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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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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像是从水里出来,她十分诧异:“怎么了?你怎么全湿了?”

    “老吴怎么回事啊?你出去他也没跟着,是不是他偷懒了?”她想当然地以为是司机吴叔失职。

    顾淮远浑身散发冷意:“你为什么在这里?”

    丁璇被他的冷漠刺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应话,他已经走到她跟前,目光逼人:“你怎么知道老吴没有跟着我?”

    “我……”

    “你,在我公司里安插了不少眼睛吧?”

    顾淮远幽幽地替她说出答案,丁璇果然心虚,眨着眼睛想要解释:“我听说你会开到一半突然走了,你从来不这样的,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只能到你家等你。”

    她盈盈的眼睛,开始委屈地水润起来:“我是你未婚妻,我担心你,这有错吗?”

    “未婚妻?”顾淮远慢悠悠咀嚼这三个字,目光玩味:“丁璇,你很心急啊。”

    “我们订婚了吗?”

    没有什么比他这阴冷的目光更难受的了,丁璇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哆嗦着唇说:“可是我们很快要订婚了啊,就算现在不是,可我是你女朋友啊,是最该关心你的人,不是吗?”

    “我每天都想走进你心里去,可是……”丁璇瘪着嘴,快要哭了,“为什么那么难呢?”

    从没有一段恋情是这样辛苦的,无论她怎样献殷勤,他永远是清清冷冷高高在上,像一个假面人,每每令她怀疑,他其实没有人的七情六欲。

    也许根本,他是不喜欢女人的。

    但这又不可能,相亲前她妈妈特别打听过,五年从他进入顾氏开始,其实他是风流过一段时间的,听说隔三差五去会所喝酒,也会搂着女人去酒店风流快活,隔天一早倦怠地从酒店出来,八卦小报风言风语,暗地里评论顾首富跟外面女人生的小儿子不成器,处处不如卓尔不凡的大儿子。

    但是他糜烂的私生活也仅仅持续了几个月而已,接下来的四年,他洁身自好,比谁都在乎名声。

    随着顾淮涌的退居幕后,他正式接班大哥的位置,商业才华开始展现。

    他顺应时代趋势,力排众议,连年缩小公司的地产业务,反而大举进入新兴科技行业,在地产行业举步维艰的这几年,顾氏反而活得很好,市值连年创下新高。

    当时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笑话,现在就有多少人在暗地里佩服他当初的雄才远略。

    对于他选择在激流中大船转向,他大哥顾淮涌甚至是持反对意见中最强烈的,但随着这些年他身体日渐衰弱,也就渐渐没了声。

    丁璇慕强,她迷恋有本事的男人,顾淮远的光环太耀眼,她没有道理不迷恋他。

    她向他哭诉示弱,渴望他能回应,没想到顾淮远竟然轻轻地喟叹:“是啊,为什么那么难呢?”

    丁璇以为自己看错,他在茫然吗?他为什么也会有这么迷茫的时候?

    两人目光相接,他冰凉的手指,轻抚她温热的脸颊:“丁璇,订婚的消息也是你提早放给媒体的,你就这么想嫁给我?”

    他明明做着亲密的举动,可是寒气森森的语气又让人毛骨悚然,订婚是两家见面以后确定的,当时他的反应不积极也不拒绝,他爸怕顾家反悔,找了媒体透露出去,事后他就算知道了,也没有表现出不快,怎么就在今天翻起旧账?

    “相亲那晚见到你,我就决定,我要嫁给你。”她颤着心,借机向他剖白心迹。

    “决定嫁我,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顾淮远循循善诱,手指更是一路向下,从脸颊到她下巴,入手挺滑,能碰到几颗被粉底遮住的小疙瘩。

    这到底不是他魂牵梦绕的触感。

    那张脸,拥有吹弹可破的肌肤,滑嫩得像是刚剥出来的鸡蛋,因为触感太过美妙,曾经怎么摸都不够。

    丁璇只当他终于为她心折,甜蜜地“嗯”,“你这样的男人,谁不想嫁给你呢。”

    顾淮远的脸色瞬间转冷,收回了手,走开,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刚才那快到来不及沉浸的暧昧仿佛仅是梦境,他很快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个丁璇熟悉的冰山男人又回来了。

    “丁璇,你的决定,草率了。”他侧过身去,声音重归冷静,“同样草率的,也有我。”

    丁璇再天真也听出了不对劲,盯着他冷酷的侧脸,震惊不敢相信,“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我,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你很好,也没有做错什么。”顾淮远终于冷肃看向她,“但这种好,我并不需要。”

    他三言两语就将人扔进冰窖,丁璇病急乱投医道:“那你想要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给你的。”

    她迫切上前,想要靠身体以软克刚,却碰了颗大钉子,顾淮远退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丁璇,去把你的心思,花在值得的人身上吧。”即便已经耐性用尽,顾淮远还是说服自己,给这个相处了几个月的女孩子最后的耐心,“你从来不了解我,我也不值得你这样。”

    丁璇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小姐脾气说来就来:“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你要分手,总要给我说清楚!”

    “我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顾淮远不想再浪费时间下去,按下了电梯按钮,最后给她忠告:“丁璇,为了今后不后悔,你我现在,最好都慎重。”

    丁璇一点都不想听这些,她拼命摇头,几乎是伤心欲绝。

    “我不要!我不要慎重,我早就认定你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不顾一切扑上去抱他,想要用这样亲密的方式感知他的温度,她不相信他竟然可以那么无情,只是因为她暗中打听他的去向,就轻易提出分手。

    “丁璇,成熟些吧。”

    顾淮远深深无奈的同时,也在后悔自己的不成熟,当时只因为丁璇的这双还挺有灵气的眼睛,就草率同意了交往。

    “两个人之间,只有你认定我,是远远不够的。”他花了些力气才掰开八爪鱼一般的她,手重重搭在她肩上,迫使她直视他墨黑的眼,“你和我,现在纠错,还来得及。”

    “可是远……”

    “最后再说一句。”电梯门打开,顾淮远踏入,在电梯门合上前面无表情道,“我很讨厌别人这么叫我。”

    —

    他在偶尔会下榻的公司酒店洗完澡,司机老吴已经将整套衣物从家里取回,他刚换上出来,助手董子浩也已经在门口等候。

    “医生怎么说?”他衣冠楚楚站在落地窗边,背后已是迷离的夜色。

    董子浩自然明白老板在问什么,把听到的内容复述:“已经有了晚期症状表现,全身肌肉都在萎缩,最近吃饭的时候开始出现吞咽障碍,田医生的意思,咽、喉、咀嚼肌都在快速萎缩,再恶化下去,就需要鼻饲胃管流食,应该就在这半年内。”

    窗口边的男人安静了好一会儿:“精神状态呢?”

    董子浩犹豫片刻:“顾先生似乎很清楚自己的状况,陪护反馈说,情绪很平静,每天都在坚持看书,他的秘书也在坚持跟他汇报公司的最新变动。”

    “不过……”

    “不过什么?”

    董子浩继续说下去:“陪护反映说,顾先生话越来越少,有时候可以整天不说话,担心他有抑郁症倾向。”

    顾淮远嗤了声,完全无动于衷:“他现在连自杀的本事都没有,她瞎操什么心?”

    这同父异母的两兄弟关系关系十分微妙,亦敌亦友,董子浩自然不敢多言语。

    “还有……”

    顾淮远终于不满地转过脸:“学不会把话一次说完吗?”

    “抱歉老板。”董子浩身板一正,“顾先生今天有点低烧,田医生不建议您今晚过去探望,希望您延期两天,等顾先生稳定了再说。”

    “我爸呢?”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老总裁的车刚到,应该也是得到了医院的消息,着急探望。”

    顾淮远已经雷厉风行地穿上了西装,经过董子浩时,给了他极为严厉的一眼:“讲了半天才到重点,你就那么想去海外分公司锻炼?”

    这是很严重的语气了,董子浩忐忑跟随在后,心知老板不满他还在其次,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是他今天心情不怎么好。

    夜里已经停了雨,吴叔开车稳健,二十分钟后,就到了顾淮涌所在的私立医院。

    这家私立国际医院得到了顾氏的大笔投资,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相关专业更是得到了数目庞大的捐赠,究其原因,是因为顾家长子,顾淮涌在五年前确诊绝症。

    肌萎缩侧索硬化(ALs),又名“渐冻人”症,一种运动神经元病变导致患者出现肌肉无力、瘫痪,最终死于呼吸衰竭的恶性疾病,平均病程4年,20%的患者活不过五年。

    这是重症患者顾淮涌的第六年,除非出现神迹,否则对他来说,今年就是他生命的终点。

    已经如此发达的现代医学,在某些疾病面前,依然是力量微不足道。

    出生于顾家的顾淮涌无疑是天之骄子,但遗传自母亲这一边的基因,又很讽刺地表明了,他在抽中命运彩票的同时,也抽到了厄运的塔罗牌。

    顾淮远大步走到顾淮涌所在的病房外,田医生和他爸顾万廷先后从门内出来,见到他,田医生三言两语交代了病情,表示问题不大,只是最近气温反复,他哥免疫功能低下,才会出现低烧症状。

    “好,辛苦田医生。”他颔首。

    田医生一走,走廊只剩两父子,自从把公司大权交给小儿子,顾万廷便退休一门心思照顾大儿子,这些年眼看着他,从高大健壮到骨瘦如柴,四肢肌肉逐年萎缩流失,前年完全无法走路,去年开始无力转动脖子,今年,整个人死气腾腾,甚至连吃饭都成问题。

    再没有比一个老父亲亲眼见证儿子一步步走向死亡更痛彻心扉的事了。

    顾万廷早些年送走了结发妻,如此痛苦不堪的经历,又要在大儿子身上再经历一遍,这几年大约因为心痛,老态龙钟了许多。

    此刻站在小儿子面前,他才想起来他们父子二人已经有段日子不见,“最近很忙?”

    “有点。”顾淮远并不否认,对亲生父亲,也没有表现得太热络。

    “再忙也要抽出空回来陪你妈吃顿饭,怎么?忙到连手机号也换了?”顾万廷颇威严的老眼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儿子,希望他能反省检讨,“就那么不想跟你妈说话?”

    顾淮远不咸不淡地听训,“她想找我,自然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