想要白天最好也能催他入眠、或致幻。为了保险起见,上午狠狠的校验了下阿乱新学的幻术,下午挑了个人类最是疲惫的时刻起身面见铩羽。

    “你来做什么!”那人皱着眉头,却只看眼下的文件半点也不看他,“住的不惯?”

    昨晚才梦到这人,铩羽有些色厉内荏的不敢看他。

    难道真是这人给他下了药不曾?

    白术清咳了声,终于引得那人抬起头来。可也只有一瞬。——不看着他他怎么叫远在客房的阿乱施展幻术啊!那家伙可也只会通过他的眼睛来施展......白术头疼:“没有住不惯。”

    “嗯。”

    一时安静了下来,铩羽只嗯了一声,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却也没有开口赶人,只是目光停在一行再没挪动过。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铩羽楼主。”白术忍不住的开口。

    “我姓白。”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

    众人只知道他名号铩羽,猜测这个杀手头子大概取的是个叫敌人铩羽而归的意思,却没人知道他也有姓。

    他也不知为何会将此事告知这人。心中不由片刻恍惚。

    白术没想到他还有自己姓氏的记忆,一时有些激动:“...其实我是来......”

    “报————”

    一侍从入内打断他的话,跪地禀道:“楼主,尸棺楼主巫黎昕到访。”

    铩羽看向少年。白术挪了挪脚步,“额...我先在你这藏起来?”说着就准备躲到屏风后面。——铩羽邀巫黎昕过来正是要说他的事,怎么能让他本人在现场呢?于是冷冷的开口:“出去。”

    白术摸着鼻子出去了,还颇有些失落。大概就是那种自己孩子长大了,不愿与自己亲近了的失落。

    呸。白术耷拉着耳朵,失落个屁啊!

    回到客房拉开门,阿乱一脸咦的挥着翅膀扑棱过来:“我正准备着呢,你怎么就回来了?”

    “他在会客。”

    “哦。”阿乱想了想,倒是高兴的说,“那正好,我就不用发功了!能空出时间来吃东西了!”

    白术无奈的往榻上一躺,闭上眼睛:“你还是多练习一下入梦幻术吧。下午他要会客,晚上就是我们的机会。一定要一次成功,不能再拖延了。”

    阿乱扁了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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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黎昕见到铩羽时十分开心,她怀抱着一个3、4岁大的女孩儿,给她穿着最好看的裙子,扎着一对可爱的羊角辫。每每看向怀中女孩儿时,那张丑陋不堪的脸上唯一出彩的眸子,都笑的弯成了月牙,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和欢愉。

    “她是死的是活的?”铩羽当然知道她一向的喜好,是以有此一问。

    那女人小心翼翼的摆弄起怀中孩子那娇小的头,让她能靠在她的肩膀上。答到:“当然是活的。我这还是第一次养活人。”

    她的声音好听的像是流淌在山涧的清泉。如果不看她的脸的话。

    暗楼与尸棺的接触向来密集,每每在暗楼的淘汰者,或是运去此处,或是送去月楼。但即使如此,他与这巫黎昕也有近两年没有见过了。

    所以这人何时有了新玩具,他也是不知晓。

    见那孩子四肢绵软,连头都不能自己动。铩羽皱眉:“你炼化尸人就算了,反正本都是尸体。——这个小女孩还活着,何苦作弄她。”

    “你不知道,她虽然活着,可肢体都断了。”女人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丝丝疼惜。

    “...怎么回事?”

    本以为是她动的手脚,如今看她的神态不像。

    “一年前,这孩子的父母求去魔教圣坛,求魔医医治其子的软骨病。那男孩也不过7、8岁,天生软骨,站都站不起,只能瘫软在草席上。”巫黎昕摸了摸女孩的软发,“魔医声称,要想治好软骨必要以骨换骨。那对夫妻便不假犹豫的推出这女孩来。说是做药也好、抽骨也罢,只管拿去用。——我当时正在魔教赴会,知晓这事时,那男孩已经能下地了。”

    铩羽默然。他总算知道这位向来不喜活人的尸棺楼主,为何会救下这名女孩儿。

    “...让你忆起了往事...”铩羽低声道。

    他不是风行谷出来的人。风行谷一共出来了十六个孩子,在江湖建立起十六所高楼。当时的他也只是暗楼中的一名血债无数的杀手而已。那时的暗楼楼主,正是尸棺楼主巫黎昕的哥哥,巫风。

    只是如今的巫风大概是躺在某个巫黎昕深藏的密室内,等待着渺茫的生机。

    那丑陋的女人低垂着头:“这么多年,尸体都能走路了。活人反而要继续承受罪难。”

    她怀中的孩子似是能听懂她说的话,黝黑灵动的大眼睛雾蒙蒙望着她。

    因为暗楼楼主一位的传接,机缘巧合之下,铩羽成了唯一一个知道当年事情缘由的人。

    眼前的这个终日与尸体打交道的丑陋女人也好,还是那个必须吸取活人真气的百里沨卿也罢。众人包括十六楼里的人,都只知道他们残忍、阴森,也不知他们为何会如此。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知道当年的缘由,这两人也多跟他往来,每每来暗楼,都会帮他解决掉一批淘汰下去的尸体,免的他烧了。

    他们三人似乎在众人眼中都成了魔鬼。十六楼中,最是血染无数,洗也洗不尽。“罢了,不说这些。”巫黎昕抬眼看他,眼中一片澄澈,“你这次叫我来,可是有了新的尸体?”

    铩羽低咳了一声:“......不是。”

    见她主动问到这个事上,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故作严肃道:“我其实是怀疑,有人给我下了药。”

    给暗楼楼主下药?——巫黎昕怀疑自己听错了。要是真的,这人得有多大胆!

    “什么药?”

    “咳。”男人握拳咳了一声,“致幻之类的......你们魔教不是有种叫什么......情牵梦绕?”

    “情牵梦绕只是个传说。”巫黎昕摇了摇头,“再说,那也不是魔教的东西,是苗疆的一种情蛊。江湖中只闻此蛊贯耳大名,却从未有过人现身说法,大概也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那......”铩羽沉吟片刻,“有没有类似的致幻药物?”

    “致幻药物多种多样。你那到底是个什么症状?”女人颇有些好奇。

    “......”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缝。往日杀伐决断的男人如今却有些羞于启齿。

    “到底是什么?”巫黎昕又问道。

    ......

    “......见之忘俗。...魂牵梦绕。一往情深。”

    ......

    像是震惊于男人说出的话,巫黎昕睁大了眼。随后扑哧笑了出来,眸光流转:“你确定,你那不是一见钟情?”

    铩羽板着脸望着他。

    却不再有一丝往日的威慑力。

    “可这是初见!”

    “不是初见叫什么一见钟情!”巫黎昕嘲笑他,“整日打打杀杀的把脑子都打坏了。还下药...你什么药也没被下。你只是喜欢人家而已。”

    “......”男人铁着脸,耳朵却有些红。

    巫黎昕饶有兴趣:“倒是想见见呐,那位能让铩羽楼主动心的人。”

    铩羽猛地站起身来,拂袖道:“送客。”

    羞......愤了?

    怕是羞要多一点吧。

    巫黎昕习惯了暗楼楼主贯来的高冷作风,不过被这么轰出去还是第一次。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摸了摸怀中女孩儿的头发,有些高兴的自语:“我们要吃喜酒了~”

    真想看看那位神秘的能打动那位冷酷杀手的女人。——一定很漂亮。

    巫黎昕如是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