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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义结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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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韩剑平紧紧追蹑「浊水神龙」黄戎纵落右侧大船的船头时,黄戎对他的喝骂,竟睬也不睬,一晃身已进入舱内。

    这时,整条船已被浓烟烈焰笼罩,韩剑平心切白牡丹的安危,当下,也顾不得舱内的情形如何,大喝一声:「老匹夫那走!」翠竹萧一圈,护佐面门,纵身追入舱中……

    那知──他身形刚穿过舱门,突地「轰」的一声,从舱里冒冲出一大股浓烟,不但将他的视线封住,同时那炙热的空气以及刺鼻的桐油烟味,呛得他猛咳了几声,踉跄倒退而出………他方自退出舱门,「嗖嗖嗖」身后左右陡地阵阵金风劈刃之声起处,四柄长刀闪电般交叉攻到!

    韩剑平这时可说是急怒攻心,那还有平日的慈悲胸怀,一声叱喝,右臂一圈,翠竹萧幻起道碧光,迎着四柄长刀一绞一震!

    「铮铮铮铮」一阵金铁交鸣的连珠声响过处,四柄长刀立时脱手飞坠落入河中?

    韩剑平更不打话,脚跟一旋,左掌猛然一扫!

    一股奇强无匹的掌力狂卷之下,那四名攻袭过来的蓝衣大汉登时惨吼连声,纷纷震飞寻丈以外,坠落河中!

    韩剑平这一击之威,顿将其余抢来阻挡的「龙门帮」帮众镇住,他更不敢怠慢,身形一起,掠进舱中!

    但这时侯,船舱之中充满了浓烟,火舌四卷,那还有半个人影!

    韩剑平大叫道:「白姑娘!白………」他这一张口呼喊,只叫出了一句,便立时被浓烟呛住,只好闭口并运功护身,停止呼吸,往里面搜索………此际,船舱内不但烟焰密布,且温度之高,有若置身洪炉一般,任他功力再高,也无法忍受得住,不禁大为着急,同时,暗自忖度,在这种情形下,舱内-本不可能有人存在,那黄戎大概已知机先通,自己再逗留下去的话,恐怕将难以脱身………韩剑平忖思及此,遂萌退意,身形一转,便待退出………那知──就在他身形乍转左顷,陡听「哗啦」一声巨响,一整块舱蓬烧得烈火熊熊地当头砸下!

    这时,舱中四面是人,避无可避,韩剑平只好一咬牙,奋起神威,双袖齐扬,施展「铁袖神功」,朝上空猛地拂去!

    「轰」然一声!整块舱蓬登时震得四分五裂,火鸦乱舞,飞落数丈外的河水中!

    但韩剑平的一双大袖,也被火舌卷着,燃侥起来!

    这时,整条船身已发出阵阵「轧轧」之声,显然马上就要爆裂开来,当下,韩剑平已顾不得双袖着火,一抖双臂,就从震散的船蓬空洞中,纵身飞出!

    他身形悬空,闭目四下一看,但见三艘大船已尽为浓烟烈火笼罩,「劈劈拍拍」「轰轰发发」地声势好不骇人,更夹杂着人声喧哗,乱成一片,已分不清敌我双方的情形!

    这时,他正暂将白牡丹的安危放在一边,打算飞进烟焰之中,看看李玄和蓝启明的情形,但转念一想,凭李玄的一身精湛功力和聪明绝顶的头脑,虽然陷在这般险恶的状况中,相信也不致有什么凶险,至于蓝启明的功力虽然较差,但仗着身有避火避水的宝珠,大概也不会丧身水火之中。………他方自心念电转之际,突见烟焰之中,冲出一条小快艇,像箭一般朝南岸驶去,艇头上卓立之人,正是「浊水神龙」黄戎!

    韩剑平一瞥之下,顿时疑云大起,在空中猛地双臂一抡,一拧腰,头下脚上,朝快艇疾扑下去,口中大喝道:「老匹夫留下命来!」

    喝声中,人已到了黄戎头上,翠竹萧贯注十成真力,抖腕振起百点碧光,凌空罩下,同时左掌凝足「先天太乙真气」,猛然劈出!

    黄戎站在艇头,闻声仰首,发现韩剑平已然挟雷霆万钧之势当头下击,自己全身俱在萧、掌的威力范围笼罩之中,竟连还手招架的空隙都没有,不由心头一凛!

    可是,他到底不愧是黑道枭雄,黄河一霸,就在这千钧一发之下,依然临危不乱,大喝一声,一咬钢牙,身形一翻,「噗通」一声,竟自倒跃落水中,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韩剑平眼看黄戎逃脱,自己又不识水功,只好一飘身,落在快艇上面!

    那名在艇梢打桨的蓝衣大汉,慌不迭也是一翻身,带了双桨,凫水遁去!

    这一来,快艇失去了打桨掌舵之人,登时在河上团团乱转,随波逐流往下游漂去…

    ……此际,韩剑平的一双大袖早被烧了个精光,无法施展「铁袖神功」来鼓风驶船,只好将翠竹萧权当桨用,贯注买力,拼命中水在划动……可是,这根翠竹萧虽然珍贵异常,但用来当桨划船,却是发挥不了多大功效,加上韩剑平又不懂得水上功夫,是以一阵乱划之下,依然无法将快艇驶近那三艘被烟焰笼罩的大船!

    同时,韩剑平这一阵乱划之下,却发现水底下又出了毛病!

    但见一个个身穿黑油绸水靠的大汉,接二连三地从快艇四周的水底下冒将土来,然后挣扎了一下,便都僵硬硬地相继随波而去!

    原来韩剑平用以代桨划船的翠竹萧,在真力贯注之下,每一划动之际,内家真力便直透水底,这样一来,遂使那一群奉命赶来要在水底下暗算韩剑平的大汉,尽作了名符其实的水鬼!

    但这样一来,韩剑平更是不敢丝毫大意,也就在这心分二用,目注两地的情形下,这艘快艇不但离那三艘大船愈远,并且渐渐竟顺着河流,漂近了南岸!

    韩剑平眼看着无计可施,索性舍了快艇,跃上岸去,另图别法。

    他上岸之后,立即掉头凝目朝河心望夫,那知──就在这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大河之上,业已烟消火灭了,冷月幽光之下,竟失去了那三艘大船的踪迹!

    但见浊流滚滚,一望无际,不知那三艘大船,究竟是化作飞灰,沉没河底?抑是被黄戎手下之人将火扑灭,驶往别处?

    更不知李玄和蓝启明是否已脱离险境与白牡丹的生死下落?

    韩剑平怔望了一会,遂运聚功力,施展「千里传音」,遥向何上叫道:「李二哥!

    蓝五弟!

    你们在那里?」

    他一连叫了几遍,竟得不到丝毫反应,不由心中着急起来,顿足一叹!

    那知──他一口气还没叹完,耳中却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这一声呻吟进入韩剑平耳中,顿令他心头一阵狂跳,口中大叫一声:「白姑娘!」

    脚下已遁着声音的方向奔去………他沿着河岸奔出五六丈远,一团白色的东西已在月光之下映入眼帘!

    那是一具纤细的胴体,蜷卧在离水边不过数尺的河岸上,韩剑平纵身一跃上前,俯身一看,赫然正是踏破铁-无觅虚的白牡丹!

    这时,只见她浑身湿淋淋地,彷佛刚从水中捞起来一般,一张俏丽的睑庞,在幽冷的月光以及一身白衣的映照烘托之下,显得十分苍白,星目紧闭,喉中发出断续而微弱的呻吟!

    韩剑平又呼唤了几声,见她仍然没有反应,当下,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一伏身将她扶起,靠坐在自己的怀中,然后双掌抵住她的「命门」穴,将本身一口纯阳真气,源源透进她的四肢百骸………不多一会,她那冰冷僵硬的娇躯,便渐渐温暖柔软起来,韩剑平这才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同时更将真气加劲输入她的脉穴之中………又过了一会,只听白牡丹长长地吁了口气,娇躯忽地扭动了一下,韩剑平惟恐她神智刚刚恢复,发现坐在一个男人的怀中而有所挣扎,遂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白姑娘,我是韩剑平,你这时刚刚醒转,不宜乱动,要好好调息,有话等一会再说便了!」

    白牡丹听了,微微把头一点,便自运功调息起来………韩剑平这才收回双掌,站起身来,返到一旁凝神守护,以防万一!

    直到冷月偏西,白牡丹才调息完毕,星目徐舒,茫然地四周一掠,然后注定韩剑平,赧然问道:「韩大侠!我是不是在梦中?」

    韩剑平笑道:「明月在天,浪涛拍岸,此情此景,怎会是梦?倒是姑娘此刻的精神是否已完全恢复了?」

    白牡丹点头道:「贱要待蒙韩大侠相助,精神体力差不多已恢复八九了!」

    说着,盈盈起立,微带迷惑地又道:「但不知韩大侠你何以这般凑巧,适时拯贱妾于危难之中,莫非………」

    说至此处,倏地粉面一红,螓首低垂,嚅嚅不语……:韩剑平听得一愕,道:「哦!难道姑娘不是独自从那艘大船中脱困出来,泅水到此地的么?」

    白牡丹怔了一怔,随即摇头道:「贱妾那有这大的本领……嗯!听韩大侠的口气,好像另外有人相救于我,是吗?」

    韩剑平颔首沈吟道:「咦!那就奇了………」略一思忖,随即目注白牡丹,含笑问道:「姑娘被困在那艘大船的什么地方?后来大火发生之时,又是怎样脱身的呢?」

    白牡丹想了想,道:「贱妾昨日一时疏忽,中了黄戎老贼的诡计,陷身在船舱底下一间用厚铁皮包里的暗舱之中,当大火发生之时,贱妾正愁无法脱身,更被周围逼人的热气烘得头昏脑胀,眼看就要昏倒之际,忽然一阵强烈的震爆过处,大量河水涌进舱来,贱妾在昏迷之中,恍惚破人挟住,随后便人事不知,直到韩大侠将我救醒,方知己身在岸上,所以贱妾以为是韩大侠救我脱险的!」

    韩剑平「唔」了一声!彷佛若有所悟地点头道:「这样看来,可以又是她的杰作了!」

    白牡丹诧道:「她?敢情韩大侠这趟「龙门帮」之行,还有别的人一道吗?」

    韩剑平道:「人虽然还有两个,但却不是她………」当下,遂将如何关切她单人匹马到「龙门帮」来赴约的安危,乃与李玄和蓝启明赶来照应,如何与黄戎及杨九思等人展开生死搏斗,以及后来所发生的变故等事情,一一详细说了。

    白牡丹静静听完,不禁珠泪双抛,盈盈下拜道:「为了贱妾这样一个不祥之人,竟累三位大侠千里奔波,更害得李、蓝二位大侠生死下落不明,叫贱妾有生之日,如何能报………」

    韩剑平慌忙闪过一旁,双手乱摇道:「姑娘千万不要这样,快请起来商量正事要紧!」

    白牡丹仍遥自向河面拜了三拜,方才站起身来,道:「那么,韩大侠刚才说的那个她,又是谁?」

    韩剑平犹豫了一下,道:「在下猜想,那位拯救姑娘之人,极可能就是「魔铃公主」诸葛飞琼,或是她的手下,因为除此之外,便再也找不出是谁会有这大的本领了!」

    白牡丹「哦」了一声,便娇首低垂,默然不语,似乎是触起了什么重大的心事,好半晌,方才抬头道:「韩大侠是否在这一带河岸,搜寻过李、蓝二位大侠的下落?」

    韩剑平摇头道:「在下刚刚上得岸来,便发现姑娘在此而过来相助,是以尚未仔细搜寻他们的下落………」

    说至此处,微微一顿,目注白牡丹,关切地问道:「月前在崂出的那座破庙之中,在下和蓝五弟多蒙姑娘援助,得免「九寒晶砂」蚀体之厄,但当在下和蓝五弟调息完毕,醒来欲向姑娘拜谢之时,姑娘却已不在庙中,不知姑娘为何离去?是不是当时发生了什么变故?」

    白牡丹垂首摇了一摇,幽幽地说道:「没有………没有什么,那时候,贱妾只不过……不过偶想起了一点心事,所以……」话声微顿,抬头目注韩剑平,道:「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从韩大侠口中,得知那暗算贱妾之人,故而一时冲动,打算寻去他算账,是以才不别而行,远望韩大侠不要见怪才好!」

    韩剑平含笑道:「姑娘说那话来,不知姑娘可曾把那「七星岛主」狄长青找到了么?」

    白牡丹摇了摇头,道:「贱妾一直追到淮阴,还没有发现那老贼的踪迹,那时,与黄老贼的约期已近,只好暂时放过一边,折回头到「龙门帮」来赴约,唉!这次若不是韩大侠你们赶来相救,贱妾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韩剑平安慰道:「其实那狄长青在「七星岛」上有家有业,谅他也飞不上天去,姑娘大可不必这样着急的去找他算账!」

    白牡丹「嗯」了一声!目注韩剑平,道:「贱妾倒并不是急于要找他算账,而是…

    ……是………贱妾在锺离老贼那弄来的一根「万年温玉笛」,也被他拿去了,这根宝笛乃是我……我……」忽地粉面生霞,低头不语………韩剑平在锺离汉庄中,曾见过他所留的诗句,自然知道她底下要说的话,这时见她一寸凄幽欲绝的神情,不由大为感动,遂慨流说道:「在下有何德能,敢蒙姑娘如此关注,人非草木,在下……在下……有一句话儿久欲对姑娘表白,但又怕………又怕………」

    白牡丹倏地抬头,目注韩剑平,充满了盼望之色,道:「韩大侠有什么话儿要对贱妾表白,不妨请讲!」

    韩剑平注目道:「姑娘可还记得在「九疑魔宫」,在下曾答应过设法使姑娘获得「精神补偿」的话么?」

    白牡丹展颜笑道:「韩大侠这句话儿,贱妾怎会忘记!」

    忽地出幽一叹,低头道:「但贱妾自量乃残花败柳之人,唉!如今怎敢还存此奢望呢!」

    韩剑平神色一整,道:「姑娘如浊水青莲,出污泥而不染,在下意欲冒昧称呼姑娘一声贤妹,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白牡丹怔了一怔,望着韩剑平,星目中充满了激动的泪光,樱唇嗫嚅了半晌,方才盈盈下拜道:「哥哥在上,请受愚妹一拜!」

    韩剑平慌忙双手扶起,笑道:「贤妹不必多礼!」

    白牡丹这时再也忍耐不住,星目中的泪光,纷纷化作断线珍珠,顺着玉颊流了下来………韩剑平笑道:「贤妹此时应当高兴才是,怎地留起眼泪来了?」

    白牡丹掩袖抹去泪珠,展颜笑道:「妹子心中实在太高兴,太激动了,哥哥千万不要见笑!」

    韩剑平正色道:「这是贤妹的至情至性之泪,愚兄那有见笑之理,如今不知贤妹对行止方面,可有什么打算?」

    白牡丹黯然摇头,随即笑道:「妹子的一切,还不是悉听哥哥的吩咐么!」

    韩剑平笑道:「既然贤妹行止未定,那就帮愚兄沿着这河岸,往下游一带,搜寻李二哥与蓝五弟的下落如何?」

    白牡丹含笑点头,遂跟着韩剑平,展开脚步,沿着河岸,趁着幽冷的月色,往黄河下游一路搜去不提。

    且说蓝启明肩上挨了「丧门剑客」金亮一剑,栽倒落黄河的滔滔浊流之中,那时候,李玄正陷在杨九思等人的重重包围,而三艘大船上的「龙门帮」之人,都忙着救火,根本没有人下水捞救,更加上他水功方面又不甚高明,是以眨眼间便被急流冲出七八文之远!

    幸而他身怀「寒犀宝珠」,是以人在水中,却是滴水不沾!

    可是,那「丧门剑客」金亮的「丧门剑」乃是用独门药物淬炼而成的,祗须一丝见血,一个时辰之后,中剑立人便全身冒烟发火,化为飞灰而亡!

    蓝启明中剑落水之际,神智还十分清楚,但一阵挣扎以后,肩上伤口的毒牲便开始发作,他祗觉伤处一阵火辣辣的痛痒迅速蔓延开来,身子立即僵木不灵,动弹不得!

    那时,他心中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已迟了一步,怀中空有一瓶得自「逆天魔医」施不施的「逆天神散」,却是无法取出服食,不由大为着急地张口狂叫起来!

    但那时候他身在水中,纵有多大的声音也难以透出水面,更何况水面上已乱成一片,就算能透出一丝微弱的叫声,也立刻被那喧嚷的声音淹没了。

    他在水中被急流冲得一连翻滚之后,那火辣辣的痛痒之感已蔓遍全身了,竟连声音地无法从喉中吐出,祗觉脑际一昏眩,心中仿似油煎眼前一黑,便昏绝过去!

    须知黄河之水,来自天上,水流湍急异常,就在韩剑平登上南岸,回顾河中已烟消云散之时,蓝启明已在河底人事不知地连翻带滚的冲出去十多里了!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蓝启明突然在一阵剧烈的震动和一阵刺骨的痛楚之下,把他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吃力地撑开眼皮,无神的目光左右一扫,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处极为奇特的地方,不由心头又是一阵剧震!

    原来他躺卧之处,乃是一个形似覆盆,竟达十余丈,下丰上锐的深渊!

    奇怪的是这个深渊之中,滴水俱无,从下往上望去,却可以隐约看见浑浊的河水,滔滔奔腾而过!

    这情形,也就是说这个深渊乃是垂直于黄河河底的一道地层裂隙!

    而奇就奇在这深渊之中,为什么河水灌不下来?

    蓝启明惊奇交集之下,强忍着浑身恍似油煎的痛楚,奋力的再度闪动目光,将这个周围上下仔细察看……这深渊之中,寸草不生,四周都是灰蒙蒙的岩石,在躺着的也是其冷如冰,坚硬而嶙峋的岩石!

    离蓝启明不远,也大约是这深渊的中央,从岩石地面中,挺立着一块其白如雪,高约三四尺,形似莲花的怪石!

    蓝启明看罢,不由心中奇怪道:「这深渊既然是在河底,照理应该黑暗如墨才对,如今却能看得这般清楚,那么,光亮又是从何而来?」

    想着,想着,他不禁将目光一抬,才知深渊中之所以能辨景物,乃是藉着从水中透下来的月光,正投照在那块形似莲花的白色怪石之上,然后反映至周围的景物,才有这种现象!

    蓝启明想通了这个疑问,但却再也无法想得通这深渊之中,为什么河水会倒灌不下来?是地形的关系?抑是这深渊之中,有一股往上冲的无形力量,将河水托住了?

    想着想着,他的身体即再也承受不住那愈来愈厉害的像沸油煎心,火焚百骸般的痛楚!

    此际,他恍惚七窍生烟,喉咙烧得似乎要喷出火来,他祗祈求能够喝到一口水。浇一浇焦灼的嘴唇和喉咙,可是,这深渊之中却是滴水俱无!

    他绝望地躺着,一双没有光彩的眼神,定定仰望着距离他有二三十女之高,滔滔流过的河水,却是想喝一口而不可得!

    他奋力地想移动一下手臂,打算把那瓶「逆天神散」从怀中拿出来服食,可是,他竟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他不禁从心底发出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暗呻道:「完了!这一次真的完了!想不到我竟会落得这般下场,张大哥,李二哥,吕三哥,韩四哥,还有何八妹,咱们祗好来生再见了!………」

    就在他渐渐陷入昏迷状态之际,忽地一缕凉澈心脾的清香,袭入他的鼻中,登时使他的神智为之一爽,把他正要跨进鬼门关的灵魂拖了转来!

    他再度睁开眼帘,急急朝四周一看,但见深渊之中,景物依然,空洞洞地那有丝毫异状?

    他又用力嗅了几下,神智愈发清爽.不由大为诧异道:「奇怪……」

    他这一开口之下,立时便呆住了!

    原来他的喉咙,居然已能发出声音!当下,他试着展动一下手脚,发觉浑身虽然仍自火辣辣地痛澈心脾,但手足却勉强能够活动,不由惊奇交集地咬紧牙关,一寸一寸地移动手腕,探入怀中,摸出那只盛装「逆天神散」的小玉瓶来!

    可是,当他正待旋开瓶塞,倒出「逆天神散」来服食之-,心头突地灵光一闪,手下略一迟疑,竟将这瓶「逆天神散」重又放进怀中!

    因为当他心头灵光一闪之际,忽然想到这瓶「逆天神散」,一来是获得的方式颇不正常,难保「逆天魔医」施不施不会要什么花样!二来是这一股弥漫深渊中的清香,既然能够使他的神智清醒过来,那么,何不探搜一下这香气的来源,也许在这深渊之中,有什天材地宝,可以医好他的伤毒,岂不强似服食这大有问题的「逆天神散」?

    蓝启明将小玉瓶收好之后,遂定一定心神,仔细辨别这一缕清香,究竟是从何处发出……他这一细察之下,立即发现这缕清香的来源,竟是那块形似莲花的白色怪石!

    这一发现,显然与他的假定,十分接近……当下,咬紧牙关,强忍着浑身痛楚,挣扎着手足并用,一寸一寸地爬近那块怪石,奋力撑起上半截身子,挟住莲瓣,探头向里面瞧去!

    祗见重重莲瓣当中,挺生着一个晶莹翠绿的莲蓬!

    可是,这时候他鼻孔闻到那一缕清香,反而淡了起来,恍惚若有若无,不像刚才那样浓郁!

    这样一来,他那刚刚清爽的神智便又复昏眩起来,四肢百骸中的油煎火焚之感,也突然转剧,顿令他呻吟了一声,几乎瘫在地上!

    他双手用力抓紧两瓣花瓣,支持着不让身子倒下去,一面急急思想这是什么原因?

    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他那还能想得出原因?

    绝望的阴影,再度罩上了蓝启明的心头,他一咬紧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一挣,探起半截身子,伸手抓住花瓣当中的莲蓬,用力一扳!

    顿听「卡嚓」一声脆响过处,那莲蓬竟被他一手扳断,「嘶」的一声!从那断梗之处,箭也似地喷出一股碧绿的浆汁来,射得他满脸俱绿!

    这一股碧绿浆汁,其冷如冰,蓝启明不禁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这时,他正是浑身如被油煎火焚,七窍生烟之际,乍见有水,那还管他能喝不能喝,猛地张开了口,迎着这股浆汁用力狂吸……没料到浆汁一入腹中,立时便起了剧烈的变化,蓝启明顿觉四肢百骸,五-六府之中,彷佛有一道冰河与一座火山,在展开猛烈的争斗一般,一刹那如置身烘炉,烧得血液沸腾,七窍冒烟,一刹那又宛似赤身趴冰,冷得血脉俱凝,骨髓冻结!其难受之处,更百倍于未喝浆汁之前!

    蓝启明不由-得心胆俱裂,慌不迭把口一闭!

    就在此际,那莲蓬断梗之处,碧绿浆汁亦已喷完,只听一阵「沙沙」之声,整块形似莲花的怪石,竟然禁不起蓝启明身子的重量,被他压成粉碎!

    也就在这一刹那之顷,陡地从深渊的上面,响起了「轰轰发发」的千军万马奔腾之声,宛若百万天鼓齐鸣,黄河之水挟雷霆万钧之势倒灌而下!

    蓝启明这时候已然陷入半昏迷的状态,那还禁得起这种巨大无匹的天然压力,立时被那重逾山岳,势若天倾的浊水撞得昏绝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侯,蓝启明再度从昏迷之中悠悠恢复了知觉!

    他只感到浑身软棉棉,虚瓢瓢地恍惚置身于云端之上,脑际是一片空白,过去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自己已有了呼吸,但觉一阵阵清新的空气,吸入鼻端,他试着用力睁开眼睛,可是,一双眼皮却如千金之重,任他怎样也撑不开来!

    于是,他又试着展动一下四肢,却没料到这一挣之下,立觉浑身的骨头好像要散开来一般,痛得他禁不住「哎」了一声:眼前金星乱迸!

    陡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叫道:「喂!你刚刚吃过药,不要乱动!」

    蓝启明不禁心头一震,暗诧道:「咦!这是女人的声音,她是谁?我又是在什么地方?………」

    这时候,蓝启明心中的-奇诧异之念,可说是已到了极点,忍不住又复用力撑动眼皮,打算睁开眼睛来看个清楚!

    可是,他这一动之下,浑身及是一阵剧痛,竟连眼皮上也好像有千百枚小针乱扎一般,那里撑停开半丝缝隙:看得见一线天光?

    他不由心中一急,又是「哎」的呻吟了一声!

    只听那清脆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不听话?你再要乱动时,我就不会管你了!」

    蓝启明心道:「好吧,反正我也动不了,但开口说话总可以吧!」当下,喉咙中轻轻哼了一声!便打算开口说话,那知──他这一张口之下,竟发觉连嘴唇也都不听指挥,两片嘴唇就好像被封条封住了,动也不能动一下:那还说得出半个字来!

    这情形,他似乎全身已经瘫痪了!

    蓝启明仍自不肯相信,心中忖道:「我这四肢百骸虽然失去了作用,但我既能呼吸,那么,真气总可以在体内运行吧………」

    他心念及此,遂一定心神,按着平日行功的心法,暗地将真气一运,那知──他不运气行功犹自可,如今这一运行真气之下,顿觉全身抓穴一阵难以形容的刺痛,彷佛流窜于脉穴之中的已不是他平日运行自如的内家真气,而是无数锋利的芒刺一般,直痛得他小魂俱颤,浑身冷汗直冒!忍不住第三次呻吟出声来!

    只听那清脆的声音也第三次在他耳边响起:「喂喂喂!你真的要死就去死好了,我才不管!」口气之中,充满了赌气的嗔怒,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显然这说话之人,当真生气了!

    就在耳边的话声一落之际,接着却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钻进蓝启明的耳中!

    只听这苍老的声音,微带笑意地说道:「雯儿!你一个人在嚷些什么?」

    那清脆的声音「哼」了一声!接道:「爷爷不是对他说过,不要乱动的么?那知他这样不听话,一味要自找苦吃,我才看不惯,我才不………」

    那苍老的声音「呵呵」笑道:「好了好了!傻丫头,你的嘴巴一动就没有个完字,待爷爷来看看就是了!」

    这时候,蓝启明已然从双方的说话之中,转出了一个轮廓!

    守在他身边,语音清脆的大约是位年方及笄的少女!

    那声音苍老的自然是她的祖父了!

    这老少二人的对话中,可见这位老祖父疼爱孙女的程度,也可听出这位少女,平日根本没有受过半点委屈,脾气也不大好,性子还相当的野!

    但也从老少的对话中,可以听得出二人都不是什么邪恶之流,蓝启明一颗忐忑的心,遂立时平静下来!

    随听一阵脚步声走近,那苍老的声音便温和地在耳边响起:「年轻人!你不要动,不要看,也不要开口,更不要妄自运行真气,因为你现在的情形十分特殊,老朽也无法完全照顾你,必须靠你自己保持一种平静、松散,一切都听任自然的状态,大约三五天过后,就可以知道结果了!………」话声微微一顿,「咦」了一声,似乎要接着说下去………忽听那清脆的声音「唔」的一笑,道:「哼!爷爷就是会骂人家张嘴就没有个完字,你现在不也是没有个完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可不依!」

    苍老的声音好像怔了一怔,随即「呵呵」笑道:「好好好!爷爷被你抓住痛脚了!」笑语之声音一顿,收起了笑声,改用较为严肃的口气,接到:「傻丫头,爷爷是和他说正经的,可不像你那样乱嚷嚷地把人家的心都给搅乱了!」

    清脆的声音似乎嘟起了嘴巴地说道:「是他自己要乱的,我管得着么!」

    苍老的声音笑道:「好好好!不要再歪缠下去了,让爷爷和他把话说完,然后随便你爱怎样都行,好不好?」

    祗听那清脆的声音「嗯」了一声!跟着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近而远,迅速地消失了!

    那苍老的声音「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你心一定好笑那个女娃真野吧?唔唔!老朽行年八十有余,身傍只有这么一个孙女,呵呵!老朽想不疼她也不行,年轻人,你说是么?………」

    蓝启明听得心中不由升起了一阵莫名的怅惆和同情的歉意,也羡慕那位少女有这么一位疼爱她的祖父……祗听那苍老的声音顿了一顿之后,继续又道:「年轻人,此地乃是靠近黄河出口的一块河心沙洲,你现在是在老朽家中,老朽姓施,刚才那女娃是老朽唯一的孙女,名叫雯儿,平日靠打渔为生,在三天之前………咳咳!三天之前………」

    蓝启明听得好不着急,暗道:「三天之前怎样了?怎地不说下去?有什么不对劲么?………」

    施姓老人似乎为难了一会,又咳了两声,方才接下去:「三天之前的晚上,老朽正和雯儿在何上撒夜网,忽然看见水中有一大团绿光,乃是雯儿一时好奇,潜水下去查看,才发现是你在绿光包裹之中,随水漂流,咳咳!那时………那时雯儿本来不大愿意,乃是老朽叫她把你救上渔舟来,那时候……哦!老朽刚才不是说过,你的情形十分特殊么?因为按照把你从水中捞起的情形而言,你是应该早就死去了合符道理,可是,你竟然还有一口气,心头也没有冷,这不是奇怪么………」

    蓝启明听得心中好不服气,暗忖道:「你才奇怪!我那时的情形怎样了?难道不该活着么?……」

    祗听施姓老人道:「那时候,你不但遍体鳞伤,肩上一道创口亦已开始溃烂,并且最厉害的是你身体内部的每一道骨节,都似乎遭受过巨大的压力所撞压,竟完全脱离了原来的位置,尚幸所有筋络还不曾随着压断,仍然将每一道关节连接着,但饶是这样,若搁着别人的话,早也就完了,可是,你居然能够活着,老朽这就不得不多费些工夫,瞧瞧你究竟为什么没有死去了………」

    施姓老人说至此处,蓝启明恍惚记起在不久以前,好像曾遭受过一次可怕的重压,于是,他那一片空白的脑际,便开始一点一滴地涂抹上记亿的色彩………施姓老人的苍老声音,继演在他的耳边响起:「老朽对于岐黄之道,也懂得一点,当我将你遇身检查了一遍之后,发现你之所以没有死去,乃是因为你的身体里面,有一股不知是什么东西化成的力道,在奇经八脉之间,自行运转,托住你一口丹田之气,护佐你尚未震断的心脉………」话声微顿,似乎不大好意思地又道:「惭愧的是老朽才疏学浅,无法知道那一股无名力道的来源,也没有这大能力去加以控制运用,以助你迅速复原,所以只好将你的外伤用药敷冶,至于内部伤势,老朽除了使用推拿按摩之术,把所有脱离位置的关节接复还原以外,就只有靠你自己宁神静养,待内部筋骨以及五脏六腑的功能慢慢恢复之后,再设法了!」

    这时,蓝启明一面听施姓老人的叙述,一面苦苦追亿过去所发生的事清,终于把遇险的经过,一一想了起来!

    可是,他也不明白施姓老人所说的什么无名力道,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他自己为何一点感觉也没有!

    蓝启明心中方自思绪如潮,施姓老人的苍老声音又复传进耳中:「你身上的东西,老朽已全部取出来,代为保管,你不用担心,至于饮食方面,这几天你还不能吃喝,好在年青人饿个三五天也不妨碍事的!」话声微顿,响起一阵轻微的振衣之声,这施姓老人似乎已站起身来,续道:「老朽和雯儿有空之时,将会轮流来照顾你,你最好什么也不要想,静静地躺着,就会好得快些,年青人,老朽相信你也明白这道理的,老朽要告退了!」

    语音甫住,便听一阵脚步声渐渐去远……此际,蓝启明已将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联贯起来,推断出自己之所以会漂流到此地,必然是在那河底深渊之中,当他把那莲蓬的浆汁吸空之时,无量河水倒灌下来,将他压撞得遇身骨节全部离位,然后身子便随着灌满了深渊的河水浮了出来,在「寒犀宝珠」保护之下,被冲漂到此地来。

    事情的经过虽已想出了一个轮廓,但蓝启明的心中,仍然充满了难解的疑团!

    第一、他想到「丧门剑客」金亮的「丧门剑」上,必然是碎有剧毒,才使他体内产生油煎火焚的痛苦,四肢僵木的现象,但如今体内已没有丝毫中毒的感觉,显然是毒性业已解去,那么,是如何解去的呢?施姓老人并未说到这一点,可见他遇救之时,体内毒性早已化解了,那么,难道是那莲蓬梗中浆汁的功效不成?

    那石莲蓬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二、在那深渊之中,最初河水并没有倒灌下来,及至他一喝尽了莲蓬梗中的浆汁,河水便立即倒灌下来,难道是那莲蓬能够产生一种巨大无比的潜力,将那重逾山岳的河水托住么?

    第三、这位施姓老人,自称平日打渔为生,却似深谙武功,精通医道,口吻亦不似个普通渔夫,那么,他倒底是什么来路?

    第四、……当蓝启明心中思潮起伏不定之际,忽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随听那雯儿的声音,气哼哼的说道:「我爷爷不是叫你什么都不要想么?你这人怎的不喜欢听话,脑筋乱七八糟的想,想什么!」

    蓝启明暗诧道:「奇怪!我心中在想什么,难道我脸上就写出来了?」

    只听雯儿又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团团乱转,我一看就会知道了?」

    蓝启明不由暗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把眼珠定住,看你又怎样猜法?」当下,用力将两颗眸珠一凝……却听雯儿笑道:「这样不行的,弄久了会坏眼睛的,噢!有了,不如让我唱只歌儿给你听听,睡上一觉就好了!」

    语音一落,耳边果然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美妙歌声:「渔家乐,似神仙,烟波笑傲了无愁!

    旭日升,水波扬,扁舟一叶漾中流!

    沾白酒,慢拉绳,捕得鱼儿盈满筐!

    沽白酒,买青疏,三餐茶饭无忧过!

    玉兔升,波如镜,船头举杯邀明月!

    渔家乐,似神仙,一枕黄粱梦也甜!梦也甜!」

    蓝启明听着听着,果然抛开了心中乱麻般的思绪,慢慢进入了黑甜之乡,竟自沈沈睡去!

    自此以后,每当蓝启明醒来的时候,那雯儿就会来陪伴他,谈说些渔家趣事,或者唱只歌儿让他入睡!

    时光易逝,蓝启明经过了这样平静的养息之后,觉得身子已有实在之感,那种虚瓢瓢浑身绵软的现象已消失无踪,同时,也可以从那透过眼皮的光亮,来分辨白天或夜晚!

    这一天,蓝启明从酣睡中醒来,但觉眼前黑沈沈地,耳际听不到半点声息,经验告诉他这时大约是午夜了,他暗自计算了一下,此际正好是施姓老人对他说话以后的第五天,当下,心念一动,暗忖:「那老人说我只要三五天便可以复原,如今日期已满,我何不运功试上一试,看看体内的那股无名潜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忖想及此,便一定心神,打算运功一试,却突闻一个冷峻的声音,划破了沈寂的黑夜,道:「施老先生在家么?」

    蓝启明心头砰然一震,暗道:「这声音好熟!怎地一时间竟想不起是谁?」

    当下,暂将运功之事搁过一旁,凝神-听………过了一会,-听得施姓老人含含糊糊地反问道:「外面是谁?半夜三更找老汉干什么!」

    那冷峻的声音「哼」了一声,道:「没事也不来找你,你开门出来,自然知道我是谁!」

    施姓老人咳了雨声,答道:「半夜更三有什么事好办,尊驾既然不愿说出姓名,那就明天白天再来吧!」

    那冷峻的声音「嘿嘿」冷笑道:「你倒装得真像,难道连本岛主的声音都忘记了不成?」

    蓝启明一听此人自称本岛主,登时恍然想了起来,暗诧道:「这不是那「莫邪岛主」冷威吗?

    听他的口气,来意大为不善,不知是为了什么?莫非………」

    正思忖间,耳际已响起了施姓老人的声音,道:「黄河口外,大小岛屿何止千百个,老朽怎知尊驾是那座岛的岛主?」

    那冷峻的声音似乎甚为恼怒地连哼了几声,方才冷冷说道:「本岛主冷威,这一下你该知道了!」

    施姓老人「呵」了一声,道:「原来是冷岛主!久违了,如此夜深驾临荒居,不知有何贵干?」

    只听冷威冷笑道:「你到底出不出来?」

    施姓老人咳了雨声,道:「夜间风大,老朽禁受不起,冷岛主有什么话就进寒舍来说便了!」

    蓝启明不知那冷威究竟是不敢接受这个邀请,抑是找不到门户进来,只听「嘿嘿」

    冷笑了一阵,才开口说道:「你以为靠着几堆烂石,几根破竹,就能挡得住本岛生了么?」

    蓝启明这才恍然明白,敢情这施姓老人的住宅外面,竟布置着什么阵图之类,才使冷威不敢乱动!

    只听施姓老人「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错!那几堆烂石,几根破竹,本来就没有什么,冷岛主只管请进来就是!老朽这就在寒舍恭候大驾!」

    说完,却没有听见冷威的反应,大概是忙着找寻阵图的门户去了。

    又过了一会,方才传来冷威的冷峻声音,喝道:「本岛主姑且让你多活一晚,明天好准备后事,明晚这个时候,本鸟主再来取你性命!」

    施姓老人「呵呵」笑道:「冷岛主只要高兴,随时来都可以,老朽是照样欢迎!」

    说完以后,便再也不闻冷威的声音,敢情已经远去!

    蓝启明听了这半天却始终没有听到那雯儿的声音,不由大为奇怪,暗忖:「这个小妮子的脾气素来是不肯饶人,怎地会没有她的一份呢?难道她没有在屋,她到那去了?」

    想到此处,登时不禁为她担心起来!

    原来,蓝启明在这几天当中,虽然没有见到过她的脸貌,也不知她长得是肥是瘦,是高是矮,但她那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却已深深进入了他的心中,对他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情感!

    就在他暗自悬念之际,忽听「呀」然一声门户开启的轻响过处,随即传来雯儿的声音,微带娇嗔地道:「爷爷好役道理,雯儿在外面等了半夜,正要给那老家伙吃些苦头,你为什么让他逃了?」

    蓝启明这才明白,她是在屋外埋伏去了,但也和雯儿一样地想不透,这施姓老人既然已有了准备,又为何不与冷威正面相对,而任对方从容离去?

    他这个疑问,立即得到解答,只听施姓老人「呵呵」一笑,道:「傻丫头,今年都快到十八岁了,还这样喜欢打架,你也不想想,万一今晚打了起来,难免会惊动家中的病人,那时候你是顾他还是来顾我?」

    雯儿「嗯」了一声,笑道:「那时候!我………我当然是要帮爷爷打架啦,谁还耐烦去管他!」

    施姓老人「嘻嘻」笑道:「不见得吧!」

    雯儿似乎是撒娇地「嗯」了几声,道:「人家是说正经话,爷爷就是不听,我不来了!」

    施姓老人笑道:「好好好!我们就说正经的,因爷爷顾虑到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和他们动手,好利用明天的时间,想个法子把他安顿好,以免出了岔子,可不是玩的!」

    雯儿「唔」了一声,道:「说不定这时侯他已经复原了哩!」

    施姓老人道:「我们这就进去瞧瞧也好?」

    话声一止,便听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同时眼帘上映耀着一片灯光,蓝启明不自禁地把眼皮一睁,居然毫不费力地便将眼皮睁开了!

    一片耀眼的光亮之地,只见面前已站着一位鬓发俱白,相貌清-的葛衣老人和一位俏丽绝俗的青衣少女!

    不问可知,这葛衣老人就是施姓老人,青衣少女就是雯儿了!

    这祖孙二人乍见蓝启明竟能毫不费力地张开眼睛,不禁又惊又喜,那雯儿「噢」了一声,急急地问道:「喂!你既然能够睁开眼睛,是不是也能够开口说话了?」

    蓝启明更是喜心翻倒地连连点头,开口说道:「能够能够!我觉得好像………」

    施老人连忙摇手,不让他再往下说,一面柔声说道:「你身体的机能刚刚复原,不宜太过激动,我们须得慢慢细谈才好!」

    蓝启明当然也知道这时候的确不能够激动,遂点点头,一面闪动目光,再次将这位施老人及屋中的情景仔细一打量!

    他这一注目之下,突然发现这施老人的相貌,竟然极像「邀天魔医」施不施,不由心头一震!

    但细看之后,心中也就释然了,因为这施老人不但年纪要比施不施大得多,而且满脸温煦慈爱之容貌,与施不施冷傲刻板的神态大不相同。

    蓝启明不由暗自好笑,自己竟会这般神经过敏,当下,目光一偏,四下一扫,但见他睡了几天的这个房间,虽然是泥墙瓦顶,完全是乡村人家的格局,但却收拾得十分整洁,朴实无华,显得主人并非是个纯粹的渔夫!

    他方自游目四顾之际,施老人又复开口说道:「刚才所发生之事,你大概已听到了?」

    蓝启明收回目光,凝注施老人,微微点了点头。

    施老人突地目射精光,注视着蓝启明,道:「据老朽看来,你大概也是武林中人,故此在未谈正题之先,你可否将姓名及师承见告?」

    蓝启明肃容道:「晚辈蓝启明,家先师卜八先生,昔日江湖尊称「谈笑书生飞凤手」!」

    施老人听了大喜笑道:「原来你竟是卜八兄的高足,这样说来,大家都不是外人,老朽就斗胆叫你一声老弟了!」

    话声微顿,侧顾雯儿,呵呵笑道:「傻丫头,你以后也用不着和蓝老弟喂呀喂的称呼了,快过来叫一声明哥!」

    雯儿这时不知怎地,竟把平日的野态都忘掉了,自顾低垂着纷颈,轻得不能再轻地叫了一声:「明哥!」

    蓝启明也颇为大方地含笑说道:「雯妹!这几天辛苦了,愚兄先道谢啦!」

    施老人「呵呵」笑道:「都是自家人,还谢什么!」

    蓝启明回过头来,对施老人肃容道:「施老前辈既与家先师是至交,远望赐示尊讳才好!」

    施老人神情一黯,摇了摇头,道:「老朽对自己的名字,忘怀已久,老弟就称叫老朽的姓便了!」

    话声一顿,目注蓝启明,关切地问道:「老弟现在的感觉怎样了?」

    蓝启明伸展了一下四肢,笑道:「晚辈现时的感觉,已和平时一样,毫无不适之感!」

    施老人又道:「真气方面,老弟可曾试过?」

    蓝启明摇了摇头,道:「晚辈适才正要运功一试,却被冷威闯来打岔了!」

    施老人略一沈吟,道:「老弟何不试一试看是否已能运行自如了!」

    蓝启明点头应诺,起身就在塌上盘膝坐好,眼帘一垂,便待行功运气………雯儿却不甚耐烦地说道:「爷爷!我们不是要设法将明哥安顿起来的么?尽在耽搁时间则甚?」

    施老人「呵呵」笑道:「傻丫头,你急什么,假如他的一切都已复原,岂不是可以省掉许多麻烦了么?」

    蓝启明听施老人这么一说,不由暗诧道:「听此老之言,颇有望我相助之意,难道他还惧怕一个冷威不成?」当下,张目问道:「据晚辈所知,那冷威的武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老前辈何以对明晚之约会,看得这样严重?」

    施老人目光一闪,道:「莫非老弟曾与冷威较量过么?」

    蓝启明摇头笑道:「晚辈虽不曾与他正式动手过招,但根据两度与他碰面观察所得,认为此人也不过是个色厉内荏,仅仗恃一些阴损暗器为恶之徒吧了!」

    施老人微微一笑,道:「老弟的观察,也许还不够深刻!」

    蓝启明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道:「晚辈就不相信,凭老前辈的数十年功力,还会及不上冷威他?」

    施老人神情一点,微喟道:「老弟不是外人,老朽也用不着瞒你,若是在十五年前,就是再来两个冷威,老朽也不会放在眼内,可是,这十五年来,老朽的一身功力,早就消退到几近于无的境地,仅较常人强不多少了!」

    雯儿抢着叫道:「不!不!爷爷你一点也没有老!」

    蓝启明也摇头道:「老前辈的话,晚辈也甚难相信,因为练武之人,功力只有与日俱增,那有随年龄增长而消退之理?」

    施老人轻叹一声,道:「这倒不是年老的问题,而是十五年前………」说至此处,忽然瞥了雯儿一眼,便改口说道:「此事目前已无瑕细说,总之,明晚冷威若来,如果寒舍周围的竹石之阵挡不住他,则仅凭雯儿一人,决非冷威之敌,是以………是以……

    …」

    蓝启明慨然接口道:「晚辈与冷威也有一段过节,晚辈也管上一份便了!」

    施老人大喜道:「老朽正有求助之心,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没料到老弟与冷威也有过节,那就一举两便了!」

    雯儿却摇头道:「爷爷不要光是一厢情愿,怎知明哥明晚能不能够有精神打架呢?」

    施老人笑道:「傻丫头,这就是爷爷要他运气行功试一试的原因,看看有什么不妥之处,也好及早想法补救啊!」

    雯儿樱唇一橛,道:「爷爷为什么不早说,空耽搁了这一阵!」

    蓝启明不由暗自好笑,遂一定心神,闭目垂帘,潜光内视,默运师们心法,缓缓提聚真气,徐徐运转………那知,他体内的真气这一运行之下,登时令他心头一阵剧震!

    原来,他刚一开始,便突觉真气之中,恍惚有一股强大无俦的潜力,随着真气的运行,有如脱僵之马,宛似怒海狂涛,在经脉之中翻腾冲突,几乎有破体而出之势!

    这一来,不由他大吃一-,赶忙停止运功,张目叫了一声:「怪事!」

    施老人和雯儿齐声抢问道:「什么怪事?」

    蓝启明遂将发生的清形说了。

    施老人沈吟道:「老弟以前行功之际,曾否有过这样现象?」

    蓝启明默然摇了摇头。施老人思索了一会,便伸出右手,用三个指头按在蓝启明的寸、关、尺上,低眉静心细察………足有半盏热茶工夫之久,施老人方才把指头拿开,目注蓝启明道:「你体内的这股潜力,也就是前几天我对你说过,曾为你抗拒万钧重压的那一股无名力道,老朽刚才潜心细察,方知这股潜力,并非你本身自有,至于如何进入你的体内,老弟可知道么?」

    蓝启明摇了摇头!

    施老人沈吟道:「老弟在受伤之前,或在受伤之后,必然有什么奇遇,才会有此现象,老弟如果想得起来的话,不妨把受伤前后的经过说出来,让老朽研究一下!」

    蓝启明遂将如何与「丧门剑客」金亮搏斗,如何受伤落水,被冲落河底深渊,以及后来伤毒发作,如何扳断石莲蓬,巧喝断梗中喷出的浆汁,如何被倒灌下来的河水压昏等经过,一一说了。

    这一番叙述,只听得雯儿入了神,施老人连说了两声,「恭喜!恭喜!」

    施老人略一定神,方才笑对蓝启明道:「老弟可知那石莲花是什么东西?」

    蓝启明摇头道:「晚辈孤陋寡闻,望老前辈指教!」

    施老人道:「那石莲花名叫「万年石蕊」,乃地心玄阴之气所聚,中蕴无穷能量,那莲花梗中的浆汁,更是全部精华所在,老朽昔年读到这一段记载,还以为作书之人的玄虚之笔,没想到天下间果然有这东西……」

    雯儿禁不住问道:「那东西吃了有什么好处?」

    施老人笑道:「据古籍所载,若是将那莲蓬及浆汁拿来合乐,练成九转灵丹,凡人服了便可立地成仙,与天地同寿………0」

    雯儿笑道:「明哥喝了那许多,怎未成神仙呢?」

    施老人笑道:「傻丫头,那是他服食不得其法的原故,同时,他喝了浆汁之后,倘若不是被那重逾山岳的河水一撞一压的话,当时就全身胀裂而亡了!」

    蓝启明这才把心中的第一第二两个疑团结开,当下,笑声说道:「这样说来,晚辈虽然吃了些苦头头,但也可算是因祸而福了!」

    施老人点头道:「现时你体内的那股无名潜力,正是那「万年石蕊」的精华,代你抗拒了河水倒灌下来的万钧重压以后的一点残余之力,但饶是这样,如果能善加运用的话,也够你终身受用不尽了!」

    蓝启明皱着道:「可是晚辈却毫无办法加以控制,那便如何是好?」

    施老人低头沈思了足有一盏茶工夫之久,方才抬头目注蓝启明,庄容说道:「老朽想遍了天下各种奇门练功心法之中,倒有一种可能奏效,但老弟必须牺牲一部份功力,不知老弟舍不舍得?」

    蓝启明一怔,道:「晚辈须要怎样牺牲?」

    施老人道:「照说你若能将那股潜力全部加以运用的话,老朽估计你当可陡增百年以上的功力,但若按老朽所想到的那种奇门练功心法去做,则将要损失一半左右,换句话说,即是你只能增加大约一甲子功力,不知你愿不愿意一试?」

    蓝启明慨然笑道:「慢说是陡增一甲子的功力,就算是能使晚辈恢复原来的程度,晚辈也就十分满足了,那还有不愿之理?」

    施老人点头道:「老弟既然愿意,却还须一个相助之人!」说时,眼望雯儿,笑道:「你愿不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雯儿连连点头道:「只要明哥能得到好处,怎样我都愿意!」

    话声一顿,却又惑然说道:「爷爷究竟要用什么办法,能使明哥得到好处?」

    施老人道:「这种奇门练功心法,名为「阴阴相济,炉鼎互易,借体还原大法」!」话声微顿,目注蓝启明和雯儿,肃容道:「开始行功之时,你们须按着男左女右的位置并肩而生,各以左右手掌心紧接对方的「命门」穴上,另外一只左右手则掌心相抵,垂帘,当蓝老弟体内的那股潜力一开始发动,雯儿便立即按照平日行功时运用的「吸」

    字诀,将那股潜力缓缓从蓝老弟的「命门」

    穴引出,经掌心进入你的体内,然后照平日练功的心法,用你本身的「玄阴贞水」

    将引入体内的力道加以练化炼纯,如是循环一周天之后,再从另一只掌心吐出,缓缓导入蓝老弟的体内,这样循环不息地直到将那股潜力完全炼化为止,然后蓝老弟再接师门心法,将那股炼化了的纯阴之气,引为己用,就算大功告成了!」

    这种闻所未闻的炼功之法,只听得蓝启明和雯儿不禁面面相觑,不好意思地面孔一红,垂头不语!

    过了一会,雯儿方始抬头问道:「爷爷!这种炼法,要炼多久?」

    施老人道:「时间愈久,则炼得愈纯,千万性急不得,大概有一昼夜的工夫,便可以成功了!」

    雯儿纷睑又是一红,眼望蓝启明,娇笑道:「事不宜迟,我们就开始吧!」

    蓝启明红着脸,呐呐道:「那就有劳贤妹了!」当下,身子微微移开一些,让雯儿跨上榻来,并肩坐好。

    二人遂照着施老人的吩咐,用掌心紧按对方「命门」穴,另一只掌心相贴在一起。

    施老人眼看二人已经准备就绪,这才缓缓地告诫道:「行功之际,千万不能有一丝杂念,无论外界有任何动静,却必须作到无我无闻的境地,否则两败俱伤,后果更不堪设想!现在你们可以开始,我当在一旁为你们护法!」

    蓝启明和雯儿当然也知道这种奇门炼功之法,最是危险不过,只要有一丝半毫差错,便会有性命之忧,当下,俱各将「砰砰」跳动的心神收敛起来,一起垂帘内视,返照空灵,进入忘我之境,按照施老人所教的方法运气行功………夜尽!天明!

    日出!日落!

    玉兔东升!

    蓝启明和雯儿在物我俱忘的境地中,全神贯注在运炼「阴阴相济,炉鼎互易,借体还原大法」之下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昼夜!

    陡地──「轰」然一声!从远方传来一声巨响,震得这座土屋也为之微微一撼!

    就在这个时候,雯儿恰好将蓝启明体内最后一点翻腾澎湃的潜力引出,吸入她自己的体内……紧接着又是「轰轰」两声巨响传来,不但比第一声更响,并且距离他近了许多,使这座土屋又起了一阵撼动!

    同时,夜空中更激荡着一阵阵厉声的呼喝!

    「施老贼!你再缩头不出,可休怪本岛主手辣心狠,把你这个窝给捣平了!」

    显然那「莫邪岛主」冷威已发动攻势,利用火器打算把那座石阵炸毁!

    这两声巨-与呼喝之声,登时将蓝启明与雯儿从物我俱忘之境惊醒过来!

    蓝启明比较沈稳,尚还把持得住,但雯儿到底年轻,又关心着乃祖的安危,那还能够静得下来。

    这时,雯儿已顾不得将那吸入自己体内的最后一点潜力加以炼化,匆匆把真气截断,双手一撤,在蓝启明耳边说道:「明哥好好炼功,我到前面帮我爷爷去了!」言罢,一跃下榻,往室外奔去!

    雯儿这一走,蓝启明便再也沈不住气了,这时,他虽然感到从雯儿体内导进来的那股经过化炼的潜力,尚还不十分能够运用自如,但觉自身的真力,已较从前不知增加了多少倍,自忖已足够击败冷威有余……他方自犹豫不定之际,陡地又是「轰」然一声巨震传来,只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屋顶尘土纷纷酒落!

    耳际又听得雯儿的两声娇叱!

    显然双方已短兵相接!

    当下,蓝启明更不犹豫,一跃下床,朝室外奔去!

    室外乃是一间堂屋,发现那施老人正面向大门口,盘膝坐在地上,雯儿却不知去向!

    蓝启明快步上前,叫道:「施老前辈,雯妹呢?」

    施老人回头望了蓝启明一眼,道:「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且让他去吃点苦头也好!」

    蓝启明急道:「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施老人朝门外一吻嘴,笑道:「她大发雌威,闯入阵中找人打架去了,老弟稍安毋躁,等一会便见分晓,你还怕这场架打不成么?」

    蓝启明定睛朝大门外望夫,但见冷月在天,碧空如洗,皓魄幽光映照之下,这堂屋外面乃是一片小小花圃,围以半人高的矮竹篱,蓠下秋菊数畦,花开正盛。

    蓠笆外面,有一块空地,再过去便是一列竹林,修篁三五,疏疏落落地挺拔空际,秋风摇曳之下,发出阵阵「沙沙」微响!

    从竹林再望过去,只见弥漫着一层轻柔的薄雾,看不清雾中是何情景!

    蓝启明看了半晌,仍自不明究竟,遂将目光收回,准备开口之际,忽地瞥见雾影之中火光一闪,顿时又传来一声「轰隆」巨响!不由他心头一震,忙又将目光凝望过去…

    …奇怪的是火光虽亮,爆声虽响,但那一层薄雾仅仅波动了一下,便又平静如故,彷佛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海中,微微激起了一个小浪花,便消失无踪!

    蓝启明虽然眼见这石阵有如此神妙,但以这许久都不闻雯儿的动静,仍然放心不下,乃一面凝望,一面说道:「施老前辈!冷威今晚来了多少人?」

    施老人笑道:「一共来了八个,分作四拨,从四个不同的方位闯入石阵,摸了这半夜,除了用火器炸掉几块不关紧要的石头以外,连门都摸不着,同时还有两个吃雯儿伤了一剑!我看冷威今晚恐怕要冷而无成了!」

    蓝启明仍自关心地问道:「对方既然使用火器乱炸,老前辈难道就不怕石阵被炸毁么?」

    施老人笑道:「老朽这座石阵,虽然不敢媲美诸葛武侯,但相信当今武林之中,也没有几人能破!凭冷威的几件火器,怎能奈………」

    话犹未了,陡地「轰轰轰轰」一连串强烈的爆炸声,从薄雾中几个不同的位置响起!火光连闪下,薄雾登时宛似遇着大风一般,层层翻涌飞舞不停………施老人神色一变,失声道:「咦!想不到这八人之中,居然还有两个能手!」说着,霍地站起身子来…

    …蓝启明急道:「雯妹怎样了?待晚辈去助他一臂!」

    「轰轰轰轰……」!就在这两句话的当儿,那翻涌飞舞的薄雾面,又覆响起一阵密似联珠的爆炸!

    施老人忽然低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个傻丫头贪功太切,只顾抢着出手伤人,却忘了掩闭进退的门户,被他们看出了破绽………诺!你看,那不是傻丫头被人追出来了!」

    蓝启明双目圆睁,定睛而望,只见那层层薄雾,就在这一瞬之间,消逝无踪,但那一列原本是疏疏落落的竹林,不知怎地,竟变得茂密异常,月光之下,黑压压地也不知有多深多广,彷佛一座原始的森林!

    可是,却望不见雯儿的人影!

    蓝启明忍不住问道:「她在那里?」

    施老人目光一掠,抬手一指,道:「那不是!唔!还好,还有七个困在竹阵里……

    …」

    蓝启明顺着施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条青色人影,从竹林中飞掠而出,赫然正是雯儿!

    在她的身后,紧紧跟着一条白色人影!

    雯儿的身法快速已极,才一穿出林,两个起落便越过那块空地,将近篱笆外面……

    …但那条白色人影的轻功似乎更胜雯儿一筹,紧贴在后面,宛如附骨之疽,同时也到了篱笆外面……蓝启明那还禁捺得住,一声大喝:「雯妹休慌,愚兄来助你打发此贼!」

    喝声中,足尖一点,人已如劲弩离弦,掠出堂屋大门,飞过花圃,射落篱笆外面,恰将那条白色人影截住!

    白色人影「嘿」的一声冷笑!挥手一掌,朝蓝启明胸膛击去!

    蓝启明更不客气,买力一凝,推出一掌!

    「砰」然一声!双方掌力一接之下,那条白色人影登时震退了两步!

    蓝启明也不追击,回顾雯儿急声问道:「雯妹!你不妨事吧?」

    雯儿旋身轻轻理一下被风吹乱了的秀发,笑道:「没什么!就这老家伙可恶得很,明哥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蓝启明见雯儿的娇靥上红霞兀自未褪,鼻尖上汗渍殷殷,手中握着一柄冷芒电射的-剑,说话时,仍然微带娇喘,情知她在石阵中独斗强敌,势必十分疲累,不禁好生怜惜,忙含笑接道:「雯妹快进屋去陪伴你爷爷要紧,这老家伙谅他也逃不了!」

    雯儿把头一摇,道:「不嘛!我非要看你把这老家伙揍一顿才走!」

    蓝启明方自含笑点头,却听那白色人影冷冷喝道:「贱婢休要作梦,你就拿稳这小子能奈何得老夫么?」

    喝声中,又是一股其寒彻骨的强劲掌风,疾卷而至!

    蓝启明倏地掉头,迎着来势一掌击去,大声道:「不信你就试试!」

    「砰」!又是一声巨震!蓝启明只觉对方这次的掌力,竟然大为增强,直震得自己的一条右臂,起了一阵僵木酸麻之感,不由心头一凛!

    那条白色人影却较第一次更为狼狈,蹬蹬蹬直退了三步,方能拿桩站稳,不由得又惊又怒!

    厉喝一声:「小子有种再接老夫一掌!」身形一欺,双掌齐扬,猛然扑攻过来!

    蓝启明这时已试出对方的功力虽然不弱,但也由于这两次运功发掌之故,而发现自己体内的真力,竟然是每发出一次,便增强一分,绵绵澎湃,恍似滔滔大阿,大有生生不已,用之不竭之感,不由大为惊喜!

    此际,眼看对方再度攻至,遂朗笑一声,身形一飘一旋,轻灵巧妙地让过对方的一击,依然回到原来的位置,含笑叫道:「慢来慢来!我们且把人看清楚,把话说清楚,再打不迟!」

    那白色人影这第三度全力出手,仍自不能将对方的脚步移动分毫,不由心中寒意顿生,闻言,倏地身形一撤,冷冷道:「小子有什么好看?有什么好说?」

    蓝启明目光闪动,将此人上下一打量,原来是个骨瘦如柴,尖嘴缩腮,面色白中透青的白衣老者,遂哂然一笑,道:「尊驾这忖德性,的确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本人掌下从未杀过无名之辈,尊驾若想快些向阎老五报到,就从速报上名来!」

    雯儿在一旁拍手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喂!老家伙!你的威风那去了?」

    白衣老者气得须发倒竖!厉声喝道:「老夫古金异,正是从阎老五那出来,倒要看你这小子有何本领送老夫回去?接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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