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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何予泽就见过那些人的丑恶嘴脸了。
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这样的形容词,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何予泽止住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调出拨号界面,手指点了三下。
刚要按下通话键,一个意想不到的来电打了进来。
何予泽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几秒,接起。
听筒的女声欢心雀跃,却听得他心里一沉。
目光游离,掠过不远处倒在血泊里的男人。
他还有资格说喜欢吗?
他没有了。
嘴唇翕动,他听见自己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对面一下子没了声音。
半晌,闪电滑过,手机里传出隐隐约约的雷声。
何予泽猛地抬头,看向重新被乌云遮蔽的阴暗天空。
同样的雷声,令他瞬间想到了她在哪。
她来找他了。
可他,不能去见她了。
何予泽狠狠心,挂掉仍显示着通话中的电话,转而拨通了早先按下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您好,我要自首。”
二十分钟后,闪着红蓝警灯的车子呼啸而来。
村民们被尖锐的警笛声吸引,纷纷从家里出来,三五成群地聚集在警戒线之外,对着瑟缩在门边的女人指指点点。
“哎,你们说,这是出什么事了?”
“嗐,估摸着是二柱又打他婆娘了吧,你看那女的身上,不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两夫妻打架,也值得把警察招来?搅的人大晚上也不安生,真是晦气。”
“他们家闹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就这一次,搞出这么大动静?”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猜测,在看到警方抬着裹尸袋出来的瞬间,烟消云散。
众人震惊地看着警察手里的袋子,有胆大的人走上前,打听这家人出了什么事。
“你是王二柱的邻居?”
站出来问话的男人指着不远处一栋破旧的瓦房,“是啊,我家就在那儿,离得可近哩。”
民警又问:“那你知不知道,王二柱和他老婆,平时有没有什么矛盾?”
男人摇摇头,迟疑着说了句没有。
民警淡淡看了眼门口面色惨白的毛二姐,视线转回男人脸上,目光锐利。
“我怎么听说,王二柱经常打他老婆?”
男人被他盯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结结巴巴道:“男人管教自己的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算不上什么矛盾吧。”
顿了顿,男人想起什么,哆嗦着问:“二柱他,出什么事了?”
民警言简意赅地答了两个字,“死了。”
两个字宛如一道惊雷,砸进围观人群的耳朵里。
才安静下来的人群顿时如挤在一团的鸟兽,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二柱没了?他婆娘杀的?”
“不能吧,没看那女的好端端在一边站着?要是她干的,警察还能对她那么客气?”
“我就说这女的面相不好,二柱娶了她,早晚要倒霉。”
说话间,两个警察押着何予泽从院子里出来。
一直如木偶般站在门旁的毛二姐立刻还了魂,跪倒在地,抱住警察的裤脚。
“你们抓错人了,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你们放了我弟弟吧。”
民警被她死命抓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同事。
另一边,接收到求助讯号的女警立刻跑过来,蹲下身安抚。
“毛二姐,你弟弟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你……”
没等她说完,毛二姐松开手,回身抱住她的胳膊。
“不,不是的,我弟弟还小,他都是胡说的,你们不要信,不要信啊。”
说着,毛二姐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扯开前襟,将上衣脱了下来。
女警下意识循着她的动作往下看,只一眼,呼吸骤停。
瘦小的躯体背后,新伤压着旧伤。
狰狞的凸起,新生的嫩肉,交错遍布。
好几个圆形的伤疤落在她胸前,落在娇嫩的那一团上。
“王二柱他,根本就不是个人!”
毛二姐点点胸口的疮疤,“这是他用烟头烫的。”
手抚过腰间一大块淤青,“这是他前几天踹的。”
又转过身,指指后背,“这是他拿藤条抽的。”
人群鸦雀无声,站在最前头的几个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毛二姐暴露在外的身体,咽了咽口水。
女警回过神,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盖在女人身上。
“毛二姐,你把衣服穿好。”
毛二姐对女警的话充耳不闻,只怔怔道:“他在外头欠了别人的钱,回来就要把我卖出去抵债,阿泽他只是看不过去,跟他争执了两句。是我用刀捅了他,是我,不是我弟弟。”
正这时,围观的人里又有人说话了。
“什么弟弟,我们大家都知道,那男孩跟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就是,那男孩三天两头过来看她,都是背着二柱来的。要我说,他们两个肯定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我看也是,她要是个安分守己的,二柱能打她?我看啊,说不定就是她在外面找野男人,被二柱发现了,才想着要好好管教她。”
村民们越说越来劲,甚至开始对警方指手画脚起来。
“警官,你们可要好好查查这女人和她所谓的弟弟,保不齐这就是他们两个演的一出戏,二柱没了,他们就能双宿双飞了。”
“对对对,就算二柱是那男孩杀的,这女人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此话一出,当即又有好几个男人站出来,口口声声指摘毛二姐的不是。
“警察同志,你们可别被这女人骗了。我早听二柱说过,他婆娘根本不是诚心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可不是?她嫁进来好几年,肚皮一直没动静。二柱非但不嫌弃,还天天出去干活儿,好吃好喝供着她。她倒好,竟然还把奸夫带到家里来了。要不是她实在太过分,二柱能舍得打她?”
男人们一句接一句,简直要把王二柱塑造成一个被老婆戴了无数顶绿帽,还任劳任怨痴心不改的大情种。
而毛二姐,则成了他们口中那个不守妇道,天生骚\/浪的淫\/娃\/荡\/妇。
一场千夫所指的闹剧,随着警车的离去落下帷幕。
毛二姐漏洞百出的供词根本经不起推敲,证明不了何予泽的清白,却言明了他对王二柱下手的动机。
警方很快调查清楚了王二柱案的来龙去脉,何予泽在被羁押一个月后,送交检察院起诉。
一审判决下来,何予泽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名成立,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何家父母找了所有能找的关系,才将心心念念找了十几年的小儿子转回宛城监狱服刑。
何予泽在狱中表现良好,先后获得两次减刑,刑期缩短至八年。
再过五个月,就是他出狱的日子。
何予淮揉着发酸的眼睛,想起初次见到柳闻烟时的情形。
那年他去国外游学,撞见了这个陌生的小姑娘。
他背的包上挂着弟弟的平安符,所以被她错认成了他。
这么些年过去,何予淮以为,那姑娘不会再执着于一段年少时的过往。
却不想,命运兜兜转转,他又一次被她找上了。
她在好友申请里说,是谢倾的朋友。
何予淮闭着眼,陷入沉思。
弟弟曾说,不想被那姑娘知道自己的现状。
可他有些不忍心。
他想起当年,那姑娘用满怀期冀的眼神望向他,又在他说出她认错人后,眼里瞬间失去了光芒。
那样的变化,他没有勇气再看一次。
给人希望,又掐灭,是件再残忍不过的事情。
吐出长长一口气,何予淮暗下决心。
或许,到了让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