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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即将暮了,夕阳啼血。
曼紫萱来到了一片树林里,看到一个人正坐在那儿打坐,一个穿着血红色衣服的男人。
她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很是温和,很有风度,看到他,就像刮了一阵春风,就像在欣赏着一汪碧绿的春水,让人心情不禁大好,她觉得他是个好人。
她在他的对面不远处坐了下来。
其实,她是想吸引他的注意。
但她的想法绝对是单纯的,她只是太寂寞,他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
纯粹的只想交个朋友而已。
她吃了烧饼,嘴上故意吧唧吧唧的。
是的,她是真的很想引起他的注意。等到她的烧饼吃到了一半时,血红色衣服男人睁开了眼。
他圆瞪着双眼,张口就骂,滚,搁一边子吃去,聒噪玩意儿。曼紫萱愣住了。她的心被伤了,自尊被践踏了。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这么粗鲁。
望着他,她突然笑了,是怒极而笑。
她蹭地站了起来,把手中的半截烧饼狠狠地摔在地上,说了你一句我一你奶奶没完,蹭蹭蹂蹂地走了过去,两手捉住血红色男人的头发就往两边撕拽。
她的手松开了。
因为她的手流血了。
被头发丝割流血了。血流得非常多,殷红而刺目。她感到很疼。
她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命好苦,竟是遇上一些素质并不高的人。血红色衣服男人站了起来,看着曼紫萱在微笑。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说不出的讥诮和戏谑。他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你是第一个。
曼紫萱哭道,那你想咋地。
血红色衣服男人说,你很美,美得像一幅画。
曼紫萱不哭了,嫣红了脸,她低声啐道,你这讨厌的家伙,倒是爱说实话。血红色衣服男人笑得更狠了,他说,我一向都爱说实话。
曼紫萱的脸红得更狠了,她喜欢听实话,尤其是夸奖的实话。
血红色男人继续道,不过我不喜欢你,因为你太老了,你看,你的肉下垂了,不该松的地方一定很松,还有,你的双层下巴马上就要变成三层了。
曼紫萱的脸由红转白了,再由白转青了,铁青铁青的。
她的牙齿咬得咯噔咯噔在响。
她握紧了双拳。血红色衣服男人说,我饿了。
然后,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半截子烧饼,吹了吹上面的土尘,然后放在嘴巴里,咬了一口,慢慢地嚼了起来。
他在吃烧饼的时候,望着夕阳,夕阳很美,血红,跟他身上的衣服似的。
曼紫萱看得痴了。
这个人连吃烧饼都是那么有诗情画意,夕阳之光的照耀下,他的身上像披了一层光环,他看起来是那么美,美得不像是尘世里的人,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美得比曼紫萱见过最漂亮的女人还要美。
曼紫萱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她在想,如果不是心中装着衡子轩,我可能会嫁给这个男人了。
谁也不可能只喜欢一个人。
男人会喜欢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女人。
女人也会喜欢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男人。情,是无法自禁的。
抉择,是困难的。
有的人不择决,就成了滥爱,多情种,****,不要脸。有的人择决了,可能会选错,可能会选对。
选对的时候往往很少,选错的比较多。
真的爱,谁也弄不明白是什么。
如果是真的爱,一定要让自己先舒服了。
曼紫萱看着红衣服男人,觉得很舒服。
她真的心动了。
她开始惭愧,开始内疚,自己是不是一个坏女人。
明明有他,为何还会对别的人心动?难道是因为寂寞太久了吗。
或许他已经死了,自己再重新爱是无可厚非的。
做一个忠贞不渝的女人,真的好难好累。
曼紫萱问道,你有女人了吗。红衣服男人笑了,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因为他知道,又一个女人看上了自己。
自己虽然并不喜欢所有的女人,但他喜欢所有的女人都看上自己。
曼紫萱走过去,从他手中轻夺过半截子烧饼,从怀里一下子摸出了三个烧饼,她捧着三个烧饼递过去,非常诚恳地说,这三个烧饼你随便挑,相中哪一个了,就吃哪一个,做人要对自己好一点儿,不要苦着了自己。
红衣服男人说,我不想吃烧饼了。
曼紫萱问,那你想干什么。
啪!
红衣服男人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说,我想打你。曼紫萱的眼里涌出了眼泪。她嗫嚅着嘴唇说,想打我,好哇,来,打,随便打。
啪啪!
红衣服男人毫不客气,又打了她两个耳光,一次比一次狠。曼紫萱的嘴角流出了血,就跟血红色衣服一样殷红,刺目。
她唉叹了一口气。
她说,我感动不了你,你一定不喜欢我。
红衣服男人轻蔑地笑了一下子,歪咧着嘴唇讥讽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你,如果你能年轻个十岁的话,我会考虑一下,让你给我洗脚。
曼紫萱泪崩了,嗓子也崩了,哭得稀里哗啦的。
红色衣服男人说,我叫沈远,你记住了,我叫沈远。
然后,他就转过身,走掉了。
夕阳没有了,只剩下了暮色,暮色沉沉,越来越黑了。终于全部黑了。
黑天,是静谧的,是神秘的。
曼紫萱不哭了,她已经哭够了,她觉得不值。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格外的刺耳。这巴掌,是曼紫萱打自己的,把自己的脸给打得高肿起来。
她命令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发贱,无论多寂寞,也不要发贱,不要试图交异性朋友。
她终于明白,当一个女人想跟一个男人交朋友的时候,那就说明,这个女人一定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没有真正单纯的女人。
没有真正纯粹的想法。
只有藏心机的女人,心机藏得越深,女人就显得越单纯。
所谓的纯粹想法其实都是借口。
有一个人过来了。他走得很慢,走到了曼紫萱的身后。
他说,一个人在这儿发呆,一定很寂寞吧。
曼紫萱蓦然转过身。
她很惊讶,有人来到了她身后,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人家出声说话了,才惊到了自己,这要是来人是搞突袭的,自己早就死了。
但她很快就释然了。
因为她已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一个普通人。
曼紫萱问他,你是谁。
他说,叫我房东吧,大家都叫我房东。
曼紫萱哦了一声。
她并不欢喜,因为房东不是刚才那个沈远。
她有些失落。
她不该这样失落的,她为自己这样的情绪感到惭愧,感到自责。
房东说,沈远不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坏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曼紫萱好奇道,他怎么坏了,看他的样子,并不像个坏人。房东呵呵笑了,唏嘘道,看起来越是面善的人,可能就越坏。
曼紫萱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说啥。
房东说,沈远以前有一个老板,叫江百余。
曼紫萱说,那又怎么了,不能因为人家是个打工的,就看不起人家吧。
房东顿了顿,继续说道,江百余有一个女儿,端庄的大家闺秀,看上了沈远,爱沈远爱得要死,她死也不肯离开沈远,她爱得太深,爱得太痛。
曼紫萱点了点头,说那么帅的男人,天下少有,又有哪个女的不爱。
房东说,帅并不一定代表好,有时候,帅男人才会祸害女人,而且祸害的是女人的心。沈远计啜江百余的女儿去跟她爹闹,你知道闹什么吗。
曼紫萱说,难道是闹钱,闹家业。房东了摇了摇头,说不是,是闹一件衣服。
曼紫萱啊了一声,说一件衣服有什么好的。
房东冷笑了,说那种衣服是天底下最有价值的衣服,就是有钱也买不来,叫无缝天衣。
曼紫萱呵呵笑了起来,有些不屑地说道,这名字起得够浮夸,还整个无缝天衣,到底是多好的衣服啊,竟然让你给夸这么好。
房东打量着她,说道,虽然天黑了,但我还是能看得很清楚,你已经老了,老得还不轻,你老了,你的心里一定很痛,是不是。
曼紫萱的心情一下子又跌到了最深的低谷,她太不喜欢别人说她老了。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觉得房东说得有道理。房东说,如果你有无缝天衣,你就不会老了,你就会永葆青春。
曼紫萱惊呆了,为刚才不屑于无缝天衣而感到深深的惭愧。
永葆青春,的确是无价的,太无价了,尤其是对女人来说。
如果是她,她也是宁愿什么财产都不要,足有一份永葆青春就够了。
房东说,江百余的女儿哭着上吊寻死,逼迫江百余把无缝天衣脱下来,给她自己穿上了。江百余也是真的爱女儿,竟然舍得将无缝天衣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给了他女儿,并且他还笑着对他女儿说,你想要无缝天衣,为父给你就是了,无需闹腾。
曼紫萱感叹道,父亲是好父亲,但女儿却不是个好女儿,恐怕这好父亲会没有什么好下场,迟早让这样的女儿给连累出事儿来。
房东点了点头,不胜唏嘘道,的确是出事了,出了很大的事儿,江百余的女儿把无缝天衣给了沈远,沈远杀死了她,并且又害死了江百余,将他的全部财产侵吞了。
曼紫萱气得咬牙切齿不已。
她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甚是美好的男人竟然是这个样子,狼心狗肺,不啻为人。
她问道,江百余既然能得到无缝天衣,应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沈远是怎么害死他的呢。
房东不住地摇着头,唉叹不已,说道,其实江百余也不是个啥好东西,尤其是一张嘴巴,很不好。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他那张嘴巴的话,沈远可能也无法陷害到他,等于说是,他其实是死在自己那张臭嘴巴上的,沈远则是起到了一个催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