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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儿跪在地上,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她颤巍巍地抬头看了一眼安坐在榻上的安陵容,害怕到了极点。
这、这和那人跟她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豆大的汗珠从沁儿额头落下来,滴滴砸落在地毯上,她紧抿着嘴角一言不发,内心天人交战。
然而皇上没有那么多耐心等着她想明白,他扬声喊了一声小夏子:“行刑。”
小夏子立刻打千下去准备。
安陵容微微皱眉,抬手掩在嘴角,吩咐翠音:“把孩子们都带去端妃娘娘那边,等这边事情了了再去接回来。”
“是。”翠音忙出去安排。
沁儿大惊失色,犹自不甘心,尖声嘶吼着指控安陵容:“皇上,奴婢说得都是真的啊!奴婢自荣妃娘娘进宫时就服侍在她身边,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娘娘的命令奴婢从来不敢违背,顺常在进宫后十分得宠,又是未央宫的人,娘娘日日看在眼里,心里恨得厉害,就派奴婢到顺常在身边服侍,一开始只是给她使些绊子,让她别那么受宠,后来,娘娘知道顺常在想早点要个孩子,又去宝华殿求子,她为着安康公主,就让奴婢……给顺常在下药,娘娘给了整整一包,奴婢怕用量太过,就剩了一些,藏在了床头柜的小格子里,皇上可以派人去查看,包药的纸是娘娘一惯用的松花纸,满宫里可只有荣妃娘娘用这个纸!”
安陵容坐在榻上,几乎要笑出声来。她不得不感慨两句,这番说辞实在是天衣无缝,看似沁儿慌乱之下说得有些磕绊,但要紧的都说到了,如此真真假假,还真能混淆视听。
但安陵容可不惯着她,一针见血地问道:“沁儿,你说本宫让你给顺常在下药,这点暂且不论是真是假,你倒是说说,这巫蛊诅咒之事,是否也是本宫指使你做的?”她尾调微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势在必得,“再者,你说你忠心耿耿,那前几日你为何频频来往永和宫?”
安陵容看着沁儿骤然惨白的脸色,微微笑了笑,转而看向皇上,说道:“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臣妾身边的宫女多了些,一等宫女的名额已经占满了,沁儿一直呆在臣妾身边只能是个二等宫女,想着给她谋好前程才把她指给顺常在,结果她倒埋怨嫌弃臣妾不顾念她多年辛劳,硬是把她挤给新人,心思便活络起来,日日奔着永和宫,想攀高枝,臣妾倒也随她。”末了,她收敛笑意,“只是今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倒叫臣妾疑心起来,这些事情,莫不是瑾贵人为了让沁儿显示她投诚的真心才让她做的吧?”
“宫女不安于室,成日里不想着怎么好好服侍主子便罢了,竟还敢做这些害人的勾当,真是该死。”皇上对安陵容的话没有半点怀疑,更何况,安陵容所言本就比沁儿更有条理,此时小夏子进来说行刑的工具都准备好了,他便抬手,让人把沁儿拖了下去,“打到她招供为止。”
安陵容在沁儿被拖出去前缓缓说了一句:“沁儿,瑾贵人马上就到了,你看她是会救你还是会自保,也好让你认证一下,这是不是一位可以跟随的好主子。”她挑了挑眉,“哦对,还有你做两手准备的另一位,看看她,会不会来为你求情。”
沁儿猛地抬起头看向安陵容,张嘴无声地开合了两下,却只是在安陵容冷笑的注视下颓然地垂下了头。原来安陵容早就知道她和瑾贵人搭线的事情,只是一直默不作声罢了,那她和承乾宫来往的事情,安陵容想必也知道了。
一瞬间,沁儿全身都有些发软,她知道,今日已是在劫难逃。
小夏子准备的是拶刑,十指连心,最是折磨,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了沁儿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声。
皇上不为所动,反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除了瑾贵人,她还找了谁?”
“如今宫里得宠的几位,除了瑾贵人和顺常在还有谁,皇上难道不比臣妾更清楚?”安陵容对着皇上眨了眨眼,难为她这时候了还肯说笑两句,掰了掰手指,安陵容一一数来,“瑾贵人家世显赫,又得宠,封嫔封妃都指日可待,祺嫔为人骄傲,肯定不愿意接纳沁儿,贞嫔虽好性儿,但身边连三等宫女都满了,沁儿肯定不乐意去,只剩下一个婉贵人还有几分指望。”安陵容笑了一声,“臣妾只是这么推测,之所以认为沁儿和婉贵人有来往,是豆蔻偶然瞧见那日白桃在御花园哭泣,沁儿在一旁安慰她,那神色姿态很是亲昵,想来是熟识。”
“你的这个宫女,倒是个心大的。”皇上冷冷说了一句,垂眸看了眼那扎满银针的小人,紧紧蹙眉,“让人拿去宝华殿处置了。”
安陵容抬手叫来小印子,吩咐他去办这件事情:“送去宝华殿给法师,让他们好好料理此事,千万别再伤着顺常在贵体。”
“是。”小印子拿起装着布娃娃的盒子,小跑着去了。
安陵容转过头来,复又说道:“皇上,宫女想往上爬不是什么坏事,正所谓人往高住走,水往低处流,底下的人有志向争一争前程,上位者也刚好借机握住命脉不是?”
“你倒是好心,还为她辩解。”皇上看了安陵容一眼,掀唇笑了笑。
“有竞争才有动力,若人人都安于现状,长久以往,必定会有人心生倦怠,也就不会那么尽心侍奉了。”安陵容说道,“臣妾不是为沁儿辩解,只是就事论事。若没有今日这一出,她寻了好去处来和臣妾辞行,臣妾还是会好好送她出未央宫的,毕竟她还有恩于安康,能有更好的去处,臣妾没道理拦着她。”
门外,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安陵容端坐在榻上,面色淡淡。
皇上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缓声道:“你待她好,事事为她考虑,她却犹不知足,还要反过来咬你一口。”
“臣妾行事,只求问心无愧。”安陵容把头靠在皇上肩膀上,低声说道,“别人怎么想怎么做,臣妾无心干涉,也干涉不了。”
瑾贵人跟着苏培盛来到未央宫的时候,正眼撞见沁儿被折磨得血淋淋的模样,顿时吓得一声惊叫,险些瘫软在地,还好良辰眼疾手快得扶了一把,她才颤巍巍地从边上绕道,走进了梓椿阁。
“给皇上请安、给荣妃娘娘请安。”瑾贵人抑制不住地脸色苍白起来。今日早起,她的右眼眼皮就跳个不停,心里总觉得不安,果然,苏培盛来请她的时候透露了两句顺常在不大好,她就有所警觉了,如今又见了沁儿那副惨状,心下更是惴惴不安。
瑾贵人跪在地上,皇上也没让她起来,只是开口问她:“听闻前几日顺常在得罪了你,你可有怀恨在心?”
“什么?”瑾贵人抬头看向皇上,眼角余光瞥见床上躺着一人,这才发现顺常在病重垂危,一时间,脑子里划过无数种可能,顿时脸色苍白起来,强撑着扬起笑容,她说道,“顺常在为人谦和,上个月在御花园的时候,她不小心在转角处撞了臣妾一下,没什么打紧的,只是臣妾那日心情不好,所以才言辞失当,皇后娘娘也因此罚过,臣妾也知道是自己错了,又怎会记恨顺常在。”
“院子里跪着的那个宫女,你可认得?”皇上又沉沉问了一句。私心里,他并不希望是瑾贵人,毕竟她身后站着的是佟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没到料理隆科多的时候,就怕瑾贵人仗着自己是佟家的人在宫里作威作福……
想到这里,皇上不禁眯了眯眼眸,想起瑾贵人入宫前,也曾暗害过胡家原定的那位秀女,他已经看在隆科多的面子上放过她一次,却还如此不知悔改。
瑾贵人还没开始为自己辩白,皇上心里的天平已经慢慢地倾斜了。
“皇上,沁儿受不住刑,招了。”小夏子进来回禀。
“把她拖进来。”皇上收回视线,不再去看瑾贵人。
瑾贵人跪在地上,身形抖得如同糠筛,她再怎么无知也猜到了,今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牵扯到了她身上,而且还和顺常在有关,可是她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如此被动之下,她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却依然没有任何头绪。而最让她惶恐不安的是,近来和顺常在有发生过龃龉的,好像真的只有她一人。
是谁?是谁要害她?
瑾贵人额头慢慢沁出汗来。良辰和沁儿私下交好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原想着是荣妃身边的人来投靠自己,能显出几分她比荣妃更好的优势来,便也默许了沁儿想进永和宫的心思,如今看来,竟是一早就走进了别人设好的圈套之中。
沁儿全身被汗浸透,两只手还在滴血,指节一片红肿,甚至还有两根手指被拔掉了指甲,她气若游丝地被扔在地上,嘴里还在求饶,慢慢地,她将视线投在瑾贵人身上,似是认命一般地低下了头:“皇上,是……是瑾贵人让奴婢这么干的……”
瑾贵人如遭雷劈,立刻惊叫出声:“你这贱婢!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叫你去害顺常在了?!”
真是蠢。
安陵容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她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事情和顺常在有关?”皇上微微凝眸,心里对瑾贵人的怀疑又多了两分。
瑾贵人狠狠抖了一下,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忙回道:“皇上召臣妾来未央宫,又不在荣妃娘娘的承禧殿,而是在顺常在的梓椿阁,臣妾进来的时候,这贱婢又正在院子里受刑,前后联想一下,自是知道顺常在被人害了,这贱婢定有嫌疑,现下她空口污蔑臣妾,臣妾自当要为自己伸冤。”
“你倒是聪明,能想到这么多。”皇上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
安陵容坐在一旁慢慢喝了口茶,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其实瑾贵人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任何人看到这个场景,但凡长脑子的推断一下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可是瑾贵人说得时机不对,她在沁儿指证她后才慌忙说出,反而平添了自己的嫌疑,若是一进门就问顺常在怎么了,反而突出她的不知情。
可偏偏皇上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瑾贵人一进门就让她跪着,情绪紧张之下,瑾贵人止不住地胡思乱想,想多了,有些话自然就会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