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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大白、歃匕首,我若负尔有如此酒。仰面一掷浮云空,马上割来安足数?便须南取倭、北击虏、功成不受印如斗!
——梅国桢[匕首篇]
李如松收到兵部行文的第二天,陕西讨逆监军便从灵州赶到了宁夏城城下。
有明一朝出任监军的大抵以两类人居多,一是宦官,二是御史,而所谓御史,还有另外一个称呼:言官。
无论是宦官抑或御史言官多数对于兵事都知之甚少,因此出任监军在战阵之上往往是蛇行雀步,从而导致战事惨败的教训比比皆是,而尤以英宗时期权阉王振出任监军所酿祸事最为惨烈。
王振对战事兵略一窍不通却好大喜功且刚愎自用,因此酿“土木堡之变”,致数十万大军全军覆灭,更使明英宗被俘,如不是于谦等贤能之臣坚守北京,大明有亡国之虞。因此明朝的监军多数时候倒像是给敌军解围的援军,不过哱拜似乎并不走运,因为这次出任陕西讨逆监军御史的人叫梅国桢。
梅国桢,官至大明兵部右侍郎,精通兵略、熟谙战法。
窖生此前已经听李如梅等说起过,这个梅国桢是个极难通融的主,而前任总兵魏学曾之所以被罢黜便是因为遭到了这位监军御史的弹劾。
然而当李如松率队在辕门外迎接梅国桢的时候,人群中的舒窖生第一次见到这位监军御史竟然是一个身材瘦小、其貌不扬的小老头时,不禁有些失望。
然而只有李如松知道,在这平平无奇的相貌之下,却蕴藏着无穷的智慧和坚毅勇武。
梅国桢,为人坚毅、慷慨,且足智多谋。进士及第后出仕第一站便是赶赴河北固安出任知县。他是在同年一片怜悯之情的哀叹声里去固安上任的,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而究其原因,便是固安与其他府县相比,当地有一种特产:宦官。从明永乐年间始,固安一地始有人进入内廷为宦,随后逐年增多,至万历年间,固安民间穷苦人家的男孩入内廷为宦竟已经靡然成风。
而宦官虽然是一种较为特殊的职业,但毕竟也有退休的时候,特别是那些位高权重的权宦年老以后,携大量私财告老离宫后也都讲究衣锦还乡,返回故土广置宅院田产,甚至娶妻纳妾以慰虚名的也大有人在,因此固安一地告老还乡的宦官也是不计其数。
这些告老还乡的宦官中一些人虽然已经不在权位,但不乏他们先前所认的义子干孙却仍在内廷之中执印掌权,因此在小小的固安县城仍旧是作威作福,而地方官都不堪其扰,甚至连知府一级的官员见了这些曾经的内廷权宦都诚惶诚恐、唯唯诺诺,担心一不留神便前程尽毁,更遑论知县?
因此这固安知县对于新晋出仕的官员无异于是凶多吉少的不祥之地,也难怪梅国桢在赴固安县令之时他的同年们会向这个倒霉蛋投以怜悯的目光。
然而,梅国桢面对连知府巡按都不放在眼里的权宦,略施小计便让权宦自己焚毁了债务契约,替穷苦百姓在灾年里免了债务,甚至在面对权宦软硬兼施的宴请之际竟然洒脱自如,于谈笑风生间将明枪暗箭化解于无形,让见惯了大场面的权宦都不得不钦佩不已,甚至从此将这位年纪轻轻的七品知县引为至交知己,足见梅国桢其人的雷霆手段和人格魅力。
此次李如松之所以在其父李成梁刚刚遭受贬斥的不利局面下出任陕西讨逆总兵之职,一方面自是因万历皇帝本人对李如松青睐有加,另一方面则是在朝野上下极力反对的局面下,由梅国桢力排众议,甚至不惜以自己身家性命担保,李如松才得以走马上任。
而梅国桢本人虽然以文官御史之职出任监军,却熟谙兵事,同时是朝廷中坚定的主战派代表,后来更与魏学曾在是否招抚哱拜的问题上决裂并上疏弹劾,致魏学曾遭朝廷罢黜,由此足见梅国桢之强硬风骨。
以李如松一贯之跋扈遇到梅国桢素来之强硬,众人都在猜想这两人一碰面恐怕少不了一番狂风骤雨。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梅二人见面之后,两人非但没有吵架抬杠,话都没说几句便一头扎进主帅营帐,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便匆匆走了出来。
李如松命各部回营,一切照旧,自己向左右要了两匹战马,交给梅国桢一匹,两人上马并肩绕着宁夏城细细观察起地形来。
李如柏一见赶紧让窖生在后面跟着以防不测。窖生纵马跟了上去,李如松回头看了,不置可否,算是默许。
李、梅二人信马由缰地绕着宁夏城缓缓地骑行,梅国桢仔细向城头观望,但见四周城头之上守军皆阵容齐整、刀枪雪亮、戒备森严。过了良久梅国桢才低沉着声音说道:“李总兵,以刚才所过之处城头所见,你在营帐中所言不虚,这股叛军经近四个月之围困,军纪严整,军容不堕,士气犹盛!一味硬攻下去,必将陷于‘死战’之局!”
李如松一旁应道:“梅……梅兄,实不相瞒,我早已看出此局,本想再将宁夏城围困三个月,令其不战自败,却不料昨日收到兵部行文,务必在九月平定宁夏叛乱,当时便想差人去灵州请梅兄亲来前线,不想梅兄今日已经到了!”
梅国桢微微一笑:“李总兵如此说,我便心安不少,原想我梅某人不请自来,冒犯了你的虎威,搞不好还得像麻总兵一样挨上一顿天雷地火呢!”说罢哈哈大笑。
李如松皱眉道:“梅兄这是哪里话,说实话称您一声‘梅兄’如松都有僭越之嫌。可我要称您‘梅叔’您又不让。”
梅国桢赶紧摆手示意李如松噤声,并回头看了一眼窖生。
李如松低声道:“不碍事,后面是我的亲随,虽然跟我在军中时间不长,但数月内对我几个不成器的胞弟如柏、如樟、如梅都有救命的情谊,梅兄大可放心。”
梅国桢点点头说道:“如松,你我以兄弟相称若被朝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听到都会大做文章,如若以‘叔侄’相称岂不是要了我的身家性命?再说我与青藤先生只是志趣相投,属于同好之交,并非同门,你我也就并无长幼之谊,你是豪迈洒脱之人,不必在此等小事上纠结。”
李如松点头称是,而身后的窖生听得清楚,刚才这位梅大人提到青藤师父,不禁一暖,心想眼前这位大人竟然也是青藤师父至交,不禁心中暗生亲近之意。
李如松笑道:“梅兄既然如此说,兄弟也不客套了。只是关于如何以最小伤亡拿下宁夏城,还要听听梅兄的方略。”
梅国桢扬起手中马鞭指着宁夏城周围道:“如松贤弟还是先给我介绍一下这宁夏城周边的山川地理如何?”
李如松心领神会,指着周边地貌开始对梅国桢详细介绍道:“好,梅兄你看,宁夏城西北紧邻金波湖、三塔湖,西南有观音湖、新渠、红花渠,这宁夏城恰好位居正中,如居釜底。”
梅国桢听完李如松的话抬头看了看李如松,又问道:“如此说来,贤弟以为以水攻宁夏城防是上选之策了?”
李如松微一沉吟答道:“如松不敢对梅兄稍有隐瞒,以弟愚见,单以战论,水攻宁夏确实为上上之法,但是洪水破城之日势必会导致城内生灵涂炭,城中无辜百姓惨遭罹祸,因此如非万不得已,如松实在是不忍为之。”
梅国桢看着李如松点了点头,然后动容地说道:“普天下皆言李如松狂傲不羁、任性妄为,我则独言天下人皆不识如松矣!为将帅者,需兼具狡狐之谋、貔虎之勇,更心存悲天悯人之良善,梅某能与如松贤弟并肩作战于宁夏城下,即便是身死宁夏亦无憾矣!我替宁夏城中的军民向将军承天之恩!请受我一拜!”说罢梅国桢翻身下马,对李如松一躬到地。
李如松一见也赶紧下马,双手扶住梅国桢:“梅兄如此,折煞如松了!梅兄,如松虽然略通文墨,却是个粗人,你我兄弟就不要再客套了。
你要再如此,我便在此处长跪不起,反正误了朝廷破城期限却也有梅兄一起相陪!”
梅国桢被李如松扶起,听他如此说,爽朗地大笑道:“好,你我兄弟从此刻起便不再多言,早日攻破宁夏城池,为我大明、为天下黎民建功立业!”
李如松苦笑了一下,道:“梅兄所言极是,但是如松刚才所提及的关于水淹宁夏城池之疑虑还请梅兄能够帮如松解惑。”
梅国桢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你说的不错,我在灵州之时便曾思虑多日,也和叶帅探讨多时,却也并无良策,昨日收到兵部行文,我与叶帅一商议,决定亲临宁夏城下观摩后再做打算,刚才在观城之时你老弟的四个字让我如醍醐灌顶,思量出对策,正要和你商议。”
李如松一听梅国桢似乎已有对策,双眼陡然放出光彩,兴奋地道:“哦?梅兄快快说来究竟是哪四个字?如松静听教诲。”
梅国桢瞥了李如松一眼,继续说道:“你刚才谈及宁夏城城池时用了四个字‘如居釜底’,破城之计便在于此。”
李如松听了不免一愣,思索了一会儿仍茫然不解,于是向梅国桢请教道:“梅兄,如松愿闻其详。”
梅国桢说道:“贤弟,所谓‘水攻’之道,便是以水为兵,这个就不必赘述。既然谈到用兵,为将者临阵指挥千军万马讲求收放自如,‘以水淹城’或‘以水灌城’确会多造杀业,但是如果能做到收放自如的‘以水为兵’,‘淹城灌城’变成‘围城泡城’,待城墙被水浸泡行将倾倒之时,便将围城之水退去,出动将士一举将城池拿下,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如松低头思索了良久,抬头看了看梅国桢说道:“好办法!可以在宁夏城四周建一道堤坝,预留一个缺口,然后将河堤掘开口子自堤坝缺口引入,待水位达到一定高度,足以泡毁城墙时将缺口全部封堵,待堤坝内的水将城墙泡垮之时,复将围城堤坝掘开将围城之水泄去,士兵便可趁机大举攻城。有你老哥在,略施小计便会使城内祸起萧墙,我可就连攻城之举都一并省略了。如此一来自会使无数生灵免于涂炭,善莫大焉!”
梅国桢用手点指李如松笑着称赞道:“生子当如李如松啊!”
李如松当机立断道:“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去命人抓紧修筑堤坝,不过这后面的事就拜托梅兄你了。”
两人谈笑风生间不仅商议好了破城之计,一番倾心畅谈也再次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此刻已近黄昏,远在天际的一轮夕阳如血,将山峦大地皆染成玫瑰色,尽显漠北塞外的雄奇,煞是壮观!
梅国桢收敛了笑意,极目远眺看着远处的山峦,良久才缓缓说道:“如松贤弟,此次逢你父亲为朝中众人参劾之际,我坚持保举你出任这个讨逆总兵,是为国抡才,梅某问心无愧!只是,梅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与否。”
李如松低头拱手道:“梅兄哪里话?但说无妨!”
梅国桢微一沉吟说道:“既是如此,梅某就放肆了,若有冒犯之处,请如松贤弟海涵。虽然朝中言官参劾你父亲之理由五花八门,梅某觉得不值一驳,因此不屑与之为伍,但是梅某亦对你父亲近年来的作为颇有微词。特别是你父极力举荐的那个‘建州龙虎将军’,我观此人虽貌似恭敬,但眼
似貔虎,成梁公却以狸猫豢养之。并纵容甚至出兵助其一统女真各部,这对我大明江山和亿兆黎民而言绝非益事啊!
“我看那建州龙虎将军似温良有礼的外表下,却颇有睥睨天下之意,但唯独对你如松老弟颇多忌惮,也难怪当今圣上以你李如松为国之重器。但是也请贤弟在适当之时为我大明天下、为亿兆黎民,规劝乃父,临渊勒马,善莫大焉!”梅国桢说罢便看着李如松。
此刻,李如松正神色凝重地看着远方,良久才吐出几句话:“梅兄你所言极是,我爹认为是养了一条听话的土狗,因此便一味放纵,终有一天会使其变成一匹疯狂的饿狼,必会遭其反噬。然而常言道‘子不言父之过’,如松不是不会言,实在是不敢言、不能言。不过请梅兄放心,如松在世一日,便会保证这条土狗不敢变成饿狼,否则我会亲手宰了他,绝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此刻虽然正值盛夏,但随着那一轮火球已经跌落到远处山峦的背后,弥漫在天际的那一片绚丽的玫瑰色瞬间暗淡了下来,一股凉意也随阵阵微风袭来。
梅国桢轻声道:“天色晚了,回去吧。”
两人勒马缓缓向着军营走去,忽然听到身后窖生大喊了一声:“两位大人小心!”
李如松和梅国桢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看时,只见窖生已经纵身跃下马背,从背后抽出“斩犬”,迎着远处一个高大身影飞奔而去,待到了那人身前,不出三个回合那人忽地向后轰然摔倒。
窖生一愣,上前仔细查看后,向李如松喊道:“总兵大人,是攻城之时那个没死的蒙古汉子。”
李如松和梅国桢两人纵马来到近前,李如松隐约认出似乎正是那日阵前的四条壮汉中唯一在炮击中幸存的那个忽日巴日,再一细看时,见他脸上呈一片灰暗,全无血色,嘴角干裂的口子中有鲜血渗出。
李如松不禁皱眉道:“他这是饿了数日,所以晕倒,先把他带回大营吧。”说罢飞身下马和窖生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忽日巴日带回了军营。
李如松和窖生合力将忽日巴日带回大营,便命人用牛筋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命人给他喂水喂饭。
忽日巴日只是因多日饥饿和劳累才昏了过去,水米下肚后很快就恢复了精力,见自己已经被明军生擒,便开始大闹,无奈身体被捆得结结实实,因此只能发出阵阵如野兽般的嘶吼。
李如柏、李如梅等轮番上阵想将其劝服都铩羽而归,不得已上报李如松,请示如何处置这个莽汉。一旁的梅国桢在详细听了李如松介绍完这个壮汉的来历后,微一思忖说道:“务必要留下此人,或许过几天会派上用场。”
李如松点了点头道:“留是该留下,但如何将其收服实在是要费些脑筋。”
梅国桢微微一笑:“我去看看,哪位精通蒙古语随我同去,充当翻译,另外我听说李总兵这有好酒,给我拿上一坛。”
李如松知道李如柏精通蒙古语,便让他拿了一坛泸州大曲随梅国桢同去。
梅国桢在李如柏的引领下来到了忽日巴日的营帐里,那忽日巴日一见有人来到,于是挣扎、叫喊得更加厉害。梅国桢见一个蒙古壮汉被捆得似蚕茧模样躺在地上,不禁暗笑,转头对身旁的李如柏道:“李将军,给他松绑。”
李如柏一听赶紧对梅国桢拱手施礼道:“梅大人,这万万不可,此人身强体壮且武功高强,在这尺寸之地一旦稍有不测让我如何担待得起?”
梅国桢淡然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再说还有李将军你在一旁卫护,料来并无大碍,给他松绑吧。”
李如柏听梅国桢语气虽然平静但态度却十分坚定,也不便再说什么。于是他在腰间拔出战刀,上前将忽日巴日身上的牛筋割断,马上向后撤了一步,手持战刀挡在梅国桢身前以防不测。
身上的捆绑被割断以后,忽日巴日反而停止了挣扎和嘶吼,慢慢地坐起来后一声不响地将身上的绳索取下。
这一下大出李如柏的意料,不禁微微一怔。殊不知忽日巴日就趁着短短的一瞬忽然从地上蹿了起来,将手中牛筋绳迎面朝李如柏脸上掷去,李如柏暗道不妙,忙以手中战刀格挡。
忽日巴日趁此机会低吼了一声,上前一步用肩头撞在李如柏前心,竟将李如柏撞飞了一丈有余。随后又是一声嘶吼,伸开双手朝梅国桢扑去!
李如柏身在半空中看见这一幕,不禁懊悔不已。自己一时大意,致监军御史遇险,如果梅国桢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恐怕是百死亦难辞其咎了。
眼见两人身形对比如同大人和孩童一样相差悬殊,此刻忽日巴日扑向了梅大人,梅大人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李如柏赶紧闭上了双眼,实在是不忍再看。
李如柏闭眼后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赶紧睁眼看时,却看到梅国桢仍然站在原地,而忽日巴日却栽倒在一旁,其庞大的身躯竟然将支撑营帐的一根木桩撞碎。
李如柏从地上一跃而起,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此时梅国桢慢条斯理来到桌前,将李如柏带来的那坛泸州大曲满满地倒了两大碗,双手各端起一碗来到忽日巴日身前。
忽日巴日此刻还趴在地上,浑然不知自己如何会摔倒,不禁心中涌起了一股狠劲,吼了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挥舞着双手再次扑向梅国桢。
李如柏一见挥刀便要上前救援,却见梅国桢面对扑到自己近前的忽日巴日不闪不避,也不见其身子稍有挪移,却又结结实实地将忽日巴日摔了一跤,而梅国桢手中的酒碗竟然一滴酒都没有洒出。
忽日巴日傻坐在地上发起了愣,梅国桢却将一碗酒递到了忽日巴日的面前。
这一下大出忽日巴日的意料之外,他坐在地上又愣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了酒碗。
梅国桢转头对李如柏说道:“告诉他先干了这碗酒不迟。”
李如柏依言用蒙古语向忽日巴日说了一遍。
忽日巴日听了一仰头把酒一饮而尽,不禁大声用蒙古语叫道:“好酒!好酒!”
梅国桢微微一笑,先将自己的酒碗端起闻了闻酒香,而后也一口把酒喝干,顿觉甘醇爽净,齿颊留香,不禁赞道:“好酒如故人,一笑杯自空!”
说完双眼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忽日巴日说道:“朋友,才一起喝酒!”
李如柏一旁还没等翻译,却见忽日巴日从地上一跃而起,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酒是好酒,但汉人,是坏的!不是朋友!是敌人!”
梅国桢摇了摇头道:“杀死你三个哥哥的人才是你的敌人!刘东旸、土文秀之流才是你的仇敌,而我们,能帮你报了这血海深仇,我们是你的朋友!”
忽日巴日听了梅国桢的话,想起自幼相依为命、手足情深的三个哥哥都惨死于宁夏城火炮之下,不禁悲从中来,放声痛哭起来。
梅国桢拿起酒坛又满满地倒满了一碗酒,洒在面前的地上以示祭拜。忽日巴日见了忽然停止了哭声,双膝跪倒在梅国桢面前,说道:“朋友,恩人,帮我报仇!”
梅国桢赶紧跨上一步,用力将忽日巴日扶起,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对李如柏说道:“把这位壮士编入行伍。”
李如柏答应了一声,随后梅国桢、李如柏便出了营帐。
李如柏低声问道:“梅大人,刚才……”
梅国桢知道李如柏想问自己刚才显露的身手,于是笑着摆摆手道:“用我爹的话说我便是‘少习弓马,精剑术’,不过现在早扔到脑后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