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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作者:那个十七呀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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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苗腼腆的问候着黑黢黢的炉子,和其上已经看不大出颜色的黄铜水壶,使得水蒸气热烈的沸腾着,叫壶盖噼啪作响不得安生。内里烧着白日里邻居们友情支援的木头,投进去前被劈的嶙峋锋利,现在只有小小细碎的哔剥声浮在水开了的温暖了,倒给了人干燥的安心。

    即便是在乡下,现在这种符合期待的复古农家房子已经不多见了,是汪定春春节期间托了不知多少人才打听到的。

    主人家没交暖气费,几位女士在小一点的房间把土炕烧的热热的还好,颜晟安跟着大部队窝在大而空旷的房间,离开了被窝那一亩三分地,就像是受到了魔法攻击。

    这房子是有段日子不住人了的。

    屋主随子女迁到了镇上,把名下的土地拆一拆转租给乡里乡亲——也不过是一年来拉走几袋大米。镇上离村里不算远,一开始屋主还会牵着小孙子孙女回来转转,看看老兄弟们。后来孩子长大了,也不愿意跟着他折腾了,再说他在镇上也慢慢交下能一起喝酒吹牛下棋跳广场舞的新邻居,也就渐渐回来的少了,一年到头也就到时节来祭个组。是以各种生活设施也不完备,什么新鲜的物件也没赶上添置,倒是成全了他们。

    只是房子里没有人,也就没什么新鲜的好聊。几个人窝在各自的被窝里,嗑着瓜子整理资料顺便交流意见……当然,兴致来了也聊聊闲篇。

    同行里多是长辈,聊了聊自家孩子,话头很顺理成章的就会转到颜晟安身上来。他既不能耍滑头,也不能摆派头,只能老老实实的交代。可交代来交代去,他所知的牧之也就那么一点点,剩下的都是他拼拼凑凑的想象。

    “哎,”汪定春感慨,“你们俩这一年到头能有几天相处啊……啧啧啧……”

    长辈们七嘴八舌的给他支招出主意,颜晟安浅浅的叹了口气,紧了紧被子看着炉火发呆——先是天南海北的距离,再来是无数不能共享的瞬间,然后是慢慢的行远,话也无一句……这路子他看过,他害怕了很多年。期间那逐渐垒满的恐惧像是他原生的毒素,慢慢把他满怀期待的情感掐灭。它总能得逞,但偶尔的,他又总还会燃起战胜它的念头。

    但这些他从不曾同别人说过,火苗青蓝的火焰看起来那么镇定宁静。手机里的牧之越来越沉默,忙碌之外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错觉,总觉得还有些些疏离。

    现在几乎连开始都算不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牧之以前从不晕车晕机,现在坐在飞机上,拿着临起飞才发过来的试镜剧本,居然感觉到了眩晕。

    “太累了吧,不然先睡会儿。”纪宣为她要了杯水。

    “先看完吧,早点看完心里有底。”

    剧本非常简单,一个场景,几段对话,没有前因后果,有关动作、心理的描述都寥寥,乍一看还叫人有点茫然。

    “有的导演就喜欢这样,”纪宣的经验相当丰富,不用她有什么表示就知道她在迷茫什么,“喜欢根据演员的理解来判断契合程度。”

    牧之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又从头开始看一遍——这是老师们常说的,所有的答案都在题干里,如果你还没有思路,那么再认真读题,读到把忽略的点找出来为止。

    云掠过窗际,因为要看剧本,遮光板半开着,透明带着穿透力量的天光打在她的脸上,皮肤还是晶莹的,完全看不明白疲惫是怎样就静悄悄又明晃晃的挂了满脸。总之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没什么气力,慵懒的靠在椅背上。

    “我也找人打听了下,”纪宣思量了番,再次开腔,“大概是民国的江湖戏,再细就问不到了,孟宇的剧本一向捂的实。我也不知道告诉你会不会打扰了你的思路,总之你自己判断吧。”

    牧之静静地听她说完,再次点头:“谢谢宣姐。”

    “最近太累了么?坚持一下,云纹杀青应该能缓一缓。我们也不急得露脸,在家里踏实准备新戏,跑跑宣传就行。”

    “我们……”牧之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问她,“我们已经定了能拿下这个角色么?”

    纪宣扫了她一眼,没加什么表情回答她:“你能凭自己表现拿下最好,不能的话公司砸资源也会拿下它。”

    看牧之还愣愣的看着她,又飞快的补充:“这个角色一定是慕青的。你现在的优势是性价比高,再加上孟宇是季导的拥趸,比较迷信他,所以第一个就给你发邀请了,”她稍稍停顿了下,弹了弹指甲,“我不知道也不大关心你每天都在琢磨什么,但是现阶段演戏是你的事,拿资源是我的事。我可以来管你,但你最好过两年再开始指导我的工作。”

    牧之最怕的就是这种行业大拿指点江山的架势,可能是深埋了对尚不敢说了解的行业的敬畏和心虚在里面。

    总之听她这样说了,她就立马怂怂的表示:“我不是这个意思。”

    “最好不是。”纪宣对付人最有一套,早早就摸透了怎么对付她收效最快,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继续拿着pad低下头工作,“快点看完早点休息下。”

    这个片段没什么值得总结的故事情节,但是个对抗性很强的片段。牧之闭着眼一边养神一边来回琢磨,不知道待会儿试镜谁来跟她对戏,如果还是助理啊,工作人员啊,那难度真是直线飙升了。一会儿又跳回去想自己要扮演的这个角色方方面面的细节,一点点去推敲。

    飞机一个颠簸,思路就被打了个岔,一下子飞出去老远。

    她想,她是太不自信了。

    自从裴继诚提到了颜老师——虽然她后来反复在脑内过那段话,越品越觉得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但她还是本能的就把自己缩起来,也不哀叹,也不奋进,只是逃避。

    这是一种从前她非常看不上的,自暴自弃的,怂的态度。

    但是每天那么一点点私人时间,空空的盼着颜晟安的电话,接起来又干巴巴的说不出几句,只能装作很忙的样子。等到电话挂断了,只能抱着膝唾弃自己。

    剧本放在小桌板上,手机压在剧本上,手机壳还是去年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狗,但如今与她只剩作势——她想要成为一个更强大的人,但她不知道怎么做。她自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点拨即通的智慧,可那些重要么?她自以为是的所有努力到底是不是人家微笑着点个头后自我安慰的矫饰?

    牧之闭着眼睛将假寐的自己转向一面:如今想这些,是不是矫情?她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从前在学校里的赵牧之不管听别人说什么都不大在意,因为她那时自信自己值得,比任何人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