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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太恶心了吧……”听了牧之挑挑拣拣的讲述,小玲忍不住拍案大怒,“姐你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
“谢谢你,你刚刚就已经保护过我啦!”听了这孩子气十足又保护欲爆棚的话,牧之心中无比熨帖,低头抿嘴一笑。
美人敛首,楚楚可怜,小玲胸口愈加豪情万丈,恨不得现在马上就能过来两只癞蛤蟆好给她练练手。
可惜阴雨连绵,别说心怀不轨的客人,门口连路过的人影也飘不过一只半只。小玲有些意兴阑珊,眼巴巴的看着她的霞姐轻轻动动手腕,把货架上凌乱的物件一件件整理好。
眼前的画面岁月静好,她心痒痒的,忍不住想继续找话跟她说:“然后呢,你就直接来了咱们这儿么?”
“是呀,那天路过这里,我其实都已经走过去了,也说不上为什么回了个头,就看到咱们超市刚往出贴招工的告示,真是太巧了!”
回想起当时,她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回到招待所,一听说只剩下她曾经住过的豪华16人间还有个空床位,立马豪气万丈的问:“还有单人间么?”
“单人间?那可贵呢!”前台小姑娘眼睛瞪的溜圆,显然还对她有印象。
现在她脸上破着相,即便收拾过也看得出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也不知道人家会脑补些什么,也没心力想这些,只低低的重复:“没事,你开吧。”
她算了算手上的钱,下定决心一周找不到工作就去敲桃子的门——回来的路上她跟宣姐聊过了,利弊通陈之后,纪宣的反应果然跟唐嘉嘉预料的差不多:既然她觉得还差点感觉,那其它的隐患完全可以交由工作人员来处理。
演员做生活体验也不是多稀有多难得的事,早有一套完善的流程,只不过牧之不是什么大明星,这段日子又实在过的平泛如水,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懈怠,才会出了这种状况。
现在既然没多大伤害,牧之也没深说,只让纪宣意识到可能的舆论风险,和可能会遇到的骚扰,因此她那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就在牧之如愿入住她的超豪华无窗小单间的时候,纪宣已经对桃子一行人做完了一波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相当严格的抽查敲打。等到她收拾好自己缓下一口气打算梳理下接下来的思路的时候,刚好接到纪宣打过来的电话。
“处理好了,我待会儿会在群里公告。就说跟你聊过工作进度后,觉得这样子太没有效率,要求你无理取闹弄丢了工作,饭店不做人也没争取到工资,现在手头捉襟见肘,你想要的也是这个吧——进入走投无路的境地。一切加快项目进度,提高任务难度。最快到钱花光,最慢一个月不能更长了,你调整一下接下来的思路。”
“会不会有点突然?”牧之心虚。
“也差不多了,”纪宣语气很稳,她虽不是编剧,但把事做的滴水不漏本就是她的职业强需求,“正好姜总最近问过进度,虽然没说什么,不过看她的样子也是觉得我们进益不大。这部戏目前来看公司在逐渐加码,有一口气捧你们冲奖的意向,这是一个好机会,你自己把握着点,至于其它的都交给公司。”她顿了顿,继续说,“刚给你发了个定位软件,赶紧装上,手机绝不可以再离身了!”
纪宣那边实际上还是在艺人的活动现场,她此前接手的这个艺人身上有股子永不枯竭的冲劲,再小的活动,再不起眼的角色,只要能争取到绝不轻易放弃,随时活力满满的面对镜头迎接观众,可以说对“红”有着绝对的执念。
可惜他不是牧之,没有无所依着那样的金字招牌做敲门砖,因此一步一步奋斗的格外艰辛。
分秒必争的处理完那边,挂上电话,转头立刻跟场记仔细确认完流程,拍了拍艺人的肩膀为他上场前鼓劲……又看了会儿台子边角上努力笑的灿烂的小伙子,纪宣有些没趣的想,他们要是能换换就好了——牧之是那个有天赋、有运气、很想红也没退路的小子,计鸿是家境不错,工作认真,有资源愿意捧的学霸,或者换一换也可以,对他们彼此,对于她来说,也许都会顺畅许多。
不过……
台上主持人开始cue计鸿镜头,让他清唱两句自己的歌,光追着他,所有人都注视着他。纪宣想,往往都是最轻易得来的东西最不珍惜,很多事说不准的。
这个时候,说不准的牧之正在电话里跟颜晟安腻腻歪歪,工作调整的突然,虽然纪宣给编好了理由,但她可没把握要是由着他问能不能忽悠过去,只好主动出击,申请第二次赖掉请吃肉的约定。
“宣姐说最长就只能再给我一个月了,我这新工作还没谱呢,恐怕这一趟,都没机会拿到整月的工资了……”她嘟嘟囔囔,一副深为遗憾的语气。
果然,颜晟安被这句带了跑,带着笑意问她:“还不想回来?”
“也……不是不想回来……”
“觉得还欠缺点感觉?”
牧之犹豫,她现在知道贫穷和低尊严是怎样相亲相爱的一对儿伴侣了,也知道麻木的数着日子不停重复过活是多么无望的人生,她更加清楚了人为什么必须要忍受人生的种种不幸,也更加了解逃离泥淖有多艰难……浮萍不是选择成为浮萍的,只是非常不幸的,生为浮萍而已……
然后呢?
“你快帮我想想,你说陈霞该怎么收尾合适?聂春花又该怎么解决她的困境呢?”
“又在钻牛角尖了!”颜晟安笑着慨叹,“人生人生,就是生生不息,一件事会有办法解决,可以想法子收尾,可人生只能一路过下去,好的坏的奋力挣扎的和随波逐流的……她们的以后会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我也没办法知道?”
“你当然也不能,就像我也根本不知道无所依着的母亲之后怎样过活。我们只参与了小小一段儿而已。”
“嗯,”牧之想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明白了,我会平平淡淡,自自然然的,跟陈霞道别。”
“好,等你回来!”
跟大家打过招呼,转天里牧之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休养生息,整理思路。一个鸡蛋都被揉的像被化骨绵掌拍过,才勉强在傍晚的镜子中看不出脸上的端倪。
单人间的配备依然简陋,牧之懒懒摊在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床上,没有开灯,窗外的光亮只剩下一点,穿过窗帘的缝隙漏了进来。
这一天里也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她原本以为按时吃饭是习惯,现在才发现好的习惯是因为人生充实,一旦精气神灰暗溃败下来,原来习以为常的一切会会顺其自然的放弃原则失去规律,自然到不花时间精力细想,根本不会发现。
胃里空空,身上乏惫,她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摒弃掉脑子里杂七杂八,一门心思谋划明天该去哪里找工作。
却如红姐所说,她在聚福干不下去,大一点的饭店商场仿佛一夜间都收到了消息,态度暧昧的打探上几句,一点可能性也不给。
就在时间走到差不多该放弃了的时候,也许是上天真的看她还差点火候,总之她人已经走过了,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回了个头,恰巧看到了惠民超市的老板出门张贴招聘启事。
回忆到这里可以告一个段落,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在这里的两周平泛乏味,细算来并没有太多新鲜的感悟。如果说收获,除了借着刚刚的讲述又重新在第三方视角下又复盘了这段经历还挺有意义的,大概就是补充了人物还在庇佑下天真且无忧无虑的状态吧——虽然小玲比聂春花是要幸运出许多的。
真好,起码她见到的现实里,比虚构中幸福。
聊过这一次,牧之盘算着到周末找老板或者老板娘谈谈离职的事情,给他们留出时间来看是再招一个还是怎么处理。
当晚,小玲就在饭桌上把这些添油加醋讲给了她舅舅舅妈听。
因为是小姑娘转述的,一些不大说得通的,两口子倒没大往心里去,也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义愤填膺,老板娘沉默了一下,转过头去问老板:“说起来那妮子是太过俊俏了……她……放在店里会不会有麻烦?”
老板拿筷子在菜里翻来捡去,也没挑出个什么,反而抬起空空的筷子敲了敲差点跳起来的小玲的碗,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一旁老板娘的心思并没有放在他们的互动上,她甚至也没有期待什么回复,又自顾自的说:“但是这妮子看起来挺老实本份的,唉,都不容易……”
听了这话,小玲不甘心的小声嘟囔:“我今儿都看见了,霞姐什么都没干,有个男的就非堵着她要微信,要不是我出手,她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有你什么事儿?”老板把筷子重重的的拍在桌子上,他喝住了小玲,然后抬头跟老板娘说,“多给她点钱打发她走吧,我们仁至义尽了,嘶……”他抬头沉沉瞪了眼还打算唧唧歪歪的小玲,继续说,“家里还有孩子!”
老板娘低头扒拉了会儿饭,叹了口气:“也不急这一会儿,我找个机会跟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