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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先生沉吟道:“如今的西泽,惠宗皇帝年老体衰,昏聩好淫,朝廷内外贪图享乐,君臣上下既无谋国之志,亦无征战之决心。大将军李坦拥兵自重,惠宗皇帝多方牵制,君臣相疑,此乃用兵大忌。西泽大军贪腐严重,将帅无斗志,士气低落,甚至为争功不惜自相残杀。此次西泽陈兵高唐,不过是利益所趋争一口食而已,一旦与北洹交战,必败无疑。此乃四不和。”
“再者,东阳、南靖、西泽三国,对高唐垂涎多时,谁也没有实力一口吞下高唐。战端一开,高唐一乱,商贸作鸟兽散,即便是夺得了高唐,也无利可图,还得为此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可谓得不偿失。这些年来,各国不敢轻举妄动,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依先生之言,高唐是谁也得不到了?”北洹王问道。
“不是不能得,时机不对而已。陛下一代雄主,志存高远,高唐又是北洹西进、南下的跳板,更是财富的聚集地,不可不取。但欲速则不达,只能徐徐图之。”
“哦,敢问先生,怎么个徐徐图之?”
“陛下助耶律衍王子登上高唐王位,再借兵助他平叛,耶律衍王子定然对陛下感激,高唐与北洹的关系也会亲若父子。又有祁渺公主坐镇高唐,只要好好经营,来日资助北洹休养生息,练兵强国。过得个三、五年,待北洹兵强马壮、国力强盛之时,高唐举国来投,东阳、南靖等国就是有所图谋,北洹也不愁没有实力与之抗衡。”
“先生之言,令本王受益颇多。不知先生对高唐平叛有何良策?”
“凡兵之所起者有五类,义兵、强兵、刚兵、暴兵、逆兵。南下平叛,发的是义兵,还须师出有名,以理服人。所以,这平叛的第一要务,是协助耶律衍王子登上高唐王位,为平叛正名,以高唐王之名,举起平叛大旗,挥师南下。”
“第二,以高唐的名义派出使臣,出使西泽、东阳、南靖各国,宣示主权,恳情各国不要干涉高唐内政。同时,北洹派出使臣向各国示好,让各国知晓北洹是义助高唐,绝无侵占之意。与各国约定,倘有想独吞高唐者,大家可以联合出兵击之。”
“第三,北洹借兵五万,资助百万军费,成立平叛义军,让耶律衍王子领军南下,平定叛乱。第四,北洹陈兵十万于西南边境,作出积极备战的态势,震慑西泽大军,让其有所顾忌。”
简先生说完以上三点,并没有闭言,继续说道:“以上所说的这些,都是明面上必须做的事,但还不够稳妥。当今之势,南靖国君新立,朝政不稳,目前应该不敢劳师远征。而西泽、东阳向来有意高唐,又都有自己支持的一股势力在高唐,只是派使臣去的话,未必能让他们收手。还需好好筹谋一番,让他们断了念想才是。”
祁渺听简先生这番谋划,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甚至还有后手,深为叹服。忽然想到,如果是丛信师兄,以他之才识,也定会如简先生这般令人惊叹,只可惜师兄不在了,再也看不到他展露才华的傲人丰采了。
正感叹着,却听北洹王大笑一声,赞道:“先生好计策,本王受教了。”
北洹王说完,几大步回到了王座前坐下,伸手取了案上的金令箭,大声吩咐道:“奚丞相听令,本王令你速去筹备耶律王子即位一事,将那筹集所得的银两,拨出一百万两,作平叛之用。”
“老臣奉旨!”
“黎大将军听令,本王令你速去前锋营、虎啸营、疾风营选调五万精兵,交付高唐王南下平叛。”
“黎木得令!”
“祁沣听令,本王令你为北洹平叛大军主将,领兵听令于高唐王。”
“祁沣得令。”
简先生的目光,缓缓扫过殿上众人。见祁池满脸失望的样子,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目光再扫过祁漠阴沉地脸时,陡然冷了起来。
北洹王宣完旨意,转头看向简先生:“本王尚缺一名参赞军务、协理军国大政的军师,不知简先生意下如何?”
祁渺闻言,大吃了一惊,父王这意思是要从自己手中抢了简先生去?他是自己的父王,还是北洹的君王,这可怎么办好?
正踌躇间,只见简先生对着北洹王深深鞠了一躬,说道:
“多谢陛下厚爱,请恕简某难以从命。简谋残缺之躯,所求不过是寻一无人之地,清净度日,了此残生。无奈,道门掌教师兄,于简某有活命之恩、教养之情,多次开口相邀,简某不得已,方答应前来助祁渺公主复兴高唐。师兄也答应简某,他日事成,可归隐山林,作一出世之人。还请陛下见谅!”
众人刚才见他侃侃而谈天下大势,所提平叛良策算无遗漏,原以为是个有大志向的,这会见他推辞,都有些意外,纷纷看向北洹王。
谁知北洹王并不着恼,朗声一笑:“简先生大才,又正值春秋鼎盛,何谈归隐山林?刚才是本王心急了,见才起意,想先生为北洹所用。现在还不知道渺丫头心里怎么责怪本王呢?”
祁渺见机佯装生气,嗔道:“父王真是的,儿臣可还指望着简先生帮着收复高唐呢,这要被您抢了去,儿臣守不住高唐,就只有等着挨您的骂了。父王,您不会是想看儿臣的笑话吧?”
祁渺这一插科打诨,把整个大殿里的人都逗乐了,北洹王更是哈哈大笑道:“渺丫头,你还真不经逗,本王才一句话,你就急了。”
一边的奚永也道:“渺丫头小时候,经常爬到陛下的案几上,还帮着递话给老臣呢。陛下说,‘奚丞相,南边发大水,可发放了赈灾的银两?’渺丫头就转头对老臣一本正经地说道,‘奚舅舅,父王问你,南边发大水了’,这才说了一句,想起了什么,忙回头问陛下,‘对了,父王,南边在哪里啊?为什么会发大水?’逗得陛下和老臣好一阵乐。”
奚永的模仿惟妙惟肖,把个小丫头的娇憨表现得淋漓尽致,连北洹王都忍不禁又笑了起来。
奚永说的事祁渺完全不记得了,见他为了帮自己,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憋着劲模仿自己小时候,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半分,只说道:“舅舅也是,那么久的臭事了,您老还记着呢。”
众人又是一乐,只那祁漠冷着脸,独自在那里沉思,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