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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闹哄哄到半夜,还有玩high了的人半死不活的横在马路牙子旁哼唧:“别散啊,下一趴啊……”
被他扯着的人疲惫到生无可恋,随他说什么都不想搭理。剧组的车一趟趟的来,老前辈们先走,然后还能动弹的把这些胡嘞嘞的也薅上了车。
作为请客的人,颜晟安自然需要陪着导演聊到最后。旁边的牧之也只得装作对谈话很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跟着客气两句。
她揽着颜晟安的手臂,整个人全部的重量都暗暗靠在那里,感觉脑子越来越重越来越嘈杂,只能循着他清朗的声音找一丝清醒,只需要在他不动声色的拍拍她的手,就知道下面的话题可能要自己插上两句,需得集中下精神。
就这样咬着牙端着笑脸好像捱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好不容易熬到送别了导演,精气神一下子就散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瞬间化身沙包,蹲在地上哼哼唧唧耍赖。
颜晟安的手被她拉着,想要把她抱起来又不好用力,好笑又心疼:“你左手稍微松一点,我带你回去休息。”
“你要像拎麻袋一样拎着我走么?”车还没开过来,反正也是闲着,牧之扬起脸来跟他耍嘴皮子。
这夜无星无月,风也被封印着不能随意动弹,她的眼睛看在颜晟安眼里有最明亮的光,琉璃水晶一般,剔透莹亮,叫人心喜。
“唔……”他假做沉思,“拎麻袋,不太雅观,不符合我个人形象。我的话,大概会选择抱被子的姿势。”
“抱被子?”
牧之还在迷糊,被他蹲下身一捞,就是一个稳稳的公主抱。她顺势把脸埋到他的臂弯里蹭了蹭,继续哼哼:“你是不是不会叠被子,平时就抱着这么一长条走来走去?”
“哦?要叠好?”他作势稍稍抬高了手臂,却没真的收拢。
“诶呀呀,英雄饶命!”
清脆的笑闹声在寂静的夜里稍稍显得响亮,桃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的咀嚼着白日里宣姐的话和态度——自己当时站出来相当于接下了牧之,按理说万事应该自己想办法。可她在心里总还当自己是那个小助理,潜意识里总觉得遇见事情牧之会有办法,再不济可以找宣姐,实在不行,她想,宣姐说了,跟着颜总万事不需愁。
既然万事不需愁,为什么大家都把这条路放到最后?
不远处那对儿情侣声音放的低了些,头挨着头正窃窃私语,昭示他们独属彼此又不刻意掩饰的细碎甜蜜,恰如此时他们身后柔和的灯光,被幢幢树影切割的同样细碎,捧不起来,掩不过去,令人心安的铺陈蔓延,告诉置身其中的人:此处是舒适的。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有拥抱的地方也可想象间隙的存在,全看你如何去看,如何解释给自己听。
车轮轧在马路上,桃子迎过去拉开车门,看颜晟安妥帖的把牧之安置在座椅上,牧之还要闹他,被曲指轻轻敲在眉心。
“也没有喝酒,怎么撒起酒疯来了?”
桃子默默的爬上前座,很难想象这样的温情脉脉之后,牧之或者她去开口跟颜老师暗示甚至讨要什么——她想,宣姐的态度可能是在暗示,不到山穷水尽那一步,不要轻易的去动用人情,人情是最昂贵的,不能回馈的话,用一点就浪费一点,补不回来。同样这样坦坦然然的恋爱也平常又无价,爱情在的时候比什么都真,破坏起来却宛如不经意抽的一根丝,人甚至没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很无辜很委屈,却再难复原。
想通了这一节,她郁结了一晚的这口闷气消散了不少。说起来什么世家二代,她对颜老师唯唯诺诺是敬他才华彰彰。同样她家牧之也不是谁的女朋友谁家少奶奶,牧之的天赋是货真价实的,并且被业内看到过承认过的。而自己,很简单,作为牧之的助理,代理经纪,唯一该做的是如何牢牢抓住这次的机会,为牧之也为自己披荆斩棘,直济沧海。
桃子在心里不断的架柴为自己燃起熊熊斗志,简直恨不得立刻到酒店,彻夜开工整理思路理顺流程。
她摩拳擦掌,习惯性的回头去看牧之,却见那人早偎在颜晟安怀里睡的香甜,想是累坏了。
后座没有开灯,只借了一点幽微的光线。颜晟安侧脸的轮廓深深,专注而温柔的看着熟睡的牧之,许久他动了动,缓缓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她的额头,然后满足的笑了。
车子在霓虹中穿行,他就毫不厌烦举着手为牧之遮住眼睛,希图能让她睡的更安稳几分。
咂吧咂吧这口捡来的狗粮,桃子默默又把头转了回去,感觉自己胸口守护这样平淡爱情的使命感愈加强烈了几分。
可惜这对儿情侣都是忙人,草草见了个面,还没有个说私房话的空档,转天颜晟安就被电话叫走,牧之也为了不耽误另一部戏的排期,早早爬起来进组赶进度,连送他的时间都没有。
“呼,”又一场戏终了,牧之把脸磕在织锦绣纹的衣料上,跟桃子小声的抱怨,“才见过面,反倒更想他了怎么回事?”
桃子好气又好笑的回她:“你昨天还在紧张自己的表现可能不太满意,今天又满脑子恋爱了?”
“诶呀呀,”牧之赶紧坐直了身子拍拍脸,“妖妃误国,确实有几分说得通的歪理在里头。来来来,帮我对对戏。”
“你小心我跟颜老师告状啊!”桃子嘴上抬杠,手上却熟练的拿起剧本翻到下一场。
“对戏啊,怎么不找我?”祁醉冷不丁的插了进来,吓得两个人赶紧立正站好打招呼。
“不知道会不会打扰您。”牧之同他客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跟木木聊起祁醉来有千言万语,等见到真人,反倒本能的客气疏远。可能是总感觉他身上有一层看不透的壳,这壳塑造了他完美的形象,像他,又觉得不像他。
这种感觉很多业内的明星身上都有,比如裴继诚,比如顾歆艺,但他们似乎又比他真诚许多,也许是接触的时间太短吧,牧之不是很在意。
“做演员呢,”祁醉瞟了她一眼,就把她心里那点杂七杂八看的差不离了,长腿一支坐到了她旁边的桌子上,摆出长辈的架势,“是比较讲究论资排辈的,同时感知现场气氛,对方情绪,是工作中最好要有的职场习惯。”
他看牧之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显然是一窍也没通,卷起剧本虚虚在她头上一敲,继续说:“最好不要让前辈来问你要不要对对戏。”
“呃……”
“也不要把‘咱俩不熟’摆在脸上。”
“我……”
“这些没用的虚礼,学了未必有什么好处,不懂就容易吃暗亏了。”
“谢谢祁老师。”牧之看他似乎没有再往下的教诲,掐着节奏致谢。
“叫偶像。”他低头翻着牧之的剧本,执着的纠正称呼。
“偶像!”牧之从善如流,“谢谢您教我。”
“不用客气,朋友托付的。”他又捧出他招牌的笑容,清爽但无端的因为过于标准而有了距离感,“你也不用问是哪个朋友,无所依着表现的不错,关心你,不想看你走偏了的前辈不少,”他把剧本又递回牧之手里,“准备工作做的足,这很好,但表演不是程式化技术,要留一些想象的空间给发挥。做的太满,累,并且匠气,不划算。”
牧之一下子想起王章沐在云纹中也几次隐隐的表达了类似的想法,但当时他说的文艺也隐晦,若是换成大白话,大概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她这一顿,倒给了祁醉做戏的机会,他故作忧伤:“也不用质疑嘛,我演技不如你,但这么多年的经验总不是假的……”
“我不是……我……”
牧之慌张的想要解释,被祁醉似笑非笑的横了一眼,立时意识到这只是在逗她。
“不合格,跟你说什么来着,要学会习惯性去感知对手的情绪。前辈看着你有天赋却不好好用,很是心疼啊!”
见他没真的计较,牧之一颗心放回肚子,壮着胆子试图拉进距离,佯装抱怨:“偶像,哪有刚念完课本就小考的!”
祁醉看这些小儿科的心思简直一目了然,不过他觉得他做了这一套应该算超额完成顾歆艺的嘱托了,于是不纠缠这个话题——说实在的,这一行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有些是好人,有些是有趣的人,有些是有天赋的人,有些是有用的人……他并不十分操心他们在想什么,过的好不好,不过呀,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几页剧本眯着眼睛瞅了瞅,不过呀,顾歆艺既然在意,他多话两句也没什么。
“来,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