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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YMCA
李武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已经蒙蒙亮的瓦蓝色天空，白色的飞机云点缀其上。
草木和土壤的气息灌入鼻间，后脑勺传来柔软的触感。
断线重连的意识还没来得及判明自身所处的情况，一张有点眼熟的脸就从视线的边缘探了出来。
之所以用上有点眼熟这种形容，是因为尽管她头上的文字依然是【吸血鬼·龙之子】，五官和爱理纱也相当类似，但整体组合起来的气质却和那个吸血鬼有微妙的不同。
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并未褪去的鳞片，但很快就全部隐去。
瞳孔变为了红色的竖瞳，带有好奇意味地注视着他。
淡粉色的发丝有几缕越过肩膀垂下，脑袋两侧像是带着某种发饰般生长出弯曲的犄角。
她的上半身只穿着白色的春季衬衫，自肩胛骨伸出的一对蝙蝠状的小翅膀勉勉强强地撑开领口，这也导致上方的纽扣开了几粒。
李武忍不住侧过头，试图避开要落到自己脸上的头发。
这个动作让他意识到了身后的触感来自哪里。
“……变身后的衣服到底是放在哪里的啊？”
虽然现在应该是处于被人们称之为膝枕的状态里，但李武控制不住地先产生了这个疑问。
眼前是藏蓝色的制服裙，裙摆下露出一截并拢起来的白皙双腿，在小腿处还能看到几片包裹起来的亮色系龙鳞，像是戴上了腿环之类的饰品。
他现在就枕在对男子高中生来说充满秘密的水手裙之上。
侧过头后，吐气的热流穿过单薄的衬衫，打在眼前这个疑似半龙化的爱理纱的腹部。
她似乎感到有些不舒服，伸出手将他的脑袋扳正回来，然后继续眼睛眨也不眨地玩着盯梢游戏。
“爱理纱？”被看得有些发毛的李武出声询问道，“听着，我很感谢你的照顾。咱们能掉到一块也真是缘分，但我们现在该去找星川和你父亲了……”
他想抬起上半身，但刚刚用出力气就感到周身一软，抬起的脑袋又落回了女孩的裙摆之上，认识到了自己枕着的腿部富有弹力的事实。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身体传来抗拒运动的信号，连往日随着自身意志响应的种种力量都如同隔了一层模糊的纱幕。
不同于力竭的损耗感，他现在觉得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间桑拿房蒸了二十四小时后再被扔进冰水里，周身上下传来如同蚂蚁爬过神经般的酥麻感受。
有什么身体内部的东西在重构和改变，但直感并未发出危险的警报。
他隐约觉得是往良性方向的变化。
说起来从白龙身上掉下来的前一刻，他好像确实看到了类似【驱魔人】出现时的情景。
那么身体的变化可能和新的文字有关。
虽然暂时找到了答案，但对目前的情况并没有帮助。
刚刚的起身虽然只持续了一瞬，但李武看到了阻碍自己行动的又一个因素。
从女孩裙摆后下方伸出的细长尾巴缠绕过他的双腿，如同绳索般紧紧地捆缚住下肢。
爱理纱拍打了一下双翼，发出了无情的嘲笑：“呵呵。”
“你到底是谁？！”
内心的违和感一下子得到了证实，哪怕有着一样的文字，但这个爱理纱样子的家伙显然存在不太正常的地方。
半龙少女歪了歪头：“是爱理纱。”
她将左手搭在了李武的额头之上，伸出右手轻轻按压着他的颈部。
食指顺着颈动脉的流向轻轻地蹭过皮肤，带来轻微的瘙痒感，自称爱理纱的少女像是在确认在哪里施针的护士般，不时地用指肚戳弄一下血管所在的位置。
李武觉得像是被某种爬行动物舔舐着，冰冷的感官刺激着温热的血液，带来介于不适和愉悦间的奇异感受。
骗谁啊！爱理纱才没有这么熟练！
咳，倒不是这方面的疑点，而是她的禀性明显和那个弱气自闭吸血鬼截然不同，带有一股危险的气质。
“那么我们先从这里离开吧？”
意识到自己目前缺乏反抗之力，李武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提出了别的建议。
绑缚着他双腿的尾巴松开缠绕，像灵活的蛇一般顺着身体游动到胸口的位置，然后像是表达否定般举起末梢，在他面前摇了摇。
“伱现在暂时没有力气吧，李武？”
半龙少女微笑着说道。
她俯下上半身，张开了黏连着唾液线的嘴唇，露出粉嫩的舌头和闪着寒光的虎牙。
“！”
坏起来了，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变了。
考虑到她爹变龙后失智的表现，该不会其实不是负界魔物影响了神智，而是他们这一家变龙后本来就会发癫吧。
如果爱理纱现在也处于发癫状态，产生了人格分裂的症状，那她要对目前无力化的自己做点什么就完全不可预料了。
“连龙都能击破的你，现在却处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随便谁都能压制。”
半龙化的爱理纱带着一丝兴奋的语气在他的耳边呢喃道，双手顺着两边的肩膀滑过，直至抓住了他的手腕，将其牢牢地束缚在身体的两侧。
“说出了仿佛恶堕系作品中的三流反派的台词！”
李武在内心默默吐槽道。
她凑得更近了。
“爱理纱，在战胜巨龙的过程中你功不可没！说到这个，你不觉得应该去看看你爸有没有恢复正常吗？”
李武拿出应对星川葵常用的转移话题技能。
“爱理纱能感知到，老东西还没死，大概没事了吧。”
“快把那个讲礼貌的爱理纱还回来！”
半龙少女浑不在意地口出暴言。
这个像是把爱理纱的性格反转了的女孩嘻嘻笑道：“之前李武也欺负过爱理纱，现在该交换位置了。”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李武抗议道。
脑海中像是放幻灯片一样倒映出证明自己被冤枉的一幕幕景象，比如骗爱理纱是狮子王的后裔，催眠，在爱理纱借宿的时候伙同光装鬼吓她，数次在使用破妄之力的时候AOE到无辜吸血鬼……
他陷入了沉默。
龙尾绕过腰间，固定住了待宰的羔羊。
她要吃人啦！
星川，快来啊！
李武将希望寄托于不知道在哪的魔法少女。
星川葵从巨岩上坐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她看向旁边的小白：“我好像感觉到李武同学在叫我哎。”
魔法少女呼唤出终于恢复了的光翼，挤出为数不多的魔力：“该去找他们了。”
在山间的森林深处，一处星川葵暂时找不到的空地上，就是李武和爱理纱所在之地。
“呼——”
从唇间泄露出的气息冲击在敏感的脖子位置。
爱理纱吹了一口气，迅速撤回了脑袋。
“哎嘿，吓倒了没有？”
她松开了双手，做作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歪头笑道。
“……”
李武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
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被咬一口了，但这种事倒临头又突然停下来的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简直像是为一场考试做了充分准备，走进考场后得知被取消了一样，除了庆幸还有莫名的空虚感涌上心头。
“你和爱理纱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反正已经是这么个情况了，他干脆直接问道。
“爱理纱就是爱理纱！”
她像是表达不满地挥动了一下龙尾，轻轻地拍打在他的胸口。
还好现在的她并不具备龙形态下的尾刃，否则他可能要死于友军伤害了。
“李武肯定认为我是什么邪恶爱理纱之类的人格吧。”
她挪动一下双腿，“但是并不是，这就是爱理纱的记忆、爱理纱的情感，最多算是被她平时压抑的性格而已。”
“那你压抑得够狠啊。”
这根本已经是判若两人的地步了。
“你还记得你打晕我之后的第二天上学路上，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你已经想起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李武回忆了一下，“‘和以前一样’？你知道自己尝试攻击我之后说的话。”
当时她不愿意说明白，他也没有追问下去。
半龙爱理纱点了点头：“实际上，我以前伤害过一位好朋友。”
她有些哀伤地扫了扫尾巴：“是国中发生的事，那个女孩子比我大一岁，那时候我虽然已经不需要摄入人血，但并不像现在这样可以完全摒弃渴血的欲望。”
“是意外？”
李武倾听着她的诉说，适时问道。
爱理纱点点头：“我们在准备黑板报的时候，她不小心划破了手掌。”
半龙化的少女沐浴在将亮未亮的天光中，因陷入回忆而沉默。
她的剪影在此刻倒是真的有了几分近现代虚构作品赋予吸血鬼的所谓“暗夜贵族”气质，神秘、危险而带有吸引力。
“总之，之后她完全忘记了发生了什么。”
她用轻松的口吻总结道，“就是那个，日常世界对普通人的认知扭曲现象？反正第二天，她还是照常热情地和我打招呼。”
“但是，我不能接受，做了这样的事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维持友谊，所以主动疏远了她。”
“我觉得你有点陷入牛角尖了。”
李武评价道。
爱理纱像是泄愤般低下头，用角顶了顶他的额头。
并不锐利，而是有股潮湿柔软的感觉。
“你尝尝牛角尖的厉害吧！”
“明明是龙！而且这个笑话也太冷了！”
施展完头槌的少女继续说道：“不过后来就逐渐变成觉得一个人待着好像也挺好，最终变成了社交能力低下的废物。”
这个性格下的爱理纱对自己也是毫不留情！
她骂完自己后，注视着躺在双膝上的男生的双眼。
“所以，那个爱理纱已经说过了很多次对你的感谢，这个爱理纱也想要补上。”
“你还说自己不是人格分裂。”
“不要破坏气氛！”
爱理纱生气地甩动龙尾，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到了附近的泥土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李武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招惹这个攻击性上升中的爱理纱。
她收回尾巴，搭在李武的腰间：“谢谢你帮我做了这么多，谢谢你能接纳我做朋友。”
她这么正经反而让高中生难以招架，有些难为情地偏过了头：“看在今天爱理纱提供膝枕的份上，算你表达过谢意了吧。”
“还想要这个服务的话之后随时和我说哦，不过平时的爱理纱肯定会拒绝就是了。”
半龙少女眨了眨红色的右瞳，望向天空，“时间好像也差不多了，这个状态维持不了太久。那么该开始了，李武刚刚说这次战斗我功不可没对吧？”
“确实，不过我们本来就是帮你打你老爸吧？”
没等李武说完，脖间忽然分泌开一阵清凉。
他僵住了。
突然扑过来的吸血鬼将虎牙刺入了猎物的脖颈，鲜红温热的血液伴随着熏熏然般的感觉被抽离。
在这个过程里，她身上龙化的特征逐渐淡去，红色的竖瞳变回茶褐色，带着湿润气息的眼瞳。
“那这就是奖励！不是袭击！”
她含糊不清地发出类似呜噜呜噜的声音，透明的液体混合着红色的液体流下。
李武按住她的肩膀试图把这个没有武德偷袭年轻人的吸血鬼推开，反而被她扣住五指，抓住了双手。
他从少女的膝头滚落到周围的泥地，对方像是捕获了牡鹿的山猫一样，起身单膝压在他的身上。
怎么说呢，被平时一直处于人尽可欺地位的爱理纱这么对待，反而产生了一阵奇妙的感觉。
李武立刻在自己变成奇怪的人之前掐灭了这个念头，而爱理纱也适时抬起了头。
那是属于他熟悉的，那个温和的小吸血鬼的面容。
一丝属于他的血迹从她的嘴角滑下。
爱理纱呆呆地看着被自己压在下方的人，像是大脑一时因接受了太大的信息量而宕机了。
片刻后，她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了惊起一片飞鸟的尖叫：“我都干了什么啊？！”
李武站在林间的空地上，捂着自己的脖子。
不知道吸血鬼的口水成分里是不是含有止血酶，总之他几乎是立刻止住了血。
而且更神奇的是，被这么吸了一通，他竟然初步恢复了运动能力。
“万分抱歉，请对我处以火刑吧！”
现在要操心的是另一件事。
恢复平日性格的吸血鬼少女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在地上，配合她脱下来叠放在一旁的制服外套，让这个场景显得格外糟糕。
“爱理纱，你先起来吧？”
“不行！我又一次对朋友做出了这种事……呜，已经没有资格当吸血鬼了，对了，从臭虫开始重新锻炼吧？反正都是会胡乱吸血的害虫……”
她的周身散发着比平时强出225%的阴暗力，简直要实质化成盖顶的乌云了。
“刚刚的嚣张气焰完全消失了……”
李武强行将她拉起来，面对梨花带雨地掉小珍珠的吸血鬼。
“就当是对你辛苦战斗的奖励了，反正我也没感觉有什么问题。”
他只能扯出半龙爱理纱狡辩的理论。
“……真的？”
“真的。但以后干这种事前先得到我的允许。”
与其说有什么问题，不如说，还挺舒服的。
但这话他死也不会说出口。
爱理纱破涕为笑。
“那么，现在去找星川他们吧……”
“啊，还要去看一下爸爸的状况。”
两人正准备离开林地时，旁边的树丛传来一阵细微的移动声。
星川葵头上顶着几片林中行进时沾上的叶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找到你们了！”
她高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