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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王府的范围。
鼎沸的人声传进耳朵，城中心还是有着明显的贫富差别……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吆喝的小商小贩，这般热闹祥和的场面，好似前不久的战乱阴影已经淡去。
身着甲胄的李羡一路走来难免会引起路人侧目，毕竟身型如此高大壮硕的将士可不多见。
“新鲜出笼的包子。”
”馄饨……好吃的馄饨。”
各种美食的香味争先恐后地涌入鼻翼。
跟在李羡身旁的小六子又恢复了往常嬉皮笑脸的模样，不由自主地耸了耸鼻，摸了摸肚皮，这里面装的可都是顶级的美食佳肴。
‘下次带你来吃！你可不要挑剔。’他想。
运用心神之力给自己上了个恐惧光环，这样前方行人总会主动躲开让两人经过。
走着，李羡好似想到了什么向小六子问道：
“对了，这两天是不是已经没有关于王员外的消息传出去了。”
小六子一愣，开始认真回想起来。
“咦……”
轻咦了一声，诧异的回道：
“是的李大哥，自从王员外离开府衙后整个原野就没见人再讨论过这件事。”
李羡点点头。
‘看来……老狐狸所言非虚。’
确实！正如王敬麟所言他们才是扎根在这片土地下的根系，对王家来说山字营亦或是来任职的县尊可能是大树，但大树终有一天会倒下，而新的大树却必须依靠根系才能茁壮成长，对于原野的百姓来说他们是寄托在根系下的蚂蚁，离了这庇身之所就活不下去，在他们的眼中王家才是比‘大树’还要大的‘天地’。
非议很可能招惹杀身之祸，该忘得忘，百姓们很懂得这一套。
就在这时，
远处传来呼喊声打乱了思绪，前方的人群开始避让。
一个庞大的马车经过，
城中心的街道也是极为宽敞的，按照李羡的估计至少宽五丈，这个马车竟然足足占了一半，比韩管家所前来接送的马车看过去还要奢华和庞大，拉车的是两头体型壮硕的马兽，鼻子里喷出白雾，极其神气地驶过。
小六子似乎认出了马车的来历，主动跟李羡说起：“李大哥……这是韩府的马车。”
‘韩府？’
李羡微微一想，立马反应过来。
四大家族，如今实力第一的韩府，难怪了！
小小的插曲过去。
回到县衙，李羡和小六子刚走进去没一会，就听到身后传来呼喊。
转身看见司徒豹领着一个墨家弟子神情激动的跑进来……刚想问守门的士卒，墨家弟子就看见李羡两人直接舍弃兵卒，几乎是瞬间就跑到李羡的身前。
墨家弟子连忙抱拳道：
“小将军你那日跟老师说的奇物，已经做出来了……老师特地让我过来叫你，咱们赶紧出发吧。“
“是嘛！
“那我们现在就走。”
李羡一听脸上露出笑容，回头跟小六子嘱咐道：
“小六子，府衙剩下的事就交给你跟其他几个什长做完。”
“屯长你放心去吧！“
司徒豹也连忙跑过来，双眼冒着欣喜，拉着李羡的手臂说道：
“外面有快马……你直接驾马过去。”
李羡没有回话，重重一抱拳，便跟着墨家弟子一起往外跑去。
司徒豹目送二人远去……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一把浓密的黑须笑地连连抖动起来。
看了一眼小六子，大笑道：
“你们屯长从此以后就要平步青云咯。”
小六子眨了眨眼睛，抓了下头发……没有明白过来，不过脸上随即也露出喜色，毕竟司徒豹是李大哥的直系上司，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可惜轮到我当值，要不然整两杯去了。”
司徒豹嘟囔了两句，拍了拍自己肚子上的甲胄径直离去。
就剩小六子一人呆愣在原地，良久……突然一拍自己大腿：
“我得把消息告诉大壮跟老陈他们！”
驾——
李羡跟着墨家弟子一路骑着快马来到城南外。
远远地就能看见小河那围着一群人，甚至崔胜也在其中，还传来阵阵欢呼声。
临近了，立马“吁——”的一声，翻身下马。
还未靠近，随行的墨家子弟就大声喊道：
“我们的功臣来了……”
“功臣来了。”
“功臣来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神情激动，崔胜望向李羡的眼神中透着欣赏的目光。
秦老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冒出来。
“屯长快过来看。”
围堵的人群渐渐散开。
秦老一身短衫站在水里，朝李羡大声喊道。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丈余高的木制支架，立在河边，深深的扎根在泥土里，支架上的物件，外表酷似一个加厚的大车轮，立起来足有一人高，车轮里面由一根长五米的车轴支撑着二十四根木辐条，呈放射状向四周展开，每根辐条的顶端都带着一个刮板和水斗。
河水冲来，在水力的冲击下，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借着水势的运动惯性缓缓转动着辐条，刮板刮水，水斗装水，一个个水斗装满了河水被逐级提升上去。临顶，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到灌溉的农田里。
秦老几步跨上岸，重新打量了李羡一眼，郑重的躬身行礼。
李羡吓得连忙一步扶住秦老的双手，不让其行礼，急忙道：
“秦老，晚辈如何能够受得了您这一礼，千万不行，不敢当不敢当。”
正想稍微用点力气将秦老扶起，却发现作揖的双手犹如泰山一般不可撼动，看着秦老的双眼，李羡愣住了。
“这一礼，并不是代表着我一人！是替天下苦难的亿兆百姓行的礼，水车普及开来必定会造福很多百姓的！”
此时，
秦老身后众多的墨家弟子同时向李羡作揖行礼。
“替万万民谢。”
“替万万民谢。”
“替万万民谢。”
李羡彻底呆愣住了……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感受，某些东西被这群单纯可爱的人们改变了！环顾四周，远处甚至有一些农民看见水车，对着他指指点点，然后也随着众人给他作揖。
突然他想把前世的一些朴素、实用的东西创造出来带给这世界的人们。
秦老作揖完，上前重重拍了一下李羡的肩膀，脸上的褶子都笑出花来，说道：
“你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就知道可行！我这连日赶工终于给做出来了。”
“屯长，你瞧此物由你想出来的，你就给取个名字吧。”
李羡下意识的回道：“就叫水车吧。”
“水车……”秦老念叨了两声，随即爽朗的笑道：
“好名字！言简意赅。
“我这木匠活做了几十年，一直在想着如何能更好的为百姓创造更好的福祉，想不到最简单、也是最能利于万万民的反而没有做出几个来……当真是惭愧啊。“
李羡回道：“秦老不必如此，其实正因为有您这样的人在……百姓们的生活才会一点一点好起来。”
‘让这个世界不会显得如此冰冷、残酷。’他想。
接着道：“其实水车这个东西就像窗纸一般，一捅就破。”
秦老认真地看着李羡，点点头。
“是呀，有些东西的出现明明就是一窗纸之隔，但是就是这么薄薄的窗纸有时候需要上百年、上千年的时间才会被捅破。”
墨家擅长机关构造之术，自然他也不例外，流水之力其实早已被墨家利用起来，不过以往利用的方向多是战争方面。
说完也不等李羡回答，重新走到岸边看着水车。
在河水的冲刷下，开始顺时针旋转动，并发出哗哗的声音，转速越来越快。
说实话其实李羡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影响力竟有如此之大，那日他在城墙上看见一位老翁抱着瓮装满水在一步步走回来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小时候在农村里看见过的水车。
寻常的水田灌溉，一般会选择挖个小土道，让河水流进农田里。战乱使农田受了难，很多庄稼都被践踏掉，挖好的土道也被摧毁的不成样子，所以那日老翁才会抱着瓮取水。
秦老欣喜地看着亲手做出来的水车，眼睛里闪烁着谁也说不清的光芒。
‘这就是吾等的追求呀。’他想。
他的子弟们站在身后……神情同样激动，这是他们跟着老师联手做出来的水车，试验了好几天，从小的开始做，到最后做成这个高十米的水车。
一根根木讷、沉闷的木头，在他们斧锯凿刨的作用下，重新活了过来。
崔胜踱步来到李羡身边，与其并肩，露出温和的笑容，赞叹道：
“想不到……李屯长给了我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
李羡赶忙抱拳：“属下不敢当。”
“李屯长的名字很快就会被大晋万万百姓所知，就连陛下也会知道你的名字。”
崔胜双手抱拳，朝天示意了一下，紧接着说了一句：
“在原野放手去做吧，让我看看老师看重的人到底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老师？’
‘卢广信是崔胜的老师？’
虽然此时的李羡不懂崔胜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潜台词。到底是对他的认可？还是想放开权利，看看自己最后能做到什么地步？
说实话……李羡短短的一刹那想不出那么多，有一点他是明白的，自己的顶级大boss要给自己开后门了。
”属下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崔胜笑着点点头，说了一句：“随我来。”
两人走到秦老的身边。
崔胜主动问道：“秦老，你看水车能灌溉多少亩的农田。”
提起这个秦老就一脸的兴奋，直接回道：“崔将军……一般大水车可灌溉农田六、七百亩，小的也可灌溉一、二百亩。而且省工、省力、省钱，若是全面普及开来，绝对超乎想象！
“整个大晋有着数不清的河流、小溪，依靠着水车之利，大晋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因此受福。“
“是呀……”
崔胜感慨道，仿佛看见了幽州……大晋每一个村庄、农田里旁边都有一个水车，随着水流的哗哗声灌溉农田里。
秦老笑了两声，挑了挑花白的眉毛。
“水车的好处还远不止眼前，人力终有力尽之时，而这河水却不会，水流不止，车轮不停，昼夜不息！能代替人力干好多事咧。”
作为一个老工匠，秦老已经举一反三，脑子里无数的奇思妙想碰撞出火花，整个人宛如焕发第二春。
他是个火急火燎静不下心的人……如今这个水车已经造成，当务之急就是回到幽州墨家总部，用秘法联系当代墨子，只要此物在神都制成，以太子姬云霄的性子，这种大利于万民的事情他一定会赞成，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普及到神州大地。
对！
还得联系各州墨家总部将所有水车制造之法教给所有墨家弟子，不少墨家子弟都在大晋基层当官，这样普及的速度就会更快了。
想到妙处，秦老忍不住重重一拍手掌，大吼了一声。
“牛大宝！”
“师父我在。”
一个身材中等的瘦脸男子从人群中跑出来，来到秦老面前。
“走……”
“啊？”
弟子疑惑的问道：“老师走什么？”
“哎哟——“那个愚笨的弟子挨了一记爆栗。
秦老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句：“当然是回幽州！”
弟子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直接招呼着其他师兄弟准备离开原野，回幽州。他们当初没带什么行李就匆匆赶来，如今当然也是极为潇洒的离去。
秦老转头看着李羡，道：
“李屯长，老头子现在就要回幽州了！本来还打算跟你好好聊聊，如今恐怕是不行了。“
沉吟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一个墨色玉佩，隐隐有光泽闪过。
“这个是墨家的信物，有了这个你就是墨家的朋友，大晋大至州、小到县都有墨家子弟，日后李屯长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去寻求墨家弟子的帮助。”
“只要不是危害百姓的事，一般你来拿着这个信物基本有求必应的。”
“这……”李羡迟疑道。
啪！
秦老重重一拍李羡的肩膀。
“嘶——”李羡倒吸一口凉气，顿时浑身筋骨竟如发麻了一般，连下巴都动不了。
“最不喜欢婆婆妈妈的人……行了，老头子走了！”
“李屯长，老头子期待咱们下一次的见面。”
秦老几个跨步直接翻身坐上一头马兽身上。
“走……”
老人带着十数名弟子策马狂奔，消失在视线当中。
全程在一旁看着的崔胜，脸上一直都是笑吟吟的表情，感慨道：
”秦老……一辈子还真的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一点都没有改变。“
李羡调动气血稍微运转一下，酸麻感渐渐消退，握着墨色玉佩在手里来回打量。
“李羡！”
“属下在。”
崔胜脸上扬起温和的笑容，点点头，转身离去。
目送崔胜在一众兵卒的护送下远去。
呼——
李羡重重呼了一口气……将玉佩紧握在掌心。
此时，
远处穿着土黄色衣裳的年轻人径直走到李羡身前，恭敬的抱拳一礼。
“李屯长……在下光明教教徒，我家教主设下酒宴想请你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