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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静静地坐在一旁,她知道,现在的皇上不需要她说什么,只要陪着他就够了,更何况事情涉及朝政,更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隆科多完了,佟家也就完了,瑾贵人自然也不会再有威胁了。
只是安陵容没有料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这日请安,安陵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康常巧舌如簧地在皇后面前表现自己,江福海突然神色凝重地进来,走到皇后身边低声说了几句,皇后骤然脸色大变:“当真?”
众人均噤声安静下来,连正和康常在斗嘴的祺嫔也停住了话头,齐齐抬头看向皇后。
“皇上今日早朝生了好大的气,本宫现下要去养心殿,你们跪安吧。”皇后不欲多说,淡淡地说了一句就把众人打发了,扶着剪秋的手急匆匆地赶往养心殿。
安陵容看着皇后离开的背影,眼眸轻轻闪了一下,故意动作慢了一些,等到最后才起身离开,刚走出景仁宫,就远远地看见康常在站在长街口,一转身就进了御花园。她笑了笑,让人抬着轿撵也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参见荣妃娘娘。”康常在果然等在花丛后面。
安陵容抬手示意落轿,扶着翠音的手慢慢走下来:“春来百花盛开,康常在若是兴致好,不如陪本宫一道赏花?”她挥手让服侍的人都退下,只留了翠音在身边。
康常在上道地笑着开口说道:“是啊,花开迷人眼,臣妾可要好好看一看,能陪娘娘走一道,是嫔妾的荣幸。”她小意奉承地走在安陵容身侧,讨巧地说着闲话,等走到无人的地方了,她才微微变了变脸色,“荣妃娘娘,你教的,嫔妾都一一照做了,可是皇后根本不多看嫔妾一眼。”
“康常在,恩宠是要自己抢的,难不成白等着从天上掉下来不成?”安陵容对着她笑笑,声音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女子的花期就这么短,若是不能趁着这段时间牢牢把握住,等年纪再大一些就更没有指望了。”她拿着扇子,轻轻拍了一下康常在的肚子,“等你有了孩子,就可以和本宫一样高枕无忧了,得再加把劲才行啊。”
康常在期待地摸了摸肚子,转而又面露沮丧:“如今皇上进后宫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大多时候又都是贞嫔和祺嫔在伺候,哪里轮得到嫔妾呀。”
“此言差矣。”安陵容轻笑着摇了摇扇子,“这新入宫的嫔妃中,婉贵人和瑾贵人都在禁足,顺贵人卧病在床,胡贵人年纪太小,孙答应默默无闻,就只剩下了你一个。康常在,别怪本宫说得不好听,这样的机会要是都把握不住,那往后不得宠可就真怨不得别人了。”
安陵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想要得宠,就要往上爬,谁挡了你的路,想办法除掉就是了,不然,你就活该被她们压一头。”
康常在全身一震,但却没急着反驳,只低着头思索。
“当然,也不是让你去害人性命,这其中的分寸,还得你自己把握才好。”安陵容笑眯眯地留下一句,扶着翠音的手慢悠悠地走远。
远处的假山转角处,剪秋微微侧身将自己藏进阴影里,等到安陵容走远了,才又走出来。
回到未央宫后,安陵容马不停蹄地宣了周楠进宫。
“今日早朝是怎么回事?”安陵容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周楠支吾了一下:“前阵子,瑾贵人指使人在娘娘宫里行巫蛊之术的事情被季兄知道了,他不知实情,只当时瑾贵人想要借机加害娘娘,气得厉害,转头就去查佟家的罪行,结果……隆科多的家仆牛伦依仗权势索取贿赂,季兄揪着这个案子不放,一再审讯,竟审出了隆科多曾经收受年羹尧财物的事情来,今早他就在早朝时上奏了此事,皇上当即罢免了隆科多吏部尚书的职务,朝中多位大臣力保隆科多,皇上斥责他结党营私,当庭大怒。”
“原来如此。”安陵容了然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提醒他多加小心,别冲动行事,巫蛊的事情,你找个合适的时间和他解释一下。”
周楠松了口气:“是。”而后上前给安陵容把脉,“娘娘这一胎怀象很好,不必过多担忧。”
“嗯。”安陵容摸了一颗酸枣含在嘴里,笑着点了点头。
四月的天开始微微有些热起来了,近来皇后忙得焦头烂额,不是康常在和祺嫔贞嫔闹矛盾,就是太后病情加重需要侍疾,再就是后宫琐事数不胜数,几次头风发作,夜里传召太医。
这日,皇后再一次免了众人请安,安陵容难得来碎玉轩串门。
“一眨眼,胧月都会爬了。”安陵容眉眼温柔地看着在地上翻滚爬行的胧月,笑着说道,“安康刚会爬的时候我就在做小护膝了,剩下好些个没用过的,我带了来,刚好胧月用得上。”
护膝还没有巴掌大,放在手心里看,精致得不得了,沈眉庄越看越喜欢:“你的手艺向来是好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了。”她让采月拿去先收起来,而后让乳母带胧月去偏殿玩,“近来皇后可是忙得厉害,你背地里又安排了不少事情吧?”
“姐姐难道没有?”安陵容对着沈眉庄狡黠地眨眨眼,“她不是喜欢大包大揽吗?就让她管个够喽,我看她还是挺开心的。”
“你啊。”沈眉庄忍俊不禁,转而看着她说道,“得亏你怀孕不像旁人一样身量飞涨,都四个多月了,这肚子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安陵容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笑了笑,只说道:“也幸亏她忙得连轴转,才没有时间来关注我。今年前朝事多,怕也去不了圆明园了,就看皇后接下来怎么做了。”她接过采月递过来的茶,慢慢喝了一口,“若是她放权,最有可能协理六宫的就是敬妃,为着六阿哥,她可以借此培育自己的势力,若是她不放权,必定会细查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一旦她意识到这一点,我必定会暴露。”
“那怎么办?”沈眉庄皱起眉头。
“不怎么办,我要的就是她发现我在背后做手脚。”安陵容笑着说道。
沈眉庄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如今我真是越发看不透你的心思了。”
“姐姐只要知道,我永远不会害你就是了。”安陵容拉住沈眉庄的手,眉眼舒展道,“那些个腌臜手段,姐姐越少沾染越好,就守着胧月,安静平淡地过日子。”
“你可千万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沈眉庄回握住她的手,关切地说道,“也别太护着我,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才是。我不太会那些个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但是容儿,我更不愿看到你身陷险境,我已经失去了嬛儿,不能再失去你。”
安陵容有些动容,温柔了眉眼,垂眸浅笑:“姐姐,我答应你就是。”
沈眉庄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
谁料安陵容紧接着就说道:“皇后若是发现背后是我,必定会对我出手,姐姐可要按住了性子,别慌乱中出错。”
“什么?”沈眉庄一惊。
安陵容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还有半个月,瑾贵人和婉贵人的禁足期就要到了,大概有人要坐不住了。”
没过两天,宫里就闹出了一件大事。
祺嫔被猫抓伤了脸!
“三道血淋淋的伤口,奴婢远远看了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豆蔻给安陵容带来了最新的消息,“祺嫔闹腾得厉害,所有太医都被叫去了储秀宫,拿了最好的金疮药去止血,又包扎了伤口,但温太医说,伤口太深,哪怕是好了也要留疤,让祺嫔有个心理准备。祺嫔当即砸了药箱,哭着闹着让他们调制祛疤的药膏来。”
“唉,祺嫔可是少见的美人呢,就这么毁了容可怎么是好。”安陵容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对翠音说道,“本宫妆匣里还有小半盒舒痕胶,是上次安康用剩下的,你拿了去送给祺嫔,就说本宫也只剩下了这么一点,再没多的了,送给她聊表心意吧。”
翠音止住笑意,领命下去了。
“莳萝,让人透点消息给景仁宫,帮着皇后尽快查清那只猫的来历。”安陵容慢慢地摸着护甲上精致得花纹,沉沉说道。
景仁宫里,皇后正在生闷气:“当真是可惜了祺嫔的那张脸,好好的,怎么会有猫扑上去?”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本宫总觉得近来事情多得很,一件接一件的。”她抬起头来,看向剪秋,“太后今日身子可好些了吗?”
“太医说好多了,今早都能下床走两步了。”剪秋回道,转而犹豫着开口道,“娘娘,奴婢最近听到一些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便是。”皇后慢慢摘下耳环。
“有人说,抓伤祺嫔的那只猫是康答应喂养的,她日日用祺嫔常用的香料调教,才导致那猫一见着祺嫔就扑了上去。”剪秋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说给皇后听,“而且,上次在御花园,奴婢亲眼瞧见康常在和荣妃走得很近,两人说笑散步,很是亲昵。”
“荣妃?”皇后皱起了眉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这么看来,最近宫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也是她推波助澜,为的就是让本宫无暇顾及贞嫔和祺嫔,好让她有机会摆弄康常在,然后便是坐山观虎斗,卧枕享天成。”
“娘娘,可不能让她这么得意下去。”剪秋忿忿不平道,“她今日还假惺惺地送了半盒舒痕胶给祺嫔,怕不是还存了要拉拢祺嫔的心思,那舒痕胶可是给安康公主用过的,效果极好。”
皇后彻底黑下了脸,一掌将发簪拍到梳妆台上:“她可真是好心计啊!”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地冷静了下来,“钦天监的正使可还得用?”
“进大人一直以来都效忠于娘娘。”剪秋抿唇笑道。
“让他近日去向皇上进言,就说荣妃不祥,需要闭宫静修半年。”皇后缓了脸色,低声吩咐道,“把荣妃的情况都和他说得清楚一些,到时候在皇上面前点上两句就行,也别说得太过,困住她就好,等本宫缓过这一阵了再让她出来。”
“是,奴婢明白。”剪秋领命下去。
皇后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操劳了些,她的脸肉眼可见的苍老了,眼角的细纹也多了起来,想起安陵容那张越养越秀丽的脸,顿时心里升腾起一股怒意,用力甩下锦帛盖上了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