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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岚爷爷出身书香世家,可他这位大哥,从小冲动叛逆,少年时不喜读书,整日走街串巷,打架斗殴,经常把自诩孔子门生的他爹气的七窍生烟。二十出头的时候,这浪荡子喜欢上一个船夫的美丽女儿,知道自己老爹自持身份,绝不会允许这不当对的女孩进门,于是异想天开拉女孩私奔,想先斩后奏,等木已成舟,好面子的老头子也只得就范。没想到,他毛毛躁躁漏了风声,没跑多远,就被他爹带人抓住。老爷子大发雷霆,当着众人面狠狠扇了他两记耳光,逐他出了家门。一起私奔的小姑娘被老爷子派人押送回船夫家,派去的人还警告船夫,小姑娘再敢勾引他们家大少爷,会让他们一家都不好过。
老爷子再本想这忤逆子在外吃了苦头,自然会回家求饶。没想到,这厮骨头硬,一去不回,从此音讯全无。
十多年后,家人再听到他的消息,竟然是他的死讯。一个活蹦乱跳的年轻人,化作一纸烈士证书,和一枚高悬在门楣上的鲜红“烈士家属”牌,回到了家乡。
姜岚这位长辈,活着时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死了,却庇佑了一家老小。门楣上那枚巴掌大的“革命烈士家属”牌,护着这个家族躲过了许多风雨。
韩老有病乱投医,把姜岚爷爷这位死去的大哥抬了出来,没想到和将军细细一聊,他们二人竟然是老交情。原来老姜和将军都是四野七纵邓华的部下。辽沈战役塔山阻击战,血肉磨盘碾压之下,尸横遍地,他们所在的师几乎全军覆没,幸存不足百人,番号差点被取消。那次他们二人命大,都挣扎着活了过来。两人就是那次战役后,在战地医院病房认识的。虽然职位相差不小,可两位大战余生的硬汉颇为投缘,成了忘年交。出院后,将军惜才,把老姜调入自己麾下。
内战血衣未干,两人又都随十三兵团,第一批开入异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风云变色的战场,枪林弹雨,生死一线,炼狱般的战场锤炼了将士的意志,也敦实他们了感情,他们是袍泽,是兄弟,是可以彼此托付性命的战友。战争结束,将军命硬,又一次全须全尾活着回来了,然后加官晋爵,上调进京,加入拱卫太祖的虎贲羽林军。姜岚的那位长辈却在一次撤退时,为了掩护大部队,牺牲了性命,和十八万烈士一道,永远留在了异国。
从战场血雨尸山爬回来的军人,对逝去的袍泽,有种蚀骨入髓的怀念和愧疚。
牺牲战友的兄弟一定要救。将军立刻派人把尚属小人物的姜岚爷爷以烈属的名义保护了起来,然后一番运作,把他和儿子一起遣送回原籍改造。
和姜岚爷爷一起挨批的学者们,两个月后,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发配到河南信阳,他们中的不少人,微尘般消失在那场动乱中。
“你爷爷回来后,开始在一家制毛笔的小作坊干活,镇里人心善,知道他是好人,都没难为他。八十年代,你爷爷当了镇中学的校长。本来组织上想把他调回北京,可你爸爸突然去世,你妈再婚,把你给了你爷爷,你那时身子弱,他怕带你去了你会水土不服,又怕你想妈妈,就留在了那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