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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两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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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鸢一直拖到七月才回春夏镇。

    她再不走,连远在外省的秦惠心都要开始有所怀疑。

    走前头一天晚上,零点四十,周麟让摸黑出了301。

    谌年养生,要是手头上没事就睡得早,房间灯早熄了。

    周麟让轻手轻脚,跟做贼似的关上客厅的门,没发出半点声音。

    楼道里灯光幽暗,倪鸢摆了张鬼脸杵在302门前,想要吓周麟让,没得逞。

    周麟让手掌贴着她的后脑勺,把人往里面推,抬脚跟将门带上,“咔哒”一声关好。

    “知道咱们俩现在像在干什么?”倪鸢小声说话。

    “偷情。”周麟让说。

    “……”

    “老师没醒吧?”倪鸢又问。

    “没。”周麟让真心困惑,“她都知道了,咱们还有必要这样?”

    就不能光明正大?

    “有必要,”倪鸢看着他,一副很遗憾的样子,“毕竟我们麟麟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还是未成年人呢。”

    “我有负罪感。”她说。

    “没看出来。”周麟让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又亲又抱的时候不是挺主动?”

    “那我以后不主动了。”

    “别,”周麟让立即捂住她的耳朵,“刚刚什么也没听见。”

    “太晚了,我明明听见了,你嫌我太主动。”倪鸢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我要变矜持,等回了春夏镇……”

    她算着日子,斟酌道:“三天打一次电话吧。”

    “不行,”周麟让肠子要悔青,“你敢这样试试?”

    她明天要走,就是一招杀手锏。

    倪鸢一声不吭看着他。

    周麟让将人抱到旁边的书桌上,凝视着她的眼眸漆黑,挤进她双腿/间,低头吻她。

    “每晚都要电话。”不忘记威胁。

    倪鸢逐渐气息不稳,挣脱开后,懊恼地用脑袋撞了一下他胸膛,“肺活量大了不起啊。”

    周麟让趁机抱住她的头,闷声笑。

    “去看星星吗?”周麟让问。

    两人摸到楼顶天台,去看夏夜的星空。

    风比白天温柔,轻拂过脸庞。

    他们站得高,能望见学校外的小吃街灯火通明,夜里生意火爆。

    低头是人间烟火,抬头是繁星璀璨。

    天幕像一面深邃沉静的湖,星辰是倒影在湖面的萤火。

    “好漂亮。”倪鸢仰着头说。

    周麟让牵着她的手,“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一路顺风。”他说。

    倪鸢笑着朝他叮嘱道:“早睡早起,少玩手机。别招桃花,安分守己。”

    “还有最重要的,好好学习,天天想我。”

    ---

    倪鸢回到春夏镇之后开启了老年佛系养生日常,跟谌松有得一拼。

    日常招猫逗狗散散步,看书浇花拉二胡。

    一直到查分那天,才感觉到紧张。

    早上没有任何征兆,五点多就醒了,倪鸢坐在凉席上懵懵地发了会儿呆,随后才想起来今天出分。

    夏天天亮得早,晨光熹微,月亮还挂在天空。

    她搬着板凳在屋檐下看了会儿天,醒神,没多久刷起了手机,十条新闻五条跟高考成绩相关。

    有的省份出分早,状元都接受了三波电视台采访了。

    倪鸢光这样等,有点儿焦虑。

    给周麟让发消息转移注意力:“麟麟,早上好。”

    “吾日三省吾身。”

    “有好好学习吗?”

    “有洁身自好吗?”

    “有想女票吗?”

    这会儿周麟让应该还没起床,倪鸢其实也没想让他回复,只是找事情做,打发时间。

    谁知道手机马上就响了。

    来电显示——麟麟。

    “这么早就醒了?”周麟让的声音因睡眠不足而沙哑,隔着电话,显得分外低沉磁性。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倪鸢看时间,才五点五十。

    “没想打扰你睡觉的,我以为你开了飞行模式。”她解释说。

    倪鸢不知道,非常讨厌别人打扰他睡觉的周麟让,手机里的飞行模式,因她而终止。

    “本来也差不多要起了。”那头传来周麟让掀被子下床的声音,接着是拖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

    “怎么,你紧张了?”周麟让好像已经看穿了倪鸢的心思,“考都考完了,查分而已。”

    高考后,他见倪鸢反应一直很淡定,丝毫没有流露出担忧。

    连谌年都误以为她不紧张,没想到是反射弧绕了地球一圈。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老早就醒了,还做了噩梦。”倪鸢说。

    梦里被一群满嘴獠牙的兔子追着跑,前方有只独眼的巨大青蛙挡道。

    倪鸢担心这些是不详的预兆,特地上网搜周公解梦,可惜没结果,大概别人梦里没有出现过这么奇怪的生物。

    倪鸢怕再聊下去耽误周麟让上早自习时间,要挂电话。

    周麟让说:“别紧张,你运气一直很好,要不然我的运气也都给你。”

    前几天趋于安静的班级群,从凌晨开始又活跃了起来,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各省分数线,报自己给各科估的分。

    倪鸢翻了翻消息,也没发言,不想情绪再受影响,索性把手机放进了房间抽屉里。

    她早上没有胃口,一杯豆浆凑合,中午炒了个蛋炒饭。

    下午去隔壁给谌松帮忙,打打下手,在他做木工的时候随意递递东西。

    谌松的“谌记木坊”仍在淘宝上营业,他偶尔做了东西就挂上去,过几天总会有人买。

    忙了会儿,谌松说:“去歇歇。”

    倪鸢洗干净手,吃了半块冰镇西瓜,坐在藤椅上摇蒲扇。那模样,谌松从远处看,还以为谌年回家了。

    倪鸢早上醒得早,缺觉,蒲扇盖脸上挡一挡日光。

    后面昏昏沉沉有了睡意。

    大概下午三点,被短信提示音惊醒。她尚未反应过来,手指机械地点开了手机,眼睛先看见了信息。

    周麟让已经用她的准考证号帮她查了分。

    结果是好的,超一本线61分。

    他说:“恭喜倪鸢同学渡劫成功。”

    倪鸢心头一颤,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盈满心间。

    这个分数,够倪鸢上A城外国语大学了。

    她对语言类学科比较感兴趣,语文英语从小名列前茅。高中的历史老师是谌年,她爱屋及乌,历史成绩也逐渐拔尖,但考大学的方向一直偏向英语专业。

    当初进高一,班主任让大家一早定目标,她填的就是A城外国语大学。

    ---

    丛嘉分数过二本线10分,升学宴第二天就开摆。

    倪鸢从春夏镇去伏安赴约。

    白天席上当着父母和亲戚的面,丛嘉没疯。

    晚上叫了倪鸢和家族里几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同辈去KTV,在旋转的彩灯球下,丛嘉抱着话筒疯了。

    她嘶吼着唱:“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又荡漾着唱:“啊~~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最后蹦跶着唱:“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沙发上,丛嘉三个表哥目瞪口呆。

    看她像个窜天猴,恨不得能上天。

    仿佛真被压了五百年,现在封印解了,心里实在痛快。

    后来唱累了,丛嘉扔了话筒抱住倪鸢。

    “嘉嘉,”倪鸢意外摸到一手晶莹湿濡的凉意,惊了,“嘉嘉你怎么哭了?”

    丛嘉脸上挂着两道泪,趴在倪鸢肩上打了个酒嗝,“呜呜呜呜我也有今天……”

    “想想那时候真他么的苦,我一直没拿读书当回事儿,但是看你那么努力,在旁边也不好天天当废物,就跟着一块做题呜呜呜……”

    “古诗文背不出就读个十几遍,三角函数解不出来我还去抄例题,历史年份都给我背吐了,桂陵之战马陵之战五国攻秦之战秦灭六国之战……他奶奶的那么多战,战来战去我哪记得清呜呜呜……为什么要战,就不能世界和平吗……”

    丛嘉边骂边哭,哭到质问为什么不能世界和平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一屋子人都傻了。

    倪鸢觉得好笑又心酸,抱着她。

    丛嘉眼妆全画了,自己毫无知觉,“我是唐僧转世投胎下凡去西天取经的吗,九九八十一难都没这么难,最后一个月我读书读得脸都糙了,头发都掉了,手都起茧子了……”

    说着还站起来,举起手,竖起中指。

    给大家展示她中指关节上稍稍有一点突起的薄茧。

    说实话,不拿放大镜来看,很难发现。

    “本仙女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倪鸢哄着她:“好了好了不哭了……”

    晚十一点,街边霓虹闪烁。

    丛嘉被家里人带走,倪鸢在路边等来了周麟让。

    出租车停在马路对面,“师傅,等我两分钟。”

    周麟让目光锁定在倪鸢身上,等绿灯,过斑马线,走到她身边。

    倪鸢蹲在地上,头顶罩下一道影子,尔后听见有人叫她:“倪勾勾。”

    倪鸢抬头,看见是他,一瞬间欣喜无比,不稳地站起来。

    周麟让迅速伸手扶了她一把。

    丛嘉的堂姐见有人来接倪鸢,自己任务完成,挥挥手走了。

    周麟让撤开手,倪鸢就要往前倒,他又重新扶住。

    “喝酒了?”他问。

    倪鸢眼睛里似蒙着一层朦胧水光,笑得天真且不谙世事,如孩童一般,“没有呀。”

    周麟让凑近她,闻到了酒味,不很浓,但也足够判断出事实。

    倪鸢心虚地往后退了退,周麟让抓着她的手臂,没让她成功,“先跟我走,出租车还等着。”

    “哦。”倪鸢嘴上答应着,脚下却挪不动。

    酒精作祟,似乎忘记了该怎么抬脚,怎么走路。

    她低头看着地面,突然惊慌失措地对周麟让说:“我的脚被黏住了!”

    “那怎么办?”周麟让吓唬她:“你就在这儿过夜吧。”

    “不行,”倪鸢十分肯定地说:“我在外面麟麟会担心的。”

    “我是谁?”周麟让问。

    倪鸢目光在他脸上仔细扫描,笑了:“你就是麟麟啊。”

    周麟让觉得自己真拿她没辙,认命般的妥协,在她面前弯腰蹲下,“上来,我背你。”

    倪鸢靠上去,像一朵裹挟日光着的云,落在周麟让背上。

    周麟让背着倪鸢过马路,等上了车,跟司机交代:“师傅,开稳当点,别急刹车。”

    司机朝后看了眼,不太乐意,“会不会吐?”

    “不会,”周麟让托着倪鸢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真要吐了加钱。”

    司机这才发车。

    ---

    车在六中门口停下,周麟让半搂半抱着把倪鸢弄下车,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倪鸢摇头。

    但就是不肯走。

    “脚又被黏住了?”周麟让问。

    倪鸢点头。

    周麟让只好继续背着她。

    倪鸢觉得周麟让走路很稳,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侧过脸,亲了亲他耳朵。

    周麟让浑身一僵,“再乱动把你扔下去。”

    倪鸢缩了下脖子,像冬眠的动物躲进洞穴里,“麟麟,你是不是生气了?”

    周麟让没应声。

    校园里的书香大道上没有人,寄宿生全都下晚自习熄灯睡觉了。

    除了蝉鸣,四处静悄悄的。

    “我不该喝酒的。”倪鸢趴在周麟让背上,开始检讨反思,“可我也没喝醉。”

    “没有哪个醉了的人会说自己喝醉了。”周麟让说。

    倪鸢歪着头想了想,竟然说:“你说的有道理。”

    周麟让:“……”

    “麟麟对不起。”倪鸢的检讨还在继续,“你闻鸡起舞,我花天酒地。”

    周麟让:“……”

    “你在学校头悬梁锥刺股,我在KTV唱着歌跳着舞。我对不起你,没有跟你同甘苦。”

    周麟让被气笑了。

    “你读书那么辛苦,这么晚还要麻烦你来接我,我耽误你拿年级第一了……”倪鸢可能今天晚上受到丛嘉的情绪感染,说着说着就哭了,“我有罪……”

    周麟让感觉到肩头温热的潮湿,偏过头,发现她真掉眼泪了,顿时也有点儿慌。

    他将人放到路边的花坛上,用手擦掉她的眼泪,“没生气,是担心你。”

    倪鸢将脸埋进周麟让掌心,简直想要在他掌心哭出一片海。

    她这酒疯耍得周麟让招架不住。

    身后芭蕉叶遮挡,几米外的路灯被拦在了昏昧的夜里。

    倪鸢藏在植物的暗影下,看不清周麟让的脸,觉得好像分裂出了两个自己。一个还清醒着,一个已经醉了。

    但不管是清醒的她,还是糊涂的她,都很喜欢面前的这个大男孩。

    “祖宗,你眼睛明天该肿了。”周麟让干脆面对面将人抱起来哄。

    “艹,哭得像背着老子出去偷人被抓了。”

    倪鸢这下倒反应极快,双腿夹着他的腰,否认说:“没有,没别人了。”

    “只有麟麟,这辈子都只喜欢麟麟。”

    周麟让纳闷她这张嘴到底怎么长的,上一秒能把他气死,下一秒又能让他发笑。

    上一秒恨不得将人扔出去,下一秒又抱着不想撒手。

    “你是狐大仙吗?”周麟让问。

    擅长蛊惑人心的狐大仙。

    “不对,我是猪八戒。”倪鸢泪痕未干,用拇指顶了一下鼻子,故意瓮声瓮气地说:“你是我媳妇儿。等你成年了,我就回高老庄娶你。”

    大半夜的,周麟让抱着人站在芭蕉树下低低笑出了声。

    “你为什么咬我?”倪鸢刚才哭狠了,声音还哑着。

    “谁咬你了?”

    倪鸢挠了挠后颈,挠到一个小包,痒痒的,“哦,原来是蚊子呀。”

    周麟让:“……”

    周麟让知道不能再待下去,得抱着这傻子赶紧回去睡觉。

    “麟麟,我想去A城读大学。”倪鸢像只树袋熊挂在树上。

    “嗯。”

    “可我不想跟你分开。”

    “暂时的分开不算分开,我会跟上来的。”周麟让没有犹豫地说。

    他说过,你往前走,我会跟上来。是一句承诺,想要她出现在他的未来里。

    听他这么说,倪鸢感觉到安稳,连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散了。

    “你还在A城待过呢。”倪鸢迷迷糊糊地想。

    “嗯。”

    “你以前在那里过得开心吗?”A城给倪鸢的初印象,仅仅是繁华富裕,她没概念。

    周麟让如实答道:“谈不上开心。”

    倪鸢眼神中流露出担忧,又听周麟让说:“但也不算差,我到哪儿都能过得下去。”

    小时候谌年教他两条生存法则:一、不轻易伤害他人。二、不委屈亏待自己。

    “现在在伏安呢?你过得开心吗?”倪鸢问。

    周麟让点头,亲了她一下,“开心。”

    “我现在过得很好。”

    倪鸢嘴角扬起大大的笑,“我也很开心!我也过得很好!”

    “刚刚你还哭。”

    “嘻嘻。”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啊,”倪鸢耍赖似的闭上眼,靠着周麟让说:“我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

    翌日天光大亮,倪鸢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迷糊中意识到不太对劲,她慢吞吞睁开眼,打量,这是周麟让在301的房间。

    人一下就清醒了。

    昨晚的记忆全涌进脑海,丛嘉的升学宴,她喝多了,周麟让来接她。

    她没有完全醉,但又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后面还哭了。

    再后来,周麟让把她带回了301,让她睡他的床,给她洗脸,用热毛巾给她敷眼睛。

    倪鸢躺在床上,半晌没等到周麟让上床,当时还纳闷地问他:“麟麟,你不睡觉吗?”

    “我去客厅睡沙发。”

    “为什么不睡床呀?”她被难倒了。

    “因为我只有一张床,被猪八戒占了。”

    倪鸢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依不饶地问:“哪条法律规定了一张床只能睡一个人?我们不能一起睡吗?”

    “不能。”咬牙切齿。

    “为什么呀?”

    周麟让再好的耐性都被醉鬼磨光了,“闭嘴,给我老实点儿。”

    “哦。我今晚是不是话很多?”

    “你也知道。”

    “那没办法,我今天喝了酒嘛。”倪鸢大大地张了下嘴,“有一点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

    糟心又可爱。

    “睡觉。”周麟让将空调被抖开,搭在她身上。

    倪鸢这一觉睡醒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多,周麟让早上课去了。

    她从房间出去,刚带完一届高三的谌年正好无事在家,两人四目相对。

    “老师!”倪鸢明显被吓了一跳。

    倪鸢自从听说自己在考场外跟周麟让拥抱被拍进电视了,还被谌年看到了,谌年还反复看了三遍之后,已经没办法再自然地面对谌年了。

    #把恩师的儿子拐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可以去论坛写小作文了。

    体验就是她现在站在谌年面前,表面淡定,实则脚趾抠地。

    “我给你拿新牙刷和洗脸巾。”谌年起身。

    倪鸢跟着她,规规矩矩。

    “正好,你之前还留了几身换洗衣服在这边,洗澡就能换。”

    谌年递东西,倪鸢还说谢谢。

    谌年看她表情,“噗嗤”乐了,“怎么还跟我生疏起来了?”

    “觉得不好意思啊,”谌年觉得小孩反应真好玩,捏她软乎乎的脸颊,逗她:“你瞒得我好苦。”

    倪鸢差点儿给跪。

    “行了,逗你的。”谌年见她脸都白了,赶紧收,“不会真以为我没看出来吧?你俩偷偷摸摸搞那些小动作,我早知道了。”

    看破不说破而已。

    倪鸢:不会吧?

    她还一直以为藏得挺好。

    “老师,那你……大概……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倪鸢吞吞吐吐。

    “麟麟第一次得状元奖,上台领奖那天。”

    倪鸢:震惊.jpg

    那不就是周麟让写小纸条跟她告白那天?

    居然这么早?!

    真火眼金睛,倪鸢佩服。

    “他戴状元帽多一秒都嫌弃,胸前还挂朵大红花,我说等你下台了一起合照,他竟然就真忍着没摘。”谌年打趣道:“不觉得你俩那照片看着像在拜堂成亲吗?”

    “当时摸不准你们摊没摊开说,但看出来了麟麟喜欢你。”

    倪鸢:不愧是麟麟亲妈。

    “您……不生气吧?”

    “这有什么可气的?你们自己把握分寸就行了。”谌年说,“我十七岁还跟人私定终生了呢。”

    虽然最终没落到好结果。

    “饿不饿?”等倪鸢洗漱沐浴完出来,谌年拿上车钥匙,“走,带你出去吃东西。”

    倪鸢抱住谌年。

    非常奇怪,她好早以前就在谌年身上体味到了一丝母亲的味道。

    她跟秦惠心反倒难有这么亲近的时刻,谌年总是给她一种专注笃定的爱意。

    就像秦惠心会因为秦杰的事情而偶尔忽略她,会因为顾及秦则的口味而偶尔委屈她,会因为某个远亲家的小孩到来而把她喜欢的玩偶送出去。

    秦惠心顾虑太多,血亲情理,人情世故,每一样都想要周全。

    而谌年活得随性太多,她不受桎梏,做事由心。

    不在意大多数人眼中的她是什么模样,也不在意那些或褒或贬的评价。

    包括婚姻也是。

    谌年结婚结得轰轰烈烈,离婚离得干脆果断,爱与恨界限分明,从不拖泥带水。

    在她眼里,没有那么多拖曳着的迂回与余地。

    谌年带倪鸢吃了碗臊子很足的面,等她吃完,问:“要不要跟我去熙水街玩玩儿?再过段时间那边快拆迁了,我得去看看……”

    倪鸢当然要去,关于谌年打遍熙水十三馆的往事,她太好奇了。

    两人开车出发,路上谌年跟倪鸢聊了聊填志愿的事,第一志愿填A城外国语大学没问题,后面还有几个志愿,也要认真考虑,以防万一。

    等聊完,她们到了目的地——熙水街。

    老街上洒满了盛夏的阳光,两岸开着各式陈旧的老铺子,门可罗雀,生意清淡。

    两三个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小孩在沙堆前玩沙子,低垂的电线杆上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服,随风飘荡。

    曾经的十三馆开门营业的盛况已不复存在。

    倒闭的倒闭,搬走的搬走,仍在开门做生意的已经只剩两三家。

    武馆里没了学徒,窗户上蒙了灰尘也没人擦。

    倪鸢想起那些传言,不由问:“老师,你当初守擂,真的一场也没输过吗?”

    谌年回忆当年的情形,“其实输过一次。”

    “输给周承柏。”

    “就是我前夫。”怕倪鸢不懂,谌年又解释了一句。

    谌年就是在熙水街跟周承柏相识的。

    那时,周承柏天天来,偷摸在武馆的窗户底下看谌年守擂,看她将人踹飞,将人劈跪下,将所有站在她面前的人打倒。

    少女像团明亮的火焰,发着光。

    谌年的眼神扫过窗外,周承柏被抓了个正着。

    往后几天,他便爬上窗台外枝叶繁茂的桑树,自以为换个藏匿地点,就能不被发现。

    其实要想知道他来没来,谌年往街边望一眼便心里有数,他那辆蓝色超跑实在太风骚。

    等有一天周承柏终于鼓起勇气站在谌年对面时,谌年对他笑了。

    那一次,她没有打倒周承柏。

    几年后,周承柏却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他们之间开始于一见钟情,结束于人心易变。

    这些事谌年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提,如今故地重游,随意说出口,也就像一阵风似的散了。

    倪鸢听完了初遇,问:“后来呢?”

    谌年坐在树荫覆盖的台阶上,“后来,我怀麟麟那年,他跟别的女人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