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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绍行掩在袖中的手微动,他颔首称是,又问:“祝小姐如何知晓家父?”
祝嘉鱼抿了抿唇,朝他露出一个笑来,道:“便是听旁人提起过,听闻公子名姓,故有所问。”
这个笑与先前对着奚桓露出来的笑不同,先前那个笑里,装着的无非是礼数人情,这次却多了几分真心。
奚桓傻傻愣愣,看不分明,姜绍行却禁不住想要放声恸哭,这样的笑,他在梦里也曾见到过的。
后来梦里的女子临死前,也这样笑着看现在人群中的他。
但他到如今,也仍未可知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看见了他。
他想到面前的女子说的话,面上微笑:“如此,我与姐姐倒是很有几分缘分。”
虽是这般说着,他心中却对她的话存着怀疑:他父亲不过是小小御史,一无财权二无名声,他的名头断然传不出玉京。
祝嘉鱼却对他心中所想一无所知,她只是惘然感叹道:“是啊,兴许我与公子……确实有些缘分。”
奚桓拉了拉姜绍行,对祝嘉鱼拱手道:“今日我与阿行还有事,改日有时间约祝姐姐出来吃茶,姐姐可莫拒绝我。”
祝嘉鱼颔首轻笑:“自然是好。既然阿桓与姜公子有事,还是快些去罢。”
她说完,姜绍行认真道:“姐姐怎么厚此薄彼,您唤他阿桓,缘何唤我姜公子?”
少年眼眸清澈,仿佛盛着青山明月,春梦秋云。
祝嘉鱼一愣,而后从善如流地唤他:“阿行。”
她眼眸微湿,珍而重之。
姜绍行浑然未觉,点了点头,便与奚桓离开。
两人走远之后,祝嘉鱼抿了抿唇,与丫鬟一道往前走着,过了一会儿,她问身边的丫鬟:“方才那位阿桓公子,在府上行几?”
丫鬟道:“府上除了桓公子,再无旁的小姐公子。”
祝嘉鱼颔首,又感叹道:“姜御史的公子倒是难得的稳重。还以为这般年纪的郎君,总该有些少年心性,没成想他却是那般清冷的性子。”
丫鬟想了一会儿,一边分花拂柳地走着,一边与祝嘉鱼解释:“其实姜公子以前也不这样的,记不起是哪一年,他生了场重病,病好之后,便成这样了。”
祝嘉鱼点了点头。
这一世,阿行也与前世不同了。
她还记得前世阿行总是一副浪荡模样,半点不肖其父,文心玲珑,肝胆如雪,反而成天斗鸡走犬,虽然也读圣人书,嘴上也念“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但她知道,他是半点没将这些话念进心里的。
他就是玉京城里永安街上最无忧无虑的公子哥儿,不用考虑天地生我如何,不用明白安危相易的道学法理。真真正正的斗鸡走犬少年时,天地安危两不知。
可现在,他全然变得不相同了,脸上没了一贯的笑模样,以至于她竟没能第一眼认出他来。她不知道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但这一次,她一定会守护好姜家,守护好他。
……
“祝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可教奴婢好找。”
祝嘉鱼与丫鬟走累了,正在池边的小亭中坐着歇脚,便听闻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她转过头,见是奚夫人身边的另一个丫鬟,起身笑问道:“姐姐寻我,可是姑姑说要回府了?”
“祝小姐聪慧,正是如此。”丫鬟答道。
三人于是一并往回走,到了厅堂中,祝嘉鱼便和萧婉一道向奚夫人道别,到了马车上,萧婉见着桌上的檀木匣子,将它往祝嘉鱼面前推了推,道:“等会儿回去,将这个也拿上吧。”
祝嘉鱼愣了愣:“姑姑?”
萧婉笑道:“别被她们骗了,这本来就是给你的见面礼,只是今日教我借着彩头的名义转赠给你罢了。收起来吧。”
祝嘉鱼弯了弯眼,笑着点头:“那阿瑜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婉见她大方收下,又道:“还有一桩事,想来你也知道我的养父母是什么人了吧?”
祝嘉鱼轻轻“嗯”了一声。
是弘平年初的萧太傅夫妇,到弘平十四年,萧太傅年老辞官,由常悲秋继任。
萧婉道:“我养在父亲母亲膝下十余年,如今嫁人怀胎,二老十余年无所出,到我出阁后,更是难免膝下空虚。我便想着,你既来了玉京,便常去萧府,代我尽尽孝道,你怎么想?”
这才是她将兄长与侄女寻来玉京的真正目的。从前她不知道便罢了,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自然要抬举娘家人,更何况,她今日已经试探过侄女的心性,她这个侄女,行事稳重有度,不是扶不起的阿斗,而兄长虽然胸无大志,却也是个安生性子。
她是很放心他们与养父母走近的。
她也没有旁的心思,除却希望侄女能代她多陪陪年事已高的养父母之外,也希望能借着萧家的门庭,为侄女挑选一门好亲事。
她能为侄女做的不多,恰这一桩,是力所能及之事。
萧婉见她不言语,索性将自己的意图全盘托出,末了,她道:“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你无心风月婚嫁之事,又或者心中有人,只是不愿与我们做长辈的表露心思,这些都无妨,你常与萧府走动,无论如何,利大于弊。”
“我听闻你来玉京之前,便先在照花巷置了宅子,那么我的心思,你也该是明白的。我是你的亲姑姑,是你父亲的亲妹妹,自然打心眼里希望你们好。”
她看着祝嘉鱼姝艳的面容,心中却想着,这样的模样,这样的心性,若是没有能护得住自己的手段,没有能荫庇得住自己的高树,只怕在这玉京城里,难得善终。
然而她是这女孩的亲姑姑,又怎么能眼见得她在这样的世道里随水波浮沉逐流。
“你父亲是安贫乐道的好心性,可你初至玉京,便先置华宅,后置罗衣,阿瑜,你既懂得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道理,也该懂得,与萧府往来,于你之人情交际,多有益处。”
她叹了口气,握了握祝嘉鱼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邱老夫人与开平侯府的事,我也都知道了。你放心,姑姑不会轻饶过侯府那帮人的。”
“但姑姑也希望你知道,姑姑断不会拿捏你的婚事去谋求什么,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不愿与萧府走动也随你,但姑姑待你之心,不希望你有所误解。”
祝嘉鱼垂眼,半晌,她说:“阿瑜知道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萧婉如此热衷劝她与萧府走动——她当然明白与萧太傅夫妇走得近于她有莫大的好处,但这样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若说好处,难道三品通政史的夫人,带给她的好处会少?
但在这一刻,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自称是她姑姑的女子,是切实地为她着想。
她的性子不算软和,却总是难以拒绝旁人的好意。
上一世到这一世,她性情变了许多,手段也厉害不少,但唯独有一样,旁人若是对她口诛笔伐,算计陷害,她即便没法报复回去,也不会被打垮,被压倒;但若是谁对她表露善意,伸出援手,她便会忍不住卸下防备与警惕。
她不是心肠软,只是长久跋涉于暗河的人,大抵总会渴慕一盏,能为她照亮风雪归途的提灯。
萧婉见她的态度有几分松动,顿时心中高兴,又解下腰间玉佩,与手上的血玉镶金的手镯递到她手中,她紧紧握着侄女的手,哽咽道:“我的阿瑜受苦了。但以后有姑姑,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她想起来兄长与她说的那些话,抿了抿唇,抬手为她整理衣裳,道:
“史书话本上都爱写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便是红颜祸水,轻则亡家灭族,重则破国丧邦,以至于到了今朝,那些自以为是、品行不堪的男子们一边倾慕美貌的少女,一边轻贱女子的美色,阿瑜,往后你在玉京的路,只怕不会好走。”
她伸手,将鬓边的金钗卸下,插到祝嘉鱼的发髻上,沉声道:“但你记着,凡事有姑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