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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凌燕飞睡得很踏实,虽然他没有去赴约,但是他料定马如龙绝不敢半夜三更跑进孝王府来找他,事实上他没料错,一夜安稳过去,马如龙果然没来。
他认为大格格怡宁一大早会来,马如龙也说不定会跟大格格怡宁赶个前脚后脚。这,他料错了,他起是起来了,可是他待在屋里没出去,大格格怡宁没来,马如龙也没见人影,马宏却来了。
马宏手里拿根筷子般粗细的银针,进来叫声“大哥”,就把银针往他眼前一递,那根银针乌黑!
凌燕飞脸色一变,站起来往外就走。马宏转身跟了出去。
两个人快步往厨房走,凌燕飞道:“什么里头?”
马宏道:“酱肉里头。”
凌燕飞忽然两眼一睁道:“兄弟,大小厨房的饭菜都送出去没有?”
马宏一听这话也明白了,忙道:“大厨房的饭菜已经送出来了,小厨房的恐怕要迟些。”
凌燕飞道:“兄弟,你去见一个通知一个,也让他们转告,饭菜不能碰,我这就赶到厨房去,待会儿咱们在大厨房见,快去。”
马宏当然知道事态的紧急跟严重,答应一声,飞奔而去。
凌燕飞赶往了小厨房,还好,他刚赶到小厨房,丫头、老妈子刚端着饭菜出来,凌燕飞当即就拦住了他们,道:“上房的饭菜等会儿再送,还有,没我的话任何人不许碰饭菜。”
孝亲王府里如今谁不认识这位凌爷?谁都知道他跟王爷的亲子侄一样,连王爷都听他的,谁敢不听他的。丫头,老妈子嘴里直答应,连问都没敢问,端着菜饭要回厨房去。
“慢着。”凌燕飞拦住了她们,伸手向个丫头道:“姑娘头上的银簪请借我用用。”
那丫头一脸诧异,但没多问,忙拔下头上的银簪双手递了过去,凌燕飞接过银簪,掀开漆木盘里的那些盖碗,一碗一碗的试。别的都没事儿,当凌燕飞把那根银簪放进一碟酱肉里的时候,银簪变黑了。
这碟酱肉是孝王爷吃的,福晋早上一碗莲子汤就够了,王爷每天早上非吃烧饼夹酱肉不可,这么一来,谁都知道凌燕飞所以拦住往上房屋送饭菜,是因为饭菜里有毒了。
丫头,老妈子吓得脸上都变了色,有个丫头胆小,把整个盛粥的小瓷盆儿都掉了。
凌燕飞把银簪还给了那名丫头,刚要说话,厨房里出来了徐师傅跟黄妈,上房的饭莱都出自他俩之手。摔盆儿声惊动了他俩,他俩出来就问,黄妈一见摔了盛粥的盆儿,马上就埋怨了起来。
徐师傅则冲凌燕飞哈了腰,陪笑问道:“凌爷,您早啊,有什么事儿么?”
凌燕飞回了他一声“早”,然后问道:“徐师傅,这酱肉是什么时候买的,谁去买的?”
徐师傅两眼微睁道:“怎么了,凌爷,小厨房的菜一向都是我去买的,可是今儿个我人不大舒适,偷了点儿懒,菜是大厨房的王师傅代我买的。您问酱肉是……”
凌燕飞道:“酱肉里有毒。”
徐师傅大惊失色,急道:“酱肉里有毒?这,这……”
黄妈也顾不得埋怨那个丫头,忙凑过来问了起来。
凌燕飞没工夫多解释,含含混混说了几句,吩咐上房的饭莱重做之后就匆匆地赶去了大厨房。
马宏已先到大厨房了,他在大厨房门口等着,大厨房的七八个也都在,显然马宏已经拦过他们了。
凌燕飞一见便问;“饭菜有没有人动过?”
马宏道:“还好赶得早,都拦住了。”
凌燕飞道:“别的菜里都试过了么?”
马宏道:“都试过了,只酱肉里有毛病。”
这时候大厨房的王师傅忍不住问道:“酱肉怎么了,凌爷?”
凌燕飞道:“王师傅,听说今儿个的菜是你买的?”
王师傅道:“是啊,是我买的,怎么了,凌爷?”
凌燕飞道:“王师傅,酱肉里有毒。”
七八个人脸上都变了色,王师傅一双眼更睁得老大:“酱肉里有毒,这,这怎么会……”
凌燕飞道:“王师傅,府里押着几个重犯,有人不但想毒死这几个重犯灭口,而且还想毒死全府的人,要不是我事先想到,早有提防,恐怕这时候大家都中毒了。”
王师傅的脸马上白了,吓得直哆嗦忙道:“凌爷,我跟王爷十几二十年了,您不会怀疑是我……”
凌燕飞道:“王师傅,府里的人都是跟了王爷多少年的老人了,我相信不会有一个有问题的,我不会、也不敢怀疑任何一位,我只问问,王师傅你这些酱肉是在那儿买的?”
王师傅道:“万福楼,府里吃的酱肉,一年三百六十天都是在他们那儿买的。”
凌燕飞道:“这么说,王师傅跟他们很熟了?”
王师傅忙点头说道:“熟、熟、熟得很,凌爷,这不是等闲事儿,我本不敢多说话,可是就因为大伙儿很熟,我敢说万福楼绝不会在酱肉里下毒,尤其是对咱们……”
凌燕飞道:“老招牌,老字号了,谁也不愿砸自己的生意,何况这是杀头抄家的大罪,我也认为他们不会,不过酱肉里有毒是实,下毒人的用心也很明显,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不能不查一查,这儿没诸位的事儿了,诸位忙去吧,除了酱肉不能碰之外,其他的都可以放心吃喝,诸位请吧。”
他没容王师傅多说,带着马宏走了。拐过弯去,他停步拉住马宏,道:“兄弟,你监视着大厨房,别动声色,我去见王爷去,只要有异动,务必要制住人,防他自绝。”
他把马宏留下来,自己直奔上房见孝亲王去了。
孝亲王八成儿是饿了,等急了,在上房屋正打算让人催饭去,这时候正巧凌燕飞进了上房,他进上房便道:“您别让人催了,是我到小厨房把饭菜拦住了。”
孝亲王愕然说道:“你把饭菜拦住了?怎么了?”
凌燕飞把马宏的发现,以后处理这件事的经过说了一遍。
孝亲王一听脸上就变了色,一拍桌子道:“好大胆的福康安,他要造反了,这……”
凌燕飞道:“您认为是福康安下的毒手?”
孝亲王道:“除了他还有谁,我这就找他去,燕飞,叫他们给我备轿。”
凌燕飞站着没动,道:“您这就找他去?”
孝亲王道:“嗯,快叫他们给我备轿去。”
凌燕飞道:“王爷,他要是不承认您怎么办?”
孝亲王两眼一睁道:“不承认?由得了他?你想想看,不是他还有谁……”
凌燕飞道:“我不用想,我也认为他脱不了关连,他不但想杀鲁天鹤灭口,甚至想毒杀孝王府每一个人,只是,王爷,您应该知道,没证没据奈何不了人。”
孝亲王呆了一呆,一拍桌子道:“气死我了,这真气死我了,这还得了,这还得了,这简直无法无天,他简直是要造反他……”
凌燕飞平静地道:“王爷,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这种事您早就该料想得到,狗急了跳墙,这一定的,您请平心静气,把这件事交给我办,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他的证据给他一个罪状,就多一分扳倒他的希望,固然咱们掌握一个鲁天鹤已是能致他死命,但多一个总是好的……”
顿了顿道:“您告诉我,大厨房里那位王师傅人怎么样,是不是可靠?”
孝亲王道:“王添喜?跟了我十几二十年了,他不会。”
凌燕飞道:“大厨房的王师傅没有问题,中厨房的徐师傅当然更不会有问题了。”
孝亲王道;“不会,不会,都是跟了我多少年的老人了,这些人家里往上数三代我都清楚。”
凌燕飞微一点头道:“好了,那么这件事儿您就别管了,上房的饭菜我已经让小厨房重做了,一会儿就送来,今后为慎重计较,您跟福晋手边不妨预备个银器,无论什么毒都瞒不过银器的。”
辞出了上房,他找到了马宏,马宏告诉他王师傅没吃饭,一个人回屋去了,正在屋里哭呢。凌燕飞听得怔了一怔,当即就带着马宏赶到了王师傅的住处。
王师傅的住处在大厨房后头,—排好几间,王师傅单住在头儿一间。这当儿门关着,关的紧紧的,但却听得见饮泣声,而且里头还有砸什么似的,“噗通”,“噗通”的直响。
凌燕飞走过去抬手敲门叫道:“王师傅,王师傅。”
屋里的饮泣声马上听不见了,只听王师傅在里头问了一声:“谁呀?”
凌燕飞道:“我,凌燕飞。”
王师傅在里头“哦”了一声,过来开了门,王师傅躬身哈腰陪笑直往里让,他脸上没见泪渍,想必已经擦掉了,可是他的鼻头却红红的。
他把凌燕飞及马宏让坐下,然后陪着强笑问道:“您二位有什么事儿么?”
凌燕飞道:“我听马兄弟说王师傅一个人躲在屋里难受,饭也没吃,特意来看看,王师傅,你可别误会,没人怀疑你,这件事关系重大,我不能不查一查,你要原谅。”
王师傅急了,脸都胀红了,忙道:“你这不是折我么,您这不是折我么,您这么说,叫我怎么当得起,您别误会,我只是心里难受,我跟王爷多少年了,王爷待我这么好,府里的大伙儿也都跟一家人一样,今儿个……这幸亏让您跟马爷发现了,要是您二位发现得迟,我这不是亲手杀了王爷、福晋跟大伙儿么,我就是把自己千刀万剐也赎不过这个罪来啊,这今后叫我拿什么脸见王爷、福晋跟大伙儿。”
凌燕飞拍了拍他,慰劝说道:“王师傅,你也用不着这样儿,俗话说的好:‘人有失神马有乱蹄,吃饭没有不掉饭粒儿’,‘百密有一疏’,再小心,再仔细也会出错,何况这是有人暗中下手,存心害人,本不算你的错,连我们这些成年过刀口舐血生涯的江湖人,都难躲那暗地里的冷箭,你又何必过于自责,好了,过去的事儿不提了,吉人有天相,好在府里上下并没有什么损失,已算是有惊无险,不幸中的大幸,现在我有几句话问问你,你坐下,咱们慢慢说。”
王师傅坐了下去,一拳砸在自己掌心里,道:“王爷、福晋常日待人这么好,这不知道是那个绝子绝孙的东西竟昧起良心干出这种事儿来……”
凌燕飞道:“论私,王爷、福晋平素待人好,论公,王爷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就因为这八字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在官场上难免得罪小人,这是谁下的毒手,王爷跟我都猜着了八成儿,可是没证没据奈何不了人,我现在找的就是证据,所以有些话我要问问你。”
王师傅睁圆了眼,忙道:“凌爷,您只管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能抓住证据,找出那绝子绝孙的东西来,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干。”
凌燕飞笑笑说道:“那倒没这么严重,用不着王师傅你上刀山,下油锅,你只告诉我今儿早上你是跟万福楼谁买的肉,这个人平素怎么样,今儿个你去买肉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状就行了!”
王师傅道:“我是跟万福楼—个姓王,叫王泰顺的伙计买的肉,我们是同宗,他老跟我套近乎,所以每回我都找他切肉,王泰顺在万福楼干了不少年了,一个人,到现在还没有成家,人算不错,可就有两样子毛病,一个赌,一个嫖,辛辛苦苦挣那几个钱,全送到这两样上头了,大伙儿都劝他把这两样戒了,攒几个钱成个家,可是他就是戒不了,至于今儿早上我去买肉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状……好像没有什么,他只是没留神把手指头切了块肉去……”
“够了,”凌燕飞含笑站起,道;“你歇着吧,我这就上万福楼去一趟看看去,心放开点儿,别再难过,也别再自责了,怎么说这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他带着马宏出了王师傅的屋,马宏道:“大哥这就上万福楼去?”
凌燕飞道:“我去一趟看看,要是这个王泰顺有问题的话,可能他现在已经不在万福楼了,我总得找到他,他是个重要的关键人物,我还得快一点儿,去迟了就算能找到他,怕也只能找到一具死尸。”
马宏道:“我跟大哥去。”
凌燕飞道:“不,孝王府这些人经验不足,也都不是办事儿的人,你得留下来照顾鲁天鹤跟孙太和两人,防他们计中藏计把我调出去,然后下手来抢人,王爷那边儿你不用管,我会找人去请安贝勒来保护王爷,你千万要小心,鲁天鹤跟孙太和等于是插在福康安要害上的两把刀。”
马宏扬眉说道:“我知道,您只管放心去办您的,鲁天鹤跟孙太和倘若有任何差池,我提着脑袋见您。”
凌燕飞拍了拍他道:“兄弟,没那么严重,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多小心就是。”
他走了,临走派人给安贝勒送信儿,要安贝勒火速赶来孝王府找马宏。
口口口
万福楼这个铺子相当大,也的确是老招牌,老字号,门口几乎挤得水泄不通,铺里五六个伙计都忙不过来。
凌燕飞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万福楼的胖掌柜招子亮,其实在京里做这行生意这么多年,又是出了名的大店,什么样的主顾没见过?
他躬身哈腰陪着满脸笑迎了过来;“您今儿个要点儿什么,来个攒盒还是现切?”
会做生意,即使是头一回光临,他也把你当成老主顾!
(按:北平人管酱肉、薰鸡之类的熟食总称之曰盒子菜,是因为酱肘子铺中有配好切好的盒子、苏盘出售,盒子,在明、清两代称攒盒,苏盘跟盒子大同小异。)
凌燕飞道:“我不买盒子菜,我来找个人……”
目光一掠那五六个伙计道:“那位是王泰顺?”
那年头做生意向来讲究和气,不买东西也不要紧,照样躬身哈腰陪笑脸:“王泰顺今儿个不在铺子里,您贵姓,找他有什么事儿么?”
凌燕飞一见这五六个伙计没一个包指头的,情知王泰顺不在里头,他心里已经有了八分谱儿了。
看看铺里买盒子等的情形,到现在还没事儿,他也明白偌大一个酱肘子铺,只卖给孝王府的那块肉有问题。
他当即说道:“我也姓王,找王泰顺有点儿私事儿,掌柜的可知道他上那儿去了?”
胖掌柜的陪笑说道:“是这样儿的,他今儿早上切肉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指头切下块肉来,不过药包上了还疼,所以今儿个我就没让他干活儿……”
凌燕飞道:“他回家去了?”
“不,”胖掌柜道:“他还没成家,长年住在店铺儿里。”
凌燕飞道:“那么他现在……”
胖掌柜道:“出去了,他没说上那儿去,我也没问,我看八成儿是找大夫看手去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您坐会儿,喝杯茶。”
他转身就要去搬椅子。
凌燕飞伸手拦住了他,道:“谢谢,生意正忙,不打扰了,我改天再来吧。”
胖掌柜道:“那……您府上住那一城,等他回来我让他看您去!”
凌燕飞道:“掌柜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往里指了指。
胖掌柜忙道:“行、行,您请,您请。”
他们俩进了里头,没多大工夫之后又出来了,凌燕飞在前头走,胖掌柜的跟在后头,只是脸色有点发白,他一直把凌燕飞送到了门口,凌燕飞走了,他掏出手巾来直擦汗。
片刻工夫之后,凌燕飞出现在一条小胡同里,他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在两扇小窄门儿的前面停了下来。
他抬手要敲门,可是还没敲着门他把手又收了回来,两头看看没人,他腾身上墙头翻了进去。
一个小院子,两间厢房,两暗一明三间上房。
他刚进院子就听见上房左边那间屋里传出一声声唔、唔的怪声,像是有人让堵上了嘴,想叫叫不出声来似的。
他情知不对,提一口气腾身掠了过去。进上房左拐,一掀门帘儿,他全看见了,地上趴着个中年汉子,左手中指用块白布包着,身旁有个大包袱。
有个黑衣汉子把个年轻女子压在床上,那年轻女子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剥光了,一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了块布,两条腿直踢直挣扎。
凌燕飞一看情形就明白了八分,一个箭步窜过去,伸手抓住了那黑衣汉子的脖子,然后是一个嘴巴把那黑衣汉子打得跄踉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凌燕飞拉着床上的被子盖在了那年轻女子身上。
那黑衣汉子跳起来扑了过来。凌燕飞伸手抓住了他一只手腕,往前一带,然后另一只手扬起,一掌劈在他脑后,他爬下了。
凌燕飞没管床上的年轻女子,转身走到地上中年汉子身边蹲了下去,一探中年汉子的鼻息,还好,中年汉子还有气儿,人只不过是昏了过去而已。
凌燕飞把他翻转了过来,抬手从桌上拿起一壶凉茶,喝一口往中年汉子喷了过去。
中年汉子机伶一颤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先是一怔,继而一眼瞥见爬在床前那黑衣汉子,他脸色一变挺身站了起来,他望着凌燕飞要说话。
凌燕飞抬手一指床上,道:“她是你的女人?”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道:“是的。”
凌燕飞道:“你先松开她的绑,给她穿上衣裳再说,我在外头等你!”
他转身提起地上那黑衣汉子走了出去。片刻工夫之后,只听那中年汉子在里头跟那年轻女子嘀咕了一阵,然后听见后窗响了一声。
凌燕飞脚尖点了地上黑衣汉子的穴道,闪身扑了进去。
那中年汉子打开了后窗,搬个凳子垫脚,抬腿刚要往外跨,那年轻女子已穿好了衣裳,提起了地上那大包袱。
凌燕飞一步跨到后窗前,道:“王泰顺,我信得过你,你怎么好这样对我。”
中年汉子脸色变了一变道:“我……您是……”
凌燕飞道:“我是孝王府来的。”
中年汉子脸色大变,转身就往窗户外扑,凌燕飞伸手抓住了他一只胳膊。
中年汉子转过脸来满面惊恐道:“您认错人了,我不是王泰顺。”
凌燕飞道:“既不是王泰顺你跑什么,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把中年汉子硬拉了下来。那年轻女子提着包袱吓傻在那儿了。
只听中年汉子道:“您这位,我,我不是王泰顺。”
凌燕飞道:“我救了你的女人,也救了你,前后两条命,你好意思这样对我?”
中年汉子道:“我,我真不是王泰顺。”
凌燕飞道:“我告诉你,你给王师傅的那块酱肉没碰一碰就被府里发现有毒了,我知道你是受了人的利用,只要你跟我合作,实话实说,我保你没罪,怎么样?”
中年汉子道:“您说什么啊,我一句也听不懂。”
凌燕飞脸色一沉,冷笑说道:“王泰顺,我救了你的女人也救了你,而且还给你个赎罪的机会,这种事儿上那儿找去,你既然这样对我,这跟忘恩负义,以怨报德有什么两样?好吧,既是这样我也不勉强你,外头有那个人在,到了孝王府我不信问不出你的实话来,走吧。”
他拉着中年汉子要往外走。
那知那中年汉子“噗通”往下一跪竟哭了:“求求您饶了我吧,我是让人逼的……”
凌燕飞道:“我知道你是让人逼的,单凭你你还没那个胆,要不我怎么会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告诉我,是谁逼你的?”
王泰顺道:“就是外头那个人。”
凌燕飞道:“他怎么逼你的?”
王泰顺道:“他找了几个人跟我推牌九,玩假吃我,我欠了他两百多两银子,他逼着我要,我拿不出来,昨儿晚上他找着我拿包药给我,叫我洒在酱肉上卖给孝王府的师傅,他说,只要我把那块洒了药的酱肉卖给孝王府的师傅,我欠的债他一笔勾销,一个子儿不要,我没办法也不敢不听他的,可是我心里害怕,打算离开京里,那知我刚到这儿他就找来了,不但要杀我而且要……”
他没说下去。
凌燕飞亲眼看见了,不用他说凌燕飞也知道,凌燕飞道:“可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王泰顺摇头说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以前也没见过他。”
凌燕飞道:“这些都是实话?”
王泰顺忙道;“是实话,要有半句假话管叫我遭天打雷劈。”
凌燕飞道:“我保你没罪,你可愿到公堂上作个证去?”
王泰顺道:“愿意,可是,可是我怕。”
凌燕飞道:“不用怕,你是为孝王府作证,谁奈何得了你,谁又敢碰你一指头。”
王泰顺点了点头道:“那,那好,那好。”
凌燕飞道:“跟你的女人在这儿等我,不许再跑了!”
他出去把那黑衣汉子提了进来,一脚踢开了黑衣汉子穴道,黑衣汉子一醒,手就要摸靴筒。
凌燕飞一脚踹在他小肚子上,踹得他大声捂住了肚子,再也顾不得摸靴筒了。
凌燕飞冷然说道:“你好大的胆子,京城重地,竟敢闯入民宅强暴良家妇女,告诉我你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的?”
黑衣汉子咬着牙哼哼着道:“你是干什么的?”
凌燕飞道:“我是五城巡捕营的。”
黑衣汉子咧嘴一笑道:“朋友,你惹了祸了,我是福贝子府的。”
凌燕飞照他腿上踹了一脚道:“到了这节骨眼儿你还冒充福贝子府的……”
黑衣汉子大叫一声急道:“我真是福贝子府的,我还有一个同伴在不远处等着我,不信我可以带你去。……”
凌燕飞抬脚又要踢,但这一时他没踢出去,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把你的腰牌拿出来我看看!”
黑衣汉子脸色变了,道:“我没带出来……”
凌燕飞道:“放你的狗屁,你把我当成了三岁孩童。”
他又是一脚踢了出去。他从没这样骂过人,可是为了装的像一点,他只有破口骂了。
黑衣汉子疼得又叫了一声,只听他道:“我虽不是福贝子府的,可是我在福贝子府有朋友,是我的朋友叫我来……来整他们俩的。”
凌燕飞道:“这不就结了么,你那些福贝子府的朋友,现在在那儿?”
黑衣汉子唇边掠起一丝狰狞笑道:“离这儿不远,不信我可以带你去。”
凌燕飞道:“他们跟你一块儿到了这附近,然后你来了,他们在那儿等你,可是?”
黑衣汉子微一点头道:“不错,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凌燕飞点了点头道:“那么用不着你带我去见他们,一会儿他们自然会到这儿来找你,也许现在已经来了!”
黑衣汉子哼哼一笑道:“这你就说错了,他们在那儿等着我,不会到这儿来的!”
凌燕飞笑笑说道:“你跟我打什么赌?我敢说你那些福贝子府的朋友—定会到这儿来。”
黑衣汉子阴阴一笑道:“你可是怕见他们?”
凌燕飞微一摇头道:“我不怕见他们,怕见他们的不是我。”
黑衣汉子道:“既然你不怕见他们,为什么不敢跟我去……”
凌燕飞道:“你弄错了,不是我不敢跟你去见他们,而是我料定他们非到这儿来不可,那何必跟你跑这一趟?”
黑衣汉子冷冷一笑道:“朋友,你的心意我明白,官场里这种一层怕一层的情形我也清楚,这不要紧,你放心走你的,只要你往后照子放亮点儿,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说着他就要往起站。
凌燕飞一脚踩在他心口上,道:“躺下,你还做你的美梦呢,可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那些福贝子的朋友非到这儿不可,我告诉你吧,免得你再在这儿做美梦,他们能叫你到这儿来杀王泰顺灭口,他们也自然会约莫着时间,等你杀了王泰顺之后,赶到这儿来杀你灭口,你明白了么?”
黑衣汉子听得一怔直了眼,道:“你怎么知道……”
凌燕飞道:“我是孝王府的,你明白了么?”
黑衣汉子脸色大变,挺身要挣扎,凌燕飞脚下微一用力,黑衣汉子闷哼一声马上不敢动了,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
凌燕飞冷冷一笑道:“现在想狡赖已经来不及了,等他们找到这儿来要杀你灭口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黑衣汉子道:“谁杀我灭口,你在说什么啊?”
凌燕飞冷笑说道:“兔死狗烹,人家利用过你之后就要你的狗命,你还这么忠心耿耿,可真是难得啊!”
忽然他两眼寒芒暴闪,抬眼说道:“他们来了,两个人对不对?”
话声方落,只听院子里响起个粗粗话声:“郎中,完事儿了么?”
黑衣汉子张口要叫。
凌燕飞蹲下去伸于扣住了他的喉结,低低说道:“你敢吭一声我就捏断你的喉管,你可以听听他们是为什么来找你的。”
只听那粗话声又叫道:“郎中,你耳朵里长驴毛了么……”
只听另一个语声道:“他告诉我他要先跟那小子的女人乐乐,别是乐过了度,趴在那小子的女人身上了。”
先前话声冷哼一声道:“真是那样倒好了,怕他小子机灵溜了,咱们哥儿俩可就交不了差了。”
凌燕飞低低说道:“听见了没有?”
黑衣汉子的脸色跟土色似的。
只听那另一话声道:“走,咱们上屋里看看就知道了。”
凌燕飞一指闭上黑衣汉子的穴道,让他躺在地上,站起来示意王泰顺拉他那女人躲在帐子后头去,王泰顺还真懂了,过去拉着他那女人躲进了帐子后头,凌燕飞闪身贴在了门边。
这当儿轻捷的步履声已到了门口,布帘儿一掀,探进个脑袋来,是孟兰的护卫,四个蒙古壮汉之一的哈达,凌燕飞早从话声中听出是他们来了。
哈达掀起布帘儿,一眼瞥见黑衣汉子躺在地上,脸色登时就变了,而就在这当儿,凌燕飞平飞横扫的一脚已踢在他小肚子上,疼得他一哼弯腰,凌燕飞一掌又砍在了他脑后,他趴下了。
凌燕飞停也没停,身子一旋已扑了出去,紧跟在哈达身后的是隆克,他眼见哈达一哼趴下,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呢,凌燕飞已然到了他的跟前,肚子上一拳,脖子后头一掌,干净俐落,隆克也趴下了!
凌燕飞俯下身拖着隆克进了屋,把他放在了哈达身边,先闭了他俩的穴道,然后拍活了黑衣汉子的穴道,等到黑衣汉子醒了过来,他道:“现在你信了么?”
黑衣汉子瞪着哈达跟隆克,没说话。
凌燕飞接着说道:“跟王泰顺一样,我也保你没有事儿,你给我作个证,指福贝子府这两个人让你设局坑害王泰顺,然后逼王泰顺毒杀孝王府上下,怎么样?”
黑衣汉子一点头道:“好,我愿意作证,让我把命赔上我都干。”
凌燕飞暗暗吁了一口气道:“为防万一,我不能不委曲你片刻,你别见怪。”
他一指落下又闭了黑衣汉子的穴道,然后道:“王泰顺,你们俩可以出来了。”
王泰顺跟他那女人怯怯地出来了,他们俩那见过这个,早就吓得差不多了。
凌燕飞用上了老套,道:“王泰顺,让你女人去雇辆车去,你帮我把这三个人弄到大门口去。”
王泰顺一推他的女人道:“快去。”
王泰顺的女人哆嗦着从哈达跟隆克的身上跨过去出去了,哈达跟隆克这辈子倒霉倒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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