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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皇上眼神发亮地看着甄嬛。
甄嬛美目盈盈看向皇上,垂眸浅笑:“臣妾雕虫小技,让皇上见笑了。”惊鸿舞素来只能跳给心爱的人看,她的舞也只能跳给皇上看,如今却是不得已在众人面前一舞,虽是占尽风头,却也难掩她心头的一丝遗憾。
安陵容这一世没有献唱,只是坐在座位上遥遥看着大殿中央的甄嬛,又看着一错不错盯着她看的皇上,起早生出的那一点旖旎的心思这会儿慢慢地褪了下去。
是啊,甄嬛貌艺双全,才情出众,哪怕是有着纯元皇后的影子在,皇上也该是喜欢她的,自己又算得什么呢?不过是自作多情。
安陵容仰头喝尽一杯酒,只觉得满嘴苦涩。
“小主,奴婢按照您说的一一同夏常在说了,霜花跟着一块儿来了。”莳萝回来禀告,言语间有些古怪,“只是,夏常在她……”
“她有些不把你放在眼里了,是吗?”安陵容目视着前方,声音低沉,虽说着问句,意思却是笃定,“她的脾气向来如此,若不是为着进宫那会儿华妃皇后接连打压,她也未必看得上我,如今她有了身孕,自然觉得高人一等,哪里还肯屈居在我之下。”她冷笑一声,将酒杯扣在桌子上,“今日过后,她与我便没有关系了。”
这是安陵容出手的第一颗棋子,能够废掉甄玉隐,又能打断华妃复宠的设计,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至于怀上的那个孩子,就算是她送出的礼物吧。
安陵容目光虚虚地看着半空中的一点,思绪放飞。
那日,她在知道华妃已经设计沈眉庄假孕时,就开始布置了。
先是让豆蔻出宫寻了一味名叫“百日子”的药,替换掉了沈眉庄药方里的连翘,这药服用后,从症状到脉象都和有孕一模一样,任谁诊断都看不出来,但三月之期一到,服用之人会大出血,有如小产。
但这只能破沈眉庄的假孕之局,不足以让华妃受到任何打击,所以,安陵容又想方设法让夏冬春得宠,并怀孕——这是实打实的怀孕,用的,是当年皇后给她的方子。
安陵容抬眸看向挂着无可挑剔笑容的皇后,嘴角微微扬起。
莳萝虽有些不忿,但见安陵容毫不在意,便也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席间果郡王已经入席,甄嬛被招到了皇上身边坐下,众人又是一番觥筹交错。
“咳咳……”华妃饮酒轻咳,引来皇上皇后侧目,顿时双眸泛着水光看向皇上,楚楚可怜地站起身来,“臣妾并无什么委屈,只是见莞贵人作惊鸿舞,一时触动情肠,才有所失仪。”
她说着没有委屈,却又字字句句都是委屈:“臣妾闲来翻阅诗书,见有唐玄宗梅妃楼东赋一篇,读来触动惊心。惊鸿舞出自梅妃,为得宠时所舞,楼东赋则写于幽闭上阳宫之时,今日见惊鸿舞而思楼东赋,臣妾为梅妃伤感不已。”
皇上你看,世兰这般不爱读书的人,近来只能靠着看书打发时光,可不就是皇上冷落世兰的缘故吗?华妃委委屈屈地看着皇上,一双美目似是说着女儿家的情话。甄嬛一舞惊鸿是皇上盛宠,而世兰念赋楼东,实在是皇上冷落已久了。
“你一向不在诗书上留心,如今竟有如此兴致了。”皇上有所感触,却不怎么相信华妃所说,语气淡淡的。
“臣妾愚昧,闻听诗书可以怡情养性,臣妾自知无德无才,若不修身养性,实在无颜面再侍奉皇上。”华妃面上柔婉,却言之凿凿,只差没直说让皇上考验她了。
但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皇上也知道华妃是有所准备而来,不考较一番似是过不去了,便道:“你既说对楼东赋有感,何不说来听听。”他已冷落华妃许久了,她能如此用心,想来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年羹尧几次三番上折子请安,他也实在是看得厌烦了。
甄嬛坐在皇上身边,表情微凝,不知在想些什么,霜花从她身后绕过,在苏培盛耳边轻声低语,让她听了个正着。
“苏公公,我家小主今日身子不适,方才请了太医诊脉,说是有喜了。事关重大,我家小主不敢隐瞒,特让奴婢前来禀告皇上。”
苏培盛微微惊讶了一下,忙点头:“这可是大喜啊!”答应了等下回禀皇上,霜花这才退到了一旁。
甄嬛眼睛轻轻一眨,看着座下还在声情并茂念着《楼东赋》的华妃,不禁抬手掩唇。
“……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着乎朦胧。臣妾每每读到此处,都深感梅妃思君情长。”华妃深情款款地看着皇上,眼中的情谊几乎要满溢而出。
皇上面色沉沉,似有所感。
偏偏敦亲王又站出来替华妃说话:“华妃娘娘侍奉皇上多年,未曾有过什么大错,若有侍奉不当之处,还望皇上念其多年伴驾,原谅娘娘。”
原本还在担心华妃复宠有望的皇后这会儿突然松了一口气。若是没有敦亲王这番话,皇上被华妃说得牵念旧情,或许还能火热一阵,但敦亲王说了这番话后,皇上却更多的会考虑敦亲王与年羹尧的私交,再宠爱华妃就不那么纯粹了。
向来皇帝后宫之事,哪里容得了旁人指手画脚,尤其,还是身份贵重的亲王!
皇后看了看皇上此刻隐忍不愉的表情,心里暗暗发笑。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皇后却是清楚的,别看敦亲王如今享有亲王尊位,但更多的是因为他额娘是先帝孝昭仁皇后的亲妹妹罢了,而并非是因为看重他本人。
华妃此次是受冷待太久了,竟然搭上敦亲王做说客,当真是病急乱投医。
“华妃,实在是难为你了。”皇上看似对华妃松了口,却明着没有承诺任何事情,“你住的地方太过偏僻,朕若得空就常去看你。”
华妃大喜,强忍着维持住了今日楚楚可怜的人设:“臣妾谢过皇上。”
皇后放松了下来,举杯小酌,面上却是不显。
“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告。”见华妃事了了,苏培盛才站出来说话,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奴才恭喜皇上,方才夏常在身边的宫女来报,说夏常在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众人一阵发懵。
皇后瞳孔地震,脸皮抽动,咬紧了牙关才没让自己露出半分失态,硬生生将那句“怎么可能”给咽了回去,强撑着扬起笑容说道:“夏常在真是好福气啊,才不过一个多月,竟然就有孕了,怕是初次承宠时就有了。皇上大喜!”
华妃更是脸色难看得很,她才费尽心思地演了一场让皇上回心转意,这个时候爆出来夏冬春有孕,岂不是白费了她一番心思?沈眉庄也就罢了,毕竟是个假的,夏冬春怀的可是真真正正的龙裔!
她憋得脸色青紫,见皇上满面春风地询问霜花各处细节,气得险些呕血三尺。
齐妃本有些不高兴,但看着华妃这副模样,却又心情好了起来。这才刚怀,有什么了不起的,倒是华妃,这次可真是白费功夫了。
曹贵人脸露疲惫,不仅是因为今天计划失败,要承受华妃怒火,还因为夏常在有孕,她日后的任务又要加重了。
安陵容袅袅起身,向皇上举杯:“皇上,今日温宜公主满周岁,眉姐姐和夏常在先后有孕,三喜临门,子孙繁盛,实乃我大清之幸。”
“说得好。”皇上心情极好,安陵容一番话正是说在了他的心坎上,众人皆是举杯贺喜,他抬手便饮了一杯,又对安陵容说道,“容儿,如今夏常在与你同住,你心细如发,少不得劳累你照顾她了。”
安陵容眸光闪烁,俯身一礼:“臣妾谨遵圣意。”
宴席散去,皇上御驾亲临杏花村看望夏常在,皇后告了劳累先回去休息,华妃也步履匆匆地回了清凉殿,其余人也没有和夏冬春交好的,随行的便只剩下安陵容一人。
身后,甄嬛绊住曹贵人的脚步,笑着说起今日之事:“那张写着惊鸿舞的纸条,是一直握在姐姐袖子里的吧?所以妹妹今日一舞,竟是姐姐为我注定的呢,姐姐有心了。”
曹贵人只笑着回她:“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姐姐我笨口拙舌的也辩不明白。”这话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甄嬛自然听得明白,而她下一句却说得没头没尾,“妹妹你若有空,还是好好照顾惠贵人的胎吧,毕竟那才是皇上真正关心的。”
“说起这个,今日夏常在也被诊断出有孕,当真是一件喜事。不知道华妃娘娘今日这般处心积虑挽回皇上,皇上能否看重她多于看重皇嗣呢?”甄嬛面色挂着淡淡的笑,说完便扶着流朱的手自去了。
曹贵人的笑容一点点掉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今日这么好的一盘棋竟是被天降巨石给砸了稀巴烂,回去后,华妃还不知道怎么发疯呢!想到这里,曹贵人只觉得头疼不已。
发疯的人不止华妃,还有皇后。
“夏氏怎么可能会怀孕呢?她明明日日都带着那玛瑙镯子!”皇后挥退了所有宫人,只留剪秋一人在殿内服侍,此刻她全然没有了席间端庄贤惠的模样,眼神阴鸷得可怕,“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应该,那东西极其少见,夏氏没什么见识,肯定不知道那红玛瑙伤身。”剪秋立时就否认了,转而也面露疑惑,“奴婢也觉着奇怪,按理说她不该怀孕啊,难不成,夏氏见着惠贵人有孕得宠,也想借着怀孕的名义争宠不成?”
“你是说,夏氏假孕?”皇后紧紧皱起眉头,“沈眉庄被华妃设计假孕也就罢了,夏氏自己想出假孕争宠……她虽蠢笨,也不该蠢笨到这个地步才对。”顿了顿,她对剪秋说道,“你待会儿让章弥亲自给夏氏诊脉,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是。”剪秋应声领命,转而上前替皇后揉捏肩膀,“今日娘娘操劳了一日,早些歇息吧。”
“这一日真是笑得我脸都酸了。”皇后脸上一丝笑意也无,只有深深的疲倦,“身为皇后,永远都不能有说厌烦的时候,一旦被人发觉力不从心了。那些盯着后位的人,不把你生吞活剥了才怪呢。”
剪秋顿时一笑:“娘娘说的是。今日华妃矫揉造作地演了一场戏,好不容易引得皇上稍稍回心转意,结果又被夏常在有孕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这次复宠,着实是太艰难了一些。”
皇后淡淡地说道:“她这次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着借惊鸿舞让莞贵人出丑,却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引出楼东赋也没能挽回圣心。今日即便没有夏常在怀孕之事,华妃也不可能顺利东山再起,只是如今年羹尧在前朝得用,皇上到底还是要给华妃脸面的,复宠是迟早的事情。”皇后看了眼剪秋,转而垂下嘴角,说起孩子来,“本宫今日看见温宜那孩子,想起本宫的弘晖周岁礼时的样子了。”
剪秋手上动作一顿:“大阿哥若还在的话……”