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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忙,一连几起案子,他本就很久没好好休息,又淋了雨,晚上发起了烧。
清晨,她敲开他的门,他整张脸都是煞白,手还捂住胃的位置。宽松的睡衣被他弄得发皱。
她抬手抚上他的额头,如她所料,滚烫滚烫的。
“我带你去医院。”
他虚弱地一笑,“不用了。今天休息,我躺上一天就会好。”
她从医药箱里找出温度计,耳温39,算是高烧了。
她不管他愿不愿意,从衣柜里取了上衣和下裤,几下解开他的睡衣,给他套上短袖,他很配合把手伸出袖口。正要准备去脱他睡裤,手触到了他腰间温热的皮肤,手下一烫,被蜂尾蛰了似的往回缩,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他低低笑起来,有些无奈地道“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了。”
她红着脸把裤子塞到他手里,让他换好了出来,跟兔子逃窜似的出了房间。
在这期间,她把他药箱里已经过期了的药扔到垃圾桶里,以免他胡乱吃了。
她先给他买了早饭,再开车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这家医院建起来不到五年,环境很好,据说是候氏投资的,白季安说起过家医院,他说这即将是H市最好的医院,原以为有企业介入的民用医院收费会很高,这五年来,它的收费一直与其他医院相差不多,服务与医疗条件却优于大多数医院。
不知是不是因为先进优良的医疗条件,白季安每年都会带着白启来这里检查身体,这点令白伊涵十分不解,作为军人,白启应该去B市的军区医院,而不是大老远往H市赶。
他坐在大厅,身子后靠在椅子背上,看着她为他挂号,倒开水,来来回回跑。她扶着他上了二楼,在内科外的椅子上,过一会儿问他感觉如何,不停问他要不要再喝点水。
他已经记不清他喝了多少杯水,跑了几趟厕所,却也来者不拒。
她说小解散热,喝水感冒好得快。
在医院,往往是挂号十分钟,等诊几个小时。
她见韩以城杯子里水喝完了,出去给他倒。走到走廊的转弯处,她撞上了个人,连忙道歉。一旁随行的医生忙问那个人有没有事。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看上去差不多三十岁的样子,和韩以城差得不多。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扶起撞倒在地的白伊涵问她有没有事,她摇摇头。
他看着她的脸,忽然伸手去摸她的头,她头一侧躲过,缩着脖子,奇怪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忙收回手,垂下眼眸,“哦,不好意思,你长得很像我未婚妻,一时……抱歉。”
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摸了下鼻子,露出一个笑。
她脱口而出,“她怎么了?”
“她病逝了。”
“对不起。”露出几分愧疚之色。向来问生不问死,她这嘴。
“候总,会议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嗯,好的。”
原来他就是候方域,这家医院的大股东,候氏的董事长,白季安嘴里那了不起的年轻人。她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白季安话语中。
她站起来,拿着手里的一次性杯子要去倒水,她不知怎么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他也正好转身看她,他的眼里有笑。
他很自然地转动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突然摘下戒指,用大拇指指尖一下又一下摩挲戒指内侧的金属刻字:Y&Y,他低头笑了声,重新把它戴回原处。
“快六年了,五年零九个月二十四天。”
他每个月都会来医院,一呆就是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在那个冰冷的房间里,一个人自言自语很久,有时候等在外面人都害怕他在里面冻僵,却不敢闯进去查看,只能贴着门听里边的动静,生怕他在医院出了事。
抽了血,一个半小时候她拿着化验单带他回到就诊室,配了几盒药,她带着他回了家。
“候方域。”她嘴里不知为何念起他的名字。
“嗯?”
“我刚刚去给你倒水的路上撞上了候方域。”
“你听过他?”
“听我叔叔提起过。”
回去的路上,快到了一初中,路口就被几两个城管拦下,要求绕道走。远远望去学校门口站着一片人,有些家长们举着大大小小的牌子。
白伊涵:“又是中考了,家长比学生更紧张。”
他说:“是啊。”
她对中考没什么印象。
“你中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韩爸爸韩妈妈也像那些家长那样在校门口等你吗?”
他侧过身子,脸朝向她,“没有,我爸妈很淡定,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也没有给我送饭什么的。不过,高考的时候,我邻居阿姨倒是给我做了饭。”
“有这样的邻居真好。你们两家人关系一定很好。”
何妈妈做的饭,送饭是何夏初。
他高考,其他两个年级放假。
她傻傻地抱着饭盒在校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校门缓缓打开,何夏初随着人潮涌入了校内,她汗淋淋地出现在他教室门口,湿哒哒的头发散粘在额前,好不狼狈。
她把保温盒子一个个打开,三个菜一个汤,饭很足,是他平常的两倍。她说她让妈妈做的清淡点,以免他胃难受,鸡汤已经过了好几遍油,虽然没有平常鲜,让他凑活着些,过了这几天,有的是时间打开胃尽情吃喝。
他问她是不是等了多久,她笑笑说自己刚到,运气贼好,刚到就遇上铃声响。每次见她为他傻,庆幸这份傻气只属于他。
她把手里的筷子和勺子递给他。
“你吃了没有?”
她先摇摇头,又飞快点点头。
“吃过了。”肚子很不应景地咕咕叫了两声,她尴尬地捂住肚子,心道:不争气。
说完,摸摸鼻子,心虚不敢看他。
“不会撒谎就不要撒谎。”
“嘿嘿。”
她刚想说些什么,一勺饭突然送进嘴里,还没反应过来,热乎乎的饭已经含在嘴巴里面了。他把勺子塞到她手里,用盖子盛了些饭推到她面前,饭量很足,够两个人吃。
外面的树上,蝉叫个不停,“知了知了。”她开玩笑说,它知道什么呢,哪来的自信,总把“知道”挂在嘴边。
他看着她的侧脸,四年,她长高了些,更瘦了。
也更加优秀了。
过去的他,总以为她会一直在自己身边,只要他离她不要太远,就可以一直按着他的计划走,而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份自信,想起那天她被催眠后的场景,他既心疼又愧疚。
许默,瞒了四年。
她躺在椅子上,抓着他的衣服喊:
“韩以城,你在哪里?”
“妈妈,小初在这。”
“爸。”
“韩以城,我讨厌了你。”
……
听到这里,他握紧了拳头。
在她只言片语中,他明白那段时间煎熬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周方告诉他,她有被深度催眠的痕迹,等她自己醒过来最好,谁都预料不到突然唤醒她的后果是什么。
言謦告诉他,从他爷爷的宴会上回来,那个周末,她在寝室里窝了一天,什么也不说,就躺在床上。整个寝室里空荡荡,就她们两个人。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深夜,两人在校门口的馆子喝醉了,摇摇晃晃爬上了了山坡。一个骂季向东是块石头,十几年了都捂不热。一个骂韩以沉冰块儿,哪哪都不好,一无是处,谁喜欢他谁就倒霉。
可是到了最后,一个哭着说她还是喜欢他。另外一个抱紧好友,说自己羡慕对方,说着说着红着脸问:“小謦,我开始讨厌雅栀姐了,我很坏对不对?”
她终究不是言謦,敢爱敢恨。
她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别人在一起,也许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一天来得太突然。要是他把温柔给别人的时候,她绝对做逃兵,逃得远远的。
如果有一个人幸福地挽着他的胳膊出现在她眼前,恨不得眼瞎。她是绝对没有勇气做他的伴娘,要让她把戒指交到他手里,然后看着他把它再套上别人的无名指。
庆幸还没将之宣之于口。
曾经有人说过爱的感觉源自眼睛,而喜欢的感觉源自耳朵。所以如果你不再喜欢的人,你只需要堵住耳朵。但是如果你闭上眼睛,爱便会化作一滴泪珠,永远留在你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