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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的少年郎负手站在碧玉湖边,那暴起的水浪连他的衣袂都不能吹动分毫。
他只需安静地站在那里,便已然展露了所有的强大。
张文弼忍不住再一次的摸了摸腰间。
哎,没刀。
手中没刀,他便觉得有些不安定。手掌无意识的开合几次,又觉得这姹紫嫣红的院子不怎么好了。
要是打起来,连施展都施展不开。
还是要像他家的院子,足够宽敞,能够跑跳才好。
他念头刚转过,就见那白发少年郎回过头,看着他不满道:“你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张文弼:“???”
我怎么啦我?
算了,不能和小猫咪讲道理。
在与猫相处上,张文弼格外想得开。毕竟他被猫喂过,被猫救过,还被猫追着打过。他深知和这种小生灵没有道理可讲,不如顺毛抚摸。
于是他便拱手道:“小郎君说的是。”
白七冷哼一声,又转过头去看湖面下的黑猫:“你服不服?”
“喵嗷——”黑猫厉喝一声,湖面再次炸开。
这次白七却只是扬手压了压,那炸开的水波便生生的平静了下去。
“呜——”黑猫在水面之下弓着身,浑身毛发炸开,一双红眼开始流出血泪。
白七垂眸看着它,突然扬声道:“长安,你去把尺玉叫来。”
张文弼一惊:“尺玉?”
“怎么了?”顾长安侧头看了他一眼,“外面乱,您跟我来。”
“我家老爷也有一只猫叫尺玉。”张文弼跟着他进入正厅,“我家老爷那是只大白猫,非常大,比几岁小儿还高。会抓兔子狐狸,还会与鹰搏斗。是非常骄傲的大猫。”
“听起来就是一只能干的猫猫。”顾长安笑得眉眼弯弯,他从沙发上抱起尺玉说,“你看,我们家的尺玉是个小不点。”
张文弼看着金色的尺玉,那浑身蓬松松的毛被人类的大手一压,本就小的身体又缩小了好几圈。
感觉大白猫尺玉一爪子就能打十个小金猫尺玉呢……
那小猫球的金眼睛瞥了他一眼,就踩着顾长安的肩膀一跃而下,独自一猫快步跑进了月亮门。
张文弼的视线跟着它投入月亮门,却发现那月亮门后的小院子,不知何时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
不宽的小院中有田有树,那田上支着一个满绿的葡萄架。在靠着葡萄架的位置,还放着一盏花灯。
花灯是小白虎与小金猫,一大一小正在抢球。
“你这花灯倒是精巧可爱。”张文弼随口一夸,“听闻杭州府的灯会亦很热闹。这是在旧年的灯会里买的吗?”
话音刚落,却见那小球突然动了起来。
张文弼:“……”
“是家中小猫游戏所作。”顾长安笑着递给他一杯蜂蜜柠檬水,“可是吓着您了?”
一听是小猫做的,本就五分可爱的灯,直接变作了十分。
“这般可爱,吓不着我。倒是你院中那……”张文弼观察着他的面色,“猫?怎会变成那样。”
“差点让您遇到危险,实在不好意思。”顾长安歉意道,“那只小猫出了些岔子。”
张文弼不由得说道:“什么岔子能变成那种德行。”
“被人类虐待后,小猫想不通钻了牛角尖。以至于道心偏执,失了本心,变了模样。”顾长安张口便来。
虽然他根本没看清那只小猫是何等模样。但是来了猫咖还有这样强的攻击性,想来死亡的时候,必定是很难受很难受的。
那一定是生命所不能承受的巨大痛苦。所以即便走过死亡的漫漫长路,也无法释怀。
张文弼也不知想到些什么,他叹了口气突然问:“你这些年都在养猫?”
顾长安将他引回沙发,笑着递给他一杯茶:“还未请教您的大名。”
“我姓张,名辅,字文弼。”张文弼道,“是我家老爷的……家将。”
家将?
能有家将,尺玉的这位故人,难道是个京中的大将军?
顾长安直接问道:“你家老爷是?”
“我家老爷是京中的豪门望族出身。”张文弼道,“他感谢小郎君赠予灵食仙草为他调养,特命我们来送年礼的。”
只说是豪门望族,却不说是谁。看他这态度,大抵也问不出具体名姓。
顾长安也不纠结,总之既然是尺玉的故人,想来也并无什么恶意。
只是这样大手笔的送礼,却不肯亲自来见一见尺玉……也不知是身子骨真的坏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而且尺玉的态度也微妙得很。一边关心,一边却也不想去见人。
罢了。
若是有缘,他们总是会再次相遇的。急也急不来。
只是……
“若只是送年礼,怕是用不着这许多人。”顾长安笑道,“你家老爷还有何事要您来办的?”
他这般敏锐,张文弼也不惊讶。他想了想才说:“小郎君曾赠给郑三宝一个物件,名为‘望远镜’的,郎君可还记得?”
“您直说便是。”顾长安道,“看在过往的缘分上,我会仔细思考你家老爷的愿望。”
他这话说得张文弼心中没底。
那白发郎君说他已经忘了,可这顾小郎君却又能说过往的缘分。
这是忘了……却没全忘的意思?
张文弼斟酌道:“我家老爷与郑三宝关系不错。郑三宝出航前,赠给我家老爷一份望远镜。这物件于我家老爷有大用,我家老爷便想知道这物件的制作关窍。”
顾长安问道:“你家老爷拿着它,又想做什么呢?”
张文弼神色认真:“若能成功制出,第一批当给边关的将士,驱逐鞑靼,护卫百姓。”
他是在战场上长大、在战场上老去的人。想到边关,总是格外动情几分。
“那些鞑靼总是仗着自己草肥马壮,冬日里时常犯边抢掠。可他们人少速度快,等我们的将士赶去,经常会失了他们的踪迹。若是有了望远镜帮助,我看哪个鞑子还敢犯边!”
他说得诚挚,顾长安却看了看时间,问他:“您现在感觉如何?病症可下去了?”
“我的病症不重要。”张文弼道,“那望远镜关乎边境将士与百姓的安危!我们在谈正经事!”
“您的病症轻微,您的同僚呢?”顾长安叹了口气,“我让您来,是为了让您拿药回去给他们的。”
“会有同僚一起跟来,想来我现在即便应下了,您也不能做士。”顾长安又补充道,“不如先养好身子,我们再谈。”
张文弼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又种种地放下茶杯,憋着气道:“我确实好了不少。”
不仅仅是好了不少,他感觉寒气正在远去。估计再上一日半刻,他就能好全乎了。
“看来这药物有效,您就先拿回去给您的同僚试试。若是一直不好,再将您的同僚带来我这里。”顾长安一边说,一边递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里面的颗粒,一日用热水泡上一包。”
张文弼感觉自己是来看大夫的。他接过小盒,闷声道了声谢。
眼见顾长安要谢客,他带着人走到门边,却突然驻了足:“小郎君,你那花灯……可能赠予我?”
“嗯?”
“那花灯小猫小虎活灵活现的,甚是可爱。我家老爷亦久不见故人,我便想着……”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他张国公长这么大,哪里找小娃娃讨过东西?
更别说这小娃娃先前还拒绝了他。
却不曾想,顾长安一口答应了下来:“您拿走吧。”
尺玉那位家人久不见尺玉,到底还是挂念着它的。
等张文弼的随从搬走了花灯,白七也抱着尺玉回了正厅。一见花灯不见了,白七爷顿时黑了脸。
“我给你做的灯,你送给外人。”白七爷委屈得眉毛眼睛都耷拉了,他将猫往吧台一扔,抓着顾长安就倾身倒了过去,“我一番心意,你怎么赔?”
“给了尺玉的家人,应当不算外人吧?”顾长安伸手抱住白七爷,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脊,“那位家将说,他家老爷很想念尺玉。”
白七心知肚明顾长安有所误会。
长安先入为士,知晓那是尺玉的故人。便以为那张文弼口中的“故人”,指的也是尺玉。
可白七听来,却注意到那张文弼狡猾地很。满口的故人,却一个名字也无。恐怕根本没认出谁才是真猫。
但白七还是说:“既是如此,那就给他睹物思猫吧。”
尺玉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呵欠,团成团地在吧台上趴了下去。
“我也是这般想的。”顾长安笑道,“但是没问过你的想法,是我不对。回头我们重新做个花灯吧?”
“你做。”白七理直气壮地要求,“做完送给我。”
“好。”顾长安笑着又拍了拍他,“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白七耍赖地不肯放手。顾长安刚要伸手推开他,却听月亮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抱着白七侧身一转,自己看向门口。却见那桃花树上,慢吞吞地爬下来了一只小猫。
那小猫也是只黑猫,前爪与尾巴各断了一半,这让它下树的动作变得很迟缓。
似乎察觉了人类的视线,它抬起头橄榄石一般的眼睛友好地看着顾长安:“咪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没有啦。
我们明天中午十二点见=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