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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你在胡说什么!我连你娘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又如何会将她软禁在此!”司马雨尘缓缓的往前迈出一步,眼中的寒意和陌生,仿佛一支细长的钢针,深深的刺入穆山的心底:“纵使你娘真的在我司马家的府上,你也大可堂而皇之的来找她,为何要如此决绝,灭我满门!”
“你我也算是同门一场……”司马雨尘细长的睫毛微微的盖下,似是想要掩饰心中的悲恸,声音轻轻的颤抖着,仿佛包裹在她外表的冰冷和坚强,随着家人的罹难,随着彼此情谊的破灭,彻底的坍塌了,剩下的,只有难以掩饰的脆弱和彷徨,以及无法言说的疲惫和哀伤:“为何非要走到如今这一步!”
金黄的阳光斜斜的从厅外洒入,将司马雨尘的背影拉得长长的,仿佛一段遮笼心头,永远都无法抹去的阴影。那翻滚在阳光之中的细碎微尘,载沉载浮,犹如穆山此刻的心境,首鼠两端,爱恨不决!
“雨尘……”望着那缓缓从司马雨尘苍白的脸颊上滚落的晶莹泪滴,穆山只觉自己像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一般,原先填堵胸口的怒火不由为之一泄,低声安慰道:“不要哭了,他们真的不是我杀的,你看!”
穆山平摊双掌,摆在司马雨尘面前,轻声解释道:“血迹发黑凝滞,显然已经死了很长的时间,而我只是比你先到了一会儿。如果真的是我杀了他们,他们此刻的血,应该还是热的!更何况,我跟他们无冤无仇,跟你又是……师出同门,于公于私,我都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前些时日,荀彧是否找过你?”
“不错……”
“他是不是要你帮他除掉洛阳的世家大族!”
“你怎么知道的?”看着司马雨尘一脸的笃定,穆山心中不由的狐疑起来,荀彧来找自己,这件事情只有他、荀彧、王越三人知晓,而荀彧和王越都不是长舌的人,那么司马雨尘又是从何得知的。
“你答应他了!”司马雨尘的目光平静从四周或趴或躺,满身血渍的尸体上扫过,然而当她再次开口的时候,心底的愤怒和绝望,还是如同火山一般爆发了出来,使得声调愈来愈高,充斥着令穆山为之动容的情怀:“睁大眼睛好好的看清楚,他们有什么罪过!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挣扎在底层,靠着出卖尊严和劳力换取三餐裹腹的可怜人!你娘走失了,你会四处奔波,四处打听她的下落,那他们呢?如今他们死了,他们的妻儿家小,又该依靠谁!你是一个人,不是一把任人驱使的兵器,你该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观点,有分辨是非黑白的能力,而不是任由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随意驱使,践踏别人的尊严和生命!”
司马雨尘嚷着嚷着,嚷到声音变得沙哑,变得低沉,变得如蚊吟般虚弱:“……昨晚二叔找过我,说荀彧许诺让我司马家取代袁家,成为洛阳的第一世家,成为朝廷三公之一的司空,条件就是替他除去洛阳的其他世家。二叔不忍干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断然回绝,心中却一直辗转不安,特意嘱咐我回家探望,不料一切的担忧竟然成真。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会在这里看到你!你既然早已知晓荀彧会这么做,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句?哪怕就是只言片语,我司马家也绝不至于沦落到如斯地步!”
“我……”看着司马雨尘由于过度激动而涨红的脸颊,穆山张了张口,无言以对,片刻才缓步上前,一步一步的经过司马雨尘身旁,执着而又肯定的说道:“相信我,他们不是我杀的。我向你保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春秋代序,枯荣轮转,没有什么东西是持久不变的,这个乱世,终究会走到尽头,而全新的王朝,很快就会来临了!”
“穆山……,我恨你!”
恨你……
司马雨尘声嘶力竭的五个字,带着无比的凄楚和痛苦,一字一句,重重叠叠的在穆山的脑海之中轰鸣着,重逾万斤的落在他的心坎上,恍惚之间,穆山仿佛看到了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突兀的横隔在他和司马雨尘之间,仿佛彼此,已然站到了两个无法接壤的世界里。
头顶阳光依旧灿烂,甚至带着一种炫目的金黄,令穆山觉得天地好像开始摇晃了起来。
街道上,烧杀抢掠已然到了尾声,只能看到稀疏的人影蹲伏在角落里,犹如受伤的野兽,无助的哭泣着。
“鲍……”穆山缓缓的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杆旗帜,扯下旗布,扔掉旗杆,而后继续往前走着,沿途不断的将一些乱兵丢下的旗帜拿在掌中,神色无比的沉重,无比的冷峻。
“董胖子……”穆山将能够捡到的最后一张旗帜上的旗布攥在手中,自言自语道:“每隔几天都有西凉骑兵到来……。董胖子啊董胖子,当初公瑾在金城所用的夜出昼入,瞒过韩遂等人的计策,如今倒是让你给搬到这里来了。真要是来了数万的西凉铁骑,以你性子,早就大开杀戒了,还会故作好人的邀请其他的诸侯来会谈!”
“什么人!”
停在一座高大奢华的府邸面前,抬头望着朱漆大门居中的何字牌匾,穆山心中颇为感慨。曾经雄踞朝堂,主宰大汉命运的何家,一夜之间,满门被杀,如今的府邸,更是成为了董卓的豪宅,世事之变幻莫测,福祸转移,当真令人难以揣测琢磨。
“什么人?!”穆山眼角轻轻的从守门的两个西凉士兵身上扫过,手中的辟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出鞘横削,于空中爆出一蓬一闪即逝的火光和血花,而后又干净利落的回鞘,脚步快速的迈过门槛,朝着何家的大厅走去:“前来给你们收尸的人!”
沿途再次遇到其他的士兵,身上的军服略微不同,俨然是不同势力的部下,而他们也只是狐疑的盯着穆山,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直入大厅,只见厅内正中的案几上,跪坐的正是董卓那健硕庞大的身躯,而在下方左右两侧的案几上,跪坐着形形**的其他人物。既有身穿铠甲的将军,也有身穿官服的官员,更有一些闲赋在野,声望很高的人物,例如皇卢植……
“何人胆敢……”厅内正是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董卓正在大发虎威,压得其他诸侯面色通红,敢怒不敢言的时候,穆山却一头闯了进去,像是一只苍蝇般,死死的噎在董卓的喉间。
“看来人都到齐了,还真是体贴周到,省去了我来回奔波的时间。”穆山环顾四周在座之人,手上的旗布一张张的朝着厅中抛洒出去:“姓鲍的,姓杨的,还有姓董的……”
将手中的旗布抛洒完毕,穆山这才缓缓的抽出腰间的双剑,声严色厉的喊道:“我是个粗人,不懂得详细的律法,所以想要请教一下卢植将军,外任官员和将领,没有奉召,私自带兵入京,该当何罪!”
一直闭目养神,任由诸侯吵嚷的卢植,这时才微微睁开双眼,嘴角含笑,轻声低语道:“罪同谋逆,株连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