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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一整张桌子上除了两个小人,都朝她抬头。
“订票点上门送票,妈收的,一张近期去墨尔本的机票。”
已为人母,和从前不同,再不是可以随意离开的年龄,他又怎会不知这一张机票到底何种玄机?
两人眼神相视,四爷点头:“吃饭,吃完饭去海洋馆。”
……
情人节这一天,天气晴暖阳光喜人,昨夜那场雨,似有春的气息搀。
大清早,洪兆南未经敲门,擅自打开卧室房门。
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女子,却在浴室洗漱。
如普通情侣的普通日常。
女子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头,一双锐利的眼睛映在镜中,十分薄凉无情。
“干什么?”
“情人节,找你约会。”
男人斜靠门框,似是那么轻描淡写,偏偏眉梢眼角晃着笑。
“可以拒绝吗?”
她一边搭晾毛巾,一边含着冷讽,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已将回答带到。
一双男性大手带着湿热,轻轻按在她腰际。
如触电般,她转身挥开。
“洪兆南,你不是这么无趣的男人,怎么尽干自讨没趣的事?”
“女人稍稍任性点就行了,闹多了就没意思了。”
如今也不知究竟成了什么关系,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有情人的感觉。
“天气这么好,闷在家里多可惜,兜兜风也是好的。”
说着这话的洪兆南,已经拉開房门,屋外张妈垂首站立,虽手中提着一套熨烫后的女装,但她心里很不开心。
在她心目中,这个家的女主人是岳月。
邹敏娜来过家中,和洪兆南什么关系不重要,威胁不到女主人地位就好,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
家里缺少一位女主人,洪兆南大雪夜把人抱回来,尽心尽力伺候着,应该是往那方面发展的趋势。
洪兆南提着套装关门回屋,眼底弥漫着晴朗的笑意,看起来心情颇好。
“就这一天,以后你喜欢什么款式,就穿什么款式。”
套装很正式,还要搭配丝袜。
敏娜从来不属于这种风格,她回头发出一段哂笑。
“洪兆南,你不觉得你像表子一样,卖了还想立牌坊?”
话说完,敏娜上前两步,撩了撩还套着防尘罩的衣服。
“这种衣服不适合我啊,你确定是给我穿的?”
洪兆南有很强烈的征服欲,乖乖女不适合他,这种性格的女生,他挑战起来很带劲。
“不然给谁穿?你没看见我在向你献殷勤吗?”
趁势,男人大手已经按在女人腰上,带着悸动的力度,轻轻揉捏。
手机扔在枕边,短信提示音响起,敏娜眼神泛着幽深,转身就对洪兆南说:“我穿,你出去吧。”
洪兆南自然有些不相信。
规规矩矩收回手,却也按捺不住心头的一丝惑然。
那条短信上写到:
【机票已拿到】
一个人的卧室备显安静,敏娜双眼很敏锐,按下删除键,将短信清除,微微拧了眉,提起衣架,便钻进浴室,换起着装来。
……
看着镜中的人,不禁唇角上扬,略感讽刺。
大牌洋装穿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不搭调,价格方面让人仰望,其实并没有几十块钱的地摊货来的舒适自在。
“洪兆南,你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
洪兆南果真没有离开,点着一根烟,赋闲般倚着走廊栏杆,双眸微眯,神态是种无所事事的轻松自在。
“尝试一下新风格。”将她通身打量一番,唇角倨傲扬起:“挺好看。”
“看不出来你喜欢假正经的女人。”
这话让男人哈哈大笑。
“你承认你假正经了?”
“我对你是真正经。”
敏娜的笑容消失在门后,房门关上,她转身走去梳妆台化妆。
今天是情人节,洪兆南应该会带她去看场浪漫电影,晚间吃顿精致可口的西餐,实在没什么创意。
唯一安慰她的,是深深那条短信。
一切顺利的话,她将趁着今晚将洪兆南灌醉,等他宿醉醒来,她已经在飞往墨尔本的飞机上了。
这事和凯文商量过,凯文将在明天同一时间飞回美国,给洪兆南丢下一个烟幕弹。
轻轻扫了点腮红,提起包,准点出门。
“你不换衣服吗?”
那个男人依旧倚靠着栏杆抽烟,烟丝袅袅,让他眉宇间的风情朦朦胧胧。
身上的衣服确实太随意,不是出席正式场合的穿搭。
但他耸耸肩,面上泛起微笑:“我们去蓉城。”
“……,什么?”
……
蓉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
原先庄园所在的那片地皮,是一处80年代建造的老旧六层高居民楼,后来城市规划,居民楼拆除,建造了现有的豪华庄园。
庄园内设有葡萄园和马场,先后易主,最终落到了洪兆南手上。
当年洪兆南是以高出市场价2倍的价格,从一位商人手中买下这处庄园的。
物是人非,地还是当年的地,但景色已经更改,往年不复。
这一趟蓉城之旅,洪兆南没有带任何手下,从江城出发,上高速公路,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
气温很低,车窗只留有一丝缝隙。
驾车的洪兆南,面目表情头一次认真沉稳,他扭头对敏娜说:“晕车的话,抽屉里有药。”
敏娜从车外收回视线,若有似无的讽意伴着笑溢出来:“你还准备了晕车药?”
“因为有一个难搞的女人在车上,一旦不高兴,就会甩屁股走人。”侧颊露出笑容:“邹敏娜,我想和你好好相处,毕竟这是回我老家的路上。”
归心似箭,即便洪兆南这种男人,也会心有触动,想起旧日时光。
“OK!”
速度飞驰,仅留一条缝隙的车窗风声呜呜,吹起她鬓角边的碎发。
从洪兆南角度欣赏,有种时光静好的美感。
“邹敏娜,我们不吵架,还蛮和谐的。”
面向窗外的脸颊,看不清那上面的表情,似是不为所动,一心一意欣赏着窗外风景。
……
蓉城大雨,气温比江城高几度。
单独两人的春节之旅,气氛还算融洽。
车子一直行驶到郊外寺庙前停下。
这一次过来,没有通知寺内住持,以往他来,门庭若市,而今瓢泼大雨,门前汪着水坑,形影凋敝。
后备箱有伞,驾驶位男子大步流星跑过去,掀开车盖,弯腰找出雨伞。
雨很大,这样一来,身体被淋湿,带着阳光味道干净好闻的黑毛衣湿漉漉的滴着水,副驾车门被人由外打开。
大伞沿的纯黑雨伞撑在车顶,里面的小女人踏出穿着高跟鞋的一双纤瘦细腿。
“洪兆南,也只有你这种人会在大雨天让女人穿成这样!”
踩踏到地面上的积水时,敏娜很生气。
她素来都不穿高跟鞋的,去美国后打扮更加野性,在她心目中,这种端庄淑女的打扮不适合她。
寒风伴着急雨,纷纷降临在她裹着丝袜的腿上,不时就感觉有些冷,并且冷的要命。
车门砰的关上,锁车后,洪兆南将邹敏娜拉至怀中,雨伞全数撑在她头顶,顺着伞沿滴落下来的雨滴,砸在他肩上臂膀上,毛衣湿了。
“洪兆南,你脑子真是有病,这种鬼天气跑来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还让我穿成这样!”
“我爸妈葬在这里,不要乱说话。”
他强行按住她的肩膀,语气虽严厉,但面目表情很是温和。
用自己的身体和伞,将她严严实实护住,虽然风雨交加,但男人体温高,女人被保护的很好。
……
风雨如晦,蓉城是美丽的。
冬季百花凋零,寺院中参天古树清香宜人,水汽从地面升起,天地之间一团云烟浩海,薄雾蒙蒙。
一男一女无声快步行走的背影,在这漫天大雨中,显得格外静谧美好。
洪兆南有他独特的另一面。
褪去身份地位,回归家庭,和普通男子无异,怀中女人似是他的太太,与他感情和睦琴瑟和谐,颜貌又很英俊典雅。
到达骨灰龛场,洪兆南收拢雨伞,顺势而下的雨水如汪洋入境,纷纷往下坠落,不过须臾,地面已是一片潮湿。
敏娜看着没有照片的墓碑。
上面刻有简单几字碑文:吾之思念,深远绵长。
“这是我爸妈的墓。”
碑阁后是双穴,埋葬每个人在世时最亲最爱的父母亲大人。
敏娜将视线移向洪兆南。
毛衣半湿,黑色更加纯正,他穿黑色真的很好看,越发衬得五官英俊,人形高大。
说着,洪兆南从西裤口袋中摸出白色方帕,丝绸质地,他的长指很是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托着这块手帕,将墓碑擦拭的干干净净,怀揣着身为子女的最诚挚情怀。
房檐下大雨倾盆,随风吹来百合花香。
那支百合花摆放在碑阁中,清丽脱俗,香气淡雅,花朵开的正是最美时候。
“我妈去世,深深就被岳文山和洪至张送到福利院,我才十四岁,养不活自己,也养不活弟弟,但那天我跟福利院的人干了一架,很爽。”
“洪兆南,你在跟我打亲情牌吗?”
男子转身。
漫天大雨下,竟也陡生清润尔雅的英俊模样,蒸发着春草气息的大雨,勾勒着他的颜貌清秀干净。
原本也就是个五官俊美的男人,少年时期,应该很是美丽,像焰火一样瞬间绽放过。
敏娜摇摇头失笑,转身立在檐下,无声目视着漫天大雨,心情说不出来是何种感受。
“邹敏娜,我在你身上能看到我自己。”
“少可怜我,我不需要别人同情,尤其是你。”
“你活的很骄傲,但你的骄傲是因为内心很脆弱。”
这话让敏娜锁紧了眉,她似乎有点不高兴,转身面向他,扬起下巴:“洪兆南,你想跟我吵架?”
“说直白点,我想娶你。”
“哼。”
敏娜摇摇头笑起来,扭头再次看向檐外大雨,整个世界仿佛被水充盈溢满,快要破堤而出。
“我做进出口生意,不可能不仰仗邹寄文,怎样,你考虑好了吗?”
“在你父母墓碑前,你确定你要我当面拒绝你?”
“我不是知难而退的人。”
“我也不是。”
两人同时不说话后,天和地突然非常安静,那些漫天雨声细小绵延,变成音符,悦耳动听。
……
将近傍晚,蓉城的这一场初春大雨才渐息渐止。
屋后有跑马场,绿荫草地泡发了水迹,虽很是狼狈,却也有生机勃勃的景致。
敏娜第一次来洪兆南买下的这处庄园,却爱上了这个宁静美好与世无争的地方。
蓉城原本也就是江南水乡,适合旅游定居闲云野鹤的生活。
她突然之间很不想回到江城,也开始厌倦美国快节奏的生活。
“邹小姐。”
房外有人叩门,是下午大雨归来时见到的那位兰姐,据洪兆南介绍,这位兰姐是毛长柔的亲戚。
他还真有闲情逸致,这些琐碎小事也都事无巨细的告诉她,难不成真想跟她结婚?
门开,屋外人淡淡颌首,表情怡然:“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邹小姐什么时候下来吃?”
“洪兆南呢?”
“晚餐就是兆南先生准备的,他在楼下等你。”
男人追女人时,都得这样放低姿态,将自己最好一面全数展现出来,再一点一滴的收回。
洪兆南换了衣服,似是洗过澡,干净清爽的坐在餐桌边,手边的红葡萄酒杯已经空盏,殷红色的液体像稀释后的血液,沿着杯沿往底部坠落。
走到近处发现他确实洗过澡,乌黑的短发还是半干半湿状态,不过身上味道很好闻,淡淡柠檬味似是还能诱发人味蕾耸动。
敏娜从善如流的坐在与他相对的椅上,抬起头淡淡扫他一眼,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起身时唇角卷起笑意。
这种笑意很温和,和他给人的印象很不同。
或许每个人都有双重性格,因人而异的展现在人前。
看着杯中半杯的红色酒液,敏娜想到了明天从江城起飞的航班,似乎无论如何,她都赶不上了。
如果今晚能把他灌醉,趁夜回到江城,也许可以搏一搏,与时间赛跑一下。
墨尔本,一个全新的城市,一个陌生的国度。
冰凉馥郁的酒液流进食道,敏娜想,她这一辈子,是不是永远不能待在想待的地方,过自己想过的简单人生?
“墨尔本,在南半球,离你的国家越来越远,你确定你能适应吗?”
她直勾勾的看着蓄着温和笑意的他。
“洪兆南,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对此,洪兆南一笑置之:“我妹妹瞒着我,帮你做她尽可能办到的事,这不禁让我想到曾经你拿着她的那点小秘密找洪兆琳交换。”
“呵!”
敏娜是生气的,有些事情她不愿意再提:“那么你想怎么样呢?既然我走不了了,我也不怕跟你鱼死网破。”
“我干嘛要跟你鱼死网破?”
洪兆南失笑,略微歪着脖子,神情淡淡出离,有份悲悯萦绕于心。
“你又不是我仇人,二十三岁的小丫头,有些事情做起来于心不忍,何况你那时候才十九岁,我见到我自己妹妹,我尽可能的镇定再镇定,可我脑海里全是乱七八糟的过去,当时对你没感情,只知道你是邹寄文的女儿,而我一旦成了邹寄文的女婿,做什么事他都会保着我。”
“如果你没做那么肮脏的事,今天你跪下来,或许我会动心。”
“那么你承认,你对我有感觉?”
“或许你有骄傲的资本,有些女人是热衷于霸道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凡事强迫性质会让她们觉得她们的男人很man,她们小鸟依人,被保护被要求甚至被做愛时都会产生无与伦比的被这个男人霸占着的激动感觉,但不好意思,也有些女人喜欢温和脾气好的暖男,凡事以你为第一,无条件妥协,无条件道歉认错,以家庭妻子孩子为第一。洪兆南你不妨问问,走入婚姻的女人,渴望的都是这样一份温暖细水长流的感情,所以要么收起你的霸道,要么去找情窦初开看偶像剧的少女。”
洪兆南点头却也失笑:“你曾经也是看偶像剧的无知少女,何况你今年才二十三,在我面前你装什么成熟老练?”
“那你装什么世纪大暖男?你洪兆南是给人做羹汤的吗?!”
没想到两个人会吵起来。
敏娜激动时脖颈会挣出青筋,椅脚刮擦地板的声音阴森可怖,但洪兆南没有皱一下眉头。
他安然坐着,身体后靠,执起酒杯,却没喝。
随着手腕的轻动,殷红色酒液在杯壁中上下晃荡,水平面上下起伏。
“邹敏娜,你究竟喜不喜欢那个美国佬?”
“他叫凯文,不叫美国佬,你再叫他美国佬,我就叫你没妈的孩子。”
言辞这般犀利,兰姐都忍不住四肢百骸竖起了汗毛。
吊顶水晶宫灯,奢华绮丽,明亮光线下的洪兆南,面色沉寂,好长时间没有动一分一毫。
“如果我今天要了你的命,也是你不知死活惹出来的。”
敏娜便把衣领解开,扬起纤细的颈子:“你要了我的命吧。”
死一般沉寂。
酒液微微晃荡,光线折射出琉璃般不真实的色彩。
洪兆南脸色是铁灰的,他真的生气了。
……
雨停后的夜,寂静空荡。
望着遥远夜色,敏娜喝了杯水。
不欢而散的夜晚,洪兆南细心烹饪的晚餐全部倒入了垃圾桶。
兰姐在厨房煮着面,案板上有切碎的绿色香葱。
“可以吃了。”
“谢谢。”
放下水杯,她拖来一张椅子,围着料理台便闷头吃起兰姐煮的面。
“兆南先生晚上也没有吃,你怎么不问问他要不要?”
没想到兰姐诘问时表情这么严肃。
敏娜面无表情的拍下筷子,起身,抽纸巾:“你这么不待见我,怎么不早说?给我煮这碗面条,心里面没少骂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