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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若烟在皇宫里是待不住的。
虽然说那些公公和宫女都是朝绘精心挑选过的八面玲珑的人,不过因为太懂人情世故了,倒是让云若烟颇为想念七年。
七年性格大大咧咧的。
当年出了那件事,她气愤的从王府里跑出去,就到了现在也没回来。
之后不久自己入狱。
然后……
狼烟烽火遍地起,这大好山河也被铁马践踏的不成样子。
妙善一直在她身边侍奉着。
又到十五。
云若烟起了个大早,画了淡妆,挑了一件还算朴素些的衣服去见了朝绘。
大殿之上。
她刚要行礼却被朝绘伸手念免了,他招手道:“过来,坐在孤身边来。”
没有拒绝的余地。
这朝堂之上是文武百官,是当年她还一一见过的那些人。
不过那时候是她卑微的被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如今……
朝绘轻笑着打量着台下的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扬高了声音,“你们,不知道拜见孤的朝霭贵主吗?”
场下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会,云若烟担心朝绘会生气在做出什么处罚来,便轻轻的拉着朝绘的袖子,“不然就算了吧……”
她话还没说完。
那些文武百官已经出了列,撩起衣袍,在大殿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臣等叩见朝霭贵主,贵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声音,她怎么听怎么别扭。
有多少人下心里唾弃她骂她是奸细骂她是西凉走狗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不知道。
但是却知道这拜她的人没一个是真心的。
云若烟大致的扫视了一圈,看到这文武百官都在,又在这朝堂上,却不见身为东陵的新帝墨非钰,连姜贵妃的踪影也看不到。
这些人竟然直接隶属朝绘了吗?
这东陵……
果真是被彻底的掏空了。
手突然痛了下,云若烟的思绪慢慢回笼,侧头就对上了朝绘笑着的俊美非常的脸:“你怎么来这朝堂上了?”
云若烟立刻道:“臣就是想着来找陛下请示一下,毕竟今天是十五,是烧香礼佛的好日子,臣在水月庵中长大,烧香拜佛已经必不可少。”
朝绘听后似笑非笑,他身后捏起云若烟垂在锁骨上的一缕头发,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呼吸都尽数喷洒在了她的脸上。
“孤可觉得你并非有一颗烧香礼佛的菩萨心肠,毕竟当初你在孤的西凉……”
“……”
云若烟差点忘记了这个。
不过还好她是挺聪明的,虽然这段时间没来得及发挥她的聪明才智,不过这并不代表她是个榆木脑袋。
她立刻道:“先前臣身边人也都是在的,丫鬟侍女还有府中的一些聊的来的下人,他们真心待臣,臣却不能护他们周全,是臣的不对。所以臣想去为他们超度,也让他们来世投胎找一个好人家,免受颠沛流离无枝可栖之苦。”
朝绘点了点头,神色却是波澜不惊,云若烟看他神色也不能妄断他的喜乐,只能哽着脖子任由他把玩着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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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终于是松开了她的头发。
淡淡的道:“以后在孤的面前不用自称臣。”
云若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
“说你就行,总是自称臣臣臣的,平白无故的把孤同你之间的情分都说的淡了。”
云若烟迟疑了一瞬又轻轻笑起来:“那,陛下想让臣说什么?”
“自称为我就可以。”
我吗?
这个这么民主自由的称呼?
云若烟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朝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轻笑了声,“今天天气的确很不错,适合外出,孤也没想着锁着你,只是如今这乱世,难免有恶人出没趁火打劫,孤担心你的安全。”
“有妙善师姐在,她精通拳脚。”
“双拳难敌四手。”
云若烟当下就明白了他的话里的意思,迟疑了一瞬,她拱手道:“任凭陛下抉择。”
最后她还是去了。
但是却四面士兵开道,两列禁卫军把她的马车围在中间。
车马走到山脚处,她掀开帘子往外看想看看山色有没有恢复一些生机,却只看到了禁卫军的后背和侧脸。
冷梆梆的。
看不出其他情绪出来。
这都是东陵人。
赶车的人也是东陵人氏,云若烟闲着无聊移到了门口处想着和四十岁左右的车夫聊会天。
“大哥,你是哪里人?”
车夫吓了一跳,头也不敢回的道:“贵主千金之躯,莫要同奴才这卑贱之人说话,怕脏了贵主的耳目。”
是谁嫌谁脏呢?
云若烟没说。
玄静还在念经。
青灯古佛,门前的雪扫的干干净净。
她一向喜欢干净清净。
云若烟一直都是很好奇怎么自己师傅是尼姑,怎么头发还都在?
她问过,不过玄静师太回答的模棱两可:“你是俗家子弟,而俗家子弟是不需要剪头发你。”
“那师傅你呢?”
“我的头发太多,长了就要剪,太麻烦了。更何况佛生在心中,不长在发中。”
她当时觉得这番话里大有道理。
不过现在再去想的话却是明白了,因为玄静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尼姑师太,也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她尘缘未了,虽借名为师太,但她到底还未入佛门,所以才没有剪头发。
而现在……
云若烟站在门口,看到玄静师太的光头,迟疑了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才想起来了什么,她指着玄静师太的头:“师傅,你……”
玄静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
“翁主已经回了西凉成了贵主,自然很快就会认祖归宗,贫尼尘缘已了自然遁入空门。”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念想。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一生。
不需要别人惋惜叹息,指指点点。
云若烟迟疑了会,也跟着小心翼翼的双手合十,对玄静师太行了礼。
“师傅。”
用膳的
时候,饭菜里当然全部都是素食。
本来嘛,玄静师太如今也已经遁入空门了,再加上之前她和妙善都是一直吃素的,所以今日的饭菜里都是素菜也是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
云若烟看到自己的碗里面有一个鸡腿。
香气四溢。
她诧异了一瞬:“鸡腿?”
玄静师太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一向喜欢吃肉,当年就喜欢瞒着我们去偷吃肉。现在在这荒山野岭无处可寻肉去,这是妙善自宫中带来的,怕你珍馐美味吃的太多,这种清汤寡水的饭食吃不好。”
云若烟心思复杂。
她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腿,只觉得鸡腿沉重无比,她几乎要握不住那鸡腿了,也几乎……
几乎如嚼腊味。
临了,天黑前。
玄静师太亲自送她到了门口,她从怀里掏出来了那块玉佩递给云若烟。
“这是你的玉佩。”
云若烟看了看,的确是她的玉佩,从她记事起就一直带在身边的。
现在细看。
其中有几条细小的裂缝,但是这块玉佩倒是算得上完好无缺。
云若烟怅然道:“我原以为这玉佩当年在大殿上,墨非离指认我是西凉奸细的时候,他就把这玉佩给当做证据扔了或者定我的罪,然后处斩我的当天让这玉佩和我一起下了黄泉,倒是没想到它竟然还好好的。”
何止好好的。
简直一点碰撞伤害都没有。
玄静师太轻笑了声,她说:“这玉佩,是你被定罪的当天,墨非离送过来的。”
“墨非离送过来的?”
“是,当天山中起了浓浓的山雾,几乎是伸手都看不见眼前的路的,我正要灭灯休息,他就传了进来。”
“天寒露重,他身上肩头都是雾气雪花。”
玄静皱了皱眉,像是真的通过自己的记忆想到了当天的场景,“他并没有和我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他当时是知道我和妙善的身份的,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把这块玉佩给了我。”
云若烟五味杂陈。
这山路不好走,特别是在夜晚起了雾的时候,简直是可见度几乎为零。
她半夜出来上茅房都差点没掉进茅坑里。
结果出了茅房就撞在了墙上。
头上的包好久没退。
而墨非离,却只身一人的,爬了一路的山路,就这么过来了?
玄静师太像是知道云若烟在怀疑什么,她皱了皱眉摇头道:“我和你想的一样,但是当天的雾气实在太浓,我也没能把他给请进来,只是借着微弱的光似是看到他一身伤,都是磕磕绊绊得来的。”
云若烟冷静的看着她。
玄静师太最后轻声的叹息了一声,说,“或许墨非离是的确爱着翁主的吧,又或者他对你只是愧疚,大半夜的不睡觉爬上来把玉佩送给我,也是想着留个念想……”
云若烟觉得自己手心里的玉佩突然开始发热发烫,想了想问:“他有没有说什么?”t
玄静师太想了想:“他说让我把这个东西还给你。”
“可是我都死了。”
玄静师太认真的想了想:“或许他知道,又或许他不会让你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