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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花好月圆,高晋悄悄地告诉了明皇一个好消息,花鸟使新近寻觅到了一位江南美女,名叫涵春,年方及笈,品貌不凡,又吹得一口好玉笛,连雷海清都啧啧称赞。因为身边已有贵妃专宠,明皇无暇他顾,花鸟使就把她送到了梨园。在座部当了一名乐手。
明皇听得心痒难捱:“果真是花容玉貌?”
“奴才长了几个脑袋,敢于欺蒙陛下!”
“比贵妃如何?”
“跟贵妃娘娘自然是比不得,但是,相差也无几。”
“那朕倒要去看看。”
“陛下去看了,就知道小奴没有半句假话。”
那一日,明皇屏退了高力士等一班内侍,跟着高晋去了梨园。几百株梨树上挂满了黄白的梨儿,从枝叶间探出头来,几幢雕梁画栋的楼台掩映在梨树下,园内乐声喧腾,几支座部各自在练习曲目,有《霓裳羽衣》、有《王师破阵》、高亢的,委婉的、悠长的,快速的,混杂在一起,似乎在一争高低。只听得琵琶叮咚,羯鼓激烈,笛声悠扬、铃声清脆,平台上,舞娘们长袖飘飘,衣袂飞扬。走在这里,明皇心旷神怡,怡然自得。
高晋去了一会儿,带着雷海清急急忙忙地跑来了,雷海清磕头请安,请圣上指教座部演练。明皇却说:“朕今天不是指教你们来了,朕是散心来了,你把那个涵春给朕叫来,让她给朕吹吹玉笛。”
雷海清说:“请圣上去凉亭上稍坐,在下这就叫她去。”
“快去吧。”
“陛下请稍候。”
明皇坐着,眼睛看着雷海清走去的方向,须臾,便看见他走过来了,身后跟了一个红衣小女子,个儿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袅袅婷婷,不疾不徐,风摆杨柳一样地走着。
到了明皇面前,雷海清对那女子说:“这便是当今圣上,快给陛下行礼。”
那涵春手里拿着一柄玉笛,跪伏在地,娇声说道:“给陛下请安。”
明皇笑吟吟地说:“起来罢,过来些,让朕好生看看。”
涵春轻移碎步,走到了明皇面前。明皇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细细一看,这涵春面貌确是难以描画,眉眼似乎并无出众之处,鼻子还略略有些儿塌,嘴唇稍稍有些厚,但是,她的五官合在一张脸上,却令人看了不禁要砰然而心动,惊奇造物竟然对她如此钟爱。肌肤不是如雪般白,如乳酪般细腻滑顺,找不出来一点点瑕疵,一丝丝儿细纹,平滑得如同刚刚剥出的一枚鸡子儿。
明皇越看越爱,拉起她的一只手来,那手柔软得竟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任明皇搓揉。
涵春红了面庞,含羞带怯,眼睛不敢看明皇,垂着眼皮,一直看着地面。
明皇问她:“几岁了?”
涵春说:“奴婢今年十五。”
“是哪里人?”
“扬州。”
“跟谁学的吹笛子?”
“奴婢的爹爹。”
“哦,吹一曲给朕听听。”
“遵旨。”
涵春退后一步,举起玉笛,横在嘴边,运足了气,笛声飞扬而出,犹如一只燕雀,振翅直扑云天,而后,她的指头在笛孔上令人目眩神摇地跳动,几乎看不清哪支在起哪支在落,一串笛音顺势而出,像是一串玉珠滚落在银盘之中,跳跃飞腾,起伏不定。涵春再深吸一口气,又是一节长长鸣奏,一道清泉,跳涧飞岩,缓缓而下。继而,节奏更是舒缓,仿佛河水在平展的大地上流淌,两岸群山耸立,绿树成荫,稻禾成遍,牧童放歌,农人耕种,天上白云悠悠,阳光遍洒天地。
最后,涵春放轻了气息,指头轻轻地弹起,轻轻地按下,群山远了,稻禾远了,牧童骑着牛走远了,农人荷着锄犁也走远了,袅袅一线尾音,像是一缕清风,飘飞去了天际。
“好!”明皇情不自禁地鼓掌夸奖:“好,好,实乃是世间仙乐!”
涵春红了脸,施礼道:“谢陛下夸奖。”
“你过来-----”
涵春走过来,站在明皇身边。明皇解下腰间一块玉佩,拿起涵春的手,扣在她的手心里:“这是朕赏你的,好好收着。”
“谢陛下。”
“不用谢,今后朕要时常听你吹笛,朕叫你,你就来。”
“是。”
雷海清带着涵春走了。明皇的目光一直追着涵春风摆杨柳一般的腰肢。点头招过高晋:“你去告诉雷海清,今晚子时,把涵春送到东内太液池边的晓春阁去。听清了么?”
“奴才听清了,今夜子时,把涵春送到东内太液池边的晓春阁去。”
“快去吧。”
“是,奴才去了。”
当晚,明皇与涵春在晓春阁内过了一夜。涵春不胜娇怯,更引得玄宗爱怜。他抚着涵春的一头乌发,随口吟道:
“太液池旁晓春阁,
赏心悦目有涵春,
夜夜如有涵春在,
年年春浓在晓春。”
涵春带着娇羞说:“奴婢愿为陛下和诗一首。”
“你也会吟诗?”
“只是不及陛下!”
“快,吟来朕听。”
“太液池旁晓春阁,
涵春初承雨露恩,
夜夜如在君王侧,
年年涵春在晓春。”
明皇笑道:“好个‘年年涵春在晓春’!这晓春阁,分明就是为你而建,告诉你,小涵春,朕不许你到别处去,你就留在朕的身边,朕要听你吹玉笛,朕要听你吟诗作赋。”
“听凭君王遣使,奴婢情愿永世伺奉圣上,”
“真正是朕的小可人儿!”
明皇搂紧涵春,涵春也伸出柔嫩的双臂,抱住了明皇,两人相拥着睡去。殿外,曙色已渐渐亮起,轻柔的浮云,先是黑灰色,逐渐地变为灰白色,又被初起的一轮朝阳染成了金色,绚丽地铺陈在天边。
一连几天,明皇都留在东内,与涵春缠绵。一时,竟把贵妃忘在了脑后。等他临幸起霞殿时,贵妃也不起身接驾,坐在榻上,抱了一只乌云覆雪的猫儿逗弄。直到明皇站到她面前,她也只做不见。
“娘子----”明皇知道一定是涵春的事情传到了贵妃的耳朵里,忍着气喊了一声。:“朕来了。”
杨贵妃抬头瞥了他一眼,也不做声,抱着猫儿,把脸转到一边。
“你怎么了?”
“怎么了,难道三郎你不知道?”
“朕知道什么?”
“你自己心中明白!”
明皇心中怒火在升腾,他极力压制着怒气,坐到了杨妃身边:“几日不见,娘子就认不得朕了么?”
杨贵妃把猫儿朝地上一扔,猫儿一溜烟地跑了。杨贵妃红着脸,对着明皇就是一通责问:“你还认得臣妾么?!臣妾还以为,这一世再也见不到陛下的面了!怎么想起又来了?臣妾斗胆问一声陛下:陛下,你还记得起霞殿的大门是朝哪边开的么?!”
明皇也沉下脸来:“你这是做什么?!”
“臣妾是怪自己无能,不能得陛下欢心!”
“朕几日不来,你就作此性状,宫掖中的规矩,你难道一无所知?!”
“臣妾从不知道宫掖中的什么规矩,臣妾只知道,你口中的那些什么‘解语花’、‘无价宝’只不过是哄着臣妾一时开心罢了!”
“好叫你知道,你让朕开心,朕才让你开心,你要让朕不开心,朕就叫你也不开心!”
杨贵妃知道明皇动了气,心里也有些不安,嘴上却不肯服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不当这个贵妃罢了!”
明皇“忽”立起身来,面色铁青,眼色凌厉,定定地看着杨贵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满殿的内侍宫女顿时“呼啦啦”地跪倒了一遍,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垂首屏息。大殿里一遍静寂。
“三郎----,不不,陛下”杨妃也自觉失口,呆呆地看着明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陛下,臣妾-----”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等朕的旨意吧。”
说完,明皇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这时,杨贵妃才觉得浑身瘫软,没有了一点力气,倒在榻上,“嘤嘤”地哭了。
翌日,高力士来起霞殿传了明皇口谕旨:贵妃妒悍不驯,出言不逊,着令即刻送出宫去。
杨贵妃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竟像是呆傻了一样:“高将军,这真是三郎他的旨意?”
高力士苦笑着说:“娘娘,赶快收拾一下,还是走吧。圣上亲口说的,叫你即刻出宫。”
“妾身想见见陛下,与他说几句话-----是妾身错了!”杨贵妃流着泪说:“见了他再走,可以吗?”
高力士摇了摇头:“娘娘,还是走吧。”
“他,他再也不见妾身了么?”
“娘娘,这个-----,老奴也不好回答娘娘。”
杨贵妃哭得满脸是泪,泣不成声:“他不愿再看到妾身,那今世妾身就永不能再见到陛下了!”
高力士摇头叹息着说:“娘娘先出宫去,等圣上他回心转意了,或许就要叫娘娘再回宫的。”
“都是妾身的错,千不该万不该,妾身不该跟陛下混闹。”
“对呀,娘娘这话说得是。他是一国之君,你怎么能跟他使性子呢。娘娘记着这一回就是了。”
杨贵妃被送到了她的兄长杨銛家中暂住,她后悔不已,终日以泪洗面。只盼着明皇能早日宽宥了她,再把她接回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