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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边天师对几人的所处险境似有所感应,便忙不迭地运步如飞,尚未来得及同苏毗伽若解释,就急匆匆地跑出了山洞,一路疾奔,脑后束好的长马尾因奔行之风,竟是随同其余散落的头发一起“飘”了起来。天师心下焦急,全然忘了自己是可以乘用拂尘前往。
而苏毗伽若见天师异状,也只不过愣了一瞬,便也紧跟着冲了出去,虽然天师一字未言,但她料想到必是她的武儿他们有了什么不测。
救儿心切,身随一念。苏毗伽若的身形越来越快,也愈发变得像一只狼。等到她奋力追赶上了天师的时候,天师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只狼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原本在双足上戴着的一对银铃璎珞还套在原地,天师的第一眼绝对想不到他眼前的这只凶猛巨兽会是刚才那个山洞里柔弱,双眼含着血泪的苏毗伽若。
眼见着这巨兽如雷奔腾,天师体力不济,一尺,两尺,二者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大。终于,在天师看着一丈开外的苏毗伽若,望尘莫及时,他一个不经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拂尘,他总算想起自己是可以“飞”的。
剑指凝神,玄法无极。
拂尘在天师的催动下,变大了数倍。天师口诀即止,只见他一个跃身翻腾,最终盘膝落座在拂尘上。下一瞬,拂尘便犹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奔而出,天师一个不稳,还险险栽了下来,毕竟,他在此之前,也顶多是在拂尘上懒散地斜躺着,在空中飘来飘去。
“喂喂喂!!!我要掉下去了!”
感受着疾风的贴面照拂,天师已经是睁不开了眼,即便是睁开,也有他万千烦恼丝如二月垂柳一般遮挡着他的视线。无法,他只好试着与他身下的如脱缰野马般的拂尘进行友好的交流。拂尘有灵,自然也有自己的脾气在,显然它没有将天师的话听在耳朵里,更何况,它并没有耳朵。
也就是在这点功夫间,天师差不多追上了已经化成了巨狼的苏毗伽若。她,停下了,前爪拘泥不前,仿佛是对前方什么的事物有所顾忌。
“嗷呜!”在一声低沉的狼啸后,巨狼一个腾跃,向前扑去。但,在半空中,像是扑在了一面“墙”上,生生被挡了下来。垂倒在地,身上筋肉乃至经脉都在隐隐灼痛,就好像有看不见的烈火一寸寸强横地掠过。
皮肉之苦,无法打退一位母亲的焦急地救子之心。一次又一次地猛扑,一次比一次更加奋力刚烈,但是,后果却是一样的,换来的,是身上愈发霸道的灼痛。执念不改,明知前方是不可逾越的荆棘火狱,却依旧如同飞蛾见了火光一般冲上去,硬生生地,像是感不到痛苦,一次又一次反抗,一次却比一次更失望。
“嗷呜!嗷呜!”一声声痛苦而悠长的嚎叫,正合着一双狼爪抓挠前方阻隔的声音。虽是已成妖邪,但也还是血肉之躯,狼爪扑打在前,发出如同击打在岩石上的声响。
待天师赶到,收好拂尘时,见到的便是有着一双血肉模糊的爪子的巨狼。察觉到前方异状,天师这才又运起剑指横手扫过他眉心的那一抹赤水痕。赤水痕顺着自身纹路,在那一瞬似有光华流转,稍纵即逝。
天目之下,天师看清了眼前一切。妙法为经,莲华作纬。无数佛语被人刻意留置在此,布下了一个精巧的结界。
“难怪当年这玄国皇帝会九死一生,侥幸从她手下脱逃,原是有高人相助……”天师喃喃自语,心下一沉,事情似乎有些变得更加棘手了。
这边,就在天师思沉静默之时。一串白色琉璃佛珠从天而降,落在巨狼的身上。随即便紧收至尽,佛光加身,妖邪遁形,苏毗伽若很快就恢复成了人身模样。只是,刚才不及挣扎与反应,佛珠如枷,将她牢牢地缚住,几乎要让她断气。
“妖孽!今日可算等到你了!喝!”佛珠的另一端,被刚冒出来的一个小和尚紧紧攥在右手掌心。毫无疑问,眼前这结界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眼看着小和尚左手立掌,口中念起经文,催加佛珠威力。被缚住的苏毗伽若顿时犹如身堕无间炼狱,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筋肉,乃至每一寸骨髓都仿佛在被火灼烧。
“小和尚,手下留情!”天师连忙将拂尘一甩,拂尘上的条条丝发瞬间变长了数倍,直冲小和尚而去,来势汹汹,但到了身前,却也只是软绵绵地朝小和尚的左手手腕绕了上去。绕指柔作老树盘根,天师兀地一拉扯,小和尚左手作动,就这样突然被天师打断了诵经。
天师行了几步上前来,看清了眼前的小和尚,虽然看上去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但已有如此修为,确实不可小觑。
“想不到你一个道门清修之人,居然和这妖孽狼狈为奸!!!”
小和尚的左手腕被天师的拂尘缠得紧,而他又不肯松了右手中的佛珠,故而,三者僵持了半刻后。小和尚愈发有些耐不住,不知怎么想的,倒是一门心思认定了天师和眼前的苏毗伽若是一伙的。
“小和尚,话可不要乱讲。我不过是想让你先听我说清楚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天师摇了摇头,反常地快速说着,他心里愈发焦急,轩辕小友,你可千万要福大命大些啊!
然而,小和尚似乎生就一副偏执到底的性子。他不等天师说完,就开口将天师接下来的话直接塞了回去。“我不管,妖就是妖!”说着,小和尚利落地翻了个跟头,右手也松开了佛珠,只不过,他可没有想放走苏毗伽若的意思。只见他双手支地,一双脚很是灵活地将散开的佛珠缠起在自己的脚腕上。接着,加大了右手上的劲道,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立掌。好个倒挂金钟,小和尚纹丝不动,梵音再诵,却是比方才更加的蛮横霸道。
天师见眼前这小和尚是钻死了牛角尖,只好左手再起剑指,催动内元。“小和尚,对不起了,实在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来日,我定前往贵寺赔罪……”
拂尘的千丝万绦松解开来,转而拧成一个锥子,发出一道气劲,有如九天神雷,直冲小和尚的佛珠而去。小和尚见状,连忙将佛珠收起,但,一个躲闪不及,竟然被这道气劲打落到丈外,无影无迹。
“快……快……来不及了!”虽是身受梵音重创,但苏毗伽若仍然在一个眨眼间又恢复成了一只巨狼,这时,她心里也好似感应到了轩辕珷身处险境,潦草地偏头对天师说了一句,便穿风疾奔。只是,这一次,她远没刚才那般行如闪电。
与此同时,许赫一行人正和众多刻意埋伏在此的黑衣人斗得是难解难分。
一方是几位久经沙场的精兵悍将,一方是训练有素,残忍歹毒的高明杀手。
刀光剑影,血花飞溅。终于,众多黑衣人的首领不敌两个士兵的围攻,刀剑往来,他被迫一直向后退却,直到被一颗树挡住,两名士兵抓住时机,左右兼攻,两柄剑的剑锋交叉的停留在了他喉咙前,不过一寸的地方。
“这就是我玄国近畿大营里许大将军带出来的能将?两个打我一个,算什么本事?!”蒙面之后,传出一丝阴笑。
“对付像你们这种不讲道义在先,收钱杀人的货色,还谈什么单打独斗?!”
黑衣人首领不反抗,也不挣扎。顺从,乖乖地让两个士兵要挟着被带到修罗场的中间。如他们所想,剩下的黑衣人都谨慎地向后退却,不过片刻,形成了很明显的两方对峙。
杀手首领右边的士兵,首先发了声。“我们平安,他也平安。”说着,手上的剑不留余地的贴近了首领颈上的皮肉,划出一道血痕,用意很明显,就是要让对面不要再多想。
对面剩下寥寥无几的黑衣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地上几个死去同伴的尸体,竟是起了犹豫之心。
也就是在这时,杀手首领又发出了那瘆人的笑声。“哈哈哈,有你们几位将军在黄泉路上作陪,倒也不算孤独!”随着首领的声声狞笑入耳,几人还不知他什么意思,只当他是在逞口舌之快,直到他们一个个先后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第一个倒下的是刚才用剑划伤了首领的那位士兵,他无法控制自如的瘫软在了地上,接着,仿佛一个羊角风发作的人,全身上下,都在不停地颤抖,抽搐。直至最后,一切归于平静。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恍然大悟,方才划破了他脸颊的弩箭箭头上原是淬了毒的。
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一个接一个的重复着抽搐,到最后彻底安静的过程。如秋之叶,纵然是还想弥留几日光阴,奈何天地宿命绝不肯施舍给它们眷恋的机会。
“呼呼……喝!”原本半跪在地,凭手中伫立在地的短枪借力而跃,侥幸没有中毒箭的许赫提兵再战。方才的一番激斗,已经耗了他不少体力。观如今两方,对面四人,狡猾异常的杀手首领尤其难以应付,这样一来,必是败局无疑!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许赫很快就调整好了自身气息。回头,向王小良等人使了个眼色,同时自己也深提一口内气,旋身而上,一脚踏在了枪尾,继而仿若磐石压顶,许赫一脚将枪身深深压低了下去。
一瞬时机,去如飞矢。许赫借着枪身刚力,飞了出去,右手不忘抓紧枪尾,将落未落,趁着另外三个黑衣人还愣神的间隙,许赫奋力将枪作军棍之用,结结实实地同时打在了两个一前一后站着的黑衣人的头上,二人随即晕倒。第三人上前,许赫几乎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枪头上的蛟龙横扫,给了那黑衣人一个痛快。
“快跑!!!”许赫再度回身看向他最担心的那四人,发现这四人还没跑远,首领却已迫近,只好大声呼喊,一边又拖着几乎散了架的半大身躯,尽力挡在了首领身前。
“哈哈哈……”依旧是那般熟悉的阴诡笑声。首领竟然停了下来,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郎气力已然用尽,哪怕只是轻轻一推,他也会栽倒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可惜了呀,毒箭用完了呢……”一声叹息,杀手首领玩味似地看着眼前迟早是他笼中之物的五人。
鹰爪再出,毫不费力地将许赫手中“银虬”甩飞到了边上。再度甩回,首领轻而易举地,将它们的每一丝锐利都深深扣紧了许赫两边的琵琶骨中,相亲相爱致死不分的亲密。
“虽然没了毒箭,但毒针也还剩了几支,药效也稍差了些,但也好,至少还能让你亲眼看着他们四个怎样和你共赴黄泉,哈哈哈……”说着,首领将脑后梳成胡人那样的辫子一甩,用嘴小心翼翼地从尾稍衔出一根细比牛毛看起来很像绣花针一样的针来。
三寸,两寸,一寸……毒针贴近了许赫那带着些许北疆人特征的面孔,却迟迟不肯利落地刺下去,好似在构思要怎样落针,如何布经纬,就像是在思索一副绣品。
然而,一声由远及近的狼啸,打乱了他的歹毒心思。巨狼迅疾,没等到他甩动鹰爪,就已身首两离,被扯下来的头,落地时,残碎的蒙面之下,还保持着一丝僵硬的阴笑。
“唔……唔……”巨狼俯身敛尾渐渐靠近了愣着的还没跑远的那四人。“你别想吃我阿兄!要吃就先吃我!”轩辕琲对这巨狼还心有阴影,但又生怕伤了轩辕珷,故而虽远远挡不住,却还是摆成“大”字,立在了背着轩辕珷的王小良的身前。
意料之外,巨狼只是温柔稍稍抬起身子,将爪子靠在了昏睡的轩辕珷的肩头。温柔似水,贴近了额头,一兽一人,是眷恋,亦是对骨肉的不舍。
“苏毗迦若,这样值得吗?”和恢复了人形的苏毗迦若一起站在巨大的拂尘上,在半空中远远目送五人离去的天师,偏头看了看身旁的她的颈部,有一条异常暴起的筋脉。
“一切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