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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这样。”
陈巧阳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心里那种砰砰直跳的担忧才算平息。
要是司徒真不明不白点了个男人,受到什么伤害,徐幼徽应该是要来拼命的。
“我问他会不会梳头,因为张桑平也算是徐家过去岁月里重要之人,我必须赶去看看。”司徒在镜子里对着陈巧阳解释。
细雪感受到了陈巧阳对自己的嫌弃,心底啧啧感叹,故意笨手粗脚,把她的头发落下几绺。
“你…你下去。”陈巧阳终于看不下去了,命令一样的语气。
细雪闻言,不(喜)胜(不)惊(自)恐(胜)地退了出去,顺便轻轻关上了门。
司徒丽山简直要忍不住笑:这个手下,办事可太绝了。
可是她忍着的笑意,在陈巧阳的手揉了揉她的头时,被心底涌起的柔软以及悲伤冲散。
他有一双好看的手,指节分明,抚摸她的乌发。
她看着男子站在身后,抬起梳子:
曾听说过的,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司徒心尖打颤,不动声色地盯着镜子里那张脸,努力想把这个场景,一辈子地记住。
“简单点的发样可以么?”陈巧阳问道。
“能见人就行。”司徒丽山轻轻道。
语气里的温柔满到溢出来,怎么藏也藏不住。陈巧阳愣了愣,打量了镜里一眼。
她神色自然。
只是因为她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所以两人在镜子里对视了片刻。
陈巧阳的指节,颤了一下。
明明只是一个朴素的发髻,司徒气质里的清丽却可以把它衬得有种荆钗布裙的贞美。
她瞧了自己一眼,选了一个珍珠流苏发夹,别在发尾作为装饰。
这下,就油然而生起一种,清贵人家早慧谦恭的少女气派。
这是个能够善用自己优点,并且发挥到极致的人,陈巧阳想道。
“四爷,我好了。”司徒从梳妆台前起身,看向陈巧阳时才忽然想起他没怎么穿衣服,微微别过脸,提醒道:“您也去收拾一下吧。”
陈巧阳早年就入国学,学习格斗术,不像一般贵族子弟养着一身钱堆起来的肥肉。
他的身材不错,司徒心里带着笑,以后便宜了我了。
若是陈巧阳知道此时她的想法,定然想给还在后悔僭越礼节的自己一巴掌。
两人各自收拾了一下,便在过道里汇合。
陈巧阳一直有些奇怪,这小姑娘,怎么总是带着笑意。
她一笑起来,那凤眼弯弯,如同皎皎的月。就像现在,司徒丽山走近他,亲切地喊道:
“四哥哥,我们走吧!”
“嗯。”他也不否认这个更亲厚的称呼。
真是难得有意思的人,再没见过哪个平城人,会如此喜欢笑。陈巧阳唇边却不觉也带了暖意。
今天的太阳很好,暖暖地照在身上。
他二人的马车停在阁前,正有许多人在扫雪,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他们边拿着大扫帚扫,边还嘻嘻哈哈地相互打闹。
“看来是阁里新长成的,”陈巧阳道,“过几年,也要他们独当一面了。”
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人喊住他们。
细雪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急匆匆地赶上。
“作什么?”司徒诧异。怎么弄的和某些因为服务出门的火锅店一样。
“这些是阁内的指标,姑娘帮帮忙。”细雪笑着,也不管他们说什么,热心地给她全搬进了马车,完了,对二人作了一揖道:“谢谢客光顾,车程远远,路上当心。”
陈巧阳是真的有点烦他了,不怎么说话。
司徒本想说什么地,看见细雪腰间许多挂坠里别起了自己送的牌子,就空张了张嘴。
上了马车,她习惯性地掀起帘子望窗外时,就看见细雪站在通向孟婆楼的唯一大桥上,隐隐约约,不知是发呆呢,还是目送这辆车远行。
知府门前。
“我就说吧,这些日子大事多得很,这里摆摊子准没错。”一个卖面食的妇人高兴地和旁边女人攀谈。
“真是,要不是连日大雪,也不至于出来赚这些炭火钱。”
“谁不是呢,”面食妇人,“我也正恨呢。从前指望国泰民安,现在天天盯着知府,盼出点大事,越大越好。”
“哎!”这是许多声叹息。
司徒下马车的时候,看见街边上两排小摊满满当当,摊主都伸长了脖子巴望自己。
要不是陈巧阳就在下面接着她一点,她都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刚开始被鼓励发展地摊经济时候的苏州。
“怎么,知府家门口风水好,主财运?”她有些好笑,那些女人如果给他们些胆子,估计恨不得把自己拉去做生意。
“什么财运呀!是霉运呐!”林长安的声音不像陈巧阳的低徊,也没有细雪的理性,他就是一个纨绔,亮亮的嗓子,给人一种马上就要摇着扇子出来的感觉。
“什么玩意儿。”他今天很不高兴的样子,一边向二人点头致意,一边埋怨:“她们啊,恨不得天天有人从我家府衙横着出去,这样看得人多,生意好做。渐渐地我每回走出门,竟觉得有股阴风!”
司徒掩着笑,她望望陈巧阳,他似乎对林长安不讨厌。
林长安把二人引进门,边还说道:“真是唬死人,要不是张桑平是自己吊死的,我都怀疑是她们在门口用怨念发动的。”
“怎么就死了呢。”司徒奇道,“也没有白绫,又是怎么吊死的?”
“是她半夜里拿衬裤当绳子,挂在狱里通气用的铁窗栏杆死的。”林长安打开了仵作的房门。
在司徒丽山准备踏入的时候,陈巧阳伸手拦了一下,对林小郎道:“这姑娘没见过衙门里的各种死人,腥气,晦气,且等仵作把张桑平的棺抬出来,到干净些的地方在说。”
林长安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因为这句话,多留了几瞬。
赵仵作和林长安把棺材起了出来,放在一处干净的备用间。
“这里本来是最通风方便的一间,专门用以预备狱里有什么时疫发作的隔离房。”赵仵作一大把年纪了,须发微染风霜,语气慈怀:“这些年来不曾用过。”
林长安起棺盖的时候,司徒有些紧张,陈巧阳看了看她,把她拉近了自己身边一点,意思是别正对着死人,恐怖会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