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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太夫人自是不知齐宏的一番心路历程,她十分诧异为何儿子要跳出来答应了卢氏的话。
在柳太夫人看来,老大夫妇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就像上一回,老大非要给宛姐儿保媒,她就说,他哪会有如此好心,果不其然,他是想拿了宛姐儿去联姻!
那田家是什么好去处?就说自己,不过是嫁到了这安国公府,就整天拘束的要死,要不是老太爷死的早,自己的日子还不知道怎样的难熬呢。
要是宛姐儿真去了田家,头上三重婆婆盯着,能落到什么下场?
今日卢氏分明就是在拉拢他们三房,可不能轻易中了她的计才是。
可齐宏已经开了口,柳太夫人最是看重这个儿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当众驳了儿子的颜面的,只得先留个话题头,看看能不能将曹氏摘出来。
只见柳太夫人虽不像齐宏那般积极,却也难道轻声细语对卢氏道:“亲家老夫人也不过白嘱咐一句,你做事就向来没有哪里不周全的。我平日里享福惯了,早就不耐烦打理这些细碎琐事,还是由你多劳神费力些吧。”
卢氏很满意齐宏的识时务,又听柳太夫人这么说,便恭声应了,正准备示意大老爷齐守再邀众人共同举杯,给此次的家宴画上圆满的句号。
谁知卢氏才刚给齐守使了个眼色,柳太夫人就又开口了,她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至于曹氏,她原是幺儿媳妇,虽说我从不指望着她能帮着管家理事,可她也太糊涂了些,连自己房中之事尚都分不清轻重缓急,叫她去管家别是添乱才好。”
“不过想来你一向心中很有成算,既你不嫌麻烦,非要给她这个脸面,老三也开了口,那去便去吧。老婆子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曹氏实在不能理事,还是早日叫她回来的好。”
卢氏听得这话,面上笑容依旧和煦,“您过谦了。”
心中却不由腹诽,这柳氏果然从不知体面为何物,摊上这么个婆母,曹氏也真够糟心的。
三太太曹氏就不似卢氏这般从容了,她脸上立时一道红一道白的,煞是精彩。
坐在齐昉身边的齐昳也跟着沉下小脸,暗自捏紧了双手。
齐宏虽敬重他阿娘柳太夫人,可也不忍见曹氏如此无故受辱。
他有时候是真不能理解柳太夫人的一些言行,比如从前,她明知技不如人却还时不时的要去挑衅招惹大嫂卢氏,再比如眼下,她又热衷上了有事没事折腾自己的亲儿媳曹氏。
曹氏身为柳太夫人的嫡亲媳妇能被请去帮忙管家,这不仅表现了安国公府当家人大老爷夫妻对柳太夫人这个继母的肯定和敬重,让柳太夫人和柳家脸上有光。
更是有那诸多实惠好处的,比如促进没有血缘的三房更好的与齐氏其他房头融合在一起、提升三房诸人在府中的地位,以及对八姐儿将来亲事会产生的种种有利影响等。
可柳太夫人作为受益人之一不但不配合,还当着晚辈和仆妇们的面如此贬低埋汰曹氏,这让齐宏心中生出几分无奈与不满。
不伦是在妹妹的婚姻大事上,还是在这些家务小事上,柳太夫人总是随着自己的心意任意妄为,丝毫不计后果、不顾大局。
她这么做就是将曹氏放在地上踩,这叫曹氏去协理管家后还如何立威,如何服众?
可孝字当头,齐宏不敢正面顶撞柳太夫人,只得只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道:“阿娘,这大嫂、二嫂的贤惠能干就是在满长安城也找不出几个来,这才衬托着曹氏略微有那么一点儿不如,可也就一点儿而已!”
“在儿子看来,曹氏没哪儿不好的,自她进了门,每天在您跟前小意服侍不说,更是将咱们三房上上下下打理的妥帖仔细,哪儿似您说的这般蠢笨不堪。您啊,就是要求太高了些!”
齐昳见父亲替自己阿娘说话,紧绷的小脸稍稍缓和下来。
可齐昉就没有她这么的乐观了,她同情地望了一眼曹氏。
前世,齐宏死的比齐宽还早,齐昉实在不了解他。
不过,观他方才的表现,齐昉认为齐宏是个行事机敏,做事变通之人,这样的人非常适合在朝堂上发展,难怪他能得了上峰赏识。
只可惜这里是内宅后院,齐宏犯了跟齐昉一样的错误,他们至始至终都在冷静地权衡利益得失,却忽略了女人家的心思,忘了很多时候,情感因素会成为她们做出些在旁人看来莫名其妙事情的动机。
柳太夫人见齐宏不理解自己的用意,虽然有些气闷,可她并不会去责备儿子,在她看来,男人们不懂内宅的事很是正常。
可曹氏就不同了,她每日与卢氏打交道,难道就蠢到这份上,真不知道卢氏是个怎样的人吗?如今卢氏稍稍施展恩惠,就要对她感恩戴德不成?
瞧瞧曹氏那副样子,方才自己都已将话说到那份上了,她要是聪明,就该借机推辞才是,可现在竟连句话都不说,这是么意思,她是个死人吗?
见柳太夫人一张脸如乌云蔽日般骤然拉了下来,曹氏红了眼眶,她委屈地看向齐宏,婆母这是何意,难道要自己当着全家的面认下蠢笨无能的名声吗?
平日婆母如何发作也就算了,但好歹她也是老爷的正室,婆母为何要这般糟践自己?
齐宏见状急道:“阿娘……”
柳太夫人见曹氏又将齐宏推在前头,更是心烦,她语气不善地道:“你说的不错,都是老婆子说错了,你这媳妇哪里蠢笨?她可是个精明人!自是一百个一万个孝顺妥帖的,要怪只能怪老婆子我自己没福气,如今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竟还未能抱上半个嫡亲的孙儿!”
三太太曹氏自生下八娘子齐昳后,不知怎的身上就一直不见动静,这无子本就是她心中最大隐痛,此刻被婆母柳太夫人如此直白地撕撸到众人面前,她不禁脸色苍白。
齐宏借着衣袖的遮挡在案下悄悄握了握曹氏的手,护在妻子前面半真半假地打趣柳太夫人,想先劝着母亲闭了嘴。
“阿娘,您看您,说发作就发作,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这脾气。今天可是为着庆贺七姐儿的事,您便是对儿子儿媳有什么不满,不如咱们下来再说,我和曹氏一定洗耳恭听,保管您说怎样就怎样!”
柳太夫人却不知道什么叫息事宁人,她只盯着齐宏问道:“你说这话可做数?”
齐宏被她这么一盯,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噎了一下,并未满口应诺,他含混了两声又拔高声音道:“阿娘,您放着眼前现成的乖孙女不疼,整日里念叨那没影儿的孙子,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不痛快么?”
“谁说女儿就一定比不上儿子了?哪家能干的女儿做上皇后娘娘也能光宗耀祖,那不争气的儿子把祖宗家业败坏光的也多了去了,您又不是没见过,从小还拿这些事来教导儿子呢!”
“怎的到了孙子这里就不作数了?咱们绰绰乖巧又孝顺,我看着可比那些个臭小子强多了,您总是这么说,就不怕自个儿孙女听了不高兴?”
二老爷齐宽只觉三弟这话说的极是,他家绥绥自小就是个贴心的小棉袄,聪慧又好学,是家里唯一能跟他讨论上几句学问的人,可比阿貘那傻小子强太多了!
齐宽作为一名合格的太学博士,深知在台上讲学时底下学生却毫无反应的哪种痛苦,此时他见齐宏自说自话未免可怜,便不由自主地点头以示赞同,唬的坐在旁边的束氏一把掐在他腰间的嫩肉上。
时下的贵族妇女都流行蓄甲,束氏那尖利的长指甲直掐的齐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可惜为时已晚,齐宽虽然已经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齐宏却还是及时注意到了他。
齐宏激动地指着齐宽对柳太夫人道:“您看,您看,二哥他学问这么好,也赞同儿子的观点,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巾帼不让须眉’,可见儿子这话一点儿都不错!”
柳太夫人平素里就最见不得儿子这副被媳妇拨弄得团团转的模样,知道他这上蹿下跳的就是为了死护着曹氏想将自己糊弄过去,从不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更是怒火中烧。
柳太夫人冷哼一声,“要说这绰绰还真是体贴懂事,知道我这老婆子近来闲的无聊,不免春困久睡的,今日中午便特意演了一出全武行来哄我开心,连带着桂昌院的一众下人也都坐不住了,竟四处乱跑跟着看热闹呢。”
三太太曹氏被柳太夫人找茬的次数多了,自是熟悉她的套路,心知婆母这是对三郎总是抢在前面护着自己有所不满,忍不住又要为难自己,其实她并不如面上表现出的那般惶恐忐忑。
只是不知齐宏今日是怎么了,像定是要促成她协理管家一事似的,甚至不惜多次当众出言顶撞婆母,这才让婆母越发不满,如今竟借题发挥到了女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