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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山祖坟下来的楚家姐妹在镇子里转悠了一圈,楚玉领着楚虞瑶来到寒鸦江畔,指着芦苇丛中那块大石说道:“那里,就是牧之经常练拳的地方。”
楚虞瑶微笑道:“那里,也就是你和他认识的地方吧?”
楚玉俏脸微红,望向那片去年年底飞满漫天白鸦的江水,轻声道:“那时候,我因为太过思念娘亲,只顾抬头看那朵像极了娘亲的云朵,结果失足掉入江里,就是他将我抱……救上岸来的。”
“所以,我们玉儿的一颗芳心,就从那一刻暗许于他了……”
楚玉娇嗔道:“姐姐,说得你的那颗芳心好像没有许给杨牧之似的,就怕是,就怕是……”
“就怕是什么?”
楚玉羞红着脸,细声细气道:“就怕是姐姐的身子,都早已许给牧之去了……”,连粉颈都绯红的楚玉说完这句后,赶紧补充道:“是,是,这话是春梅说的。”
楚虞瑶玉脸一红,心里轻啐了一声“春梅你个死丫头!”,轻咳两声,赶紧换上一脸认真的表情,抬掌接住一滴从天飘落的水珠,入手冰凉阴沉,疑惑道:“这里好像有点古怪啊……?”
“这淅沥小雨,竟是寒鸦江水所来?似乎这里的平静,就来自于有之前的一场大战呢!”不愧是上五境,摆渡老人有意隐瞒之下,居然还是被楚虞瑶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楚玉紧张问道:“你是说牧之有危险?”
“应该……不会!如今这座天下,能伤到咱们夫君的,也没有几个人了。”说这话时,楚虞瑶满脸皆是安心和自豪。
“姐姐,牧之他说是来这寒鸦江边走走,为什么见不到他的人呢?”
姐妹俩沿着江畔走到渡口边,见到那位常年不多话的摆渡老人正盯着一江之水,默默出神。
楚玉隔江挥手呼唤道:“胡爷爷,瞧见牧之了吗?”
老人抬头看来,露出一个柔和笑意:“瞧见了!他就在这江底下。”
楚玉还待要多问什么,楚虞瑶拦住自己妹妹道:“玉儿别问了,牧之应该是在这水底找寻着什么!”
楚玉点点脑袋:“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吧!”
等那对姐妹果真在江畔大石上坐下来,摆渡老人望向深沉江底,轻声自语道:“小子,别以为……我会出手助你啊!”
春冬双色的山谷内,杨牧之缓缓摸了一柄剑在手边。
“哦!原来还是来砍我的啊?”取名杨压姿的睚眦,嘿嘿笑道:“也罢,与你小子也算缘分一场,等朱明来救我是不可能了,既然你来了,那就还是用夺舍这一招吧!用你这具三炼同修体行走江湖,加上你这副上佳皮囊,也够让人心神愉悦的了。”
杨牧之只顾低头看着手中的剑,也不多搭理这位不知多少年不曾与人说话的大妖王。
水潭中的睚眦,走到瀑布下站定,“杨牧之,不要以为你神识强大,就不惧我对你夺舍,你今天面对的,可不是一缕元神化身了。”
“多谢提醒!睚眦,我要告诉你的是,今天你面对的,也不再是一位金丹客了。”
语罢,一边是春色满园、一边是白雪纷飞的壶天结界里,赫然亮起一道剑光,如微风中一朵花苞无声绽放,又像是一片雪花悄然飘落水缸。
无形,却无处不在;短暂,却无限延续。
坐在寒鸦江边的两姐妹,感受到水底传来的震荡和闷响,终于坐不住了。楚虞瑶一拧腰肢,“我下去看看!”
“别去!”对面渡口的老人淡淡道:“你下去,对他毫无帮助。不如,我们就都信他一次,在这里等他好了。”
楚玉满脸担忧:“姐姐,牧之他不会有事吧?”
楚虞瑶轻点脑袋,问向对面的老人:“胡爷爷,牧之他,是在和谁进行一场怎样的战斗呢?”
“一位……飞升境!”
老人总算忍住没有抽一口旱烟,继续开口道:“当年他师父费尽心思才发现这座秘境,他爹亲手将对那样东西有觊觎之心的妖人斩杀在此。而我,为了替纳兰元易做完他没完成的事,在此守候了十四年。我们这些人所花费的心血,到头来会不会是一场徒劳,就全看他了……”
寒鸦江底,一剑过后,只剩一人一兽。
名叫杨压姿的黑衣怒目男人早已不见踪影,而站在水潭中的,是一头豺身龙首的四足大怪兽。
全身覆龙鳞,首尾皆生长着一块锋利的半月形骨片,如同一柄吹毛断发的宝刀,一双强劲有力的后足根部,也伴生有两柄寒森森的刀片,浑身散发着无穷的力量和无尽的恐怖气息。
怪兽瞪起一双血红怒目,口出人言:“能斩出这样一剑,能逼得本座显现真身,哪怕你杨牧之很快就要死在我爪下,那也是虽死犹荣、无限风光了!”
杨牧之平静注视着眼前的矫健怪兽,“这,便是睚眦?”
在睚眦吐出最后一个字后,豺身龙首的它似乎就消失在原地,同时在杨牧之立足之地闪现出三次雪亮刀光,共计四刀,分别来自龙首一刀,双足交叉两刀,还有尾部回旋一刀。
刀气衔接连贯而不死板,每一次出刀都是针对前一招以及对手的躲闪来作变化。
“这便是洪荒妖族的妖神之力?”
若不是杨牧之凭借强大的神识成功捕捉到对方一丝愤怒情绪,否则很难避开刚才那三击四刀。
此刻双方已互换了一个位置,弓腰沉脊的睚眦来回在水潭边寻找撕碎猎物的更佳时机,低头怒目道:“能逼迫本座显现真身的寥寥几人,上一次是那杨定鼎,这一次是你杨牧之,你们杨家倒是人才济济啊!”
杨牧之心中一动,微笑道:“你不也是姓杨吗?说起来我们这三个姓杨的,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看,不如这样吧……”
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诚恳笑容,杨牧之说道:“我们无冤无仇的,打生打死犯不着。你看我刚好也缺一头伶俐坐骑,不如看在你我的缘分上,你就屈尊降贵,作我的坐骑如何?”
“你……哈哈哈!”
睚眦怒极反笑,“小子,你以为你是谁?羡月山老祖吗?让我睚眦做你的坐骑?哈哈哈!便是他羡月山董青主都不敢说这话。本座取名杨压姿,为的只是记住当年杨定鼎施加给我的耻辱,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他的消息,那我这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你身上好了!”
睚眦能以尾巴和一双后足,很平稳的支撑起前半段庞大的身躯站立或行走,他那凶残的恶脸上带着愤怒的笑,前爪用力一捏,火花四溅。
杨牧之一脸平静,实则内心暗自得意。
有意激怒这货,便于自己的神识更准确捕捉对方它的情绪,无论躲避或反击,都能提前做好准备。
以前老听人说起,洪荒妖族体魄如何强悍,无需任何道法外物的帮助,只凭蛮横肉身对敌,亦可立于不败之地。
那个只身双拳问鼎浩然的姚长房是如此,眼前这位睚眦大妖王,也是如此。
这些远古蛮荒凶兽,妖神之力一旦开动,果然不能以“毫不讲理的蛮横”来形容。
似乎“以伤换伤,以命换命”这八个字更能贴切说明当下的厮杀。
什么远远伤敌的道法,什么坚不可摧的防御法宝,什么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在妖族完全就是拼命的狂暴状态下,丝毫就没有用武之地。
“妖神体魄果然无可匹敌,但这灵智嘛……呵呵,果然还是个蛮荒妖族。”
倚仗强大神识精准捕捉对方的行动,杨牧之应对起来也就不那么捉襟见肘了,一边继续激怒这头远古凶兽,一边避其锋芒,伺机反攻。
好就好在一个“装”字,杨牧之明明可以更好的躲避睚眦的攻势,却偏偏装作很是拼尽全力才躲开那致命一击,每次都将自己弄得险象环生,差一点点就命丧对手刀爪之下。
一路搞下来,睚眦心中怒意更甚,之前秉着重伤杨牧之,然后再夺舍他那具躯壳的战略方针早已抛向九霄云外。
此刻,它只想一爪子抓死这个讨厌的家伙。
“杨压姿,当初你是怎么败在杨定鼎剑下的?比起他来,我这个对手是不是让你很失望?”杨牧之继续挑衅。
睚眦那双铜铃怒眼中,除了愤怒之外,忽然就多了一丝惊惧。当年那个人,那柄剑,可不是眼前这一人一剑能相提并论的。
这么多年被镇压于此,嘴里常叫嚣着要找杨定鼎复仇,可实际上,睚眦打心底里对那人怀着深深的畏惧。
那样的一剑,神鬼仙魔,无不可斩。
心怯这种东西,一旦冒出头来,压都压不下去,境界修为越高,越是如此。
睚眦的滔天怒火中,夹生了一丝恨意,还有一点不甘。
说起来,当年的自己,其实是死在杨定鼎一剑之下了。
好在神魂元婴未灭,凭借着丝丝缕缕的气运和不甘绝望的执念,以及它们这些远古凶兽的一点灵光,终于重塑躯壳,并修回如今的十三境。
实际上,睚眦嘴里口口声声所说的要找杨定鼎报仇,其实只是他欺骗自己、蒙蔽他人的一种借口罢了。就算那人此刻当真出现在他面前,能不能在对方面前站直了身躯别发抖,还是两说。
所以,睚眦此刻的真实念头,只是想从这里逃离。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见着姓杨的、遇见浩然剑修,能躲就尽量躲一躲吧!
在这座看似风景怡人的山谷中,其实有一样东西特别令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