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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准原本便不爱与人亲近, 除了遵从自己的爱好,出府听听曲、看看跳舞之外,他对热情过度的人来容易心生防备。
一切都归结为在他还小的时候, 曾被居心叵测之人从王府中掳走的缘故,被解救回来的时候, 他便落下了么不爱跟人交流的『毛』病。
那时候, 除去兄班卓, 也是今的陛下之外,没有一人能够接近得了时时都沉浸在自己惶然无措的世界中的班准。
不对,也是有的。
班准放下茶杯,停止回忆, 漫不经心地朝窗棂瞟了一眼。
荣潜……似乎从那时候,已经陪在他的身边了。
想到自己之似乎对荣潜的态度不是好, 甚至还让他自去刑堂领罚,班准忍不住地生出了些内疚的心绪。
荣潜从小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了,与他一起读书的同时, 还参加了暗卫营的训练。
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自己的想法, 还是被家里人『逼』去的,总之他的成绩,无论是在哪里,都是拔尖的。
但话说回来,班准觉得,要是按照荣潜从对待他的态度来看, 他一直都认为小子讨厌自己。
明明两人在一起, 他班小王爷才是那说了算的,但荣潜却时常都给他一副自己掌控全局的架势。
好似谁『逼』他待在自己身边一样的。
班准清清嗓子,推开茶杯, 视线再次落到乌『色』的窗棂上,轻声道:
“下来。”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话音刚落,只见窗一道黑影飞快地掠过,紧接,清俊的少年便单膝跪在了班准的身,颔首低眉:
“人。”
班准顺势跟他一起蹲在了地上,摇头拂开荣潜伸过来企图将他从地上扶回座位的双手,视线在荣潜宽阔的脊背上流连,迟疑开口问道:
“……可有去刑堂领罚?”
荣潜应声道:“回人,已领。”
班准低低地“哦”了一声,像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抬手搭在荣潜的肩头上,轻按了一下,“疼吗?”
乍一听班准么问,荣潜愣了愣,抬头飞快地看了班准一眼,然后用手背虚虚擎班准的手腕,避免两人产生过多的接触,答话道:
“回人,不疼。”
不知道他是在故意哄自己还是真的不疼,总之班准是觉得心下不安,伸手探进怀中掏出了小瓷瓶,毫不迟疑地递给荣潜:
“是皇祖母赏赐的,你留用。”
“谢人,属下不敢。”
荣潜双手抱拳,不肯接受班准的赏赐。
“我让你拿。”
班准自小娇生惯养,见有人敢不接受自己的好意,语气也跟不好了起来,连“本王”都顾不上对荣潜说。
荣潜并不是不知情识趣的,见青年单薄的胸膛已经因为生气微微发起颤来,便紧忙双手接过,道谢道:
“谢人赐『药』。”
亲眼看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瓷瓶揣进怀里,班准才满意地点点头,直接叩叩桌面,吩咐道:
“你去把『药』上了,然后给我弄点酒来。”
荣潜手上的动作一顿。
要说班准的晋王府上无论是『药』材,还是补品,可能都比御膳房加上太医院还要齐全,但若是说酒,是万万没有的。
先不说班准的病秧子的身不适合时常饮酒,光是他仅有的那几次醉酒后的经历,都让晋王府上上下下为他捏一把汗。
堂堂晋小王爷,在喝醉了酒之后,趁下人们不注意的空当,竟直接光脚跑出了后院。
若不是荣侍卫发现得早,估计要冲出府门、蹿上路、直奔皇城了。
件荒唐事传到宫中那位的耳朵里后,便特意下了圣旨,吩咐整晋王府上下,除了膳堂必须的黄酒外,绝不允许再出现哪怕一滴酒。
若晋王爷连黄酒都不放过,便连饭也不必做了,王府上下的人,都等宫中御膳房每日送来餐食罢了。
种赏赐,班准作为备受宠爱的小王爷自是受得起,可却苦了府中的一众人等,顶大不敬的名义日日烦劳陛下为晋王府『操』心。
班准一直都对府中下人们的教导有方,对待他们的态度十分温和亲近,久久之,下人们耳濡目染,行事作风便和班准极为相似,故晋王府在外面的名声也是一等一的好。
晋王府的所有人都将王府当做自己的家,所以小王爷也是他们的心骨。
他们对照看班准身的件事情格外视,一旦有人发现班准有饮酒的意,便会兴师动众地通知自己周围的每一人,务必要做到煽动大家一起,然后来到班准的卧房进行苦口婆心的劝说。
即便在绝大多数的时候班准接受了他们的苦谏,大伙也还是会被班准身边那戴面具的冷戾青年给毫不留情面地拦回去,声称人心里自然有数,无需多言。
但时候的荣潜自然看得出来班准几日来的烦心,也知晓他的沉郁并不是因为那朔月楼里的小淸倌,是想起了那段对他来说属实是算不得美好的灰暗经历。
故听见班准的吩咐后,他没有往日那般对神『色』疲倦的青年进行反驳,是站起身,去床榻边上取了件衣裳,轻轻披在班准的背后,沉声道:
“烦请人稍后,属下马上回来。”
班准对荣潜副顺从的态度表示非常满意,“去吧,尽快。”
说完,他又迅速扯住荣潜刚要跃出窗外的衣袖,叮嘱道:“莫要让其他人知晓。”
荣潜回答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压制不住的笑意:
“是,人,属下记住了。”
班准披件衣裳,伸脖子趴在窗边,期间还斥退了来他卧房门口多管闲事的小厮不甲,继续坚定地等待荣潜的归来。
果然,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荣潜便翻飞从远处的屋顶掠了回来。
班准的期待值被拉到最高点,好心情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回来啦,快些进屋,外面冷得。”
说话的时候,班准丝毫不像那素日里沉默寡言的小王爷,倒像是被荣潜今日的偷偷帮他弄酒的行为激发了稚童的心『性』一般。
荣潜时常在屋外轮值,对寒冷的感知不算真切,听班准说外面冷,他下意识朝小王爷的脸上看去,眉心微蹙。
怎么傻乎乎地伸脑袋挨冻,不知道多披几件衣裳吗。
“人当心凉。”
荣潜单手拎酒坛封口处的麻绳,背跃进卧房的同时,顺手带上了乌『色』的窗棂,让班准免于寒风的侵袭。
他去府外寻了几条街,才找到时间还开门的酒家,仔细比对了几种味道最为温和的酒后,才匆匆赶回王府。
班准目的达成,心情正好得不得了,连声应荣潜对他说的话,双手捧起酒坛,拍开了泥封,珍惜地倒进小杯子里面品鉴起来。
“咂……真好……”
班小王爷发出了满意的赞叹声,朝身后的椅背靠去的间歇,还抬眸看了眼伫立在桌静候吩咐的荣潜。
小子从小时候不爱讲话,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没想到大了也还是样。
虽然对小时候那些不愿意牢记于心的经历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班准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那时候的荣潜,总是趁他夜里睡的时候,悄悄地溜进他的卧房里,算是趴在他的床边,也要陪他度过令人徒生惧意的夜『色』。
皇祖母在宫里,父皇母后也在宫里,虽然时常会出宫来看他,但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实在不算多,只会在每次见面的时候,给他数以百计的珍贵补品,用之不完的绫罗绸缎。
所以除去养在后院的年迈狗之外,在漫时光中,成为班准贴身暗卫的荣潜恐怕是陪伴在他身边最久的活物了。
暗卫和死士并不相同,死士没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他们生来是作为一枚死生的棋子,听从人的吩咐,执行有去无回的任务。
暗卫却不同,他们只需要为人一人赴死。
班准再次被暗卫营的使命震撼到,咽下口中的酒『液』,上下打量起荣潜的身材。
原来成为暗卫,身材便可以变得此健硕,毕竟在他们还小的时候,荣潜瘦得像根豆芽菜一样。
班准只考虑到荣潜早年间身瘦弱,却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两的年纪实差了好几岁,营养丰富的少年小王爷和整日苦苦『操』练的孩童又怎么可能完全相同。
荣潜发现了班准打量自己的目光,心跳倏地『乱』了一瞬,眼神缓缓落到地面上,似是在逃避什么。
看荣潜似乎并不想跟自己有视线上的交汇,班小王爷不满意了。
他“啪”地一声放下酒杯,挣扎从椅子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荣潜的面,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以求自己能够站稳,在荣潜慌忙来扶他的同时,开口问道:
“……咦,你今年几岁了?”
班准不常喝酒,因此即便喝得不算多,看荣潜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荣潜正顾扶他,听见班准的问话,匆匆答了一句,“回人,属下今年十九。”
“你……”班准荣潜喂过来的水杯轻啜了一口,抿了抿『色』泽红润的嘴唇,笑呵呵地看他,“你可成婚了?”
荣潜愣了一下,握班准肩膀的手指微微轻蜷,垂下睫『毛』回答道:“回人,不曾。”
心有所属,哪还能成家。
握荣潜的手腕、整人朝后倒去之,班准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
“你得成亲啊,生不生孩子的不要,最要的……”
荣潜揽紧他的腰身,心知小王爷的副样子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便难得地动询问班准道:
“人说最要的是什么?”
身为被陛下放在心尖上宠的弟弟,平日里鲜少有人敢用疑问的语气对班准说话。
因此突然听见有人样问他问题,班准不免来了点兴趣,原本已经快要合上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咧嘴一笑:
“你对此是好奇?”
荣潜无意于跟一醉汉在里拉扯,只想把傻乎乎的人扛回到榻上去,能亲眼看他入睡,也算是能安下心来。
酒是他找来替人消愁的,人便也应该由他负责来哄睡。
荣潜只迟疑了么一会,班准不乐意了,扭荣潜的衣袖追问道:
“你是不是好奇?”
荣潜只能答道:“是,属下实在好奇,还请人为属下答疑解『惑』。”
班准咧开嘴,朝荣潜嘿嘿一笑:
“我是说……最要的……是要有人陪在身边,样你才能,才能不像我般孤独,么多年你一直陪我身边,委屈你了……”
明明是在说让自己感到难过的事情,可他却还在把件事当成给后辈的经验一样讲出来,末了,还仿佛是在表达莫名生出的歉意般的情真意切。
荣潜按在青年腰后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旋即抽回只手来,轻轻按在班准发烫的眼睑上,温声道:
“人,您该歇息了。”
“奥……是吗,那好吧。”
班准倒也听荣潜的话,顺他的力道歪倒在床榻上,懒洋洋地伸展疲惫的身。
一番抻拉之后,班准的精神头好了不少,但意识还不算清醒。
荣潜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俯身给他盖好被子。
班准『迷』『迷』糊糊地歪倒在被子里,眯眼睛,却还是看不清伫立在他床榻边上的高大少年。
烦躁之余,班准不再顾忌那么多,蛮不讲理地对荣潜吩咐道:
“我想听曲。”
荣潜:“……”
小王爷过于强人所难了些。
他要是有能耐,便也早去朔月楼找房间等班小王爷垂怜了。
“你……你不会?”
班准看上去有些失望,低头摆弄削瘦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攥紧又张开,似是在检查们为变得此迟钝。
算是面对人喝醉了的情形,作为暗卫,荣潜也还是要回答他的问题。
“请人降罪,属下当真不会。”
若是唱得难听了,最后挨罚的还是他,倒不现在直接认罪了。
班准倒没有惩罚他,只不过打算做比惩罚荣潜还要严的事情:
“那……那我要去朔月楼,听小淸倌唱。”
荣潜怎么可能放他在时候去那种地方,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硬头皮说道:
“……人,那……属下试试。”
荣潜日日陪伴在班准的身边,对他喜欢的曲子数家珍,只不过自己亲口唱出来,还是头一回。
他清清嗓子,努力摆出那朔月楼的淸倌平日里唱曲时候的架势,正面面对班准,开口唱了起来——
可还没等他发出几音阶来,班准拍床榻打断了他,声音里还掺杂几分竭力按捺下的隐忍:
“别唱了,太难听了……”
荣潜:“……”
荣潜讪讪地闭上嘴,心里难免有些受伤。
他自小便在周围人的夸奖中大,无论是武艺还是文章,都时常被当做典范让同窗来学习,可唱曲……他还真的没有跟人比过。
竟不知自己会在种事情上输给那朔月楼的小淸倌。
来争强好胜的暗卫头领妒火中烧。
可巧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荣潜番还没能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班准那边已经有了新的要求:
“走,现在出发,我要去朔月楼听文哥唱。”
文哥?
荣潜对小淸倌还有点印象,并不像那白之一样手脚不干净,算得上是出淤泥不染的清透『性』子。
若是醉醺醺的小王爷当真不听曲不睡觉,倒真的不将他扛到朔月楼去,让那文哥哄他睡。
有他亲自监督,自然也不会让那白之翻出什么浪来。
“……是,人。”
荣潜应了一声,紧接帮班准找到了被他蹬飞的鞋子。
连路都走不利索了,竟还记得去听曲。
荣潜觉得小人实可爱,他俯下身子,弯腰将人背在了背上,用披风覆住班准的脑袋:
“人,准备出发了。”
荣潜关好卧房门,朝院中的古树方挥了挥手,霎时间,两道闪电般迅捷的黑影便掠出了院墙,提探路去也。
深夜起来迎接客人的文哥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整朔月楼的生意,几乎都是被那白之尽数包揽了,他等小角『色』极难有出路,没想到却等来了么大的一位顾。
“晋……晋王爷?”
直到班准已经被蒙面的荣潜放倒在了文哥的榻上,他也还是无法全然相信躺在自己枕上的男人,竟是那传闻中比陛下都还受家中宠爱的班小王爷。
荣潜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音调一是冷淡得毫无起伏。
听到文哥的质疑,荣潜罕见地点点头,多跟他说了几字:“王爷想听曲,还请文哥好好唱。”
他并不是朔月楼里唱得最好的,王爷苦来他里找罪受呢?
文哥心中的疑问在荣潜的淡漠注视下顿时消失无踪,有些害怕地连声答应:
“是,大人,文文知晓了。”
荣潜对他的为人还算放心,“嗯”了一声后,翻身跃出窗外,守在房间正上方的屋檐处。
动听的歌声从花房中泄了出来,□□潜却并未放松半分的警惕。
毕竟班准在外的名声虽然是极好的,但也不排除会有人眼红他的地位与财富,算知道杀了他之后,自己得不到什么,那些心思阴毒的人也觉得班准死了,对他们来说算是收获。
因此荣潜时时不敢大意,连带周围埋伏的暗卫兄弟,都格外肃穆地注意周围的动静。
突然,数道极的杀气朝朔月楼的方侵袭来。
荣潜神『色』一凛。
他不愿让班准见到杀戮的战场,于是抬起手,朝斜后方做了微不可查的手势,示意周遭埋伏的其余暗卫骤起迎敌。
暗卫的行动力在整座都城中,便是连御侍卫都无法比拟。
电光火石之间,杀至花房附近的刺客已有半数被荣潜的暗器割破了颈项,毫无挣扎之力地落入朔月楼畔的湖水中。
楼里一派丝竹管弦之声,并无人发现楼外血腥四散的杀意。
没想到的是,来人数量不少,荣潜与其余几名暗卫的胜算虽然极大,但也非常容易忽略仍旧待在房里的班准。
荣潜屈指弹响剑刃,意为不留活口,不必在意杀人的手法,只求力保人的安全。
晋王府从来都不需要活口。刺杀者,一律处死。
两名暗卫配合默契,将刺客们尽数拦在安全范围之外,留荣潜一人负责班准的安危。
荣潜原本只想守在班准所在的房间周围,按兵不动,然却忽然被一带有宫中暗卫装束标记的薄刃吸引了视线。
那刀刃的形状……似乎与宫中暗卫们专用的刀形一般无二。
虽然不需要活口,但有些真相,人可能会需要。
荣潜直奔那人去。
追出十几屋顶之后,荣潜才惊觉人似乎是在故意用那物件引开自己,其实真实目的另有所图!
与此同时,朔月楼内。
文文见班准已经睡下了,便住了声音不再继续唱,上准备给班准盖好被子的时候,卧房门却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
“……你做什么?!给我出去!”
看是白之带一虎背熊腰的男人闯了进来,文文立刻生气地皱眉问道。
平日里白之欺负欺负他也罢了,可今日躺在里的是晋王爷,若是惊到了王爷,他们朔月楼有多少颗脑袋都不够赔给陛下的。
白之讽笑了一声,示意身边的男人径自过去,不必理会跳脚的哥。
“站住!我警告你不要再往半步,否则王爷的护卫不会放过你的。”
白之不甚在意地挑挑眉,扬了扬下巴:“老五,动作快点。”
可不能让韩大人等得久了,等韩大人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也轮到他白之了。
被称为老五的男人顺手推搡了文文一把。
“啊!”
文文没站稳,踉跄摔坐到了地上,忙不迭地要起来与他扭打,同时朝窗外喊道:“护……呜!”
老五本担心他起来继续纠缠,见他还敢喊人,又用力踢了他的肚子一脚,不知是不愿见血,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他及时收了手,没有伤了文文的『性』命。
看地上的少年痛苦地蜷成一团,老五才满意地转至床榻的方,准备将昏睡不起的班准扛出房间。
为了保险起见,白之匆匆上,用淋了蒙汗『药』的帕子捂住班准的口鼻,确认他尽数吸入后,示意老五动作麻利点,不要被人看见。
“之之,那小玩意怎么办?”
出门的时候,老五踢踢文文的手肘,侧头去问白之。
“你喜欢?”
白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老五嘿嘿一笑,“『性』子挺烈的,喜欢。”
白之整理衣襟,不屑地走出房间,吩咐道:
“你若是喜欢,一会将晋王爷送到韩大人房间后,你再回来把小玩意弄你自己那里去好了。”
老五顿时容光焕发,脚下的动作快了不少,没想到却被文文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笛子凿在白之的脑门子上。
“啊!小贱人!你敢打我!”
白之捂白皙的额头连退几步,抬脚朝文文的胸口踹了过去。
他没有习武,踹出的力道也不算大,外加文文正警惕他的动作,捂刺痛的腹部堪堪躲开了白之的攻击。
惊慌失措之下,文文又朝抢夺班准的男人抡了一笛子,只听老五疼得大叫了一声,却还是没有松开抓班准的双手。
“把人放下!”
文文使劲去掰老五的手指,可那头的白之也已经反应过来,赶到跟帮老五摆脱文文的纠缠。
双拳毕竟难敌四手,更况对方还有一膀大腰圆的壮硕男人。
文文匆匆反击了几下后,还是被人掐脖子摔在了地上,险些一口气厥过去,只能堪堪趴在楼梯的转角处,眼睁睁地看那两人将班准弄走。
“来人……”
他疼得佝偻身子,努力用笛子敲打木质的围栏,试图叫人过来。
可素日里喧闹的朔月楼却仿佛感知不到文文的声音一样,回馈给文文的,是同样死一般的寂静。
文文不知是自己的脑袋被人踢伤了,听不到动静,还是真的有人在从中对班准使绊,一阵晕眩过后,他无力地倒在了走廊用来放摆件的矮桌边上。
修劲瘦的身影破窗入,直接踹碎了老鸨房间的窗棂,吓得老鸨子抓手绢惊叫连连,“来……”
“人啊”两字还没从口中说出来,已经被荣潜隔手绢用力钳住了两颊,声音低沉狠戾,听上去并无半分耐心:
“晋王爷人呢。”
老鸨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只顾攥紧双手不住地哆嗦。
荣潜稍稍松了些手上的力道,让老鸨可以顺畅地继续呼吸一下,旋即再次用力,“你只剩一次机会了。”
老鸨惊恐地摆手,勉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不……不知道……”
荣潜自是不会相信的话,但若是在平日里,他也许还有心情好好对冥顽不灵之徒教育一番,但今日的关头,他是在没有工夫与计较。
他没再犹豫,直接抽出别在腰后的薄刃,按住老鸨的手掌,毫不犹豫地将刀尖戳进的掌心,钉死在桌面上。
“啊啊啊————!”
老鸨凄厉的惨叫声硬生生让朔月楼中的喧闹寂静了一瞬,紧接是门外手忙脚『乱』地跑老鸨房间的脚步声。
“他们若是进来,你会再失去一只手。”
荣潜说,便作势要拔掉『插』在老鸨手掌上的利刃。
老鸨疼得发抖,但终归是怕了荣潜,惊恐地朝门外大声吩咐道:“别!别进来!”
门外的脚步声果然立时顿住。
荣潜没再说话,浸了鲜血的手握住刀柄,随时准备让轻巧地旋上一圈。
白之从未告诉过老鸨任有关于班准的身份,所以在老鸨里,吩咐做事的韩大人才是最高权力者,没有不听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被韩见吩咐得罪的位,是死也想不到的尊贵。
此番见识到了荣潜的身手,老鸨终于慌了。
“你……你是什么人?”
老鸨疼得直抽气,但还是不忘追问荣潜的身份。
荣潜对还有心情好奇自己身份的勇气感到十分可笑,于是他轻旋刀柄,侧头避过溅出的鲜血,淡声笑道:
“既然你问,那让晋王府来替你改改专挑软柿子捏的『毛』病。”
“啊啊啊啊啊啊啊!”
.
韩见在白之提为他安排好的隐秘卧房内等了半,也没见人来,时常保持警惕的『性』子让他敏锐地觉察出目情况的不对。
那些刺客是他弄来的,今晚的行动也是他亲自策划的。
自从班卓登基以来,对新君并不服气的韩见便偷偷地养了多死士,多足以抵挡得过荣潜一人战力的死士以备他用。
许是会在某些恰当的时刻,让些足以屠尽京卫军的死士帮助他达成某些不可说的夙愿,又或许是为了能够得到心爱之人,才舍得大费周章地此付出。
但无论,此时的事情发展都明显出现了问题。
因为今晚,他想要刺杀的人却是荣潜,不是班准。
作为班准的贴身暗卫,荣潜已经暗中弄死了他多投入了大量资金的死士了,所以要是荣潜不死,他永远都得不到班准,同样得不到班准名下的封地。
今晚的计划是,他手下的死士会在引开荣潜之后,由两人迂回荣潜追逐他们的路线,赶到朔月楼来,敲窗给他报信,示意荣潜已经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可以尽情地准备做自己心中计划的那件事。
可他等了快半时辰,窗口处并未传来半点应有的动静。
也昭示他的死士们再次失手了,再次在荣潜的手下一败涂地,甚至连『性』命都捞不回来。
韩见浸『淫』官场多年,生死也见过不少,自然懂得在危机四伏的场景下成功自保。
与得到班准相比,他的『性』命显然更为要。
韩见一早便将朔月楼的各出口『摸』得一清二楚,即便匆忙之余,也可做到从容不迫地离开,并不留下半点自己来过的痕迹。
老五扛班准推开韩见所在的房间门时,屋内早已恢复成了无人来过的模样。
反倒让紧随老五身后的白之晃了神,还以为他竟无端出现了幻觉。
“韩大人呢?”
老五还惦记那被自己打晕过去的哥,问话的时候,便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但白之比他更烦。
白之一直都只是唱曲的小淸倌,对朝廷和官府的势力一概不知,本无知者无畏的秉『性』,他只当在朝中只手遮的韩大人所说的,班准身边那几侍卫好对付的件事情是真的,甚至早被韩见的手下尽数解决掉了。
单靠他的脑子,完全不会理解韩见布了么一局大棋,是为了把班准弄到手的概念,等了半,发现韩见还是没有回来,便洋洋得意地以为是韩见赏给他的机会。
“老五,把我泡好的茶端过来,让王爷喝了润润喉。”
白之得意地对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顺手抽去自己的腰带,只覆上一层薄纱。
老五端过茶,随后便被白之斥退了出去,兴致勃勃地往文文的房间走去。
茶水中的『药』效快起了作用,班准抓枕头难受地哼了一声,脸『色』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水……”
多年来,白之一直都没有和其他的红倌一样,听从老鸨的苦苦请求去接待客人,故在些事情上,他和从未开过荤的班准一样,都是没有任经验的。
因此当班准软绵绵地瘫倒在床榻上时,一切准备绪的白之下意识还有些慌。
不过定下心神之后,白之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轻易错过次机会——
头晕目眩了良久,班准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扯自己的腰带。
只看力道,便不像晋王府中的小厮。
心头惶然不安间,班准眼睛还没睁开,哑声质问道:
“……是谁……做什么?”
白之既然做了种事情,哪还知道脸为物,见班准醒了,立马娇俏地笑笑,回头确认了一下卧房门是否关好,然后半跪在榻边,温声软语:
“王爷,让之之伺候您歇息吧。”
说,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便又朝班准的脸颊探去。
班准凭借直觉,紧忙拂开他的手,随后勉强睁开眼睛,认出了面的人:
“……白之?”
他不是在文哥的房里吗,怎的面竟是白之?
对白之的恶劣印象让班准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些许气力,猛地将白之推搡在地上,抓自己的发冠朝卧房门外逃去。
“王爷,别逃了,”白之知道『药』可能是下得少了,但他竟意外地享受班准此时的挣扎情态,“您出不去的,房间在朔月楼中,也是极为难寻的。”
班准将嘴唇咬出了血,冷笑看他,“你会后悔的。”
.
荣潜拔出沾满了血迹的薄刃,随手丢在了老鸨的桌上,面无表情地推开卧房门,不顾那些不敢上围住他之人的惊异目光,径自朝老鸨刚刚哭说出来的韩见的藏身房间走去。
经过文文的卧房门时,低头看见了一脸痛苦的文文。
荣潜本不欲多加询问,只想尽快寻到班准,却被文文抬起胳膊抓住了手腕,艰难道:
“……侍卫大人,快去寻王爷,他在白之那里……”
“多谢。”
看文文脸上和身上的伤,荣潜顿时明白了他为保护班准做出了多大的努力,俯身将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抬腿踹了一脸猥琐相、正准备抱走文文的彪形大汉的心口窝处。
老五直接从三楼的围栏摔到了大堂的桌面上。
楼内瞬间尖叫声四起。
白之已经扯下了班准的中衣,顾不得外面的吵闹,只想赶快达成自己的夙愿。
他已经彻底得罪了班准,荣华富贵定是与他无缘了,倒不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一下来之不易的艳福。
等过了今晚,他便带韩大人赏赐的金银财宝,远走高飞去也。
还没等白之从自己的美好幻想中回过神来,卧房门被人用外头毫不费力地顶开,随之来的,是一柄沾满了鲜血的利刃。
破空声响起的同时,白之的颊边已经被划破了两指余宽的血口。
他的『性』命犹存,并不是荣潜打歪了方,是他想要将贱人弄回到晋王府中,亲自一刀一刀地剐了他。
两名暗卫飞快地将吓晕过去的白之带离朔月楼,留下荣潜自己一人处理残局,以及将王爷带回府中。
卧房内恢复寂静。
荣潜的视线落在床榻上的青年身上。
屋中并未点灯,唯一的光亮便是从青年莹白的肩背处反『射』回来的月『色』。
荣潜的喉结滚动,他迅速避开视线,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红烛。
才得以看清班准此时的模样。
青年修纤瘦的手指颤抖抓紧了床榻上的被子,整人蜷成一团,额角被粗糙的竹席磨得通红。
不知白之究竟给他吃了什么『药』,导致他整人的状态都变得非常不对劲。
班准平日里虽然温柔,可遭受痛苦的时候,却是从来都不会表『露』出来的『性』格,更别提哭出声音。
但他现在却在哽咽地喊疼,喊他头晕得厉害,也热得厉害。
荣潜从屋外进来,身上正散清冽寒意,他俯身抱住清瘦的青年,将人轻轻按在自己怀中,任凭他温热的眼泪湮透颈窝处的布料,渗到他的肩头。
班准哭了一会,突然用力地推开荣潜,大声骂道:
“滚开……别碰我……滚……”
说到最后面两字的时候,班准已经彻底没了力气。
荣潜松开手,准备听他的话,扯过榻上的被子将人裹了扛回府中,却被班准再次扑了上来。
次说出的话,让荣潜整人都凌『乱』了。
“帮帮我……”
.
正午时分。
班准缓缓睁开了沉的眼皮,刚想动动手指,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后有人。
时常伴随在心头的恐惧让班准骤然睁大了眼睛,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记不起昨晚的事情,便攥紧拳头朝身后凿了过去。
酸痛的手腕被身后人轻松地握住,班准挣了几下,却听到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人,您可好些了?”
荣潜?
他怎么会在自己床上?
班准环顾四周,突觉里并不是晋王府里自己的卧房,装饰的结构倒像是……朔月楼?
他什么时候来了朔月楼?
不过班准现在……并没有时间计较些。
因为——
班准声音喑哑,不知是因为身状况,还是努力压制的羞恼之意:
“出去。”
荣潜不敢轻举妄动,再次跟班准确认了一遍:
“人?”
班准对荣潜罕见的大胆有些意外,但目的情景容不得他对问题展开深究。
他看窗口处的柔和日光,冷冰冰地警告荣潜道:
“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荣潜似乎也有些羞赧,但与此时面红耳赤却还要强装镇定的班准相比,他脸上的颜『色』便好看得多了。
闻言,他老实巴交地眨眨眼睛,倒像是真的不知道班准的意思一样:
“……人,让我从哪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