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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敬文离开以后,楚向晚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回想着前几日遇袭的情形,楚向晚知道,其实当时皇甫敬文就已经想要借匈奴人的手解决皇甫敬垚。以前一直觉得皇甫敬文温和仁善,顾念兄弟之情,即使太后有意早早解决皇甫敬垚,但是皇甫敬文却从没有出过手。现在看来,皇甫敬文在她面前的温柔并非是他的全部面貌,他也有自己的算计、决断,皇甫敬垚是他登基前最大的劲敌,即使他成为皇帝,皇甫敬垚依旧是手握重兵的朝廷重臣,帝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楚向晚第一次觉得,自己并不很了解皇甫敬文,此次借密折的事情顺水推舟地处置皇甫敬垚,不正说明皇甫敬文对他的避忌吗?
楚向晚现在很是担心皇甫敬垚,他的伤怎么样了?去功散的毒解了吗?密折的事情他怎么说?她现在急需见到皇甫敬垚,看看他的伤,问清楚他的想法,但是如何去天牢呢?这是个问题。这样明目张胆地去,恐怕她还没有到天牢,皇甫敬文就会知道,这只会害死皇甫敬垚。到底怎么办呢?就在她辗转反侧的时候,有一个人来找她了。
“小姐,孙太妃求见。”
“孙太妃,她如何会来这里?”倩儿进来禀报的时候,楚向晚有些不明所以。
“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要见吗?不如奴婢说您已经歇下了,请她明天再来。”倩儿见楚向晚沉吟半响,转身准备出门。
“慢着,请太妃进来吧。”楚向晚想,无事不登三宝殿,反正睡不着,不如见见这位孙太妃,听听她的来意。她觉得这位孙太妃的到访可能和皇甫敬垚有关。
孙太妃进来以后,就对倩儿说:“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对贵妃说。”
倩儿望着楚向晚,楚向晚点点头。
屋内只剩下了孙太妃和楚向晚,气氛很是微妙。孙太妃看着楚向晚,楚向晚不知道如何形容,似乎是嫉妒,似乎是羡慕,她的眼神看得楚向晚浑身不自在。其实这位孙太妃看着也就二十多岁,面容清冷,性情孤傲,一身素衣裙衫更显得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就在此刻,楚向晚感觉到她的眼睛里有团火在烧。
“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值得他倾尽所有,即使不顾性命也要救你。”盯着楚向晚看了许久,孙太妃终于开口了。只不过,这一开口,就让楚向晚愣在当下。
“太妃在说什么?我并不没明白。”楚向晚浑身的汗毛都已经竖了起来,她没想到孙太妃会说出这样的话。
“贵妃娘娘,你以为,你和他的事情还能瞒多久?”
“你今晚的来意到底是什么,不如直说吧。”楚向晚不想兜圈子了。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来。但是,我希望你能在皇上面前为睿王求情。我这个太妃,人微言轻,没有办法出面。”孙太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心痛、有尴尬,楚向晚了然,原来又是一个对皇甫敬垚情根深种的女人。只是,他们二人如何会扯到一起?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我不能。”楚向晚只说了三个字。
“你真是蛇蝎心肠,他都已经为你功力尽失,你连为他说句话都不肯吗?”孙太妃站起来质问道。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怎么不能?皇上最宠爱的就是你,你是否是怕受牵连?真没想到你是这样自私的女人。”
“太妃是否知道,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我和他了,如果我此时开口,只会火上浇油。”
“那怎么办?睿王被关在天牢已经一整天,听说大理寺少卿还对他用了刑。”孙太妃听到楚向晚的话,失望地跌坐在椅子上。如果皇上真的疑心皇甫敬垚和楚向晚的关系了,那么,楚向晚出声反而坏事。本以为楚向晚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她才来找她的。谁知,最能说得上话的人,是最不能趟这摊浑水的人。
“用刑?”楚向晚听到这里,心开始不可抑制地收缩。她沉思一瞬,对孙太妃说道:“能否求你一件事?”
“你说。”
“我在敏训殿行动不便,能否求太妃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让我扮成小宫女,跟你一起出去?”
“你要做什么?”
“去天牢。入夜后,守卫必定懒散,我要去见睿王一面。求太妃成全。”楚向晚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见到皇甫敬垚。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孙太妃嘲讽地看着楚向晚。
“因为——我们都爱着同一个人。”楚向晚也把话挑明了。
“难怪,难怪他为你义无反顾。是,我一直爱他,但是也知道我配不上他。楚向晚,当我发现他的眼睛里只有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忌妒你吗?”
“那又如何?身份是我们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我和他,永远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一起。”
“我曾经问过睿王,为什么你已经成了皇妃,他还是不愿放手?但是,他只说了一句话,‘爱上你是他的业,他此生都必须承受的业’。”
楚向晚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现在所有的语言从她的嘴里出来,都只是“垚哥哥、垚哥哥,垚哥哥······”
“同是天涯沦落人,今晚,我陪你去天牢。天牢管事是我的同乡,到时候给他些钱疏通疏通,你就假扮我的宫女跟在我的身后。”
楚向晚感激地看着孙太妃:“谢谢。”
随即倩儿被叫了进来,小丫头听说楚向晚要去天牢,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她刚想出言阻止,楚向晚就开口了:“你不用再劝,你知道我的性子,决定了就不会改变,他此刻情况堪忧,我必须见他一面,与其迟,不如早。你现在和我互换衣服,我假装是你,和孙太妃一起出去。”
楚向晚换上倩儿的衣服,又梳了宫女的发式,从背后看,还真的跟倩儿有几分相像。孙太妃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着楚向晚离开了敏训殿。
两个人到天牢的时候已是亥时三刻,天牢守卫很是松懈,狱卒基本都已经打起了呼噜。
天牢管事见是孙太妃来了,立马上前请安。“太妃,您怎么来了?”管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哦,睿王曾对哀家有恩,听说他被关进了大牢,特意来探望。”孙太妃说得一本正经。
“这——恐怕不妥吧,睿王现在是重犯,邱大人曾经吩咐过,任何人不准来探监。小的很难办。”
“李管事,你看,哀家不过一介妇道人家,别说前朝,就是后宫里的事都牵扯不上,今晚来,只是想还睿王以前的一个人情罢了。你就通融通融吧。”孙太妃说完塞了几片金叶子到管事的手里。
“既如此,好吧。看在您是我同乡的份上,您进去吧,只是,时间不要太长。”管事思索了一会儿,又了掂手里的金叶子,看着周围人东倒西歪的睡着,心想这大晚上的,应该也没人知道。
“好,我知道了,多谢。”孙太妃说道。楚向晚就这么一路低着头,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关押皇甫敬垚的地方。
皇甫敬垚此刻正躺在牢中的木床上,功力尽失让他无法抵御外伤,他的衣服上沾着斑斑驳驳的血迹,此时他安静躺在床上的样子,让楚向晚看了心很痛。皇甫敬垚是多么英武伟岸的男子,朝堂上呼风唤雨的睿王,竟也有这样疲弱不堪的时候。
“垚哥哥,你怎么样了?”楚向晚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推了推皇甫敬垚。
为什么耳边会有晚儿的声音?皇甫敬垚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垚哥哥、垚哥哥,你醒醒啊,我是晚儿。”楚向晚声音颤抖地低唤道。
皇甫敬垚睁开了眼睛,看见楚向晚的脸就近在眼前,他突然坐了起来。
“你怎么会来这?胡闹,天牢是什么地方,你如何能来?”听皇甫敬垚的声音,倒是还中气十足。
“流云,你怎么会在这?是你带她来的?你怎么这么糊涂,马上带她走。”皇甫敬垚抬头,这才看见孙太妃也在,再看楚向晚的打扮,他明白过来,突然对孙太妃疾言厉色。
“垚哥哥,是我求太妃带我来的,你不要怪她。”楚向晚解释道。
流云,这是楚向晚第一次知道孙太妃的名字,这样缱绻又温柔的名字,似乎和孙太妃的清冷气质不符,也许只有在心爱的男子面前,她才会展现柔情似水的一面吧。就好比现在,孙太妃听到皇甫敬垚的错怪眼睛里有很深的受伤。
“是我错怪你了。”皇甫敬垚看着孙太妃,面色淡淡地说道。
“关心则乱,我明白的,王爷。”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心爱之人关心别人的话语,这样的自怜自伤,连楚向晚看了都觉得残忍。
“你真的不该来这里,万一有人看见,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我的事,我自有办法。”皇甫敬垚没有再看孙太妃。
“王爷,你们说吧,我在外面守着,你们抓紧时间。”孙太妃掩饰了眼睛里的难过,转身走到牢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