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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衍麻不起来。
他以前最喜欢江知颂的声线,时常想,那把嗓子怎么就没长自己身上。
现在听了,只觉得烦躁。
季衍不想搭理江知颂,冷着脸说:“让开。”
说完大步往前走,故意撞上江知颂的肩膀。江知颂侧身抓住季衍的手臂,接着手掌翻转,扣住了他的手腕。
季衍扯了一下手,没扯动,抬起头瞪他:“你有完没完?欠收拾是吧?”
江知颂比季衍高了半个头,导致季衍抬头放狠话的样子看起来很没气势。
江知颂不松手,望着季衍,眼神深邃,问:“阿衍,别生气了好不好?”
季衍见江知颂跟没事人一样,心里更气了,刚想骂江知颂,余光瞥见穿着小熊睡衣的季卉往这边跑。
季衍缓和了脸色,蹲下身子,朝她张开双手。
季卉一溜小跑,在季衍面前拐了个弯,扑到江知颂腿上。
季卉长得跟瓷娃娃似的,好看得紧,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口一个知颂哥哥,奶声奶气地要他抱。
江知颂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季衍,弯腰把季卉抱在怀里。
太丢脸了。
季衍迅速把手收回去,然后站起身,揪住季卉的后领,把她从江知颂怀里扯出来:“你亲哥还没死呢。”
动作很粗鲁,另一只手却护着她的背,防止她摔下去。
季卉小手搂着季衍的脖子,扭头看江知颂,高兴地说:“知颂哥哥回来了。”
江知颂捏了捏季卉的脸蛋。
季衍“啪”地一下,打掉江知颂的手,然后用自认为凶狠无比的眼神盯着他。
江知颂和季衍对上了视线。
季衍瞪人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一点都不凶,是虚假的张牙舞爪。
很可爱。
江知颂手指动了动,想摸摸他散在额前的碎发。
季卉看着他们,冷不丁说了句:“知颂哥哥,哥哥骂你了。”
“骂我什么了?”江知颂问。
季卉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骂你王八蛋,小心眼,脾气大……”
没等季卉说完,季衍抱着她快步走到客厅,把人塞进沈宁钰手里:“这烦人精怎么还不睡?”
“白天睡太多了,哄了一晚上,都没哄睡着。”沈宁钰叹了口气,抱着季卉站起来,“我带她进房间,时间不早了,你和知颂也早点睡。”
走了几步,沈宁钰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来对季衍说:“知颂的卧室没来得及打扫,客房他又睡不惯,你们俩先凑合一晚。”
“他是有多金尊玉贵?毛病。”季衍凉凉道,“客房睡不惯,就去睡沙发。”
“怎么说话呢?”沈宁钰给了季衍一个警告的眼神。
季衍“哼”了一声。
沈宁钰看向江知颂,说:“季衍浴室的抽屉里有新的洗浴用品,新拖鞋在鞋柜里。”
“睡衣也有没穿过的,压在衣柜最下面。”
……
沈宁钰絮絮叨叨说了一番,听得季衍都累了。
江知颂有洁癖,季衍早就知道。
江知颂家里从政,他爸妈忙得要死,一年到头经常出差。
两家离得近,江知颂他爸江衡南和季宿风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顾不上江知颂的时候,就把他搭在季家住。
零零总总算下来,江知颂在季家住了大概有四五年时间。
季衍早早摸清楚了江知颂龟毛的习性。
自己小时候吃东西,总会弄到脸上,脏兮兮的。江知颂看不下去,他吃一口,江知颂就帮他擦一下脸。等他吃完之后,还要捉着他的手,用湿巾把手指擦得干干净净。
知道归知道,但季衍今天不想惯着他。
当初是江知颂亲口和他说的:“兄弟别做了,朋友也别做了,我们以后各走各的路。”
江知颂也确实说到做到,把他当成陌生人对待。
江知颂从没这样过,以前不管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他说的最重的话也就是:“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季衍朋友无数,最在乎的就是江知颂。他从小到大,没向谁低过头,那次愣是跟江知颂道了好几次歉。
谁知道江知颂格外冷淡,只说了句:“我认真的。”
季衍一开始压着脾气,听到这话,顿时就压不住了,当着江知颂的面,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删完之后,气得把手机摔了,绷着脸,对江知颂说:“那你滚吧。”
江知颂真的就离开了,之后季衍一年多没再见过他。
现在一回来,就想穿他的睡衣,睡他的床,做梦去吧。
季衍说:“妈,睡衣我都穿过了,我的床也挺脏的,昨天喝酒的时候,不小心倒了半瓶在那。”
他刚想让江知颂回他自己家住,忽地记起来江衡南因为调任到别的省,已经搬家了。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沈宁钰拍了下季衍的背:“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赶紧和知颂上楼睡觉。”
沈宁钰说完就带季卉进房间了。
季衍察觉江知颂正盯着自己看,把头偏到一边。
季宿风刚才去外面接了个电话,回来见季衍和江知颂在客厅干站着,就问:“你们怎么还不去睡?”
江知颂搭上季衍的肩膀,应道:“马上去。”
季衍用力推开江知颂,冷着脸说:“离我远点。”
江知颂趔趄了一步,顺势摔在地上,曲腿的时候皱起了眉,似乎很痛苦,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抬头看了看季衍。
季衍觉得江知颂在碰瓷,出言嘲讽:“你装什么,我……”
话没说完,被季宿风打断了:“你推知颂干什么?他伤还没好全。”
季衍愣了下,江知颂受伤了?
季宿风看了眼季衍,话里带了点责怪:“做事毛毛躁躁的。”
江知颂还坐在地上,季衍想拉他起来,刚伸出手,见季宿风动作更快,手又立刻缩了回去。
江知颂站起来后,季宿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季衍,说:“大晚上的别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给我上楼睡觉。”
在季宿风的注视下,季衍和江知颂一前一后上了楼。
拐过弯,季衍停下来,靠在走廊上,从上到下审视了江知颂一遍,没看出有哪里不对,犹豫几秒后,问他:“哪儿受伤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江知颂往前走了一步,非常捧场地回答:“前阵子和朋友去瑞士滑雪,玩脱了。”
季衍把目光移到江知颂的腿上,抱着手,冷笑了声:“丢人。”
江知颂垂着眸子没说话,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像是腿软了一下,忽地往旁边倒。
季衍下意识揽住他,等他站稳才松手,嘴上却不饶人,质问江知颂:“你来我家干什么?”
没等他回答,季衍学着当时江知颂的语气,冷漠地说:“兄弟别做了,朋友也别做了,我们以后各走各的路。”
没落下一个字,连轻重音都分毫不差。
江知颂看着季衍,头一次发现他的记忆力那么好。
季衍斜了他一眼,又问:“怎么?你的路在我家?”
江知颂还是没说话。
季衍揪着他的领子,把他压到墙上,带着气问:“你把我当兄弟了吗?”
气氛本该剑拔弩张,可江知颂望着季衍眼睛,却忍不住开始走神。
他太久没见到季衍了。
江知颂半天没反应,季衍以为他默认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要是认真的,就他妈别来我家。”
江知颂回神,想要把炸毛的季衍摸顺:“是我的错,我……”
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来,盖住了江知颂的声音。
季衍看了眼江知颂,见他一直不接电话,松开他,说:“吵死了,快接。”
是江衡南的电话。
江知颂按了接听,季衍没听人打电话的习惯,快步走向卧室。
江知颂靠在墙上,等季衍走远了,才说:“喂,父亲。”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江知颂应道:“是。”
“什么底线?”
“我们没有必要再谈这个。”
……
过了不到半分钟,江知颂礼貌又疏离地说:“您早点休息。”
对面传来“嘟嘟嘟”的断线音,江知颂关了手机,仰起头,望着走廊顶上炽亮的灯没眨眼。
一直看到眼睛泛酸,他半侧过脸,看向走廊尽头,突然笑起来,然后往那边大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